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作者:清焰与风灯      更新:2019-08-01 11:12      字数:4747

“走吧,不要管我了。”

“等我救你。”

张忱翊转过身的一刹那,子桑越的脖子就被勒住了。不致命,但刚刚好让他说不出话来。

“看着他五选一,是什么心情呢?”

“他一定会选对。”

子桑越几乎是挣扎着说出的这句话。

“那便看看。”

话音刚落,子桑越的胸口同样开始疼,然后是五脏六腑,剧痛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内脏爆裂而死。一阵烟雾从他脚下冒出,呛得他难受,肺像烧着了一样燎,眼泪都呛出了眼眶。

而后是肝脏,一瞬间,就好像身体里所有的污秽都集中在那,堵塞,让他只感觉想吐,他没有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最后,是肾脏。后腰就像被插进一把剑,又酸又疼,周围还有嗖嗖冷风,一点一点磨着他的伤口。

他就这么被吊着,经受着肉体的折磨。心一直在疼,就像被人生生剖开。他在挣扎,困着他的铁链和石壁发出碰撞声,铁链已经生锈,但也许上面有些腐蚀性的东西,把他的手腕磨的血肉模糊,动一下,生疼。

他拼命侧过头,发现背后的石壁上色彩斑斓。

“咳……好疼……”

他看着张忱翊,眼里没有怀疑,只有满满的信任。

五种颜色的宝石就铺在他背后的石壁上,黑暗中没有光源,但它们却异常的闪着光。

黄色。蓝色。紫色。绿色。红色。

五种颜色杂乱无章排列,每一块宝石镶嵌交接处都有令人作呕的黑水。

“妈的,大不了老子都砍了!”

“你只有一次机会,砍掉你应该砍掉的那根柱子,你和子桑越就可以活着出去。砍错了你也可以活着出去,不过子桑越可就说不准了。”银面具的声音盘旋在上空,连同三头鹤和烟鬼与青面鬼一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张忱翊。

“没事……没事……”子桑越一边又一遍在心里重复。

“啧。”张忱翊看着周围矗立的五根柱子不知所措。

“可以同时把它们砍断吗?云天?”

云天没有说话,显然和风华一样被封印了。

子桑越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直到一阵剧痛让他不得不清醒。

一把刀,插进了他的灵骨。

“呵……”子桑越轻出一口气,有气无力地挣扎,“你要杀了我就快点,别让他……难受……”

“想的挺美,我要让你看着他死。”

子桑越垂下头,看着血一点一点滴落。

“你到底是谁……”

“我吗?”银面具轻笑,“告诉你也无妨,我是你哥哥。”

哥哥?!

“不信吧?你早晚会信的。”银面具将刀一拔,站在一边冷笑。张忱翊透过屏障听到子桑越一声痛呼,心都颤了。

“到底是哪根,根本没有线索!”

子桑越缓缓抬眼看向了张忱翊。此时的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铁链似乎松了一点,然后他的手指无意中碰到了一块宝石。

黄色的宝石。

碰到的一瞬间,他的肺突然轻松了,那阵呛人的黑烟好像造不成什么影响了,同时黄色的宝石中发出了一个声音。

他惊讶,然后又碰了一下紫色的宝石。

不出所料,脾脏也不再疼痛,宝石发出的声音也比刚才的低。

只可惜他一次最多碰到两个宝石,不然他也许会好受很多。幸运的是他的手边刚刚好有五个不同颜色的宝石。

黄色,紫色,蓝色,绿色,他都碰过了,每个宝石有不同的音,也对应了不同的内脏。唯独红色。他的心一直在疼,无论怎么碰那个红色宝石都没用。

子桑越好像突然明白了。

脾应宫,其声漫而缓;肺应商,其声促以清;肝应角,其声呼以长;心应徵,其声雄以明;肾应羽,其声沉以细,此为,五脏正音。

那么,疼痛的顺序是线索?

他努力回想了刚才发生的事。

先是胸口,然后脾脏,肺,肝脏,肾脏。胸口一直在疼,从未停止。

紫色对应脾脏,黄色是肺,绿色是肝脏,紫色是肾脏。碰哪个,哪个疼痛就停止,而心,对应的是红色,无法解脱。

子桑越按照顺序敲了下那些宝石。

宫商角羽?

宫商角羽。

四个音一遍一遍的重复,子桑越只觉得这旋律耳熟,但还差点什么。

于是他在每两个音之间加了徵音进去。一点一点,最后成了一段他听过的旋律。

与越。

是与越的前奏。

“风起云动……”

张忱翊应该砍掉红色的柱子吗?

可第一个音是宫。

好纠结。

“嘿闷蛋!”

子桑越猛然清醒,以为张忱翊解决了一切,却发现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眼前,是背对着他的张忱翊。张忱翊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张忱翊?”

“我写给你的那首歌好听吗?”

“……”

“回答我。”

“好听。”

“那我好吗?”

“很好。”

“有多好?”

“……”

“我把心给你,你要吗?”

子桑越刚想回答,却见张忱翊转过身,满脸是血,胸口一片空洞,手里血淋淋的一片。

子桑越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幻境消失。

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透过监牢去看,三头鹤和烟鬼又和张忱翊交手了,说好的一炷香已经没了四分之三。

红色吧,应该就是红色。

“张忱翊,砍红色的柱子。”

“啊?红色?”张忱翊犹豫了。

哪个是红色?

子桑越看张忱翊不动,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红色。”

“那个……是每个柱子花纹都一样吗?”张忱翊有点心虚了。

“是,都一样。”

“糟了。”

眼前的五个柱子在他眼里全都是灰白色的。

“朱雀,你先把我变回去!”张忱翊也顾不上瞒子桑越了,眼前脱身重要。子桑越听了他一声喊,也明白了。

原来现在你是分不清颜色的。

“朱雀被封印了,你叫她没有用,别想了,还是靠你自己想想怎么砍了红色的那个吧。”银面具冷笑。他打了个响指,子桑越身后的宝石齐刷刷的发亮,所有的颜色和音调之间的对应全部被打乱。

“我可以告诉你,他就应该砍红色的,不过可惜了他看不到,你,也没办法告诉他。”

子桑越咬了咬牙。

“红色是徵音。”

银面具笑了。

“你再听听?”

子桑越再听,已经不是刚才的调子了。他想通过音高来分辨,结果银面具却把除了红色之外的宝石全部摧毁,只剩了红色宝石。

他轻敲了敲它。

“你能不加参考,直接听出这是什么音吗?”

子桑越愣住了。

凭空给他一个音,他怎么能听的出来!就连宫商角徵羽,他都是将音高和顺序一一对应才勉强记住的。

谁叫他是个五音不全的音痴。

张忱翊敲了敲那些飞速运动的柱子,每一根柱子都对应着宫商角徵羽不同的音,只要他知道红色的柱子对应的是哪个音就可以。

五根柱子一直在飞快变换位置,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守在原地,将每根柱子都敲一遍,当听到正确的那个音的同时瞬间砍断它。

反应和力量需要一瞬间的集中,才可以脱逃。

只剩了四分之一柱香。

张忱翊回头看了一眼子桑越。也许是银面具有意而为之,子桑越奄奄一息的喘息就像在他耳边,他听的一清二楚。

“子桑越,撑住,撑住……”张忱翊回身一剑彻底斩灭了烟鬼,背上已经汗如雨下。还有一只青面鬼在他身后嬉笑,三头鹤穿出监牢,用翅膀将子桑越包了起来。

“你时间不多了,如果你下不了决定,子桑越马上消失。”

子桑越还在努力听那个单一的音到底是什么音。不高不低,不是宫,也不是羽,只能说商角徵中的三个,可他真的听不出来了,没有高低比较,他要怎么蒙!

红色,到底对应着哪个音!

三头鹤一根羽毛化成利箭,缓缓划开了子桑越的外衣。

“云天,云天你给老子出来,快告诉我哪个是红色!”

没有用。张忱翊以为云天一定会像第一次在镇妖塔那样听他的召唤,可现在云天却像死了一样。

轰隆一声巨响,地板被穿透,张千诚跃上九层,土块飞溅,张忱翊趁乱向下看了一眼。

梼杌已经死了,孟落被捆在那面墙上。

“千诚家主!”张忱翊一瞬间以为救星来了,结果下一秒心就凉了——张千诚以绝对压倒的力量直接抢走了张忱翊的剑,然后熄灭了那根负隅顽抗的香。

柱子停止了转动,一切都安静了,但镇妖塔的墙壁却越来越坚固,顶被封,底层的乳白色湖水一点一点往上涨。

“恭喜你,游戏结束。”

子桑越还是被吊着,张忱翊火了,一怒之下一条火龙从灵骨里窜了出来,冲破了他和子桑越之间的那片监牢。

从灵骨里放火龙,对身体伤害极大。

“闷蛋别怕,咱们一定能出去。”

“出去?想的倒是美。”张千诚拿着剑指着张忱翊,“你,把主魂给我,然后带着你的魂魄滚出我的身体。”

“我呸,这是我的身体!你算什么东西?”张忱翊也不含糊,上前一步用火龙围住了满身黑气的张千诚,手直接握着剑,也不管疼,“把剑给我,不然我让孟落直接去死。”

“你碰落儿试试?!”

“试试就试试,你以为我不敢?”

“够了……千诚家主,我,求您,带他出去……”

子桑越还是被吊着,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卑微表情。

“不用你求他!我自己可以出去!”

“还有,请您救救我师兄……”子桑越并没有理他,而是惦念着下层的子桑阳。

子桑越的头脑倒是清楚,这个银面具,阴魂不散,每次却都不杀张忱翊,总是对他身边的人下手,摆明了就是要张忱翊难受,再加上之前孟落说他命途多舛,这种做法,也就逐渐理解了。

所以他想,如果他愿意拿什么代价来换,一定是可以的。

“不就是几根破柱子,”张忱翊不管张千诚了,火龙直接咬断了子桑越的锁链,子桑越掉下来,被他稳稳的抱了起来,“老子今天都砍了,子桑越就在我这,要出去,也是一起出去!闷蛋,从我怀里拿刀。”

子桑越乖乖的从张忱翊怀里把刀拿出来了。

“划我灵骨,放龙!”

子桑越迟疑了。

“信我,死不了,咱们出去,让师姐给我治伤就行!”

子桑越咬了咬牙,划开了张忱翊的灵骨。

砰咚五声巨响,五天火龙同时咬向了柱子。令人惊讶的是,柱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铜柱那样坚不可摧,反倒像木头,很容易就断掉了。柱子是中空的,里面源源不断的冒出紫色的云雾。

“哈哈哈哈哈哈——”一声畅快的笑传了过来,无比刺耳,“张千诚,你也有今天!你也有让你身边人为你牺牲的一天!”

张忱翊定神一看,张千诚的三魂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不顾乳白色的水冲向了下面的孟落。

“早知道这样,干嘛亲手把孟落捆住!”

“别顾着看他了,不看看你自己?”

子桑越手中的匕首慢慢开始融化了,连同槿央的魂魄一起。槿央像被烈火焚烧,魂魄一点点被逼出来,扭曲,逐渐看不清楚。张忱翊只能听到她断断续续的,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喑哑声音,然后眼睁睁看着她消失。

“哥……”

甚至没有一句完整的话。

“看看沾到你的血的东西吧,它们,都得消失——谁叫你是煞命!靠近你,都得死!”

“沾到我的血的……?!”

再去看子桑越,他的胸口上也沾了张忱翊的血。说十指连心,可不止十指,心脏为中心,他全身都开始变得透明,他逐渐变轻,一点一点慢慢消失。

“子桑越?!不行,不行,你不能消失!”

“简单,小事,你给我跪下,求我,我就让你们两个完好的出去。”

本以为张忱翊会挣扎一下,结果张忱翊直接跪下了,毫不犹豫。

“你放子桑越走,你想怎么样我都可以!!我求你。”

“怎么样都可以?”

“怎么样都可以!”

唰的一声,血飞溅。

子桑越和张忱翊的视线同时被抽走了一半,没有痛感,但彼此都能看到彼此的一只眼睛在流血。黑色的瞳孔变成了金色,很美,但失去了光彩。

“子桑越,你的眼睛……”

“你也一样。”

“你这畜生!要我瞎可以,你动子桑越干什么!”

“弱者,就要被欺凌,你们的两只眼睛,我收下了。”银面具再次现身,他将三头鹤和青面鬼同时斩灭,然后一步一步走向了张忱翊。

“想看看我是谁吗?”他轻笑,挪了挪面具,露出一直完整的眼睛来。

上挑的眼角,血红的瞳孔,眼角的皮肤伤痕累累。

“猜吧,我就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