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谈
作者:绿腰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590

过了几日,白小怜才明白那日玉粟的怜悯与玉禾的敌对。守夜,是多少丫鬟梦寐以求的事情,竟是让她一个新来不到一天的丫鬟给霸占了。禾清之房中本来就只有三个婢女,嫁了一个,疏远了一个,还有一个性子恬适,根本不懂争宠。

府中的丫鬟们眼睁睁的看着禾清之从外面带了个女孩回来,只当他是已经从受伤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一个个跃跃欲试,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恨谁?主子?自然不成,那就只有恨她白小怜了。

就像初到一个新地方的乞丐一样,你冷不丁的闯进人家已经分好的地盘,不管不顾的硬是要分一杯羹,试问谁会对你露出好脸色?大概也就只有像玉粟那种好心肠的。这时跟在禾清之身边,就像是跟在乞丐头子身边一样,谁敢明着惹她?背后自有当头的挺着。

乞丐头子哦,白小怜偷偷的抬起头看着靠左床边看书的禾清之,烛台上的牛油大蜡明晃晃的照着他的侧脸,另一半却是隐在黑影中模糊不清。目光沉静的扫过一行行文字,这样安静的他有种让人怦然心动的感觉……至少是让她心跳不已。

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是幽默、安静?还是刻薄、易怒?心告诉她是前者,因为那让她心动,眼睛和身体却告诉他是后者,他就是个刻薄的家伙,大夏天还要她紧守着火炉烧干一壶水。只因为他听说烧干后留下的印记可以占卜一天的运势。天地良心,他给的壶足有白小怜三个脑袋那么大,等烧干,一天也都快过去一半了。

“困了?”床上的人觉注视着他的那目光越来越不友善,于是放下手中的书转头问道。

摇了摇头,白小怜低头掩了眸中的精光,问道:“少爷口渴吗?桌上还有一碗西瓜茶。”

绿茶加西瓜,喝了一准的起夜,折腾死你!

也不知她打了什么鬼主意,但这丫头都不肯注视他的眼睛,一定是不怀好意。哼了一声,干脆的将书递了出去,道:“不喝,睡觉。”

也不知道这位少爷又是哪根筋不对了,白小怜接过书册,正转身想要放到桌上,禾清之却已经吹灭了蜡烛,从亮到暗,屋里一时间黑的吓人,缓了一会,白小怜才借着淡淡的月光摸回到自己床上。

其实严格说起来她不算是睡在地上,棕藤编制的矮榻,差不多到脚踝那么高,平日里就收在禾清之的床下,到晚上的时候才会拖出来。

新晒地薄被上有股阳光地味道。一般只要吃得饱、睡得好。白小怜都不会计较太多。不管明天禾大少爷还要让她烧干多少壶水。至少现在她是懒得计较了。头一沾枕头便昏昏沉沉。眼皮打着架正要黏在一起。忽听得床上地大爷话了。

“喂。你从哪来?”

“……白山屯。”不是他把自己从那里**来地么。打了个哈欠。白小怜觉得他这个问题有点傻地离谱。

“你是那村地人?”他看可不像。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村外地庵堂里。而且那天那种境况。没有一个人肯出来替她说句话。

是啊。连他这个外人都能一眼看出自己地格格不入。那个生活十几年地地方。那个曾经她想要当成家地地方。彻底地被抛弃了。只因为她不是那村里地人。于是否定道:“不是。我不是那村地。”

“那你打哪来地?”万一哪天蹦出来个张三李四地跟他要人。总也得让他做点心理准备吧。

……这还让不让人睡啊!长出了口气,白小怜翻了个身,道:“不知道。”

嚯!她这是什么口气?探了身用手戳着她的后脑勺,禾清之没好气的说:“我在问你话,不许睡!”

认命的翻回身子,望见床上某人目光灼灼的双眼,白小怜干脆抱了枕头盘着腿坐起身来,一仰下巴,你问吧,姑奶奶我奉陪到底。

月光总是有种魔力,背着光的小兔子竟然也能高大的像只山猫,禾清之顿了一下,才问道:“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家里还有什么人?”想了想,莫名其妙的又加了一句:“我家不招不知根底的人。”

“不知道,有记忆一来就是跟师太一同住在白山屯后山上的庵堂里。师太说,我是她捡回来的。”岁月流逝,想当初村里的孩子追着骂她是捡回来的野种时,她还会哭着跑回庵堂向师太诉苦,而现在,不过十来年的时间,已经可以自己娓娓道来。

“那你的名字呢?师太起的?”这么小家子气的名字实在很难想像是出自佛门之人口中。

皱了皱眉头,白小怜似乎也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不是,师太说姓白,是莫要望了白山屯对我的恩养,至于名字么,据说是我父母起的。”

“哼,还不是被人丢出来的。丢出来也好,你现在是真正的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就只有我一个!禾清之意识到自己想要说什么,硬是将最后一句给咽了下去,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他怎么就差点蹦出这么一句?

“是、是,我的二少爷,我白小怜现在举目无亲,就只望着您了,请问,现在能睡了吗?”翻了个白眼,这人看着像及冠,实际还不到总角吧?

同样的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只能让他觉得懊恼,但是从白小怜口中说出,却是让禾清之很是有些高兴,可转念一想,就又变得阴沉。

“不对,你还有个未婚夫。”

我的天!这还有完没完了。稍稍往下搓了搓身子,白小怜干脆横卧在矮榻上,无奈的说道:“那只是张婶一厢情愿,我与大牛没有婚约的。”

“哼,你又怎么知道不是那什么傻牛的意思?”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当儿子的要是没那想法,做父母的会这么不记颜面的拼命吗?当时带她走,炫耀的成分居多。但现在既然起了要长留她的心思,那就得把该打的人都打了。

白小怜沉默了,她能说什么?说张大牛其实智力上有些障碍?走都走了,既然没有再回去的意思,有何必在人背后所三到四。权衡许久,最终只说道:“我们一同长大,他不是那样的人。”

心中仿佛有一根弦被拨动着,刺耳的声音在脑海中无限放大。一同长大……一同长大!

“一同长大吗……怨不得人家欺你,实在是你太笨!”

“可是……”

“你以为青梅竹马就能情真意切?放屁!最该防的就是他们。他们知道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心最软,知道你最不会怀疑的就是她!青梅竹马嘛,一起长大,相知相识了十几年,谁会想到害你的那个人会是她?你在这边痛不欲生,她搞不好还在那边笑你是个傻子!是该笑,谁让你就是个傻子!”

禾清之的声音越拔越高,语调也是越来越激昂,渐渐的坐起身来,说到最后一把抽出枕头砸到白小怜身上,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身子晃了一下,白小怜怔怔的抱着枕头静了好一会都不敢出声,只等的禾清之的呼吸稍稍平缓了些才慢慢的将怀中的枕头递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