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黄二人一路上手拉着手回到别院已是傍晚，天上的云彩在霞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迷人，二人一路上也是边走边欣赏着这般美景，这朵云像什么，那片霞光又如何美丽，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

因为已经住在这里多日，使团又提前打过招呼所以他们并未受到任何阻拦便畅通无阻的进入别院。本来他们想先去拜见世子，毕竟还要在此处多打扰几日，可世子没看到反而在一处凉亭看见缘灭法师，他一如既往的在那吃着鸡腿，喝着小酒。

二人略有些尴尬，但毕竟到了此处也不好回避，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打了个招呼。

“法师好。”“法师好。”

“奥，你们回来啦，还没吃吧，贫僧这里正好有上好的美食美酒，来一起吧。”法师毫不顾形象的用手抹了抹嘴，招呼他二人道，如果不是手上一手的油渍此时恐怕已经伸手过去抓人了。

二人面色有些不好却又不好明说，但也只能先坐下来。郭天宁早先便听黄小彤说过这位法师的嗜好但一直不甚相信，毕竟是名满中都的大法师怎会如此？没想到今日亲眼所见竟是真的，如此不受清规戒律的和尚倒还是第1次见。

“法师，你这般似乎不大合适吧。”虽说是在他人居所但郭天宁一向有一说一，干脆直接开口询问。

不过法师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反而呵呵一笑，“郭施主说不大合适是指跟贫僧一起喝酒吃肉不合适还是指贫僧喝酒吃肉不合适？”

“佛门自有戒律，酒肉均是大戒，大师身为佛门高僧怎可如此不守清规戒律？”

法师放下手中的鸡腿拿起抹布抹了抹手，眼神中略有些不屑，“清规戒律？规矩都是人定的，既然能定也就能改，活人岂能让尿憋死！”

“虽说如此，但毕竟国有国法、寺有寺规，怎可擅自改动…”郭天宁略有些激动完全不顾黄晓彤在一旁拉扯他的衣袖。

“呵！郭施主可真是冥顽不化呀！贫僧不过吃了只鸡腿你就要在这里说三道四，那贫僧且来问你，古人有云不孝有三，你可知是哪三不孝？”

“这个，在下确是知道，不孝有三，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家贫亲老，不为禄仕，二不孝也;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不孝也。”郭天宁说话之时昂首挺胸，看上去极为傲慢，他虽在蒙古长大但母亲多年来找寻了不少汉人书籍教习于他，虽然她自己大字不识对这些汉人礼教也是一知半解，不过好在郭天宁自小聪慧倒也能理解。

“看来郭施主虽在蒙古长大但是这汉家礼法却从未落下呀！既然你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和尚最大的清规戒律便是不可取妻生子。贫僧不过吃了只鸡腿你就要说三道四，可贫僧不娶妻生子、断子绝孙你却只口不提，你这岂不是舍本逐末嘛！”

“这…”郭天宁被法师反问的不知如何回答，支吾半天才说道，“但法师毕竟是佛门高僧，怎可像世俗之人一般…”

法师本不想与这郭天宁废话，但又忍不住想好好与他辩一辩，他又拿起酒壶大口饮了几口。“贫僧虽是佛门之人却首先是人子，难不成这佛门戒律比天理伦常还大？”

“这…”

“规矩都是人定的，凭什么和尚就不能喝酒吃肉、娶妻生子，贫僧偏偏不信这个邪。就如同那些世俗之人生来尊卑有别，但凭什么？古人也有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世上的规矩终究要改一改。”说罢又撕下一条鸡腿大口咀嚼起来。

郭天宁已经不知如何说了，毕竟感觉法师所说句句在理，但这一切又突破了他以往的认知所以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只能傻傻的愣在那里。

不过旁边的黄小彤明显比他机灵的多，“法师高见虽是闻所未闻但确实句句在理，小女子佩服，那我也不客气了。”说完尽也不客气地撕下一块大口吃起来，口中还同时说道，“真香。”这倒是让旁边的郭天宁有些不知所措。

黄晓彤又拿起一瓶酒喝了一口，见郭天宁迟迟没有动静心中焦急干脆又撕下一块直接塞到他嘴里。

法师见郭天宁这般模样知道他心中并未完全想通便停了下来，擦了擦嘴说到，“看来郭施主还是没想明白，其实也不奇怪，世人大多习惯安于现状、遵循守旧，一旦有人做出什么不同的事情就群起攻之，生怕他们会破坏现状。”

“大师所说不错，自古改革家都倍受磨难，一旦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就会被一堆人拿到祖制大加批判，但须知富国强兵却只能是这些改革家才能做到的。和尚本也是人，又没有做什么大恶之事怎么就不能喝酒吃肉、娶妻生子，神佛济公不也是一个酒肉和尚嘛！我倒觉得法师所为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黄晓彤敬了一杯酒极其称赞的说道，她在家中就对盟中一些臭规矩极不顺眼，多次都想改变只是门中一些长老多番阻拦让她不得不放弃，面对法师总算找到知音了又怎能不高兴。不过此时缘灭法师却是话锋一转开始打听起他们二人的底细来。

“据贫僧所知二位都是南朝宋人，只是一个长于蒙古，一会游玩大金对吧。”

这一下二人倒是愣了一下，心下想到他是如何知道的，不过再一想他毕竟背靠世子各种情报机构都可以为其所用，想知道这些事也不难。

“不错，既然法师都已经知道了我们也就不瞒了，在下黄晓彤家父是江东盟盟主，而天宁他是蒙古托雷王子的结拜安达。”

这一下子倒是让法师愣住了，他只是知道这二人祖籍在宋国，没想到来头如此之大，黄觉那可是宋国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论地位丝毫不在他之下。而蒙古的托雷王子就更了不得了，连他都不敢望及项背，论地位恐怕只有王爷才能匹敌，连世子都差了一截。

“原来如此，老衲失敬，没想到二位来历如此不凡。”说话之时双手合掌态度谦卑，完全没有刚刚的那般洒脱。

“法师这就见外了，我等武林儿女本就洒脱，最不喜欢这些臭规矩，怎么一知道我们的身份反而拘束起来，早知道便不说了。”

黄晓彤略有些生气的说道，她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份除了为安全着想也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因为身份地位而对她特殊对待。

“如此也好，老衲倒是自在。我和令尊年轻之时倒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和黄姑娘一样也是江东盟的少主，没想到这一晃便10多年过去了，真是时光飞逝啊！”缘灭法师回想起了一些往事，他摸着胡须仰着头一股回忆状，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对了，听说郭施主这次寿宴结束要南下宋国离开蒙古，不知是如何想的，你这可是把唾手可得的大好前程直接扔了。”

郭天宁笑着摇了摇头，“荣华富贵并非我所想，自小我几位师傅便教我行侠仗义、惩强扶弱，母亲也教我尊师重道。这些年来我随军东征西讨攻城略地，见过不少屠城的惨状，实在不想继续下去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你离开蒙古是为了远离杀戮像你几位师傅一样做一代大侠？”

郭天宁听完一下子激动起来，“不错，正是如此，扶危助困、拯救苍生，这才是我等侠义之辈应做之事。”

“拯救苍生？”法师略有一些戏谑的重复了这几个字，手不自觉得摸了摸胡须。

“大师有什么异议？”郭天宁有一些奇怪，但想想自己所说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这些武林中人总是把拯救苍生挂在嘴上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贫僧苟活了数十年见过无数像你这样的武林中人，可你可知这世上有多少苍生？你要如何去拯救他们？”法师收起了一脸笑意显得有些庄重，把手中的东西尽数放下又拿起抹布擦不擦手，法师这般模样就说明他有正事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