“我的蛋呢？”

“蛋？还想吃蛋？今天晚上连餐桌也不准你上，还想吃蛋？！”乌瑟太太煎锅气势汹汹地扇了过来。奥汀连忙从厨房里落荒而逃。

“你的蛋？”乌瑟的大儿子安东尼，听到奥汀的询问，指着奥汀的裤裆猥亵地笑着，“你的蛋自己不藏藏好，来问我？”

安东尼的弟弟屋大维在一边嘻笑着起哄。不过，他的笑有些僵硬，被奥汀察觉到了。

“是你们把它藏起来了吧？快还给我！”奥汀生气地瞪着两兄弟。

“我们藏你什么东西了？我们藏你什么东西了？你说说清楚！”安东尼虎着脸，竖着眉，反诘奥汀。

奥汀没有被安东尼的样子吓倒，那个可能会帮助他实现自己去芭迪拉的梦想的龙蛋，给了他无穷的勇气，他挺直胸脯，大声地说：“我的龙蛋，一枚像石头一样的蛋，就放在我房间的桌子上，用粗麻布遮着的，肯定是被你们拿走了。把它还给我！”

“龙蛋？”屋大维失声笑了出来，“那块丑不拉叽的石头是龙蛋？哈哈哈，真好笑。”

弟弟既然已经露馅了，安东尼只得板着脸，随口说：“那块破石头啊？我把它扔了。”

“扔了？扔在哪里了？”奥汀急了，一把揪住安东尼。

安东尼用力一甩臂，没有挣脱。奥汀反而揪得更紧了。安东尼生气了，作声吼道：“放开！放不放开？再不放开我可揍你了！”

安东尼比奥汀大三岁。生得膀大腰圆。满脸横肉。跟他地锁匠老爸一模子里刻出来地。被奥汀这么纠缠不放。怒火“噌”地焰腾腾窜了上来。一把抱住奥汀。用力一甩。奥汀瘦小地身躯被硬生生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墙上。

然而。奥汀恍若不知疼痛。尖叫着爬起来。重又扑了上来。

安东尼故技重施。再一次把奥汀摔在了地上。

奥汀悍然一把抱住安东尼地小腿。拿整个肩头顶得安东尼连连后退。一直退到墙根。被抵着无法摆脱。

“放手！放手！给我放手！”安东尼又急又恼。两个胖拳头不知轻重。雨点般砸在奥汀地脊背上。奥汀闷哼着。就是不放手。一付宁折不弯地样子。

一边地屋大维与奥汀同岁。毕竟胆子小。看到两个人真打起来了。一时间慌了神。忙跑到厨房里。把母亲叫了过来。乌瑟太太挥舞着大铁汤勺。边怒吼边赶了过来：

“作死啊！都不想活啦？全给老娘住手！”

体积庞大的老板娘轰隆轰隆开过来，一只手揪一个，用力一扯，将奥汀和安东尼硬生生分开了。她也不多说，操起汤勺，狠狠地在两人头上各敲了一记。

“面包黄油牛奶，尽你们吃，尽你们喝，养你们这么大，是让你们窝里斗啊？还反了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今天晚上都不准吃饭！明天的早餐也取消，饿饿清你们的头！”乌瑟太太咆哮起来，就像母狮张牙舞爪，简直要吃人。奥汀和安东尼、屋大维都耷拉着脑袋，瑟瑟作抖，没一个敢吱声。

“说！”骂了一阵，乌瑟太太先点了安东尼的名，“安东尼，怎么回事？”

“奥汀先动手的。”安东尼恶人先告状。

“是你先藏我的蛋！”奥汀用手背一抹嘴角的血迹，狠狠地盯着安东尼。那目光如此地怨愤，乌瑟太太看在眼里，心头一凛。她脸色缓和了些，半蹲下来，捉住奥汀的手臂，拿袖管给奥汀抹净了血迹，回头瞪了安东尼一眼：“出手没轻没重的，你还有做哥哥的样吗？”

“他又不是我弟弟！”安东尼不服气地抗辩。

“进了我们乌瑟家的门，就是我们乌瑟家的人。屋大维是你弟弟，奥汀也是你弟弟。你藏了奥汀的蛋了没有？有的话就还给他。”

安东尼在他母亲的逼视之下，垂下了头。

屋大维在一边怯生生地说：“妈妈。”

乌瑟太太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小儿子：“屋大维，你知道蛋在哪里吗？老实告诉妈妈。”

“我和哥哥把它搬外面滚着玩了。”

“现在呢？滚碎了？”乌瑟太太还以为一帮孩子说的“蛋”，是鸡蛋之类的，所以这么问。

“没有。”屋大维摇摇头。

“那现在蛋在哪里？”奥汀抢着问屋大维。他的嘴唇被安东尼打破了，肿了起来，说话有些含混。不过屋大维还是听得懂的，他怯生生地望了自己哥哥一眼。安东尼冷冷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看他。

“快说。”乌瑟太太一瞪眼。

屋大维于是交待起来。

原来，两兄弟今天无意间现奥汀房里桌上搁了块奇怪的石头，就大生好奇之心。争论了半天，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安东尼好玩，就把这块石头搬到了镇外的山坡上，和弟弟一块儿滚石头玩。滚着滚着玩累了，也懒得再把它捡回来，就扔在了山脚下，兄弟俩自己回来了。如果不是奥汀问起，两兄弟早就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乌瑟太太没料到，引起两个孩子打架的，居然只是枚石头蛋，又好气又好笑。她不轻不重地在安东尼扇了一巴掌，佯嗔道：“果然还是你这个闯祸精惹的事。快滚，别让老娘再看到你！”看到安东尼获释一般跑远了，她又补了一句：“今晚的面包没收了，回自己房里好好反省。听到没有？！”

顽愚的大儿子早就一溜烟跑没影了，估计听到了也没放在心上。

乌瑟太太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回头又看了看奥汀。男孩一脸的委屈，看得乌瑟太太心中有些不忍。

奥汀只是个学徒。这个时代学徒说好听点是工匠师傅的学生，说不好听点，就是免费的劳力，跟仆役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是，乌瑟夫妇对奥汀这个小学徒，还算是不错的，起码供他吃，供他住，给他独立的房间，很少饿他的肚子。只有在奥汀犯的错实在很难原谅时，才小小地惩戒一下他。今天这桩事，错不在奥汀，乌瑟太太看到奥汀鼻青脸肿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软了，抬手摸摸奥汀的头，放温和了声音，说：“安东尼没打疼你吧，奥汀？”

“没有。”奥汀倔强地一甩头，甩开了乌瑟太太的抚摸。寄人篱下的孩子比起一般孩子来，有着更多的敏感，他感觉得出，乌瑟太太在处理这件事情时对自己儿子隐隐的偏袒。

乌瑟太太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奥汀，那块石头你打哪里捡来的？对你这么重要吗？”

“那是枚龙蛋，能孵出龙来。”奥汀一脸严肃地回答乌瑟太太。

“哦，这样啊……”乌瑟太太没有像她的丈夫一样听得嗤之以鼻，她以尽量和缓的语气说。“那可真是个宝贝了，的确不能丢。屋大维，”她吩咐自己的小儿子，“事情是你们兄弟俩惹出来了，你陪奥汀去把那块石头捡回来。”

“哦。”屋大维不情不愿地应了声。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奥汀倔强地回绝了乌瑟太太的好意。

“山坡脚下，是吧？”奥汀问了屋大维一声，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了锁匠铺。

乌瑟太太望着奥汀远去的身影，摇头叹了口气，喃喃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犟了，不知道还会吃多少亏啊……”

……

优妮卡和管家一块儿到镇外接到了从城里回来的父亲，正往家里走时，路过山坡，看到有个黑影在猫着腰在晃荡。

天色已晚，优妮卡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便忍不住大喝：

“谁？谁在那里？”

黑影停住了，半晌，直起身，向着优妮卡这边回应：

“是优妮卡吗？”

“哦，是奥汀啊。你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优妮卡隔着老远大声问奥汀。

“我找东西呢。”

“找什么东西？”

“我的龙蛋。”

优妮卡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微妙。

她飞快地回头，对自己的男爵父亲说：“父亲，你们先回家吧，我去帮帮奥汀。”

自己女儿跟那个锁匠小学徒一向关系很好，男爵心里是很清楚的。但这傍晚昏黑的，还要回去用晚餐，男爵有些犹豫。不过，好脾气的男爵对自己的女儿一向溺爱有加，她要做什么事，男爵从来不阻止，也阻止不了。男爵只得作出严肃的模样，咳嗽了一声，说：“别弄得太晚。还要等你回来一块儿用餐呢。”

“知道了。”优妮卡生怕再多说下去，自己同奥汀进入地窖的事被戳穿，赶忙跳下马车，提着裙角，飞也似地向奥汀那边奔去。“小心点！”男爵大人在身后的叮咛估计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飞奔到奥汀的跟前，优妮卡轻喘着气，低声问：

“怎么回事？”

“你给我的龙蛋被安东尼弄丢了，我正在找呢。”奥汀说。他在山坡上找了一下午，各种各样的石头翻了一个遍，就是没见到自己那块石头蛋。看到优妮卡来了，他如同见到了救星，就差没扑进优妮卡怀里失声痛哭了。

“真没用，这么大的蛋也会弄丢！”优妮卡当然不能跟奥汀坦白说自己只是信口胡谄的，那只不过是块普通的石头，硬着头皮帮奥汀一块儿找起来。

山坡下是一条小溪，溪边卧着不少石头。时候已近傍晚，光线昏暗，半是靠视觉，半是靠触感，优妮卡每找到一块有点像的，便问奥汀“这是不是？”

“不是，这块太圆了。龙蛋是蛋形的。”

“不是，那块太尖了，跟个橄榄似的。”

“也不是。优妮卡，你不会已经忘了龙蛋是什么样子的了吧？”

“谁忘了！”优妮卡犟嘴说，“关键是这里的石头都长得差不多，谁知道那块才是你的龙蛋。早知道这么麻烦，我就不送给你了。——咦，你看这块是不是？”优妮卡搬起一块缺了一角的石头蛋，递给奥汀看。

“不是，”奥汀只匆匆扫了一眼，就否决掉了。

“我看挺像的啊。”优妮卡说。

“哪里像了？！龙蛋是枚蛋，你那块石头根本就不是个蛋嘛，缺了一角没看到吗？”

“就不许被碰掉一角吗？”优妮卡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把石头扔回地上，一**坐在一块磐石上，泄气地说，“不找了。我先歇歇。”

看到奥汀依旧猫着腰锲而不舍地翻找着，优妮卡想了想，问：

“哎！”

奥汀没理她。

“哎！”优妮卡提高了嗓门。

奥汀停在原地，不动，也不作声，好像在呆。

“喂！”优妮卡大声喊了一下。

奥汀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扑到优妮卡面前：“你刚才那块石头呢？”

“什么？”

“刚才你给我看的那块石头，缺了一角的。”奥汀着急地一把抓住优妮卡的手臂。

“放开，你抓疼我了。”优妮卡嗔怪地甩开他的手，向四周看了看，藉着黯淡的光线，找到了那块石头。奥汀如获至宝地抱起来，擦了又擦，摸了又摸，痴痴呆呆的。

“你不是说不是你的龙蛋吗？”优妮卡嘟囔道。

“就不许被碰掉一角吗？”奥汀拿优妮卡之前的话反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