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32 章
作者:哈哈洪      更新:2019-07-30 09:28      字数:4487

自打茁葭茁蓬二人被派到了竹蕴阁,薛溯鸢的日常保养便有她们操持了,二人每日要用花房送来的新花亲制成花露再采集露水给薛溯鸢保养皮肤,按摩四肢。说是她在孕中,润肤膏虽然好,但到底原料不纯,近身用品要格外仔细,而后竹蕴阁的亲近宫女竹沥和勒人都用的是苏芷拿走的那种膏体,内宫局照例常送来。只除了茁葭茁蓬因为职责特殊,并不沾染香料膏霜。

勒人不知此事,竹沥日日都有些惴惴不安:“主子,奴婢日日用着这东西,又时常接触主子,万一……”

“别担心,这是自上回送来的一批,苏芷没那么快。”薛溯鸢并不在意:“况且,捉贼拿赃,我若是毫发无损,哪里能寻着由头发落她。”

“奴婢明白,只是……”

薛溯鸢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再说,起身:“给我更衣罢。”

今日是皇长子满周岁的大日子,又是皇后娘娘亲自操办,极尽隆重,薛溯鸢自然也不能太素雅,便穿上了内宫局新送来的簇花拖尾宫装,是恰到好处的嫣红色,在头饰上也用了一整套琉璃花钿头面,耳饰就是简单的粉珍珠,照例戴上了手环,打点好上上下下后这才坐着轿撵前往含元殿侧殿。皇子诞辰本因在后宫开礼,只是孙芸身份特殊,且皇子毓是长子,又是唯一的皇嗣,皇后和太后都想让后宫与前朝都知道这位毓皇子的尊贵身份,这才主张要遍邀群臣命妇入宫与后宫同庆。只是既然要惊动满朝官员,自然是不能在后宫办的,只是王定不同意在含元殿正殿,这才定下了偏殿。

薛溯鸢到含元殿之时,时候已不算早,只是她有孕,轿夫自然走的慢些稳些,竹沥扶着薛溯鸢进殿,给皇后行礼送上贺礼便入席了。只是,这一回薛溯鸢下首坐的是苏芷,此时已经晋了美人位,按理说这个苏芷怎么着也该跟着苏岱才是,却偏偏挤开了赵如意和她坐到一块,薛溯鸢客气冲她笑了笑便专心品茶。

“薛姐姐,今日这身衣服好漂亮,这料子当真好看。”苏芷笑着和薛溯鸢搭话,竹沥站在靠近苏芷那一侧,有些戒备。

“不过是匹寻常料子,多谢妹妹夸奖。”说话的功夫,苏芷主动靠了过来,薛溯鸢不为所动:“妹妹头上的这支琉璃花簪真是晶莹剔透。”这是王定在苏芷侍寝后送过去的,在内宫局的份例之外,苏芷遇上这样的场合,自然高高兴兴的戴着。

“这是陛下赏的,不过随手打发嫔妾罢了,姐姐缪赞了。”苏芷看着薛溯鸢满头的琉璃花钿,样样精细,乌发下的粉色珍珠虽看着简单,却是难得培育出来的,她在表姐那见过一颗,在表姐的发冠上镶嵌着,这个宜婕妤倒好,凑成了这样大小一般的一对。她见着薛溯鸢平淡柔和的笑脸和夸赞,真觉得碍眼的很。

说了不过两句话,苏芷便端坐着,不在说了。薛溯鸢的笑反倒更真实些,瞥了眼竹沥的手,今日竹沥照例抹了润肤膏,自己身上多少沾染了些,苏芷研究了这些天,刚刚应该闻到了,费这样的周折,难为她了。

相比于苏芷满心都挂在薛溯鸢身上,苏岱的目光一直跟着孙芸,孙芸亲自抱着王毓,身边跟着一群奶娘和命妇闲话。苏岱瞧着王毓小小的身子,只觉得自己到底曾十月怀胎,对孩子颇为亲近。

薛溯鸢看着这一幕,垂下眼睑,孙芸无子,这个孩子由皇后抚养长大,如若孙家不倒,王毓必然是荣极贵极的。相比而言,自己腹中的孩子,宛若浮萍,生死难定,她心里是害怕的。只是王定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要这个孩子,无论是用来牵扯王毓还是其他。

“宜婕妤,这是圣上特意为婕妤备下的,婕妤有孕在身,不宜饮茶用酒。”一个小宫女端着一碗酸梅汤搁在桌案上,随后恭敬退下。

薛溯鸢端起,喝了两勺,温热正好,味道不错。苏芷在笑着和肖厝菁闲话,眼睛瞥了一眼薛溯鸢手腕上的鎏金手环,似真似假地笑了,且看她薛溯鸢还能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得意几日。

待繁琐的宫廷宴会之后,各宫娘娘主子都迫不及待要和参与盛典的父母聊上两句的,薛溯鸢倒是不紧不慢,由着竹沥搀扶着起来,又替她披上黑色盘金丝杏花图案的披风,便准备先行回宫。不料到了门口遇见了赵如意,她只带着一个希芸,还远远站在宫门口,见到薛溯鸢急忙上前了两步,给薛溯鸢行了礼:“薛姐姐金安。”只是眼圈却红了。

薛溯鸢上回年宴上还见到赵如意和她父亲一同说了几句,今日却只她一人在宫门口待着,便知道其父必替女受累了,叹了口气:“走吧,妹妹去我宫里坐一坐吧。”

因为顾及着赵如意,薛溯鸢回宫的路上没有乘坐轿撵,而是陪着赵如意并排走着,赵如意只带了三个宫女,薛溯鸢前前后后提灯笼的却是有十余人,赵如意偏头看向薛溯鸢,宜婕妤的面色沉静,没有透露出一丝情绪,暖黄的灯光衬的耳畔的粉珍珠格外柔润饱满,赵如意是第一次见到粉色的珍珠,想来是千金难求的。

薛溯鸢回宫后,用了安胎药,给赵如意上了茶点便叫不相干的人都退了下去:“可是赵大人出了什么岔子?”

赵如意红了眼眶,跪在薛溯鸢面前,有些哽咽道:“姐姐,是军部偏说嫔妾父亲贪了军中钱粮,吏部便不由分说便把嫔妾父亲扣下来,如今已然下了狱,嫔妾实在没有法子了。嫔妾在陛下跟前说不上话,母亲联系父亲的同僚帮忙,可……可军部不松口,吏部如何敢放人?嫔妾求姐姐救救嫔妾父亲。”

“快起来吧。”薛溯鸢让竹沥扶起赵氏,二人一同坐下,薛溯鸢叹了口气:“妹妹,你是知道的,我虽比你高上两个位份但我的父亲不过一个七品地方官员,我没有母族势力,唯一可以仪仗的就是陛下,我可以替你在陛下耳边提一提此事。”薛溯鸢轻轻拍着赵如意的手:“可是如意妹妹,我若向陛下开了这个口,便是告诉陛下,后宫与前朝勾结,纵然陛下看在我腹中皇嗣的面上出手,只怕你赵家往后也是在油锅上煎炸。”

赵如意听了这话,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是了,如果由宜婕妤向陛下求情,能不能奏效且不说,这不是告诉陛下她赵家内外勾结,以后宫动前朝,岂非祸患:“姐姐,那……嫔妾该如何是好?”

“如今吏部以军部马首是瞻,那军部听谁号令,妹妹便该去求谁。”

“可……此时事发突然,定是她们苏家有意为之,嫔妾去求她,她如何会帮我?”赵如意死死咬紧后槽牙。

“这两日,苏美人频繁与我接触,我虽察觉她有意打探我,居心难测。却想到,她第一个对付的,是妹妹,且一出手便这样狠辣。”

“那姐姐为何还要……”

薛溯鸢摇了摇头,看着赵如意沾湿的面庞:“我从前也算和嘉婕妤有怨久已,嘉婕妤也不过弹劾我父亲,降了一级。嘉婕妤为嫡系独女,越是要紧的身份,行事越发不留痕迹,苏家是一步步爬上来的,苏将军比之孙太尉谨慎许多。贪污军部钱粮这样的罪名,若无实据,实在是冒险了,也实在是有些急功冒进。”薛溯鸢定定看着赵如意的眼:“你说,谁急着要我们的倒台?”

“是苏芷!”赵如意擦了眼泪:“姐姐的意思……嘉婕妤不知此事?”

“十有八九,我们与她也算是达成了一致,她的小表妹苏芷根基尚浅,前程难料,她不会这样冒进。”薛溯鸢替赵如意拭了眼角的泪:“你去告诉嘉婕妤你父亲的事,她会帮你的,如实说便是。嘉婕妤不会容忍她的好表妹拖了军部下水的。”

赵如意连忙点头,跪下重重叩头:“多谢姐姐,多谢姐姐。”

“希芸。”在赵如意要走之时,薛溯鸢开口:“替你们主子好好收拾收拾,体体面面的,说到底,朝堂和后宫通信与军部和吏部勾结,二者孰轻孰重,陛下知道,嘉婕妤一定也知道。”说着让向戈用轿撵送赵如意回宫。

赵如意明白了,匆忙理了理发髻,便准备回宫再梳妆。

赵如意回宫时,苏岱还未回来,希芸替她重新上妆:“主子,倘若苏家不松口,那该如何?”

“如若此计不通,便只能由薛姐姐向陛下求情了。只是倘若如此,彻查下来,她苏家也不能毫发无损的。正因为如此,薛姐姐这才让向公公用她的轿撵送我回宫。”赵如意勉强笑了笑:“还好我与薛姐姐也算是渊源颇深,否则当真是无计可施。”

苏岱一回宫便听门口的奴才说了赵如意是坐着薛溯鸢的轿撵回来的,想着这二人倒是比她想的更亲近些,随后坐了半刻钟,赵如意便来求见。

赵如意进来后,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便示意苏岱屏退左右,苏岱心有疑惑却也示意绿云叫旁人退下,赵如意这才开口:“夜已深了,嫔妾本不该叨扰,只是嫔妾心急如焚,只能麻烦婕妤了。”

“你说罢。”

“不知嘉婕妤可知嫔妾父亲已然入狱之事?”

“此事,我不甚清楚。”苏岱姿态随意,她的确不关注这些琐事,想来这个赵如意是薛溯鸢授意来求她的。

“既如此,想必嘉婕妤也不知嫔妾父亲因何罪名含冤入狱。”赵如意挺直了腰杆跪下:“嫔妾敬重嘉婕妤,却不想嘉婕妤竟下如此狠手,让军部诬陷嫔妾父亲贪污军中钱粮,不由分说便将嫔妾父亲下狱。”

“什么?”苏岱站了起来,死死盯着赵如意冷漠的面孔:“贪污军饷?”

“不错,可怜嫔妾父亲尚且一无所知,便被下了狱。此事,嫔妾只能来先来向嘉婕妤讨个公道,若只是个误会也好早早了了。如若嫔妾父亲真要遭此大祸,嫔妾也只能求陛下做主,看一看吏部如此行事可是有什么缘故?”

“你什么意思?”苏岱皱起眉头。

“嘉婕妤莫要误会,嘉婕妤曾说嫔妾如今是嘉婕妤一党,嫔妾也曾叩首向婕妤保证为嘉婕妤效犬马之劳。只是嫔妾家中遭此大祸,为求自保,只能如此,只盼嘉婕妤能施恩与嫔妾,莫要寒了嫔妾的心。”赵如意似笑非笑地翘起了嘴角,定定看着苏岱,只是后背已然起了一层薄汗。

苏岱和她对视一小会,坐了回去:“起来吧。”说着捏着手帕叹了口气:“想来宜婕妤叫你过来,也是知道此事非我授意的。这事我知道了,放心吧,不过一场误会,你安心等着消息便可。”

“多谢嘉婕妤,嫔妾不胜感激。”赵如意规矩地叩头:“既如此,嫔妾便静候佳音,不打扰嘉婕妤了,嫔妾先行告退了。”

赵如意出了流华宫正殿,进自己宫里的时候腿一软险些摔了,希芸稳稳扶着主子,主仆二人进殿后,叫人都退下这才小心翼翼开口:“主子,如此,此事便是了了?”

赵如意喝了一口茶水,茶已然凉了,她这才放松下来,点了点头:“薛姐姐料事如神,父亲的冤屈,不日便都明了了。”

希芸连忙给赵如意换了新茶:“主子,此事之后,只怕苏美人更要恨毒了主子了。”

“苏美人?她算什么东西?”赵如意恨恨拍了桌案:“这宫里谁会把她放在眼里?她此番贸然行事,嘉婕妤便是要收拾她的。”赵如意端起茶杯:“况且,有薛姐姐在,她岂能在陛下跟前讨的着好处?”

“只是,奴婢担心……宜婕妤要顾忌着嘉婕妤,只怕苏美人还有的蹦跶。”希芸转而一想:“主子从不曾开罪苏美人,便是对嘉婕妤也算是恭敬地,为何苏美人要如此为难主子?”

赵如意皱起眉头,冷笑:“我与薛姐姐已然为一党,我看,她打的还是陛下的主意。”

“奴婢不懂。”

“她若只是为了对付我,为何要网罗一个这样棘手的罪名给我父亲?我在宫里,能求的便只有薛姐姐,倘若薛姐姐不帮我,我只怕要与姐姐生了嫌隙;反之,如若薛姐姐帮我,那陛下定会觉得我与薛姐姐都是个不安分的,认为薛姐姐恃宠生娇,扰乱朝堂,如此一来定是要疏远薛姐姐。”赵如意反复思索,肯定道:“为了排挤我一个宝林,此事是太过冒险。可如果能令一个有孕的婕妤失宠进而争宠,你说,此事是不是值得一试?”

希芸点头称是:“主子说的是。”

赵如意陷入沉思,她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事情还未结束。由着希芸替她洗漱后才迟迟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