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渊说的都是从实际出发，我只是提了一个空想罢了，假设官府能稍稍干预二三，重点对象加以扶持，规范性独特性便能共存，但是这对官府要求也极为高，不能因私偏公，不能假公济私。”柏桐说完，笑了笑。
“柏兄理念和我幼时一位师傅理念倒是略有一致。”宋子渊淡淡说道。
“哦？不知这位师傅是谁？可还有幸去拜见一番。”
“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不过若是我那位老师知道你与他观点一致，想必定会很是欣慰。”宋子渊说道，几位老师的观点都不尽然相同，可是柏洵然的观点却一直深深印在自己的记忆之中，柏洵然的观点背后其实就是八个字——“官本即民，不分农商”，父皇不喜柏洵然的观点，认为是空想，不切实际，自己便从未在父皇面前讲过这些，今日柏桐的这番话，让他想起了这些。
柏洵然老师在天之灵，若是看到自己的孩子继承了自己的观点，定会很欣慰吧，宋子渊抬头看着三两点的星光，心中暗自说道。
“如此，实在可惜。”柏桐叹道，“每次我与我舅舅或者外祖父论及此，他们都说我小孩心性，不切实际。我却以为，这些有朝一日定能实现。”
“会实现的！”宋子渊坚定地说道，“一定会实现的！”
胡牧歌看着子渊，这里只有他知道宋子渊说出这句话代表着什么，他也补充了一句，“会实现的！”
“一定会实现的！”
柏芝最后补上了一句，其余三人听到纷纷哈哈大笑。
胡牧歌宋子渊四人还在长街继续游玩，并未留意到一驾马车从玉湖旁边驶过。
程一言终于再次踏入长安，他已经有许多年不曾再来长安，坐在马车中，感受着车外的热闹，这才慢慢唤起昔日对长安的印象，忍不住叹了声，长安还是一如既往地繁华无限。
“老师”
“你来了，快坐吧，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吧。快去，给程总督沏杯热茶。”
“老师折煞我了，还是如往常那般唤我一言吧。”
“一言，你今日来，是要谈何事？若是公事，我便只请你喝了这杯茶就走，若是私事，你便在这里多座一会儿。”
程一言见柏远山这般说话，心思暗自揣度柏远山的意思，“老师，因家母身体不好，我许久不曾来长安，今日来了，便想着来看看您老。”
“你母亲的病，可还缺什么药材？”
“不缺不缺，多亏了去年老师送来的药材，我母亲才挺了过来。”程一言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老师，学生今日有一问题，还望老师解答。”
“不涉政事？”
“只是学生自己的疑问”，程一言见恩师柏远山没有异见，就继续开口道，“此前承蒙恩师教诲，教我为臣之道，当时，老师说，忠君排第一，忠民排第二，我认为应是忠民忠君忠心，当时还与老师还有一番争论，不知老师是否还记得。”
“自然记得。”
“如今已过二十余年，不知老师现在对这三点排名是否有变？”
屋檐下挂上了灯笼，柏远山透过窗户看过去，良久道了句，“人心不可道也。”
程一言闭眼，他觉得心中有点悲怆，有点感伤，其实老师若是不回答，自己也不会紧逼着追问，就在自己以为老师不会回答的时候，老师竟然回答了。
人心不可道也，不可道也。
因为人心易变，故不可道也。
“老师，明日我便要面圣，就此告辞，望老师保重身体！”
“你去吧，一言，明日照实说就好，不必有所隐瞒，遮蔽圣听，犯了大忌讳。”
程一言眼中含泪，最后道了声“谢恩师提醒”，就转身匆匆离去，故而没听到背后的一声长叹。
屋檐外边的灯笼似是听到了这声叹息，以一副无可奈何的姿态，在瑟瑟冬风中晃了晃。
“小少爷、小小姐回来了——”老管家刚送走程一言，刚好遇到了才到府门口的柏桐和柏芝。
“这么晚还有人来拜访爷爷啊？”柏桐问道。
“呵呵，小少爷要是回来得早，兴许还能见着。”管家回道。
“行了，您也早点休息吧，我会送芝儿回去的。”柏桐说道，见管家不再跟在身后，柏桐对柏芝说道，“今晚见了青山大师的事情，暂时不要再母亲面前提起了。”
柏芝点点头，表示知道。
“还有，今日的顾公子想必也不是等闲人物，方才我们在长街一路，身后隐隐有两路人暗中保护他，人数不下十人。”
柏芝惊讶道，“当真？我竟未有丝毫发觉。”
“你又不懂武功，哪里能发现这些，那些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连我也是后来顾公子拿了花灯王朝朱雀桥上挂的时候才发现的。”
“哥哥是如何发现的？”
“当时只觉得有群人拼命挤到前边，看似争着要看热闹，实际却是将人群牢牢控制在外，不让人有机会接近顾公子。”
“这么说来，顾公子却是非等闲之辈了。”柏芝说道。
“对，不过顾公子的品行倒是不错，不知其身份，也还是可以与之相交。”
“哥哥不也并未对他言明身份吗？大家既然都不曾明白说明，那就索性都一起糊涂吧。”
“好好，你说的对，那就都一起难得糊涂！”，送到柏芝房间门口，柏桐转身离去，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身一副我全都知道的表情说道，“还有啊，这灯笼，你可要收好喔，这可是……”
“哥哥~”柏芝跺脚急着喊了声，却见到柏桐也笑着走远了。
“小姐，你可回来了。”凝儿朝这边走来，边走边说道，“夫人都派人过来问了好几次了，刚瞧见您，我赶紧让翠儿去给夫人报信了。”
“好啦好啦，你去帮我把这个灯笼放好，放好啊，不要折了损了，最好放在一个箱子里吧。”
“这是什么灯笼啊，小姐这么宝贝，凝儿可要仔细瞧瞧。”
“哥哥，你怎么又折过来了。”柏芝扭头说道。
凝儿一听柏桐来了，赶紧收起方才的姿态，扭过头去问安，抬头去发现面前根本就没人，这才意识到，是小姐又在戏弄自己了。
洗漱完毕，柏芝想起晚上见到青山大师时的场景，便又将放在箱子中的父亲的书稿拿出来，准备再读一遍。
“子渊，该说的也都说的差不多了，宫门也快下钥了，你回宫好好休息吧。”胡牧歌和宋子渊两人还在长安街道上行走。
花灯赏会已经结束，路上大多是收拾了摊铺的小贩在往回走，行人稀疏，花灯不在那般明亮，夜空中的繁星便显得格外明显，只不过冬天的夜晚，星星亮虽亮，却总是显得比往常稀薄许多。
“好，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宋子渊说过这句，便拍拍手，示意跟在身边的暗卫都出来，转身朝着宫中走去。
太尉府的护卫见宫中的暗卫都出来了，就不在躲躲藏藏，直接出来了，跟在胡牧歌身后径直回了太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