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14 章
作者:哈哈洪      更新:2019-07-30 09:28      字数:4939

进了内殿,薛溯鸢坐在绣架前出神,竹沥捧着一批深紫色的织锦进来了:“主子,奴婢已经选好了填充的棉物,按着您的意思取了深紫色的织锦,主子且先绣好花样子吧。”

“替我在绣架上装好吧,取白色色的绣线来。”薛溯鸢起身取了几只宽口杯盏:“这几日多准备些补气养血的汤药。”

“是。”

“取刀来。”薛溯鸢微微挽起左手的衣袖:“再取些纱布来。”

竹沥有些不解,犹豫着去一一取来了,看着薛溯鸢接过刀子便径直划开了左手手腕,竹沥吓坏了,慌忙上前想压着伤口,却被薛溯鸢躲开了,将血滴在盏内:“我吩咐你准备的盐水泡好了吗?”盐水是用来固色的,只是比起专业的固色剂自然差了许多,就是要露出痕迹让王定知道,为了达到目的,自然血腥味也不能去干净的。

“主子何须如此?”竹沥眼泪都要下来了:“奴婢这就去端来。”

薛溯鸢看着血已住满了那几个盏,便拿着纱布仔细地裹在伤口上,便吩咐竹沥:“把绣线泡在里面,先泡三个,其余几个杯盏先封起来,多染几次,颜色才均匀。”

“奴婢知道,奴婢在这里守着,主子去歇息吧。”

“不了,我先把枝叶绣上。”说着便便坐回了绣架前,抚摸着细腻柔亮的织锦:“紫气东来,倒是好意头。”

一连几日薛溯鸢日夜不休地绣着要送给王定的披风,尤其是这披风上的红梅,按着王定的戏言用薛溯鸢的鲜血染就。倒是曼音阁的许采女倒是在昨夜承宠,一举晋了御女,并被许了在年宴上献舞隆恩。只是每每请安,皇后看她倒是不冷不热的,看来新晋的许御女没少在孙芸面前嚼舌根。今日晨起,薛溯鸢险些晕了过去,因为失血的缘故,脸色极差。她到凤仪宫时正好和许岚一块进去,给皇后行礼问安之后,孙芸倒是晾着薛溯鸢和许岚聊得火热,曼音阁一时风光无限。

“禀皇后娘娘,嫔妾昨日受风,今天实在有些不爽利,嫔妾想先告退了。”薛溯鸢有些头晕眼花,见孙芸和许岚话头一起就没完,便起身告辞。

“顺才人便先回吧,本宫见你这几日脸色是不大好。”皇后虽是笑着的,眼睛里却一片冰凉。

薛溯鸢对此恍若未觉,恭敬地告辞便回了竹蕴阁,王定的披风她已经快完工了,竹沥和向戈都说披风上的梅花栩栩如生,薛溯鸢对自己的绣技也颇有信心,她回去便给披风收了尾,披风已然成型,她知道王定对自己虽然有几分兴趣却也不当回事的,因此这披风定要费上十足的心力,得要他真心喜欢才能被他穿上,而绣线上的血腥味,一般人是闻不出来的,但是,孕中之人最反感腥味。

薛溯鸢将披风小心叠了起来,放在明黄色的锦盒中,抚摸着披风上的精美刺绣:“竹沥,把东西送去紫宸殿。”

王定这日宿在紫宸殿中,晚间,李尚带人捧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锦盒进来,躬身道:“圣上,竹蕴阁顺才人送来的,圣上可要瞧瞧?”

“打开看看。”王定放下书,他想起薛溯鸢说要为他做一件披风的事,竟然这样快,想来是早就做好了,不过那日故意提起罢了。

李尚便打开了锦盒,露出披风,王定也被披风上的红梅吸引了,深紫色的底,鲜红怒放的傲骨红梅,当真是栩栩如生。看到这花样子,倒是相信了这是薛溯鸢赶出来的,这个女人到底对自己还是有几分心思的。

“她有心了,天冷,便留着用。”

李尚一听这话,知道王定是喜欢的,果不然第二日便穿上了,一连几日都用着,就连皇后见到都夸这红梅巧夺天工。

这日王定去了流华宫看望苏岱,她这两日不知是不是因为月份大了,心浮气躁,害喜越发厉害了,难受的不行,只是宫里的御医、医女都道是皇子活泼,没什么打紧的,却也只能忍着。见到王定高兴的不得了,只是看着王定身上的披风便有些不自然了,她早就知道这是薛溯鸢做的,自然不高兴。

只是她本来时不想多说的,只是王定一靠近,她便闻到一股子腥味,当下便有些反胃,捂着口鼻:“陛下这披风怎的一股子腥味?”

“是吗?”王定来不及细想便脱下来给李尚,扶着苏岱坐下。接过茶给苏岱,一想自己初次用它好似是有若有若无的腥味,他只以为是错觉,现在见苏岱反应这么大,倒是放在心上了。

“这是哪位妹妹的手艺?”苏岱装着不知道的问。

“你怎知不是绣局的手艺?”王定明知故问。

“这样好的绣工,哪里是绣工局可以比的,一看便知是哪位妹妹恨不能熬瞎了眼睛绣的,陛下又如此喜爱,臣妾又不是傻子。”苏岱娇笑着道,只是虽然王定脱了披风,她却依旧能闻到那股子腥味,难受的紧,只能强压着。

“是顺才人的手艺。”

“臣妾就说这顺才人当真是三头六臂不成?皇后娘娘如此看重她,现在不过做个披风,陛下又这样喜欢的不得了。”苏岱含酸捏醋的开口:“只怕不过几日,陛下心中便再没了臣妾了。”

王定心下厌恶她这番做派,面上却是一派深情:“不过一个披风罢了,朕见绣活好便穿上了,倒是惹你伤心了?这顺才人到底出身低贱,连带着做的东西都冲撞了你。”说着将苏岱拥入怀中:“快别气了,你若气坏了,朕和小皇子可都要难过了。”

苏岱听他这样说,纵然百般不适,心里也高兴,嘟着嘴:“顺才人小门小户的,纵是给陛下做了件披风,绣工再精致又如何?能用什么名贵料子,亏得陛下能看的上眼。”说着苏岱靠着王定怀里仍是难受的紧,心里已然隐隐怀疑这披风有问题,且薛溯鸢是皇后的人,她心里有事,说话便更口无遮拦了,捏着薛溯鸢好一阵数落。

王定回了紫宸殿时便命李尚召在竹蕴阁监视的人问话,等他折子批了一半,李尚便进来回话了。王定手不停,示意李尚直接说。

“回禀圣上,竹蕴阁的人回话说。”李尚看了眼王定,才接话道:“说这红梅是用顺才人的鲜血染就的绣线绣制的。”

王定抬头看向李尚:“什么?”

“红梅是顺才人用她自己的鲜血染了两回的绣线绣的,奴才查证了,顺才人今日都在吃补血的汤药,这两日晨起险些晕了过去。”李尚知道,这回竹蕴阁的这位顺才人是彻底进了皇帝的眼了,这样决绝痴心的女子此番定然打动了圣上的心。

王定搁下了笔,挥手示意李尚退下。看着一旁的架子上搭着的披风,想起自己那夜因为刘织生病一事迁怒薛溯鸢,用她的血滴在红梅图时曾恶意道血染的梅花才好看,这个聪慧的女子如何不知自己的羞辱之心,只是即便如此,她也把他随口的喜欢记在心里。纵然没有孙芸出身高,比不得苏岱貌美,亦没有刘织与她的情分,可这个女人到底是真心喜爱他的。

王定想起今日苏岱说的种种讥讽之言,心中有些酸楚,起身取下披风穿着便出了紫宸殿。

薛溯鸢洗浴过后,坐在烛光前绣花,绣的是那副踏雪寻梅图,她听了向戈传来的洒扫太监去了半个时辰还未回来的消息,笑了。她抚摸着已经被自己绣的梅花覆盖的血迹,自从上回的羞辱之后,她也总算晓得了,将来的是到底是未可知的,过好当下最要紧。

当王定穿上这件披风,苏岱定然能第一时间知道这是从她薛溯鸢手里送出来的东西,王定时常探视苏岱,这血腥味她定然不喜,只要她透露埋怨,王定一问便知这红梅是她薛溯鸢以鲜血染成的,这份心意,宫中无人能与之相较。

此时,自己这样一个对王定一往情深的卑微女子以血肉制成的披风被盛气凌人的苏岱贬的一文不值之时,王定只会更为她动容。。

“主子,夜深了,该歇息了。”向戈端了汤药进来:“主子该喝药了。”

薛溯鸢接过药碗,闭上眼睛一口饮尽了,拿着丝帕抹了抹嘴角:“你大病初愈,累了便先去歇息吧。”

向戈摇了摇头,把药碗收拾了便随侍在一侧。不过两刻钟,竹沥便进来了,笑着冲薛溯鸢道:“圣上来了。”

薛溯鸢点了点头,殿外只有些骚动,并没有奴才唱到的声音,便也只装着不知道,头也不抬的穿针引线。她听着向戈和竹沥轻声退下去的声音,知道王定到了,适时地抬起头来,对上了王定思绪万千的眼眸,荡起一抹浅浅的笑,眼神都亮了,搁下手中的针线,起身行礼:“臣妾恭迎陛下,陛下万福。”

王定不出声,却是伸手递了过来,薛溯鸢笑了,将手放在他手中,王定看见了她手腕上缠着的纱布,不禁动容:“你何须如此?”

“陛下可喜欢臣妾的手艺?”薛溯鸢并不直接回答,拉着他的手起来,两人相对而立。

“自然喜欢。”

“只要陛下喜欢,臣妾做什么都是高兴的。”薛溯鸢低头笑了,复又抬起头来:“陛下于溯鸢是顶天立地的夫君,溯鸢为心爱之人,心甘情愿;于顺才人是高高在上的圣上,臣妾为真龙天子,情理之中。”

此话一落,王定伸出令一只手,薛溯鸢欣然握住。王定手上一使劲,将她拉入怀中,嗅着她身上的馨香,第一次他感觉自己被人倾心爱慕,缓缓开口:“朕要晋你为美人,要你做朕名副其实的美人。”

薛溯鸢心中一跳,想要跪下,王定却不放手:“朕明日便叫人拟了旨意。”

薛溯鸢攀住了王定的肩膀,低声道:“陛下美意,臣妾欣喜若狂。”说着却隐隐带了哭腔:“只要陛下喜欢,臣妾做什么都是愿意的,臣妾身份低微,位列才人已是陛下抬举了,如何敢再求美人之位。”说着,退出了王定的怀抱,拉着王定的手,垂泪道:“只要陛下高兴就好。”

“朕不愿委屈了你。”

“臣妾是陛下的女人,为陛下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薛溯鸢流着泪笑了:“臣妾不委屈。”

王定看着她,一把抱起她进了寝宫。

次日薛溯鸢上了妆陪着王定用膳,王定看着她左手上的纱布,心疼地握住了:“可叫太医瞧过了?”

薛溯鸢自然笑着点了点头,抽出手替王定乘了碗粥:“陛下再用些吧。”

王定依言用过早膳后便走了,只是态度较之以前好了不知多少,连带着李尚一干紫宸殿的宫人都对她客气的不得了。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娘娘金安。”薛溯鸢规规矩矩的问安,她今日来的比许岚晚上一些,竟也看见了同在竹蕴阁的赵如意,一身粉衣娇俏的模样。

“顺才人今日倒是比平常晚些,快起吧。”皇后笑着开口。

薛溯鸢起身后赵如意和许岚也起身向她行礼,她笑着叫起便坐下了,看着赵如意道:“我说今日怎么不见如意妹妹,原是到皇后娘娘这来了,倒是嫔妾来迟了。”

皇后却是笑了:“从前赵御女对顺才人无礼,本宫罚了闭门思过,如今快到年关了,便叫赵御女一同聚聚,也算圆满了。”说着看向薛溯鸢,有些意味深长:“顺才人是竹蕴阁主位,赵御女从前不大懂规矩,顺才人该多教教赵御女才是。”

许岚却是笑盈盈的接话:“皇后娘娘好偏心,嫔妾虽独居曼音阁,算不得顺才人宫里的人,难道只许赵御女讨教就不许嫔妾向顺才人多问问吗?”

“这是哪的话?讨教不敢担,只是嫔妾很愿意和各位妹妹多多走动。”薛溯鸢看她说的这样夸张想止住这个话头。

“顺姐姐何须这样自谦?”许岚还是笑着的,却是带着看好戏的味道:“顺姐姐这样好的本事,深得陛下喜爱,嫔妾望尘莫及。”这话一出,整个殿里都安静了下来,就连皇后娘娘的笑都淡了下来,看着薛溯鸢不吭声。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见过顺才人,娘娘金安。”刘织进来了,皇后这才转移了注意力,薛溯鸢本以为刘织久病,且一直不受宠,皇后娘娘应该对她至少维持着客气的表现,却不想刘织一来,皇后的脸色更差了。

“本宫还说要你们多多向顺才人讨教呢,这不,顺才人的本事你们尚且学得来,可刘宝林的本事你们可是只能望洋兴叹了。”皇后娘娘也不叫她起来,却是不冷不热地说了这样一番话。赵如意看了眼薛溯鸢,见薛溯鸢不动,她施施然地起身:“还请皇后娘娘赐教。”

皇后这才转过头来,看向赵如意,笑着说:“刘宝林的兄长如今可是陛下的左右手,是御前数一数二的红人呢!”看着刘织眼神都是凉的:“刘宝林的母家如今可是京都的新贵呢!刘宝林你自己说,旁人能不能学会你这样的好本事。”

刘织到底是一棵小白花,是正儿八经的宠文女主角,面对皇后这样的刁难只是惨白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她能受罪,可薛溯鸢可不能再看着她受苦了,保不齐王定又要折腾到她身上,当即笑着接话:“皇后娘娘这可是为难嫔妾了,刘宝林的兄长再有本事也是男儿家在朝堂上的事,嫔妾不过□□的小妇人,如何好好的就要嫔妾学习这样的本事?”

这番话说的表面上是帮着皇后说话,也着实讨好了皇后,这是说即便刘世再能干,这刘织照样不得陛下喜爱,再而也是帮刘织说话,让皇后别把孙丞相在前朝的委屈怪罪在刘织的头上。

皇后这才装模作样的叫刘织起来,刘织坐在薛溯鸢下首,瞧瞧看了一眼薛溯鸢,薛溯鸢温柔的冲她笑了。薛溯鸢觉着自己该出来拉仇恨了,看来王定昨晚要晋她的位份也是合情合理的,至少现在,是不能让刘织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