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96 章
作者:哈哈洪      更新:2019-09-17 17:02      字数:3513

丧仪期间薛溯鸢一直防备着宫中流言,王定一如既往宿在紫宸殿,皇帝不插手丧葬事宜,只将一切都交由皇后大办,指名苏岱佐之,便再少露面。

第三天开始是守灵,也是大家伙真真正正要吃苦头的要紧事,自灵堂正殿开始,相隔断的几个门廊皆摆满了规制不同的蒲团,这还只是内宫,至于外朝则有李尚这个御前总管安排。内外命妇自清晨起便陆陆续续入宫了,麻衣白花,个个都是面有哀色。

每逢国丧,举国上下守孝,于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宅府夫人而言都是苦差事,吃力费神不说,连着哭上三天,谁都吃不消。再者说在宫廷之中,各路嫔妃尚且压着她们一头,无论如何风光在外,到了皇宫内苑该憋屈的还是她们。

众人静候的功夫,嫔妃们便陆陆续续到了,赵如意来的很早,她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这些时日,往流华宫送的东西已然堆满了她的侧殿,更是享尽了旁人逢迎,在人群里很是显眼。

值得一提的是,应萝思却是亲自搀扶着赵如意进殿的,其说话间种种更是做足了样子,叫赵如意很是受用。

戴萃夕冷眼瞧着,心里却是嘲讽,回头对上了肖厝菁带笑的眼,二人互换了一个眼神,皆是掩嘴轻笑。肖厝菁压低了声音,斜了一眼赵如意:“等着瞧罢。”

戴萃夕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可惜跟了宜昭仪这样久,也不见学个一星半点,怎堪配美人之位。”

“瞧姐姐说的,宜昭仪都没来的及可惜,咱们有什么好可惜的。”

“是了。”这日子长着,如今得意的,未必能一直如意,且走着瞧罢。赵如意虽然无用,可她跟着薛溯鸢的时间长,她窝里反,已经够恶心薛溯鸢了。

薛溯鸢到兴圣宫的时候已经算是晚的,眼瞧着皇后都到了,众人皆是都看向正从殿外往里走的素衣美人。只是薛溯鸢身后跟着的抱着二皇子的,俨然就是王定御前的许公公的,打眼一瞧,这伺候的婆子宫女更是大阵仗。

命妇们一瞧,也有些议论纷纷,看着面容平静的宜昭仪,直嘀咕:

“好家伙,昭仪娘娘竟有这样的派头。”

“可不是,方才见大皇子身边也没有这样多人伺候,可见皇上心疼幼子。”

“什么心疼幼子,如今宫里新得了一个皇子,可见动摇了二皇子的宠爱?”

“就是……皇上这是爱顾昭仪娘娘。”

“说起来,薛家那个二公子也进了巡城司了,这薛府的好日子还长呢。今日薛夫人也来了么?”

“正是,在呢。”

……

薛溯鸢悠悠然进殿,徐徐一拜,行了常礼:“嫔妾请皇后娘娘安,娘娘千岁。”身后的乳母等人也跟着请安,抱着两个孩子的自然替孩子行了礼问过安。

“起吧。”皇后抬眼看向许公公:“今日怎么是许公公带着两位殿下一块?”

许公公面上浮起笑容,微微躬身道:“回皇后娘娘话,两位殿下亲圣上,叫奴才带着来太后娘娘灵前尽孝,到时辰了,还得带回紫宸殿呢。”

皇后面上不显,看着一言不发的薛溯鸢:“宜昭仪身子不好,可陛下朝务缠身,别累着陛下才是。”说着顿了顿:“若有什么忙不过来的,本宫可代劳一二。”

“劳皇后娘娘惦记,大公主和二皇子被圣上宠坏了,恐怕娘娘管不过来。”薛溯鸢说起这话,面上带起浅笑。

皇后闻言呵呵一笑,却是亲切地很:“瞧瞧,都说皇子安命格奇贵,乃天之骄子,可见不假。”皇后状似玩笑,说出的话却是绵里藏针:“如今更是应了,可见只有陛下这真龙天子才压得住呀。”

满殿哗然,这命理之说从皇后嘴巴里说出来却是叫人忍不住多想的,二人已然到了这般针锋相对的地步,皇后更是亲自出马坐实了王安命硬,隐约透露王安克死了孙茗香,这样的大热闹,不出明天,必然会闹得满城风雨。

薛溯鸢看着孙芸,轻笑:“皇后娘娘,说起命格,娘娘不若请大师给大皇子瞧瞧。”薛溯鸢说起这话,轻快的很:“大皇子这身子时好时坏,焉知是否天定,早早寻了法子才是。”

皇后心火顿起,正欲开口,却是被薛溯鸢抢了话头:“皇后娘娘莫要讳疾忌医,娘娘最信命理之说,论起命格风水,娘娘乃是凤命,别是煞着大皇子了。”

这边苏岱听着这话,心里一跳,也来了兴致:“昭仪娘娘说的是,大皇子的身子要紧,皇后娘娘慈母之心,宫中的皇嗣都得叫您一声母后,这孩子养在谁的膝下都是您的孩子,莫要忌讳这些有的没的。”若说她自己,确实对别人的孩子没什么兴趣,可皇子毓就是叫她格外亲切,若真能将皇子毓抱养,她倒是真愿意为薛溯鸢出些力气。

皇后扭头看着苏岱,明明知道这不过是激怒之言,做不得真,可看着苏岱她总是疑心是否走漏了些什么,格外敏感。疾言厉色叱声道:“尔敢!”

满殿寂静,看着皇后陡然失态,从容尽失,众人只能强自按捺满腹疑惑,垂首视若罔闻。

苏岱被这一喝,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中却是生出了些什么,只是快地叫她抓不住,有些出神,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薛溯鸢轻轻一笑,挑眉:“皇后娘娘,不过一句笑谈罢了,娘娘为何这般震怒?”

孙芸站起身来,鞠娥连忙扶着她,微微使了点劲,试图安抚皇后。孙芸深吸了口气,语气严厉:“薛氏,皇嗣大事,你不过是妃妾,与皇子乃是群臣之别、主仆之差,容不得笑谈。”

薛溯鸢闻言,面上没有显露一丝一毫的不悦,似乎是自然而然一般,翩翩屈膝:“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嫔妾知错了,望娘娘宽宏。”

皇后一拳好似打到了棉花里,一肚子的邪火和忧虑无处发泄,鞠娥见状,给站在一旁的鄂来使了个眼色,鄂来正色上前两步:“禀皇后娘娘,时辰快到了,该请诸位主子娘娘,内外命妇入列了。”

皇后这才定了神,点头示意鄂来去办。由着鞠娥扶着坐下,将此事翻篇,只做无事。

殿内正有条不紊地一一进行,一列一列依次安排好守灵的位置,殿门再度传来动静,定睛一看,柳云山和沈殷姗姗来迟,乳母在身后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

皇后的脸色并不好看,盯着沈殷那张苍白的脸,心中暗骂,倒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宫中对于三皇子的流言满天飞,沈殷倒是有主意,竟托着才生产的身子携子来给皇太后守灵,此举却是挑不出错来,内外命妇瞧着只会说三皇子孝顺心诚。

皇后冷眼看着沈殷和柳云山分别在蒲团上跪好,脸上的笑容依旧冷凝,垂眸微微压了压鞠娥的手,鞠娥松了手,皇后自己走到列首,提裙跪下,双手合十瞧着再诚心不过。

跪了足足一个时辰,众人才有了茶歇的功夫,跟着的仆从连忙上前将各自的主子搀扶起来,缓步退了出去,在偏殿勉强找地方坐上一刻钟,喝杯热茶,这寒冬腊月,委实受罪。

柳云山和沈殷隔着一段,起来便急急帮着扶沈殷:“可有什么要紧的?”

薛溯鸢被竹沥扶着站起来,竹沥替她理好了衣衫,稳稳扶着要朝暖阁去,见薛溯鸢眼神看向了柳云山,便想扶着她过去。薛溯鸢却没有动,回身朝暖阁去,心潮起伏,思绪万千。

竹沥便也不理会这些,她本就不喜柳云山沈殷二人清高孤傲的样子,受着主子的恩惠,架子却是端的极高,眼下更是生了个皇子,是敌是友尚且未可知呢。就看着凛冽的北风之中,此等青竹能傲到几时。

沈殷一双膝盖冻得酸软,关节都有些缓不过劲来,只能靠着旁人的力气勉强到偏殿坐下喘了口气。

偏殿内,应萝思正和赵如意谈笑,说的是梅园的梅花开的正好,改日一同赏雪品茶,周围聚了一小堆莺莺燕燕,都是新鲜面孔,瞧着却是生机勃勃。

等众人再度在梵音下跪下,已是有些打不起精神,个个垂眸闭目做祈祷状。只沈殷的膝盖一下去,几乎就和冰冷僵硬的砖石磕出响动,刺骨的寒意和冷硬叫她生生打了个哆嗦。一抬头便对上了随侍在皇后身旁的鞠娥一双冷漠的眼,对方扯出了个森森的笑容,她只能故作无事的跪下。

沈殷知道,宫中流言是皇后的手笔,只是她千辛万苦生出来的孩儿,她怎能叫他背负此等恶名长大?只能忍下万般苦楚强自表孝,做这样子给内外命妇给天下人看看,三皇子纯孝,即便皇后再如何刁难,她都只有受着的份。

薛溯鸢规规矩矩地跪着,她前面就是宫中仅有的几个孩子,都由乳母抱着,乳母代为跪孝,再前面就是皇后挺得笔直的背影。

薛溯鸢垂眸,心中叹道,若非皇太后死的早,等孩子再大些,便要自己跪灵,那么小的身子骨,保不齐要跪出些什么毛病。皇后也是心疼王毓,也不管什么孝名,王毓已经三岁了,能走会跳了,此时也是由乳母轮换着抱着。

鞠娥看着沈殷没精打采的模样,笑容凉薄,往边上靠了靠,低声吩咐身侧的依云:“去,这蒲团子不禁跪,眼瞧着都陷下去了,换个结实的,也不拘新旧先顶上。”

依云点头:“姑姑放心,哪能拿旧货糊弄沈婕妤呀,奴婢换个好的,保管叫看不出分毫。”

依云这便轻手轻脚下去了,临出门看了眼沈殷有些弯了的背脊,微微叹了口气,只能怪她命不好。沈殷膝盖下的这个蒲团子是临时找来的,都是新棉,瞧着崭新,里面却是松软,一跪下去,几乎就陷进去了。沈殷这还未出月子的身子,膝盖骨本就受不住寒,按着鞠娥的意思只怕还是不够叫她受的,还得加把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