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及肩的微卷短发有如纯净的水丝。
手中的长枪则点缀着星点寒芒，在那高悬的满月映照下，那枪刃就像是由月亮切割而成一样。
那个女孩沐于月色之下，突然现身于操场之中，挡在了君言和叙灯火的去路上。
无机质的眼睛像极了玻璃珠子，君言直觉眼前的身材娇小过头的女孩并非是人类，因为人类的眼睛不会如此漂亮，漂亮得像是假的。
而且，一般人也不会拿着如此危险的兵器出门。
“哎呀，来了位稀客呢。”
叙灯火不动声息地挺身上前，把君言护在了自己的身后。见状，君言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他凑到叙灯火的耳旁，压着声音问：
“敌人？”
“如果可以，我是不想把她认定为敌人。”
叙灯火半侧过头来的回答有些暧昧不清。
君言若有所觉，再次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孩，脑海里忽然浮现起一个名词。
“她是你口中的‘枪姬之蓝’？”
“哎呀，聪明啊！吃脑白金了吗？”
叙灯火半是诧异半是调笑地应声，间接肯定了君言的猜测。
“她也是能够展现‘挑灯者’的意志的人吧？”君言又问。
“是这样没错，”叙灯火苦笑起来，“而现在她挡了我们的去路，意思不是很明显了？”
“我去通知乐游。”
刚刚君言才和乐游交换了手机号码，以防不时之需，但不论是何者，应该都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吧。
“不，你去和克洛斯会合，告诉它我已经大致猜到魔法阵的所在，你跟它一起去把‘阵眼’给毁掉。地点你还记得吧？”
“记得。”君言没有忘记那个叙灯火所推测出来的地点。
“告诉它不用留力──啧，晚了吗？”
叙灯火露出悔恨的表情，敲了敲嘴。
＊＊＊
根本不用她解释，君言也知道他们慢了一步。伴随着轰隆轰隆的炸响，操场有大量树木破土而出，扭缠成异类的茎条，如灵蛇般往四周肆虐，缠上各种可以缠上的事物。
椅子、灯柱、贩卖机，乃至校园的建筑的表面都没有幸免，被藤蔓给依附爬满。
木质的茎条和绿色的藤蔓在下一瞬间长出绿叶和鲜花，绽放出淡淡的植物香气，很快就把座学校给填满，抖出翠绿的光点。
闹出如此之大的动静，学校的学生和老师们自然察觉到异常，纷纷趴在窗外往外察看，发出哗然之声，骚动了起来。
但那仅限于短时间。
约莫只过了数十秒，他们就察觉自己身体内有红色的光点渗出，飘向了最靠近处的花朵，钻进了花瓣之中。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疑不定地察看着自己的身体。
他们注定无法深究事情的真相。
因为那些光点都是他们的生命力，而这些生命力都将会转化为魔力用在仪式之中。失去了生命力的他们很快就纷纷晕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这些事情全部在短短的数分钟之内发生。
置身其中的君言甚至来不及去到思考这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一旁的叙灯火却是面色凝重严峻，这不仅是针对于仪式已经开始的情况，也针对于那个站在前方，默不作声地看着一切发生的枪姬之蓝。
“这是‘挑灯者’的意思吗？枪姬之蓝。”
叙灯火问完，不待对方回答，便侧头对君言说：
“君言，我没有办法顾及你太多，你懂吗？”
“……”
君言一阵沉默。
他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只是累赘一个，其实他本不应该跟来的，但是想必叙灯火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得如此之快吧。
“我去和克洛斯会合。”君言小声提出。
“希望两位能够静静退去，我并没有与两位为敌的意思。”
没有任何感情的回答于此时响起，叙灯火的视线应声转回过去。
“这是你主人的意思吗？”她再问了一次。
“……”
枪姬之蓝默然不答，她显然不会如此容易被套了话。然后，叙灯火又回过头来，忽地拍出一掌，印在了君言的胸膛上。
君言心里猛地紧缩，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事情进展得太快了，我无法保你周全，但是南宫绮罗，我会尽力的。”叙灯火笑得有些难看，“毕竟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的。”
有不妙的预感，君言开口想要询问她想要干什么，就顿时觉得自己身形一轻，腾空拔起。他看向自己的胸前，却见一张符咒不知何时被贴在了那里。
“叙灯火，你──！”
话还没有说完，他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叙灯火的身影渐远，看着那大量茎条和藤蔓破土而出，如凶恶的毒蛇般咬向叙灯火。他在结界完全闭合之前，从那些茎条狭缝里穿出，最后撞进附近一棵建筑的二楼，连续撞翻好几张桌子，才终于停了下来。
“什么情况？”
这似乎是一家办公室，员工们对于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青年感到万分诧异，措手不及。他们还以为是陨石坠了下来呢，好一会儿没有人能鼓起勇气一探究竟。
躺在了倒塌的桌子堆里，身上散落着文件、笔，甚至被电脑的显示器给压住，君言浑身都在痛，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这叙灯火就没有点温柔些的方法吗？”
但他没有时间等待痛楚缓解，没有时间察看自己身上是否有伤。
他狼狈地爬了起来，环视了全场一周，忽略了那些一脸震惊的员工们，认准方向就往对着学校方向的窗户跑去，刚好来到自己所撞穿的那扇落地玻璃前，便透过空洞往外面眺望而去。
学校已经完全被封锁起来了。
巨大的根茎缠织成了一个半圆型的外壳，将整座学校给笼罩住，根本看不见里面的光景。
“我靠！”
君言狠狠地骂了一句，随脚往旁边的玻璃一踢。
没想到那块玻璃早已在自己刚才的冲击下受损，这一脚下去就把整扇落地玻璃窗给踢得松脱掉了下去。幸好，下面没有行人，玻璃落地才没有造成更多的伤害。
“小兄弟，你……你没事吧？你是从哪里掉下来的？生命无价，自杀并不能解决问题……是和女朋友分手了吗？做男人不能太舔狗，你不妨强势一点之类……哎，我在说什么？反正如果有什么烦恼不妨跟我说说，虽然我不一定……呃，就是不一定可以帮到你，但至少听你倾诉还是可以的。”
被当成自杀的了。
君言这才注意到附近投来的异样目光。他多多少少有些尴尬，但由于情况急危，他直接询问说：
“升降机在哪里？”
“呃……”前来关心他的那名男员工微微一愣。
他足足花了十多秒才反应过来，指出升降机间的所在。
“在那边。”
“谢了。”
君言马不停蹄就往升降机间赶去，但好像是撞上了下班的时间，升降机几乎层层停的。他望了一眼发觉这里不过是五楼，便改走楼梯，飞快的往下奔去。
这座办公大楼和学校只有一街之隔。
在跨过马路时，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乐游的手机。对方似乎在忙，接通响铃了好一阵子也没有人接听。
“怎么不听电话？”君言焦躁地皱眉。
他已经来到了学校的门前，但由于巨大藤蔓的存在，他被隔绝了在外面。他沿着学校的边缘走进，希望可以找到缺口进入学校。
不知为何的，明明学校已经大变样了，路人们仍无所觉一样，来来往往之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向学校投以注目，继续忙于自己的事情。
这响了很久的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我是乐游，小哥吗？”对面传来了相当疲倦而且急促的声音。
乐游也不知道身在何方，背景的声音吵吵杂杂的。不仅是人的声音，还有各种碰撞的声音，彷佛就在闹市区一样。
“是我。”
君言应声，然后便开门见山地把情况一股脑说了出来。
“学校？”乐游相当震惊，但仍可以感受到语气里有着恍然大悟之情，“原来如此……学校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施法点，学生几乎没有很好处理突发事态的能力，而且学校又是人员高度集中之地……和医院不一样，学校的生机更充盈啊！”
接着，乐游又向君言问了几道问题。
“仪式已经开始发动了……”乐游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声音忽然凝重起来，“你说叙灯火留在了里面处理事情，那小哥你现在一个人？”
“我在学校外面，在找方法进去。”
“……”对面一阵沉默。
君言觉得这一阵沉默不同寻常。
“小哥，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你可以引发比这更严重的灾害，你要是随意参与进去，可能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所以请你切莫轻举妄动，这件事我们会来处理，你尽快赶回家中，我会派另外的人来保护你。”
又是这一套说辞！君言一时火大。
“废话少讲，我的朋友同学都在学校里面，叙灯火也留在了那里，你要我就这样什么都不干待在外面？少扯谈了！”他吼了过去。
“正因如此，”乐游却不为所动，“你才更应该冷静，别轻举妄动。你能控制住你的力量吗？如果因为你介入进去，让事情进一步恶化的话，你能保护你的力量不会伤害到你所重视的人吗？”
“……”
君言被问得哑口无言。
乐游所说的话一点错都没有，君言体内的某样事物确实充满某种不确定性。在之前，他或许还可以用“那东西可以根本不存在”的理由来自欺欺人，但是他每次回想起来都能确切忆起那白色火焰燃烧的感觉，他已经无法否定体内存在某种力量了。
只要足够成熟和理智，就应该像乐游所说的办吧。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