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作者:哈哈洪      更新:2019-07-30 09:28      字数:4977

这一夜,皇上照例去了凤仪宫。

第二天一早,礼部便为薛溯鸢行了晋封礼,不过晋个御女也很是简单,薛溯鸢便穿着吉服直接去了凤仪宫行谢恩大礼。此时恰逢众位采女被遣了出来,一个个见到她皆是难掩羡慕,浩浩荡荡几十个美人在跟前行礼的确是一番盛景,薛溯鸢也没有细看,只叫人起来便进了内殿,一进去,便见到宫里仅有的几个高位嫔妃都在,尤其是孙宝林额头的伤尚且包着白布都到了,心下道,这下好了,即使晋了位份还是最低的。恭恭敬敬的行了福礼:“嫔妾参见皇后娘娘,见过苏美人、刘宝林和孙宝林,娘娘金安。”

“顺御女快起吧。”皇后笑的很是和善,看向殿里坐着的诸位:“瞧瞧,还是顺御女面子大,诸位妹妹若不是为了给顺御女道声恭喜哪里会陪本宫闲坐到这个时候?按着规矩行礼便都散了吧。”

说着薛溯鸢便依言端跪在皇后跟前,听皇后说了好些服侍皇帝绵延子嗣的客套话,行了三拜便坐在尾座上。

“那日顺御女脸上带伤,我倒是没看清楚,今日一瞧,果然是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这个顺字当真是恰如其分,难怪皇后娘娘喜欢。”苏岱慢悠悠的开口,语气颇有不屑之意:“顺御女,你说是吗?”

“回美人话,后宫姐妹本是一家,不只是嫔妾,想必皇后娘娘对宫中姐妹自然都是喜欢的。”薛溯鸢软绵绵的回话,半点差错也没有,只是身后竹沥的喘气声都大了,倒是比自己还紧张些。

苏岱并不接话,只看了眼薛溯鸢,脸色很是冷漠,薛溯鸢见她,想着果然是个绝世美人,好一张艳丽的面孔,恐怕即便不是苏将军的女儿定然也是会被王定选在床榻之上的,两厢无言之后,苏岱突的笑了,调笑道:“顺御女出身不高,却是生的一张巧嘴。”

这就是在戳原主的心窝子了,薛溯鸢在皇后面前很是识趣的垂下眼帘,一副小心恭顺的样子:“是嫔妾言语无状,冒犯姐姐了。”

“哪里是你错了?顺御女这话说的半点错处都没有。”皇后出言维护薛溯鸢,直直看着打扮艳丽的苏岱:“在本宫眼里,诸位妹妹自然都是一样的,断然没有偏心谁的道理。”看见苏岱沉了脸色,这才笑道:“顺御女初次晋封,又得了封号,鞠娥,把本宫那副蓝玛瑙头面送到竹蕴阁,便当是本宫对顺御女的恭贺之礼了。”

薛溯鸢自然起身,躬身行礼:“嫔妾谢过皇后娘娘赏赐。”

“好了,各位妹妹便退下吧,本宫也乏了,不留各位了。”皇后满意的起身,在宫人的搀扶下离去,她一走,苏岱便也起身,瞟了一眼薛溯鸢,随后便离去了。薛溯鸢也顺势告辞了,走在回竹蕴阁的路上,竹沥心有余悸的轻声道:“今日可吓着主子了?这苏美人当真盛气凌人。”

薛溯鸢并没有接话,只觉得这个丫头虽然忠心为主,到底年纪小,小孩子心性,还需历练历练。

流华宫内一个精美的彩釉花瓶狠狠的砸碎在地板上,宫内的奴婢跪了一地,只余苏岱的大宫女绿云在一旁替她捏肩,柔声哄劝着:“主子快消消气,主子在凤仪宫受的委屈自然有皇上为主子做主,主子无需如此大动肝火。”一边对奴才们吩咐:“还不快收拾了下去。”

“我就是生气,从前也就罢了,她仗着孙丞相的威势在宫中作威作福,那是我苏氏一族京中无人,父兄远在千里之外,我只能忍。如今父亲得胜回朝,与丞相同居一品为武官之首,她竟还敢挟制陛下晋一个从七品下县令之女来打我的脸。”又狠狠打翻了桌上的茶具:“她今日一番言论,无非是告诉我,她孙芸才是正宫皇后,我和那个下贱之人在这后宫中没有任何区别!”

“主子,主子自然是该生气的,可多年来皇上受制于孙丞相,这才不得不事事顺着皇后,如今皇上最为爱慕主子,皇后今日如此这般做派也不过是嫉妒主子得宠罢了,依照皇上对主子的一往情深,而如今苏将军归朝,又得皇上重用,待到孙丞相倒台之际,定然是主子入主中宫之时。”绿云半点没有因为苏岱大怒而动摇,言语之间很是坚决。

一时之间苏岱算是消气了,看着绿云白净的脸庞,可算是露出了笑容:“在这宫里,还是你懂我的心思。”

“主子是奴婢在这宫里的第一个正经主子,奴婢自然事事以主子为先,承蒙主子不嫌弃,奴婢永远愿做主子的左右手。”绿云当即跪下,直直看着苏岱,眼神坚定,看似一派赤诚。

“起来吧。我知道,你对我最是忠心,即便是我的陪嫁丫头也比不得你贴心。”

“谢主子看重。”

“皇上,流华宫送来了安神的羹汤,皇上可要用些?”李尚端着托盘入了宣政殿,却并未搁在书桌上,果然王定只摆摆手,李尚便把托盘递给在旁侍候的小公公,小公公退了出去,他便侍立在王定身侧。

“今夜流华宫掌灯。”王定随口道了一声,又问了句:“今日竹蕴阁如何?”

“竹蕴阁一切照旧,顺御女很是柔顺,即便晋了位份依旧住在竹蕴阁偏殿,十分规矩,皇后娘娘对顺御女倒是很满意。”李尚如实回道。

“孙梓陌这样愚蠢跋扈,皇后自然对看似怯懦低微的薛氏满意,只是这一次,皇后想要拿捏薛氏,可是看错人了。”王定说完就安心批折子,这几日,科考之事算是定了下来,由苏将军力保,而皇后向其父施压,丞相一派也默许了。现在王定便忙着安插人手,乘机将自己的人放到要职上。

不多时,殿中丞等一干中流官员就齐聚宣政殿内殿。

“刘世,此次首开科考,苏将军一干武将自然不会参与其中,而文官丞相一派措手不及,乃是提拔亲皇官员的大好时机,你定要将朕早已看好人安插进去,想尽办法将氏族一派刷下去。”

“臣遵旨。”刘世是刘织嫡亲的兄长,长得芝兰玉树,端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俊才。他自幼选为王定伴读,与王定生死相交,多年来一直屈居五品殿中丞为王定联络朝中官员。

“此番你入宫便将朕宫里的那把宝剑赠与欧阳矢翎,告诉他,此剑,名为断水。告诉他切不可急躁,要断了苏霖的命数还是得从源头结算,莫要露了声色,不必急在一时。”王定示意李尚将一把长剑递给刘世。欧阳矢翎是苏将军的副将,多年陪同苏霖东征西战,军功赫赫,只是明面上人人都以为他是苏霖的人,传闻如若不是苏岱被选入宫,这欧阳副将便是苏霖的东床快婿。

“是!”

剑送到欧阳府上时,诸事皆已安排妥当,刘世并未亲自到场,只叫人送去了那把剑,说是恭贺还朝之礼,在外人眼中,这二人不过点头之交,如此只有刘世巴结之嫌。

薛溯鸢依旧在竹蕴阁深居简出,每日去凤仪宫请安,自谢恩礼之后,王定因为科考之事少来后宫,即便是来,也没有她一个御女什么事。王定每每来后宫便是在凤仪宫、绛云殿和流华宫三处轮番临幸,只是这数月以来并无任何人有孕的消息,每每在凤仪宫请安,薛溯鸢历来是没什么存在感,只是孙宝林每每被训斥,只是这孙宝林如今是不敢辩驳的,只低眉顺目的听着,随后她在绛云殿大发脾气的消息便传遍了□□。不过她倒是托了苏岱的福,若非苏岱在宫中还有点分量,皇后要用她分了苏岱的恩宠,否则她早就没命了。

只是今日,宫内大大小小的嫔妃都等在凤仪宫,如今已是冬日,凤仪宫内依旧温暖如春,她们这些有个像样的位份的嫔妃喝着茶倒是没什么打紧的,只是可怜在外殿里那一众采女,只巴巴的站着等。皇后也不发话,苏岱今日迟迟不来,也不着人来报,皇后便只端坐着,只是任谁都不难看出,一旦来了人定然是一番腥风血雨。

过了好一会儿,流华宫苏岱的陪嫁宫女便进了内殿,面上难掩喜色:“奴婢拜见皇后娘娘,刘宝林、孙宝林和顺御女,娘娘万福金安!”

“说罢。”皇后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小宫女,仿佛看着的是一个物件。

“回禀皇后娘娘,主子已经有孕了。”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死寂,皇后这才正眼看着她:“可确定了?”

“回娘娘,已经有三位太医号过脉了,确是喜脉无疑。”

皇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却不看她,只看向孙宝林,一眼也不错,死死盯着孙梓陌,良久:“拖出去,杖毙。”

无声无息,薛溯鸢眼睁睁看着这个尚且如花似玉的女孩在深宫里殒命,这一次皇后很是平静,只是可怜了这些小角色,什么都不知道,尚且还在为主子的荣宠高兴却无端死在别人的棋局之中。经过孙宝林的事,苏岱应该知道,来报喜的宫人定然有来无回,却派来了她的陪嫁宫女,现在,在她身边的恐怕是在宫中的奴婢绿云了,而这个大宫女绿云,肯定是皇帝早就安排好的,现如今苏岱全部捏在王定手心里,有绿云在,只怕在朝堂的苏将军今后只能听到王定想让他听到的。

孙梓陌却是从脚底凉到了头顶,皇后这一句死令不是说给那个奴婢的,是说给她听的!孙梓陌自入宫前就知道他是入宫来为皇后绵延子嗣的,可她从来没有认这个命,直到如今,皇后那一眼宛若看一个死人,那一声杖毙,犹如一桶冰水兜头淋下。

这殿内的嫔妃孙梓陌和她薛溯鸢都是皇后一党的,这一时连空气都紧张了起来,孙梓陌目光空洞好似魂都被勾走了,薛溯鸢知道,她入宫有近两年之久了,定安年的科考也已经结束数月了,朝堂之上已成三足鼎立之势,该是让苏岱和孙芸争夺长子归属之时了,也该是她出头的时候了。

“皇后娘娘,苏美人有孕,是后宫的喜事,娘娘该高兴才是。”薛溯鸢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她,薛溯鸢看着皇后的阴沉的脸色,起身行了躬身礼:“臣妾愚见,美人初次有孕,流华宫的奴才们难免照看不周,娘娘该赐几个医女、产婆服侍美人,以表关切之意才是。”此话面上挑不出错,只是听在皇后耳朵里自然别有他意。这是告诉皇后,苏岱虽然有孕,但在这深宫之中,孩子生不生的出来全在皇后心意。提议皇后早做准备安排人手,将其置于把控之中。

此话一落,刘织等人都诧异地看向薛溯鸢,平日里薛溯鸢从不多嘴,今日在这样的情景却说些这样似有似无的话,皇后闻言,不冷不热地勾了勾嘴角,别有深意地看向薛溯鸢:“还是顺御女最是端庄持重,倒是本宫疏忽了。”皇后看了一眼鞠娥,鞠娥便退了下去,皇后便回过头来看着薛溯鸢良久,笑了:“时候不早了,梓陌留下陪本宫说说体己话,你们便回吧。”

“嫔妾先行告退。”

薛溯鸢经过众位采女时,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探究,薛溯鸢还是端着一贯温和优雅的样子,与刘织行礼告别之后便搭着竹沥走在回竹蕴阁的路上,看到这道路两旁的绿瓦红墙重重地出了一口气,还好在她眼里这些人的经历她已经在书上看过一回,否则让她对一个活生生的孕妇出这样恶毒的主意,她也实在做不出来。

竹沥却是在路上一句话都没说,与平时大有不同。

孙梓陌跪在凤仪宫的松软的地毯上,而皇后孙芸端坐在塌上不紧不慢地斟了一杯茶,眼角瞥了一眼地上的孙梓陌:“你入宫多久了?”

“回皇后娘娘,嫔妾入宫已一年半有余。”

“那你告诉本宫,你这肚子。”皇后抿了一口茶,慢慢吐出一口热气:“还能不能有孕?”

“娘娘,皇后娘娘,嫔妾也是无法呀!”她的话音刚落,皇后便端起手上的茶,慢慢地淋在孙梓陌的头上,登时孙宝林的脸上便顺着滚烫的茶水流过一下子红了,孙宝林却是一声也不敢出,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无法?”皇后在鞠娥的搀扶之下起身,围着孙梓陌不急不缓地转了一圈:“既然你没有法子,那......本宫便给你出个法子。”

“一切全凭皇后娘娘做主!嫔妾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孙梓陌如蒙大赦的抓住皇后的裙角,哀切的哭了起来。

“犬马之劳是不敢当的,你如今身怀有孕,实在不必对本宫行此大礼。”这话一出,孙梓陌猛地抬头看向皇后,皇后并不看她,只继续道:“十月怀胎之后,本宫要你心甘情愿地将皇子交由本宫抚养,你可甘愿?”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嫔妾并未得孕,这是欺君大罪呀!这分娩之际,嫔妾、嫔妾如何能生出一个皇子啊?”孙梓陌死死攥着皇后的衣摆:“娘娘,娘娘饶了嫔妾吧!这是死罪呀!”

“闭嘴!”皇后的声音陡然升高,攥着孙梓陌的领口,盯着她的眼睛:“本宫说你有孕便是有孕,至于皇子,你生不出,自然还有苏美人替你生。”话说完,便松了手,孙梓陌宛若失去了着力点,瘫坐在地上。她心里难得明白了一回,这样大的事,此事之后自己必然性命难保。

“鞠娥,传话去紫宸殿,宫中大喜,接连两位嫔妃有孕,请陛下大宴后宫,以表嘉奖。”皇后又看向孙宝林:“这宫中都是本宫的人,此事若是走漏半点风声......本宫第一个杀你!”

“嫔妾不敢。”孙宝林几乎气若游丝。

“传本宫懿旨,绛云殿宝林孙氏有孕,为保龙胎稳妥,即日起绛云殿封宫,免了每日请安,于绛云殿静养,直至生产。”

“奴婢遵旨。”鞠娥领了旨意,便出去吩咐了。皇后招来凤仪宫太监总管:“鄂来,着人备轿撵,你亲自送孙宝林回绛云殿。”

“奴才这就去。”鄂来躬身看向孙梓陌:“主子,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