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广开镖局 229
作者:亘古一照      更新:2019-07-31 18:39      字数:3281

接下来的事情,真是以前所未有的艰难,来考验左二把及其兄弟们的耐心与韧性。

曲老三早就禀明左二把,赴杭之前,他要去安徽一趟。

“三哥,那就辛苦你一趟了。”

“少东家,放心吧,这是应该的。”

没想到,这一行令曲老三大叫其苦。

按说,徽州府真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文化名城,又是皖南一带的经济重城,历代的牌坊民居众多,其不论砖雕木雕还是石雕,都雕刻精美,栩栩如生。加上窄巷幽深,城内匠人制的纸、笔、墨、矾,最受全国读书人喜爱,尤其是徽墨,与湖笔、端砚、宣纸四项并称,号为“文房四宝中的佳品”。

一来到徽州府,曲老三美不胜收,他情不自禁地说:

“好不容易来到此地,我得好好地玩儿两天,要是把崔月带出来就更好了,她还从来没跟我出来玩儿过呢。”

抱着极大的好奇心,还没玩儿两天,曲老三就有些坐卧不宁了。

为什么呢?

因为,他发现这里的商业元素被破坏得太厉害了。几乎与设想的相差太大。这一下,他该如何回去交待少东家?

说是游玩,其实,曲老三是在街上寻找商机。

这一天,曲老三把玩着一块墨黑的徽墨,自言自语地说,“这好是好,可这却不能当饭吃呀!”

多年来,长江以南战事绵延不断,长毛与湘勇在湖南、江西一带打得难分难解;皖北捻军与绿营斗得不可开交。从咸丰三年开始,二十几年间战事断断续续。再加上干旱,蝗灾,水灾,兵灾,真是天灾人祸,集于一时,百姓苦不堪言,安徽的百姓尤甚。史书上记载的易子而食,析骨而炊的事,在这里竟然成了事实。人头公开出卖,一介标价从二十文到一百二十文不等。

“少东家,你可害死曲老三了!这商机到哪里去寻?”

“万一不行,那我就挨家挨户探访商家。为什么这么做?一来是为探得第一手资料,二来是为回去好交待少东家,否则,回去如何说?少东家又那么认真,总得有个说头儿呀。”

曲老三仰天长叹,无奈之下,只好挨家挨户探访商家。

“我是昌隆镖局的镖师,叫曲老三。不知尊下是否听说过我们昌隆镖局?”

“听说过,当然听说过啦。不知您有何贵干?”

“我就是想问问您这里如果开一家镖号的话,可否有商家能搭进手来?也就是说,你们商家的商机如何?平时业务多不多?”

“嗨,您可罢了这份心吧,你不看这时局?甭说是商家,连我们这些小买卖家们都无法出去做生意,那些大商家,大商分都在养精蓄锐。说得好听点是养精蓄锐,说不好听点是,歇业关门。等待着好时机的到来。”

“哦,原来如此。”

窥一斑而知全貌。曲老三走了几家商家,情形几乎都差不多。

所幸,昌隆镖局对于徽商而言,并不陌生。但时局之艰之难,令曲老三一时陷于绝境。

话说周一枪与徐文静一走马上任,就有一批买卖找上了门。原来,归化—库仑-恰克图的大宗商品交易,刚刚解禁不久。太谷康家“天字川”急着要往恰克图运往一批红砖茶。因路途较远,所运皆是驼峰跋涉。康家已经派出第一批,现在是第二批,会同其他西帮集结同行。晋冀一带的镖行,差不多都被请遍了。正好周一枪到昌隆镖局山西文水分号早已开业,康家对左二把早有耳闻,并有所往来,便不由分说将周一枪招揽了过来。外茶多年断市,今突然开市,对商家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所行之事自然早已准备停妥,不日即将上路。

从太谷经归化到库仑本有一条官道可走。

“你我可摩肩擦踵,走一趟远镖了。”

“兄弟是不是对此趟镖充满期待?”

“那是自然。”

虽然此路现成,但商旅往来繁忙,沿途水草匮乏,驼队常需到很远的驿站附近高价购买草料。众西帮商家为了节省生意成本,另辟了一条既近水草,可且行且牧,又行程较近的营路。一路宿营而去,三千多里路,三十天可到达;而走官路,五千多里路,五十天才可到达。但唯一遗憾的是,营路所过之处大都是人烟稀少、条件恶劣、常有匪帮和狼群出没的草原戈壁。为此,驼队必须集结成庞大的阵群,各家又请了镖局武师来护送,随行的猛犬也很多,真正是人多势众。这么庞大的队伍一出雁门关,便如座驼城,缓缓行进在荒漠瀚海,蔚为壮观。

“我没说错吧,这趟镖对你我来说,都是人生远程旅途上的里程碑。”

“是不是应该载入史册?”

“你说呢?”

接到此桩生意,周一枪自然很兴奋,本想给左二把去封信,可又知道南北信件往来不畅,故打消了此念头,遂带领左昌永、左昌泰、左安才等,即时赴镖,跟着驼队缓行。也就是此次外蒙一镖,大大开阔了他的眼界与心力。

“二把,你要回文水?”

“是啊,义父义母,这总号就托付给你们了。”

“放心回去吧。如果有什么事,用得上我,你就托人捎个口信。”

“会的。”

左二把将曲老三与周一枪送走后,安顿停妥张德茂夫妇,便将镖局暂时交给申豹子打理,自己欲急速赶往老家。他总感觉到,不知哪根神经,一直催促他赶紧回到亲人身边。

就在左二把与申豹子话别,正要上路之际,曲老三已派人送来消息,说杭州地面生意清淡,一时恐怕很难找到大生意,太小的生意,曲老三还很是看不起,不屑去做。

接到曲老三着人送来的消息,左二把笑着对申豹子说,“这个曲老三,真是个急性子。一上任,哪有那么好的生意等着你去做!”遂告诉来人,说要他慢慢耐住些性子,不必过于躁进。

申豹子说,“莫说是曲老三,就是我刚接了你这副担子,心里总一个劲儿地想揽趟生意,这可是真想法!这叫在其位谋其事!”

左二把笑笑,说,“你们三个就好好地在其位,好好地谋自己的事吧!我得赶紧回老家看看去!”

申豹子说,“也不知周兄那儿如何,莫不是也如曲老三一样,急如热锅蚂蚁!”

左二把说,“现在交通不便,消息自然是没有的。随他们自己出去闯荡去吧!”

“你真的就这样放心地回去了?”

“那当然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如果有的话,那就是这一桩事。”

“哪一桩?”

“芷蕙姑娘。申兄,我想把芷蕙姑娘托付给你来照料。说实在话,托付给谁都不如托付给申兄照料她,让我放心。”

“既然左兄如此信任,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你就放心回吧。”

“有劳了。”

“废话真是多。”

临行之前,他还将芷蕙姑娘也交于申豹子照料。申豹子哪里敢怠慢,朋友妻不敢欺,自然十分精心。左二把很放心,遂告别申豹子与张德茂夫妇,北上而行。

时值阳春三月,越往北走,天气就越干燥炎热,温差越大,早晚冷得穿棉袄,中午穿单衣。左二把马不停蹄,昼夜赶路,两三天后便过风陵渡,进入山西境内。

三天后,回到太原府,有熟知的相与,经打问,方知,周一枪已经率昌永、昌泰等人押镖前往库仑了。

“太好了。”左二把听后,心内一阵高兴,说,“看来,还得分开单干。瞧,这多待劲儿呀!”

自己再抖缰绳往家赶。

“终于回来了。”

一进家门,左二把顿觉一阵凄凉与萧条涌来,虽然他的兄弟不听他的劝阻,已经盖起了很气派的宅子,东西厢房的地基已经打好。

可左二把分明嗅到了一种死亡的气息,感到了一种难以忍受的疏离感。

张翠兰脚边一个很大的木盆,木盆的水里泡湿衣服,她正洗衣服,看到左二把牵着马,站在那里,搓了湿手,有些惊慌失措地站起来。

而左二把一眼就看见张翠兰的步鞋上瞒着白孝布,头上别着一支小小的白花,头发光溜溜梳在脑后,露出清秀而疲倦的面容。

“娘——是不是娘她——”左二把指着张翠兰的鞋与头说。

张翠兰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低头看自己的脚,摸自己的头。其实,左二把的意思,她明白。她刚想着如何与他说家中之事,只见左二把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两下,口吐白沫,大叫:

“娘呀——”

便直挺挺向后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被吓呆了。

“都别着慌,让我来。”张翠兰知道,这是极度的劳累加一时的气迷心窍所致。

虽然心中有底,但张翠兰还是被吓了一大跳,急着步子去扶左二把,木盆差点把她绊倒,两只脚踏在木盆里,张翠兰顾不得这些,她拖着湿淋淋的双脚,赶紧叫来左安民左安宝等人。全家老小七手八脚将左二把抬回了屋。张翠兰立立地掐住人中,足有半分钟之多。左二把才重重地哼了一声。张翠兰舒了一口气说,“阿弥陀佛,不碍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