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作者:金皑皑      更新:2019-08-02 01:16      字数:4757

晋阳公主把从龙葵那里套到的话说给林燮听,林燮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也许是我想多了,还是等蔺兄到了再说吧。”

龙葵一直待在林府,没往外出,她每日只是静静看看林府的各处风景,夜晚回去,便会拿笔画下来。

“你为什么画我家,画我父母,画我?!”要是别人,林殊也许会把人直接当奸细给处理了,可面对手执画笔作画地蓝衫女子,他想要问问她这是在做什么。

“我这是在为一个人画的。”龙葵拿笔的手听到林殊的话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漫不经心道,“他离家十三年之久,就算是后来走到家门口,他也不能走进去。他苦心谋划那一切,为的就是能够回家,哪怕那家,父母不在,已荒废多年,他也想回家。可是他越是想要回家,越是回不去啊……”

“你怎么哭了?!”林殊一看龙葵哭了,有些心慌,“想要回家,回去便是,有什么难的。你别哭啊……”

林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又找不到手帕,只能扬手用衣袖给她拭擦眼泪。林殊的这个举动,让龙葵看到了她的梅长苏,微愣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随即拿出自己的绣帕拭去自己脸上的泪渍。林殊也注意到自己刚刚的举动有些过了,有些尴尬,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选择了转身跑开。

龙葵有些出神地望着林殊那落荒而逃有些慌乱的背影,喃喃道,“回家,不是想回去就可以回去的。你想要回家,可那是你家的地方,早已荒废不堪,家里的人也早就不在,你就算是回去了,那也不是你想要的那个家了……”

像是梅长苏,像是她自己,都是无家可归之人。她现在的心情,少年林殊不会明白,可梅长苏却是懂得的。

蔺阁主连夜兼程赶来,见到林燮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要求见龙葵。林燮见自家老友双眉紧蹙,脸色很不好地样子,也没问他,就直接把他带到龙葵所在的园子。

林燮跟蔺阁主到时,龙葵正好画完最后一笔。她把笔放下,走到蔺阁主面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当初他送与她的玉印拿出来给她。

玉印一到手,蔺阁主就知道是真的。世人只知道琅琊阁的少阁主是蔺晨,却不知这少阁主的玉印有两枚。他给了蔺晨一枚,另外一枚一直被他戴在身上。前几日他忽而发觉身上的玉印不见了,接着就接到林燮的飞鸽传书。他可以肯定他的玉印不是被人偷走的,他想要知道这玉印怎么回到这小姑娘手里的。

“我想要知道,这玉印怎么会到你手里的?!”

“您给我的。”

“什么时候?!”

“我不知我现在所处的时空具体是大梁的哪一年,不过看林殊现在的年纪,应该是三四年之后。”

在蔺阁主面前,龙葵没想瞒着,她选择实话实话,是因为蔺阁主能信她说的。她现在需要蔺阁主帮她找到梅长苏。

蔺阁主是坦然接受了龙葵的话,林燮却有些接受无能,恕不知更让他接受不了的,还在后面呢。

“当初您把这枚玉印送与我的时候,说过,凭着这枚玉印,我可以让琅琊阁帮我做任何事。而今,我与我夫君走散了,我想让您帮我找到我夫君。”

“你夫君是何人?!”找人,这个琅琊阁在行,可还是得知道要找的人是谁。

“琅琊榜首,麒麟才子,江左梅郎,梅长苏。”龙葵张嘴就说出世人对梅长苏的评价,可说完后,她忽然想到他们现在也许都不知道梅长苏。龙葵无法,忽而想到自己刚刚画好的梅长苏地画像,拿起,递到蔺阁主面前。

蔺阁主看着中那清秀俊朗的男子,嘴里重复着龙葵刚刚的话,“琅琊榜首,麒麟才子,江左梅郎,梅长苏。”

林燮也凑过去看,下意识的皱眉,“你们琅琊阁排出的各中榜我多少都知道些,没见过这人啊?!”

火寒之毒,挫骨扒皮解毒之后,容颜巨变,就是亲生父母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这是后人对火寒之毒的评价。

现在见林燮也忍不住梅长苏来,龙葵眼眶湿了,没有忍住,把那残酷的事实脱口而出,“这是林殊,多年之后的林殊。”

“什么?!”林燮不信,“龙姑娘你说错了吧,你见过的,我们家小殊不是这副样子……”

“他是林殊,是多年之后受了火寒之毒,挫骨扒皮,容颜巨变的林殊。”龙葵知道自己不该说,可她还是忍不住。当初静妃见到梅长苏时,哭着说,你现在这副模样,怕是到了地下,你的亲生父母都会忍不住来你。

果然,林燮没有认出梅长苏来。

林燮整个人如同遭到雷劈一般,“我们小殊,我们小殊怎么会中了火寒之毒,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现在就算是说了,我离开后,你们依然会忘记我所说过的话,所有的人与事皆会按着原本的轨迹往前走。就算是我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再没谁能比龙葵清楚时空法则的残酷,就算是你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你也没办法改变什么。就算是你改变了,那失控的未来更不是你能接受的。

蔺阁主比林燮理智,“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与我夫君本是想要回去看蔺晨的,只是没想到我与他失散了。碍于时空法则,林殊在这里,我夫君应该在多年后的大梁。”龙葵把穿越时空用的流光佩拿出来给蔺阁主看,“我与我夫君一人一半,我现在找不到了,我知道琅琊阁能力很大,我想让您帮我找到回去之法,我想要回到他身边……”

蔺阁主在去接流光佩的时候,不经意碰到龙葵的手腕,忽而意识到有些不对,没有选择去接龙葵手里的流光佩,而是把手搭在龙葵的手腕上,为她诊起脉了。

“你们成婚有多久了?!”

“已有两年。”龙葵不明白蔺阁主为什么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蔺阁主听后,收回手,对她道,“你有身孕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但你思虑过甚,腹中胎儿坐胎有些不稳。”

“我有孩子了?!”龙葵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地肚子,神情有些茫然,“我有孩子了?!”

林燮同样被吓到了,他现在算是有些信了眼前这小姑娘的话,可突然听到自家老友说这小姑娘有身孕了,便傻眼了。他们林家子息不丰,突然冒出一小姑娘说是他未来儿媳妇,还怀了他家下一代。林燮有些接受无能。

“碍于时空法则,同一时空不会存在同一个人,同一件物品。像是玉印,像是林殊与我夫君。这玉镯会存在,怕是因为长卿哥哥在这手镯上为我施了保护阵法。”

有蔺阁主在,有林家的家传玉镯,林燮选择信了龙葵的话。

“琅琊阁内确实有逆转时空之法,可问题是,谁也没试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蔺阁主觉得他还是得给龙葵打预防针,“要是无效的话……”

“没效的话,我就在琅琊阁等着,等着我夫君来找我,等我初来这时空的时刻到来之时,我便能离开。”龙葵已做了最坏的打算,手下意识的摸着肚子,“可我还是希望能够回去,能够让他知道有了身孕,他定会笑得很开心。我想要他陪着我跟孩子……”

蔺阁主不忍心再打击这姑娘,便不再言语了,林燮也无奈叹了口气。

从龙葵现在所住的园子出来,蔺阁主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自家老友,问他道,“你信不信她所说的?!”

“一开始不信,有我在,我们家小殊哪里会经历那些,火寒之毒,挫骨扒皮,面目全非。看着那张画中的人,我竟然从中找不到一丝我们家小殊的痕迹。那小姑娘不说,我也猜到了,我们家小殊变成那样,怕是我们林家倒了,我也不在了……”林燮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我本不信的,可是你不是信了吗,你都信了,我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不过好在,林家倒了,我不在了,我家小殊还活得好好的。琅琊榜首,麒麟才子,江左梅郎,就算是我们家小殊变了容颜,依然是出色的人物。还给我找了个漂亮的儿媳妇,儿媳妇还有了我们林家的下一代……”

“你倒是会苦中作乐,少年将军变成麒麟才子,你们林家可是武门世家,小殊那孩子现在已是赤焰军的少帅了……”而造成这一切的,都该是那火寒之毒,蔺阁主清楚火寒之毒的毒性,他不忍心告诉自家好友,中了火寒之毒的林殊到底会经历些什么。他也不忍去想,林殊那孩子未来所要经历的一切。

林燮不是苦中作乐,他是清楚,就算是去想,想去与天搏,与命搏,改变不了的还是改变不了。一旦那个是自己未来儿媳的蓝衫女子离开,他们便不会记得这一切,一切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蔺阁主要带龙葵会琅琊阁,因为赤焰军务繁忙,林燮走不开,林燮把林殊踢了过去护送龙葵回琅琊阁。

临走那日,龙葵跪下给林燮跟晋阳长公主磕了个头。

“他一直都想带我回来看你们的。今日,我离开后,你们怕是再不会记得我曾出现过。我今日这一拜,是为他,为我,也是为我腹中孩儿……”

龙葵再次叩头,却被晋阳长公主给拉了起来,静静抱住她,带着哭腔,喃喃道,“只要你们能过得好就好,只要你们能过得好就好……”

林燮看到自家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夫人抱着龙葵不肯撒手,眼圈也有些红红的。

林殊不明白自家父母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以后又不是不见了,哭什么啊……”

是生离,亦是死别。蔺阁主看得分明,却没有告诉林殊。这世事艰难,知道的越好,才会越幸福。

“你到底能不能行啊?!”丢了妻子的梅长苏急得不行,可看蔺晨这不着调地样子,他就有些后悔让蔺晨试试,他应该用魔剑找红葵来帮忙的。

“别废话,好了。”画完最后一笔,蔺晨伸手给梅长苏要一件带有龙葵气息的物件放入阵法中,作为找到龙葵的影子。

梅长苏把魔剑放了进去,心里着急到不行。他告诉自己,要是蔺晨这次不行的话,他就再不信他,他要去找红葵帮忙。

龙葵那个时空,画阵之人也是蔺晨。

林殊看着一步一步走进阵法中央的龙葵,心里忽生出不舍,出声喊住她,“小葵……”

这么熟悉的呼唤声,龙葵停住脚步,回头看他,冲他一笑,并没有说话。

“我们还会再见吗?!”望着就站在不远处,眉眼弯弯,笑靥如花的蓝衫女子,林殊想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再见面。

“会。”龙葵笑着冲他点了点头,“也许你的未来会艰难无比,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遇到你那日,便是我再也不会离开你的时候……”

龙葵的话又让林殊红了脸,他正想冲龙葵喊上一句,你都是有夫之妇了,能不撩拨我吗?!他话还未出口,就只见她一步一步走入阵眼,尔后白光一闪,他下意识的闭眼。再睁眼时,林殊觉得自己心里空荡荡的,他好似忘了些什么。问蔺晨,却被他拉着去比剑去了。

白光闪过,梅长苏下意识的闭眼,再睁眼时,便只见他心心念念的姑娘站在他面前,眉眼弯弯,笑得很是好看。梅长苏快步走上前,伸手把她给抱在怀里,有些后怕道,“我竟然把你给弄丢了,我怕极了,我怕再也不能见到你……”

“我见到了还是林殊时的你,给父亲母亲叩了头……”龙葵与梅长苏说着她这些天的经历,把他抚摸着自己脸的大手往下拉了下,让他的大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冲他笑道,“父亲母亲知道我有了你的孩子,很是高兴,他们高兴你有妻有子,高兴林家有后了……”

“我知道……”在抱住龙葵那一刻,早已忘记的少年记忆瞬间闪现在脑海中,梅长苏这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我说,你们俩能分一点注意力给我吗?!是我,是我把小葵弄回来的,你们能不这么过河拆桥吗?!”单身狗蔺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们俩能等回去再抱吗?!到晚上,回到你们自己的房间,你们想过多久,我都不关你们。现在别抱了好吗?!你们俩要是再这么抱下去,江左盟那帮人就又该闹着上来了……”

梅长苏直接翻了个白眼,没搭理蔺晨。

龙葵则靠着梅长苏,笑着跟蔺晨打招呼,“蔺晨哥哥,好久不见。”

“还是我们小葵懂事啊,不想某些人就喜欢干过河拆桥这般缺德的事……”蔺晨很是不满地瞪了梅长苏一眼,殊不知梅长苏根本没搭理他。

梅长苏直接弯腰,一个公主般,把龙葵抱在怀里,就往下走。蔺晨一看梅长苏抱着龙葵直接走了,连忙追了上去,“等等我啊,你们……”

不管是蔺晨、飞流还是黎纲、卫峥他们,只要梅长苏还活着,便是最值得高兴的事了。而今,他不仅活着回来了,还带回来了龙葵与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这大概是大渝那场大战之后,最值得庆祝高兴之事了。

那场困局,早已结局;那些艰难,也早已过去。

而今,梅长苏回来,便是新生,便是开始。

梅长苏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