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言后悔
作者:苏东婆      更新:2019-07-30 06:09      字数:5063

夜风送来一丝凉,毕竟是入了秋的天了,白日里再多么的热,秋天的夜晚总要比夏天凉很多,殿门口立的久了,北冥彻咳嗽了几声。

小德子赶忙取来披风为他披上:“皇上,这里风大,进去歇着吧。”

“谁歇着,朕都不能随随便便歇着,人人都觉做皇帝好,朕原先也这么认为,现在做了皇帝才知道,皇帝也有皇帝的苦,想做一个好皇帝,最首要的就是,不能说歇就歇着呀。”北冥彻叹气。

“皇上再忙也得爱惜身子,您的身子,现在不是您一个人的,您要比旁人更爱惜自己才是,今天事情那么多定然也累了,您小酣一阵再批折子,睡一阵不要紧的。”小德子规劝道。

不说歇息,北冥彻没觉得多累,小德子一提醒,他却不由的抬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是该歇息一阵,倘若累倒了,谁能替他出来主持大局。

扶小德子的胳膊返回暖居殿,北冥彻歪在了靠墙边的软榻上,马正元想反,他一时半会也反不起来,等睡醒了再处理、该处理的事!

……

翌日天将亮,天成带不多的几人上路,他去兖州处理父皇交代的事,明面上轻装简行,只有五六位随从跟着,实际上他与副将涂木寒分道朝兖州进发,涂木寒带军三千人,天未亮时就先着他离京了。

出京上官道,天成调转马头看来处,一边望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两个锦囊,这两个锦囊是李俏今早派人给他送来。

来送锦囊的人说,如果遇上解决不了的事,就先打开红色锦囊,看过第一个还是解决不了问题,那么就再拆开第二个。

天成望着来处良久,将两个锦囊又收入怀里,天成决心等着回京了,将这两个锦囊当李俏面打开。李俏送他锦囊,明显就是拿他当孩子看的,此一去无论遇上什么事,他定不会用这两个锦囊,天成想用自己的实力去证实,他已经完全长大。

再度调转马头,双脚踢了下马肚子驾马行在前,随行侍从跟上。

立在皇宫角楼上的李俏收回伸缩镜,皇上把这么重要的任务派给天成去做,看来天成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果然不一般。

这样也好,让他多历练一下,多经历一些人情世故,他就能明白,即便皇上看重他,他若不尽全力去夺取皇位,等皇上开口传位,就算皇上有那个心,但下面那么多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皇上为了稳住朝局,也不会轻易立太子。

收了视线,李俏转身便要下角楼,却是转过身了差点同一人迎面撞上。北冥彻何时到了她身后,李俏一点儿都没发觉,皇上就在眼前,李俏只得朝端立之人见礼。

“你来送天成的?”北冥彻问道。

“是,臣妾与成儿能聊的来,晓得他今日出宫去兖州,所以臣妾就来看看。”李俏站直道。

“成儿走时,拿了你送他的东西,可否说说,你送给成儿的是什么?”

李俏怔了下,随即微一笑:“皇上消息蛮灵通,臣妾不过送了成儿两支锦囊,这两支锦囊,能解成儿于危难之中。”

“你送了成儿两支锦囊?呵呵……原来朕的宁妃娘娘是女先知,能算到成儿此去会遇上什么事!”

李俏没接茬,她只道:“皇上,臣妾来此已久,就不打扰皇上了,臣妾告退!”

北冥彻堵在她面前没让路,李俏只能暂缓离开:“皇上还有事?”她垂眸道。

北冥彻一手挑起李俏下巴,迫使她的脸往起来仰,这样,就算李俏是耷拉着眼皮的,现因仰着头的缘故,下垂的目光也直直的对上了北冥彻。

“俏儿,朕问你一个问题,花果儿的死,和你有无关系?”

“皇上为何有此一问?臣妾昨晚离开长沐宫以后,才听说了花果儿死亡的消息,您现在却问臣妾这个问题,您想听什么样的答案呢?”

“朕想听实话,你老老实实回答朕,花果儿的死,是不是你在背后策划的。”

李俏脖子偏了下,避开北冥彻挑着她下巴的手,“皇上大清早的问臣妾这话,臣妾要不承认,想来皇上会认定臣妾撒谎,那好,臣妾应了,是臣妾将花果儿推到了井里去,皇上要为花果儿报仇的话,那就杀了臣妾吧。”

北冥彻以为李俏会辩解,却没料李俏竟一口承认。

北冥彻问她这话,其实没想着要在李俏这里找个什么样的答案,李俏每天在哪、她都干些什么,北冥彻一清二楚。

他这么问的目的,只是想找个由头,和李俏解开那份僵持,顺喜是尚膳监的太监,他无论去哪个宫里,都是正常的,出现在百乐宫一点都不奇怪。

这样问话的目的,就是想让李俏当他面辩解,李俏当他面争辩了,他也好就坡下驴的顺着往下接她的话,却李俏一口承认下,反而让北冥彻有些不好下台。

李俏就立在一旁,望着她不悲不喜的模样,北冥彻有点儿后悔当初那么做,不拿掉她的孩子,她今天还会像从前一样待他,现在想找回、从前和她在一起的那种轻松感、委实无法。

“俏儿,你是否很讨厌朕?”

“没有,臣妾怎会讨厌皇上呢。”

“既不讨厌朕,那么你还爱朕吗?”

“爱呀,皇上是臣妾的夫,臣妾又怎会不爱皇上呢。”

“你爱朕,那就对朕撒个娇吧,朕很喜欢你小鸟依人的模样。”

“皇上,臣妾的咳嗽虽说没有原先厉害了,但毕竟还没好彻底,臣妾怕挨皇上近了,让皇上染上臣妾的晦气,所以还是不要了。”

李俏刚说完,北冥彻很应景的咳了几声,咳过他说:“无妨,朕也染了风寒,也在咳嗽,没事。”

“那也不行,皇上的身子始终比臣妾金贵,万一再沾染了臣妾这里的晦气,一定会加重皇上的病情……皇上不是要问罪臣妾吗,臣妾但听皇上发落。”说着,李俏缓缓跪下,弯腰匍匐在了北冥彻面前。

北冥彻拳头捏的紧,她连提线木偶都不愿意再做了,曾经的她从来没有反驳过自己,现在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忤他的意。

他是皇上,是天下主宰,任谁忤逆了他,他都能发火、能不快,但北冥彻望着跪倒的女子却完全有火发不出,所有的不快全部加持在了他的拳头上。

李俏听见站立之人的拳头,捏的骨节“咯咯”作响,她只弯腰匍匐看地面,再没其它任何举动。

二人保持不变姿势不知过了多久,北冥彻平静道:“没有证据的事,朕不会乱降罪,朕不过问问你罢了,没有查出事实前,朕希望你不要再给自己胡乱揽罪责,好了,下去吧。”

“谢皇上!”李俏爬起来,让过端立之人下角楼。

转身离去一刻,李俏眼中聚满泪花,刚才面对北冥彻时,她有多么的想哭、多么的想说一句,皇上,你冤枉我了。她却将眼泪硬生生的隐忍住,愣是没有在北冥彻的面前流出来。

李俏流着泪,却端一派自然越走越远,李俏知道站在角楼上的那个男人此刻必然是望着她的,所以绝不能擦眼泪,从而让他知道自己哭了。

她的心已不再属于他,既然要断,就要断的彻彻底底,只有斩去一切,她的心才能狠到底。

李俏走了,走的那么决绝,望着她背影,直到她身影拐过消失,北冥彻才苦笑自语:“俏儿,你是在报复朕,对吗?你能对任何人好,就是不想再理朕,是吗?朕好后悔,以为拿掉你的孩子,咱们还会再有孩子,结果你宁可将朕的孩子当成你自己的孩子,都不愿再给朕生孩子,朕还真是失败。”

秋风扑面,独自立在角楼上的北冥彻,心头充斥无上落寞。

……

深宫风云愈演愈烈,皇后才失意,紧接着皇贵妃也失意。

花果儿的死,令黄桂娥也开心了两天,虽说死去的不过是个宫女而已,但死去的那个花果儿,可是皇贵妃实实在在的左右手。

有失意的,自然也有得意的,目前宫中最得意之人,当属才为皇上诞下小皇子的惠嫔娘娘。

霍婕妤为皇室诞下麟儿,按制要行封赏,北冥彻大笔一挥颁布圣旨,霍婕妤晋升为惠嫔,一个“惠”字封号,足见皇上对这位小皇子的宠爱有多深。

皇室添丁,北冥彻却没有大肆的摆宴庆贺,这是惠嫔娘娘要求的,北冥彻应了惠嫔的懂事,只在长沐宫摆了几桌。

今日不光各位娘娘们来了长沐宫,连久居卓翠轩的太后也驾临长沐宫。

上座主位端坐北冥彻,挨皇上坐的乃是皇太后。皇太后抱着小皇孙逗弄不止,上了年纪的人,最喜欢看孩子的笑脸,襁褓中的娃娃时不时露出甜甜的笑,可爱的模样逗的皇太后也满面笑不止。

“皇帝,这娃娃长的太漂亮,哀家看,这孩子以后要比其他的孩子们,长相都要俊呢。”太后说。

“那是,皇儿底子这么好,将来绝对是位俊俏的少年郎。”北冥彻道。

惠嫔正坐着月子,从头到脚包的都很严实,她一脸笑的坐在下首,没有过多参与众人相聊,只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皇儿那,太后这般喜欢皇儿,惠嫔高兴。

正当大家其乐融融,太后怀里的小娃娃忽的放声大哭,乳娘连忙上前接过小皇子抱着退下了。

今日来长沐宫参加添丁庆贺宴的人里,不见皇后与皇贵妃,她二人都以身子不适作为推脱,只派人送了贺礼来,便没有再露面。

她们不来影响不到其他人,今晚的这场小型宴会来的人也不少。

李俏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目光从在座诸位身上一一扫过,视线移到下首,落在小红那。虽说是自己设的局,但小红却真的钻到她所设的这个局里头来朝花果儿痛下杀手,这女人可比丁诗韵还要狠。

晓得了小红的狠,李俏对小红起了一万个防备,小红和丁诗韵还不一样,丁诗韵就算害人,最起码还有所顾忌,毕竟她身后有丁府,丁诗韵无论做什么都要顾忌娘家,而小红就不一样了。

看清了小红的真面目,李俏专门打发人去探小红的家世背景。

小红娘家的确乃平民布衣,她的双亲在她被卖入肃王府不久之后便相继过世,家中现唯有哥嫂;而她的哥嫂在多年前也已离开京城,也就是说,小红现在发达了,她娘家并没有人知道。

小红无牵无挂,她这样的人,如同光脚一双,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这样的人一旦发起狠来,那可真的是无所顾忌。

李俏暗暗的后怕,她倒不是怕小红会将她怎么样,她只是怕,小红是否会成为第二个丁诗韵。

李俏想让天成登上皇位,又不想帮着天成上位时,再给自己竖敌人,和这种人做朋友玩心眼子,李俏没那个对待丁诗韵的精力,再去对待小红。况且小红这次被自己设计的杀了人,一旦她觉到蛛丝马迹,必然会转过头来对付自己。

正殿里的欢声笑语不止,李俏的心思也活络不止,甜甜的果酒一杯接一杯,直到众人都有些微醉了,为小皇子庆生的宴会才结束。

……

姐俩相扶回了百乐宫,云翠为俩人送上醒酒汤。

喝过,李俏让身边伺候的宫女过来扶她回自己的屋,刚跨过正殿门槛,就见初夏“扑通”跪下:“娘娘,奴婢知道错了,求娘娘给奴婢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李俏入殿斜在软塌上了才不紧不慢的说:“你有什么错,百乐宫里谁有错,你怎么可能有错呢?”

初夏转个方向,用膝盖移至软塌前,挨近主子身边初夏眼中聚泪道:“娘娘,奴婢认打认罚,奴婢只求娘娘不要不理奴婢,娘娘要是一直不理奴婢,奴婢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初夏啊,本宫没有不理你,本宫只是不敢使唤你,你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累着你了怎么办,所以我这的脏活、累活,我都交给旁的人去干了,你以后呀,监督她们就成。”

“娘娘果然是知道了,娘娘,并非奴婢胳膊肘子往外拐,而是皇上有令,奴婢不敢违抗,求娘娘给奴婢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皇上说了,以后无需奴婢再将娘娘的行踪去告知,求娘娘饶奴婢一回吧。”初夏重重的叩头道。

李俏慢慢的坐起身,“初夏,我不管你是因何才将我的行踪一五一十的告知皇上,总之你确实干这事了,你说是皇上下令让你这么做,在你得了这样的命令后,你若老老实实的告诉我,我不会怪你,可你并没有说,而是听了皇上的话,那么不好意思,我再留不得你。”

“娘娘是想杀了奴婢吗,娘娘眼里揉不下沙子,奴婢愿用一死谢罪娘娘。”

李俏缓口气说道:“你今年好像过了二十二岁了吧,再有两年,你就可以出宫回家了,要不这样,我提前让你出宫与家人团聚,你看这样如何?”

“娘娘不打算追究奴婢的罪责?”

“你没罪,你听皇上的话行事,能有什么罪,只是本宫不太喜欢背主的奴才,杀你,你又罪不至死,我也不是刽子手,干嘛要杀你,你还是出宫,与家人团聚去吧。”

初夏泪水淌不停,与端坐的主子面对面,寻思了阵,她再次叩下一个头:“奴婢谢娘娘恩赦。”

“你既同意,那就等着我的信,我会尽快的让你离宫回家。”

初夏再没多说任何的起身离开正殿,娘娘没有开罪她,反而放她出宫回家,这是多少犯了错的奴才,求都求不来的恩典。

初夏不怪主子不理解她,要怪就怪她多事,那个时候只是依着好心的去求皇上来百乐宫里看娘娘,谁知皇上来了,娘娘却与皇上越走越远。

天家之事,本不该她个小小的奴婢插手,偏她以为自己是好心,却反而办了件坏事,这怪得了谁呢?

本打算要一辈子留在皇宫里,现在却让她出宫另谋生路,细细的想一想,这应该算好事,见惯了宫里的尔虞我诈,现在能离宫去过清净日子,说真的,初夏还是很感激宁妃。

初夏退下,百乐宫的正殿成了静悄悄,李俏顺势又斜在榻上闭了眼,且呼吸越来越平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