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萝，今天夜里的客人可多？”泺源将香粉擦在脖子手腕处，拿起桌上的胭脂抿在娇嫩的双唇上。
“多呢，都嚷着要一睹泺姑娘的美貌，想听您的小曲。”莳萝也是很少看见有这么多客人，原先红红在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多客人呀。
“以后叫我泺源姐姐便好，以后都要由你来伺候我了，伺候别人怕是不习惯吧。”泺源微笑着摸摸莳萝的头发。
“泺源姐姐？”
“以后啊，不止要伺候女人还要伺候男人。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泺源语重心长的说，眉头紧皱。过了会儿又想起了什么：“那莳涣可是你的丫头？”
“是的，她五岁之时被卖到我府上，自幼跟着我，已有两年。我娘见她倒也机灵，便将她收作义女，也是为了能好生陪伴与我。”想起莳涣，莳萝心中便起了愧念，要是当初她不进岳府，现在也不至于被卖进馆子里，不用跟着自己受苦。
“我无父无母，是婆婆将我一手带大，八岁那年她病逝了。我听闻像我这种女孩子唯独青楼可以收留，我想着只要能活下去，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与其病死饿死，倒不如衣食无忧。”想起过去的日子，泺源轻轻叹了口气。
莳萝没有开口，她想安慰她却不知以什么角度，现在自己也是无父无母，也不知道以后要何去何从。在馆子里也待了一年快了。六岁前她是无忧无虑的岳府大小姐，现在她是青楼姑娘，也只是个青楼姑娘。
“去把窗子关上吧，寒得头疼。”泺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淡淡地说。
泺源起身走到窗前，这才发现窗外下起鹅毛大雪。雪花落在窗缘上化成一滩水。莳萝望着窗外，楼下地面上已经覆盖了薄薄的一片白，有马蹄印还有车轮印，还有少许大大小小的脚印。对面屋子底下还有个老妇人搂着一个小女孩，对迎面走来的路人乞讨。巷子里格外安静，那老妇人的声音显得格外沙哑。莳萝伸手关上窗子，又走到一边为泺源加了些银丝碳。
走出泺源的屋子，莳萝快速回到了自己屋子，只见莳涣趴在枕头上哭泣。
“可是谁欺负你了？”莳萝将莳涣扶起。
“飞燕姑娘说我给她打的水凉了，将那水泼与我身上。还说小姐您是泺源姑娘的丫头，我是您的丫头，现在伺候她倒不配了。”莳涣一边哭一边说，口齿有些不清。就连在岳府涣涣也不曾受过任何委屈，家中人都把她当家中二小姐看待。莳萝也没办法，抓住莳涣的手说着：“谁说你是我的丫头了，你与我二人情同姐妹，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以后谁也不允说你是我的丫头。”莳涣擦擦眼泪不再哭泣。
“你将是湿衣服换下，可别感冒了。我有点事，我出去一趟。”莳萝说完，去自己衣橱拿了一套衣服递给莳涣，又拿着一张毯子，就出去了。又急匆匆去厨房问掌事的老妈子硬是求着讨了两个馒头。她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巷子里的老妇人还在那里，她上前将两个还冒着热气的馒头放在她面前的碗中。老妇像是睡着了，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看着她，小声的说：“婆婆睡着了，不要吵醒她哦。”莳萝将那毯子给她们盖上，小女孩却把自己这边的毯子往老妇人那边扯了些
“吃馒头吧。”莳萝拿起碗中馒头塞给小女孩，小女孩紧紧拿着那两个还热乎的馒头，她看了看手中的馒头。还是没有下口。“等婆婆醒来了给她吃，每次有好吃的婆婆都给我吃，现在我有好吃的了我也要给婆婆吃。”小女孩笑脸盈盈看着边上睡着的老妇人。“长大了要好好照顾你的婆婆。”莳萝笑着摸了摸这个比她还小却更体贴的小女孩。
雪下得更大了，天色却不觉得那么暗了，有银色的雪点缀着这个寒冷的冬夜。
莳萝回到莳花馆，堂下已经挤满了人，屋子里烧着碳，人又多显得格外温暖。泺源姐姐坐在人群之间，弹着琵琶。
一曲琵琶语，两眼泪花聚，相思苦，盼中守，朝看花开，暮数落瓣。香艳未散，最怜蕊残。欲借绛珠仙子花锄用，想给花瓣垒香冢。伤心问飞燕：几度风雨离人愁，陌上花语谁最优？仰头问愁云：叠词展画是何意，闭月羞花为哪般？低眉问孤心，合适方得中秋月，何时才赴柳下约？
此时一个男人带着一个男孩走进了莳花馆，不少人将目光投到了那个男人身上，也是，带着孩子进来的还是头一人呢。一个喝醉了男人见此走上跟前，一只手拿着酒壶一只手搭在那个男人肩膀上：“这位大爷怎么想着带个乳臭未干的小少爷来这莳花馆呢。莫非您父子二人想一起开开荤？”那个醉汉大笑起来，堂下一群人听到一起哄堂大笑。男人脸色不太好，拍开他的手，领着男孩径直走上楼。
客人们觉着这男人好生无趣便不去搭理，又继续寻欢作乐起来。
“今日王爷大驾我这莳花馆可是有何事啊？”林老鸨看见男人腰上挂着的玉佩，便认出了眼前这个男人，只不过他今天没有像从前那样掩面，没想到这个王爷到没有她想象那样肥头大耳淫荡不堪，英俊的脸上透出一股寒气。“我打听到你先前从赵老四那里买来两个六岁姑娘，可有此事？”男人倒了一杯酒却没有喝，男孩安静的站在他身后，不说一句话。
林老鸨有些害怕，不知道安平王到这找她这是为了什么，该不该说真话呢。
“你大可放心讲便好，不过我喜欢听真话。”王爷大概也是看出她的心思。
“是城外岳府遗孤。”林老鸨也不敢撒谎了，索性说了出来。
“好生照顾着，不许她接客。”王爷说完就领着身后的男孩走了。
男孩这才张口问：“那孩子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还没等高嵩张口，莳萝匆匆忙忙给给人送酒时不小心将酒撒到了他的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给您擦擦。”莳萝从袖口拿出手绢给眼前高大的男人擦拭衣服。“哪来毛丫头，做事笨手笨脚的。”一边的男孩怒口大骂：“还不滚开。”闻声林老鸨从屋子里走出来，连连道歉：“都怪我教训得不好，这丫头买来没多久，可别怪她呀。”
高嵩看着眼前小女孩，又看看林老鸨，见林老鸨点点头，问道：“叫什么？”“小女子莳萝。”莳萝紧张的疙疙瘩瘩的说。“抬起头来。”莳萝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小嘴紧紧抿着。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头也不回离开了莳花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