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对面不相识
作者:风又飘飘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4363

不知道姬艳所定义的亲近,有何种特定触条件。

不过就算知道也没用,我让管家点了**,动弹不得。

况且就算可以动弹,要克服心中的厌恶与痛恨感与管家“亲近”,亦足以挑战我的心理极限。

我在心里反复权衡,待管家解了我的**时,我是该与他“亲近”一番,还是继续与他拼命?

驼队走不多时,管家突然神色一凛。

侧耳,他仿佛在专注的聆听着什么,然后,居然很无奈的叹了口气。

“又追来了。”

他,居然也会有无奈的表情?

异事。

他烦燥的拉拉头:“这些人是凭什么找上我的?老子明明把身上上下衣服都换了个干净,每次逃走也布了那么多疑阵……”

瞅了我一眼,他纵身跳到我的骆驼上,补点了我一次**道,才又跃回他的驼背上去。

他并没有惊慌失措,焦燥过后,他掏出镜子看了看自己目前的形象,又把露出帽子的头弄得乱一些,才大摇大摆的赶着骆驼,往前而行。

听他的说话与看他的表情,仿佛,有什么人在追着他。昨晚,他也是为了避开追他的人,才晕倒在千幻泉边的吗?

若是这样,我倒是很佩服能把管家追成这样子的人。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分,追兵当真出现了。

我看到了东面的方向,有着数十个黑点。隔一会,黑点渐渐的走近了。是驼队!

可是,骆驼上并没有负着太多的重物,这并非商队。

在环境这样恶劣的沙漠之中长途跋涉……不为行商……那么,有极大可能,便是管家所忌惮的追兵。

仿佛也看到了我们,那驼队突然由长长的一队散了开来,形成一条散散的弧线,想要将我们包围的样子。

管家脸色一变:“又来了!”

他嘀咕:“这些人是当真现老子了,还是对每个遇见的驼队都这么盘查啊?”

想了想,他又张望了一下四周,从怀中掏出了不知是些什么物事,有的放在骆驼所负的货袋上,有些塞进他自己的靴筒里。

那驼队来得好快,不多时便追近我们。一名男人在骆背上大声喝道:“前面的人停下,大泽之主有事相询!”

管家低声咒骂:“呸,穷吆喝什么?真以为自己是神了?”

话虽如此,他审时度势,还是呼哨作声,将骆队停了下来,只是一双眼睛不停的东张西望,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骆铃声中,又有十余骑围了上来。在这些人中,我霍然看到了老相识西门斩和楚长青!还有在高楚取道华阳的路上,跟随着师洛来截住车队的几张熟面孔。是……是师洛的十八铁卫!

他……他也来了吗?

象是回答我心中疑问,十八铁卫错落有致的将我与管家的驼队包围在正中,然后其中一人吹响了尖厉的哨子。

清脆的骆铃声中,落在后方的一头白驼疾奔而来,上面坐的着男子,清俊的面容上染着风霜之色,青色的衣裳因为白驼疾驰而猎猎鼓动,可不正是师洛!

那曾与我有一面之缘的女子纳兰辞骑在另一头骆驼之上,伴在他的身侧。

他,又瘦了……

眼中的愁思更深。

在十八铁卫组成的包围圈中,他缓缓勒住白驼,抬头,看一眼管家,又低头去看他手中所执的物事。

须臾,他的右手举起,几只手指屈曲又伸直,是十分奇怪的手势。

十八铁卫的兵刃骤然出手,一起策驼向管家攻至。

眼前,是绚目的光芒纵横,那是各种兵器反射上太阳所出的光晕。

管家却在这些光芒交织成一道网之前,身子蓦的向沙地上坠去。

一道烟花火箭自他手中射出,迸出多簇火星,穿过数只骆驼的腿,射进了黄沙中。几只骆驼的货袋之上,也突的冒出火星来,兼且散出多重烟雾。

原本整齐的骆群受惊之下,顿时大乱,四散逃奔。十八铁卫所乘的骆驼受到这番出其不意的冲击,惊吓之下都不约而同的掉转方向向四周乱跑。十八铁卫的第一波攻势,就此瓦解。

在这波骚乱之中我所乘坐的骆驼亦不能幸免,受惊狂跳,一下子把我颠往地面。

管家却于百忙中疾扑向我,拉着我的手,往前一窜。

“想走吗?”西门斩最先扑至,手中奇形怪状的长刀幻出一片雪浪,在我与管家头顶上方交织。

我听到管家懊恼的叹了口气。

用力将我一推。我的身子被一股大力推得腾空而起,迎向那一片刀影。

十八铁卫很有操守,不愧是师洛的近卫,十分懂得不伤及无辜的道理。

西门斩紧急撤招,身子斜斜的从我身侧掠开去。

另一人赶上来,三截棍的棍梢在我腰间一点一带,我斜飞而出,堪堪脱离了主战场,进入安全范围。

正掉在师洛与纳兰辞的骆驼旁边。

我不敢多看师洛,可是身子又动弹不得,只能斜着眼睛尽量向主战场瞧过去。只见主战场的中心,黄沙弥漫,其中又有彩色的烟雾弥漫其中,十八铁卫正在纷纷后撤。

我听到纳兰辞在恨恨的道:“又是用毒!这人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毒物!”

反手,她取过一张小弓,对着战场中心劲射。

一个人在烟雾之后掠了出来,大呼:“纳兰辞你这疯女人,没看到目标瞎射什么?”

纳兰辞反唇相讥:“你们放走了目标,倒还有理了?”

放走了目标?

我一惊,极目远眺,果然一只骆驼正在快向沙漠之中逸去。

那人笑嘻嘻的走过来,道:“这贼子毒物厉害,咱们当然不必傻傻的送上去当毒人,要试主人的解毒药灵不灵,不是这么试的。”

另一人笑道:“这家伙中了我一剑,也够他受的了。”

旁边又有人说:“下次换我给他一刀。反正按主人的说法,咱们打的是消耗战,真要是一个照面就把他杀了,倒便宜他了。好在不管他藏到哪里,主人也能找到他,就让他挣扎几天,慢慢感受下未路穷途的悲哀,岂不甚好。纳兰辞,你不专心职司好好保护主人,偏生多事来射箭添乱作甚?”

师洛……能随时跟踪管家?

他啥时候在管家身上埋了定位仪?

纳兰辞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道:“我难道没保护好主人么?有的人,自己能力不行,还不许别人施以援手,真正好笑得很。”

西门斩走过来,脸色一冷:“你保护好了主人?若是这人……”他指指躺在沙地上的我,“是那贼子的同伙,她突的暴起伤人,你却正在分心射箭,如何赶得及保护主人?”

纳兰辞一窒,强辩道:“我们追那贼子,一直都只得他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多出一个同谋来?再说,这女孩身法僵硬迟滞,一看便是不会武功。”

“不会武功就一定安全?若是用毒呢?用机括施放暗器呢?”又一人驳她。

纳兰辞无言以对,便转头对师洛求救道:“爷,你看他们……一个个全这么凶暴暴的,好没有那个……绅士风度哦。”

绅士风度……

师洛还真会教育手下呢。

我悄悄的抬眼,向师洛看过去。

他,也正在看我,神情专注,眼底一丝隐隐的悲凄。

纳兰辞顺着师洛的视线瞧过来,不以为意的笑笑:“一个羝族的女孩子。”

她跳下骆驼,要拉我起来。

我直挺挺的被她拉起来。她一怔,马上放大嗓门说:“哼,你们倒是说说,被点了**的人,能对爷下毒吗?能施放暗器吗?”

“替她解**。”师洛低声截断了她的话。她一怔,反手点上了我的后心。

手脚恢复了自由。我缓缓的,坐倒在地。

垂头,望着面前的方寸之地。

心乱如麻。

胸中,种种思绪,纷沓而来。沉沉暗暗的悲伤,却又微微**一丝故人重逢的欢喜。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师洛。是该与他相认,还是装作对面不相识?

一直以来,想的都是如何离索群居,如何只身避世。

可是看到师洛的这一刻,我才现,这样杳无音讯的消失在师洛的生活中,对他,其实太过残忍。

比起上一次见面,他又憔悴了好多,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愁悒之色。

很心痛……好想强迫他回到他的十八岁。那个十八岁的少年,他的青春不张狂,可是,亦不会这样子郁郁寡欢。

可是我又如何能与他相认?

巫女的诅咒啊……我何曾有须臾忘记?

他轻轻的在我面前蹲下,专注的凝视我。

“琉璃?”

是极轻极轻的声音,声音里,有太多期盼跟痛惜。

莎没有生气的小脸在眼前一闪而过。

我望向师洛,是极度茫然的样子,呆傻的表情。

不是没有想过,向师洛详告一切。可是告诉了他,又有什么用,巫术的领域,师洛亦无能为力,告诉了他,徒然令他亦倍感痛苦。

当然,他有十八铁卫,有权势财力,应有足够实力可以出面与巫族进行交涉。

可是,对我下咒的对象是姬艳啊……最新一任的巫后,整个巫族的领袖。

她说,纵是死,也不会替我解咒。

既然是这样,那么告诉师洛我背负的咒语,只会挑起他的人马与巫族之间的战斗。

因我而起的战斗。然后,会有因我而死的人……

这一刻,我无比感谢管家替我易容,让我可以选择对面不相识。

我张嘴,喉间出嗬嗬的声音。

对不起,师洛,我……我是羝族的哑女,并不是你要找的琉璃!

师洛的神情,一径的惨淡下去,眼中,痛心、失落、黯然……诸般强烈的情绪一一闪现。

“好象是个傻瓜呢。”纳兰辞说。

师洛不悦的侧头瞥她一眼,她马上噤声。

“你真的……不是琉璃?”

师洛的声音里,有不容错听的痛楚,低哑得……象一声叹息。

我睁大眼,努力摆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他又怔怔的看了我半天,看得我心里毛,才凄酸的轻叹了口气。“那么……你的家人呢?他们在哪里?”

家人!

血腥而悲惨的一幕迅倒带,我的喉中,出格格的声音,却无法惨号出声。我爬起身,冲向一头骆驼。

“主人?”有人在请示师洛。

“让她走。”师洛简洁的说,“我们跟着。”

我完全顾不上理会师洛一行,全力催着骆驼,奔回幻境绿洲去。

依苏大叔、镇、莎、克里大叔……他们,都还保持着我离去时的姿势。惊恐、不甘、愤懑……临死前的表情仍然凝固在他们脸上,仿佛在对命运无声控诉,那样悚目惊心。

我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跪倒在地。

紧紧的抱着莎,我想起她用细弱的声音说:“你抱我了呢,姐姐……”

曾几何时,她羞涩的同我说:“小姐姐,你留下吧。莎很喜欢姐姐呢。”

对不起,莎!

对不起,镇!

对不起,依苏大叔!还有依苏大婶,还有……商队里的每一个人!

我其实,是喜欢你们的啊!你们对我的关心,对我的呵护,我全都记在心里!

为什么,只有等你们死后,我才可以放纵自己的感情?

为什么,只有等你们死后,我才有勇气将你们抱紧?

原来我,已经接受了孤寂命运的我,仍是那么期盼一个拥抱、一点温情。可是这些,全是我生命中的奢侈品!

不,连奢侈品亦不是。梦寐以求的温情与拥抱,是这受诅咒生命中不可碰触的禁忌!无论如何渴盼,也只能尽力避免,否则……便会害死旁人!

我紧紧的抱着莎小小的身子,不知道是哭她,还是哭自己惨痛的命运。

无声的恸哭,那样痛切。

我听到师洛温和的吩咐十八铁卫:“你们都去挖坑,帮这位姑娘收敛了她亲人的尸身。”

我死死的抱着莎的身子,不肯松手。楚长青走过来,无奈的说:“姑娘,请节哀。”然后,我的后心一痛。

他们都好心,知道失去意识,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解脱。可是,无论如何逃避,人,总是会清醒。

清醒时,我看到了师洛,就坐在我身前不远的位置。

他背对着我,穿着青衣的脊背很瘦削,非常孤凄的身影。

我静静的凝视他。

师洛……师洛……

心里又绞痛起来,他这样不快乐,浑身都散出一股忧郁的气息。

都是因为我吗?

我……误了他半生啊……

我的眼中,又盈满了泪水。

不可以再哭了……若是蔚沐风在九泉之下,看到我这般伤心落泪,也是会心疼的吧?

我眨眨眼,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这样轻微的动作,却惊动了师洛,他转过头来,温柔的看着我:“你醒了?”

“你要不要喝点水?”

他的唇边,带着一抹微笑,可是眼里的愁悒,仍是挥也挥不去。这样的师洛,令我心里柔软的疼痛,好想象以前一样拍拍他,象哄小孩子似的哄他,软语的问他为什么不快乐。

可是……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那些熟悉的旧日子。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柔声的同我说:“你的亲人……都不在了。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我吃惊的望着他,然后,用力的摇头。

他的眼底,加多一抹失意之色,仍是用温和的声音问我:“为什么?你已没有地方可去了。”

我沉默的垂头。

他亦没有作声。隔了好久,他才说:“我们要继续去追那个杀害你家人的贼子。可是,不安置好你一个孤身女子,我怎么能放心去追杀那人?”

管家!

我的胸中,突然燃起了炽热的火苗。我如何忘记了,跟着师洛,便能看着这个该死一千次一万次的坏人被杀死!

说不定,我亦可以去捅上他一刀!亲手替蔚沐风,还有替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报仇雪恨!

我霍的抬头,一字一字的说,特别放慢度,好让师洛看清我的嘴型。

我说:我!跟!你!一!块!去!

可是纳兰辞不满意带上我。

她说:“她又不会武功,只会拖慢咱们的行程。依属下看来,不如在哪个大一些的绿洲把她放下,让她自己等过路的商队。”

师洛淡淡的扫她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她马上改口:“带就带吧,顶多走得慢一些。”

他们分一只骆驼给我骑。牵骆驼过来的铁卫对我和气的笑,一排雪白牙齿:“咱们的千里驼比寻常骆驼跑得快些,姑娘骑的时候注意些儿。”

我胸中似是一团火灼烧,一跃翻上了驼背,期待的望向师洛。

他摆弄着手上的小小盒子,指着南边说:“往那边走。”

我们在烈日下奔袭了三个时辰,再与管家遭遇。管家这次学乖了,不等十八铁卫逼近,掷出几只毒烟弹,便策驼逃走。

十八铁卫没有追上去。

师洛策驼靠近我,解释说:“这个毒烟弹对骆驼的伤害非常大,他在上风位置,我们若贸然追去,只怕还未追上他,骆驼便要全数毙命。”

我目眦欲裂的瞪视着前方管家越逃越远的身影,恨不得目光可以化身子弹,噌噌噌的将管家扫成一只筛子。

师洛安慰我:“放心,他的身法比之数日前已大为迟缓,再追几日,只怕便要油枯灯尽了。”

听他这么说,我才把胸中凝着的那团闷气,重重的吐出去。

师洛递过水囊给我:“你该补充些水份了。”

我这才陡然惊觉与他的距离那样接近,赶快策驼退了几步,以保持距离。

纳兰辞催驼近前,嗔道:“爷,你才该喝点水呢。在太日头下跑了这么半晌,只怕头又晕了吧?”

西门斩也说:“主人,现在时间已不早了,附近最近的绿洲也还要走上一个时辰,不如早些赶过去歇息一晚,养足精神,明天再行追击?”

师洛看了我一眼,点头:“嗯,大家都累了,就依西门所说吧。”

之前策驼追击管家时,我把骆驼催得很急。现在既是不追管家了,我便骑着骆驼,远远的坠在驼队后方,保持一定距离。

纳兰辞策驼回来叫了我几次,要我跟上驼队。最后一次神色非常不善,威胁我:“你若再不跟上驼队,让爷替你担心,我便索性将你绑在骆驼上,由我赶着前行。”

她对我的不满一直维持到了宿营时。看到我孤伶伶的站得远远的,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她便气怒交集,对我大声叱喝:“喂,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那驼背上的毡子拿来铺上,让爷好歇一歇!”

“纳兰,不要让她做这些事。”师洛轻声的阻止。

“为什么?”纳兰辞委屈得眼圈都红了,“爷既然好心收留了她,她不该替爷做点事么?这些事,我都能做,为什么她就做不得?”

这,也正是我心里疑惧的一件事。师洛他……为什么待我这样好?难道他已经认出了我来?

师洛沉凝的望着我。

他的眼睛里,种种复杂的情绪涌动,似痛苦,似欢愉,又有不容错认的深切怜惜。

“她的眼睛,长得真象琉璃。”

松了一口气。

可是不知为什么,又有着隐约的失落感。

原来,他没有认出我来啊。

我垂下头,疾步走了开去。

晚上,他们安排我跟纳兰辞一个营帐。我不肯。

她的嘴巴虽然坏,可是对师洛十分忠心。我不想害她,我不想害任何人。

所以,与任何一个人保持距离都是必要的。虽然,我不想伤害的对象不能理解我的苦心。

她暴跳如雷:“你以为你是小姐?是公主?说你两句,你便使脸色,闹小性子?你以为我想跟人分营帐?只不过爷说,怕你一个人乍然身处陌生环境,难保不会害怕,故此让我与你同住,否则要我与你同住?你肯我还不肯!”

我拿起毛毡,默默的走到营地外的一棵胡杨树下,铺起毡子,坐上去。

这棵树,跟蔚沐风坟旁的那棵树,长得很为相似呢。

就在这树下露宿一夜好了。这棵树,既与那棵树长得那样象,睡在树下,便也如回到了蔚沐风的身旁。

纳兰辞追过来:“喂,你这样会让爷担心的!”

“爷本来心事就重,还搁得住你来添事!喂,快跟我回营帐去,不要阻到爷休息。”

她要强拉我。我死死的抱着树干,不松手。十八铁卫中较为年轻的一个,叫卫昱的巡夜看到了,大笑:“纳兰,分明你今天对小姑娘太凶了,她怕你,自然不敢跟你住一起。”

纳兰辞无奈,放软了声音劝我:“好啦,我不凶你啦,你跟我回去吧。”

我无声的同她说:我不是怪你。我喜欢住外面。

只有篝火那一点点光,她看不清楚我的口型,很恼怒的说:“还要我怎么求你,你才肯回去?”

“她不肯住你帐篷里,就算了吧。”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

纳兰辞马上跳起来:“爷!”

“爷你怎么不披件衣服就出来了?这夜里可着实冷得很。我去替您拿披风。”说着她就要往营帐中跑。师洛轻声唤住她:“我不冷。”

转过头,他望向我,和颜悦色:“不习惯和人住一起,对不对?”

我连忙大力点头。

他温柔的笑:“是我粗心呢,只想着有个人跟你一起,你会安全一些。”

纳兰辞在旁边,脸部肌肉扭曲得不象话,可是半声不敢出。

“你住我的营帐好不好?”他问我。

“爷!”纳兰辞一脸的不赞同。我也大力摇头。

师洛想了想,叫过卫昱:“小卫。”

“属下在。”

“你的营帐,让给这位姑娘住可好?”师洛温和的说,是商量的口气。“你且与我先挤一晚,从明天起,宿营时多扎一个营帐,给她单独住。”

卫昱搔头:“主人,你一向少眠,属下怎能来吵你。我与其它哪个弟兄挤一晚,也就是了。姑娘,我送你去我的营帐休息。”

好不好叫他把营帐重新扎过,扎得离其它人远一些?我有点迟疑,毕竟他们白天连打两场架,实在也很累。

师洛以为我不肯住营帐,柔声同我说:“沙漠夜里气温极低,睡在外头,若是病了,明天怎么去追那贼子?听话,去小卫营帐里睡吧。”哄孩子一般的口气。

“是啊。爷,你也赶快休息吧!”纳兰辞用眼神警告我:最好合作,否则她一定会对我不客气。

我垂下头,起身,把毡子卷起。

“小卫,你和纳兰送她去营帐吧?”师洛柔声说。

“爷,我一个人送她就行了。”纳兰辞粗鲁的抢过我手中的毛毡。“夜深风寒,让小卫送你回营帐里去安歇吧。”

走进营帐之前,我特别回头看了看。

师洛还站在原地看着我们。深黑的夜色中,只看得到他修长的一抹身影,衣角被夜风微微吹得飘起。他是要看到我休息了,才肯去休息吗?

纳兰辞当然也看到了师洛还未回去休息。她怒瞪了我一眼,视线却似黏在了在我脸上,久久的停留不去。

我让她瞪得好不自在,轻咳一声,把毛毡从她手里接过去。

她突然轻叹了口气,悻悻的问我:“为什么你这双眼睛,不是长在我的脸上?”

我自然是回答不了她的。她一甩帐门,转身大步的走了。

从帐门撩开一个小小的角,我偷看师洛站立的地方。

他仍是没有回营,笔直的站在树旁,仰头怔怔的望着夜空。那个修长的身影在夜空下,是那样寂廖。

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他可是……时常这般孤独的一个人看星么?

我的心,痛楚的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