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混的人通常把内奸和叛徒骂做“狗”，沈擎苍自以为也是个出来混的，于是使用了这个称谓。

曹慎缓缓地环视了在场的所有人：“大家的意见呢？”

许绍辉淡淡的吐出了几个字：“狠狠揍一顿。”

张越泽则说：“按道上的规矩，做狗最好的下场，也是挑断手筋和脚筋。”

冷华庭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几个跟着一起投靠飞虎堂的人更是面如死灰，有一个胆子比较小的竟然轻声哭泣了起来。

曹慎又问：“最不好的下场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是沈擎苍回答的：“当然就是坐掉了！”

曹慎摇摇头：“可惜这是校园，不能弄出人命……”

“没有什么不能的！校园又怎么样，还不也是社会的一部分，外面能怎么样这里同样也能！”沈擎苍附到曹慎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我可以让我爸找人下手，绝对干净利落！”

“这可是十几个人。”

“只把为的冷华庭坐掉就行！”

虽然冷华庭是个叛徒，但还没有造成恶劣影响，所以毕竟罪不至死。听到沈擎苍充满杀气的说出这几句话，曹慎不免动了恻隐之心：“我觉得不用这么狠！”

沈擎苍误会了曹慎的意思，以为是有所顾虑，急忙解释道：“老大放心吧，别说我爸手下的人专门是干这个的，黄丰泽如今有把柄落在了咱们的手里，黄皮子就算掌握了什么蛛丝马迹，也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的！”

曹慎还没有说话，冷华庭在那边小心翼翼的举起了手：“我有话说。”

冷华庭没有听到曹慎和沈擎苍后面的对话，一厢情愿的揣测两人是在商量用怎样残忍的方法惩治自己，他实在忍受不住在惊恐中等待对自己命运的裁决，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这才站出来言。

“哦？”曹慎微微扬起眉毛，似笑非笑的问：“你有什么想要说的？”

冷华庭不善搏斗，在正常情况下也不是曹慎或太子党任何一个头目的对手，遑论现在正被团团包围着。所以他没有试图做自不量力的事情，而是打算用口才争取一线生机：“我承认，投靠飞虎堂是可耻的，从这一点上而言，你们给我什么惩罚都是应该的。但凡事有因才有果，你们在惩治我之前，应该先问问我为什么要反水。”

“**的，做狗就是做狗，我他妈管你什么原因！”沈擎苍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当即就想冲上前去胖揍冷华庭。

曹慎拦住沈擎苍，冲着冷华庭扬了扬下巴：“我让你说！”

看着凶神恶煞一般的沈擎苍，冷华庭不住的打起了哆嗦，过了片刻才鼓起勇气说了下去：“如果你们不搞清楚这个原因，今后还会不断有反水的事情生。”

“**！”这句话让沈擎苍更加恼火，指着冷华庭的鼻子斥责道：“我沈擎苍一直以来对待弟兄们什么样，不是你一个人在那空口白话说了算的，在场的人都知道！黄丰泽给了你点好处，你他妈就当了狗，别以为别人和你也一样！”

“我可不是指责你沈擎苍对弟兄们不够意思，而且黄丰泽也没有许给我任何好处！”冷华庭抬起手，缓缓的指向了曹慎：“我们反水完全是因为这个人！”

冷华庭一语既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沈擎苍更是瞠目结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太子党的每一个成员都知道，曹慎除了制定展计划和方向之外，甚少过问太子党在人事和其他方面的具体事务。具体到冷华庭其人身上，曹慎甚至没怎么和他说过话，因此大家都很奇怪曹慎何以要为此事承担责任。

张越泽最先反应了过来，斥责道：“你想找个替罪羊，也要找个靠谱点的，大哥怎么得罪你了？”

冷华庭冷笑一声，没有回答张越泽，而是缓缓说道：“我希望大家先搞清楚，我们为什么要出来混！”

这个问题很关键，无论太子党还是飞虎堂的成员，其中很多并没有认真考虑过为什么要加入帮派，还有很多人的想法甚是单纯，有的是觉得有强大的帮派作靠山会让自己很威风，有的则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中对泄暴力的渴求。

倒是沈擎苍和张越泽等人由于家庭背景的关系，早就对这个问题有了答案，也正因为如此，他们马上就意识到冷华庭矛头真正所在，于是一起悄悄打量了一下曹慎，都没有出声。

冷华庭见在场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不禁有些得意起来，底气也更足了：“其实无论加入太子党，还是加入飞虎堂，为的都是一个社会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帮派，图的不也都是钱吗，没钱谁他妈还出来混！”

曹慎似笑非笑的问冷华庭：“你的意思是说，我断了大家的财路！”

“对！”冷华庭用力点点头，接着说：“太子党过去收入不菲，大家每个星期都能拿上不少，而且还能给组织留下很多。但自从这位曹慎大哥不让我们在本校收保护费，再加上飞虎堂联合金虎帮对我们动一连串打击，整个太子党窝在校园里面不敢出门，我们多久没拿到钱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帮派与企业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追求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沈半城就是这样做的，沈擎苍继承了这种追求，而且完全按照其父的办法经营太子党，每个成员无论通过什么手段获得了多少钱，都要统一缴纳给组织，然后每到周末时还给大家。

沈擎苍制定了一整套绩效考核的办法，让每个成员都有钱拿，多劳多得。对于隐瞒收入不报的，沈擎苍会严加处置，同时又将组织账目公开，把一切都搞得非常透明，保证每个头目都不会拿到分外的钱，也不会对普通成员的利益加以盘剥，所以多数成员对此都非常满意。曹慎做了大哥之后，沿用了沈擎苍这一套制度，没有做出太大的改变。

飞虎堂和金虎帮相比之下就要松散许多，所有成员各自为战，不管赚了多少抑或根本没赚到，到日子都要给组织交纳一笔固定的钱。太子党的这种科学和高效的管理方式，也是比飞虎堂更加吸引人的原因之一。

但正如冷华庭所言，自从曹慎要求不再收取保护费之后，太子党本就收入大减，再加上与飞虎堂的一场争斗下来，着实已经很长时间没开张了。

涉及到切身利益，亲兄弟都可以动刀子，何况本就是为了利益而形成的帮派。沈擎苍拿出来给曹慎上贡的钱，是分配给所有成员之后的结余，由此可见太子党的收入如何。

这就意味着，冷华庭指出的是一个对曹慎非常致命的事实。

沈擎苍虽然也不认同曹慎的做法，但在过去尚且都没有办法说出来，此时在冷华庭的面前更不能指摘曹慎的不是，所以感到非常的为难。

其他几位头目对冷华庭的这番话的反应则各不相同。

张越泽从来都是跟着沈擎苍走，沈擎苍要是往东他就绝不往西，沈擎苍自内心的尊曹慎为大哥，他自然也就把曹慎当做大哥看，所以此时也感到为难。

后来的许绍辉对太子党没有太深的感情，而且因为加入之后没能赚得所期望的利益，本就有些许的怨气。此时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悄悄观察起了曹慎的反应。

不善打打杀杀且很厌恶太子党欺压同学的程弘文，倒是曹慎坚定的支持者，但是在这些事情上却基本没有言权，就算是说了也不会有人听。所以他索性捧起沈擎苍给自己买的笔记本，在那上起了网，同时悄然观察着事态的展。

“冷华庭……”冷场了片刻之后，张越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劝告冷华庭道：“现在谈的是你做狗的事，不是讨论怎么才能广开财源。你小子态度好点，争取从轻处理，要是到处乱咬，可别怪我们下手无情了。”

“你们嘴大，我嘴小，你们说什么是什么，想怎么整我也可以！”冷华庭冷笑一声，装出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说：“但是我今天把话放在这，按照曹慎大哥的这条路走下去，今后离心离德的弟兄会越来越多！”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人诚不欺我……”曹慎心里想着，逐个打量起表情各异的太子党成员，很清楚的知道这些人必须依赖利益连接在一起。如果有足够的利益，这种连接牢不可破，如果利益不足或者根本没有利益，那么就只是一盘散沙，分崩离析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尽管让人感到悲哀，但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现实，就是这样的“利”字当头。

沉默了一会，曹慎突然用力点了点头：“冷华庭说的对，这件事情的确是我错了，而且必须马上做出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