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回 因果环 四
作者:方五斜七      更新:2019-08-04 19:20      字数:6231

阿生接过脱手镖,目光坚定看着前方,说道:“你说的对,我救不了你父母,但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这个环束缚了结果但过程它却管不了!”

听闻此言丫头眼中含泪用力点了点头。

阿生握着脱手镖向束手绑绳割去,待绑绳割断他手上一用力崩飞了身上的绳索。

接着他手一抖脱手镖嗖的一声射了出去,“噗”的一声钉在光头大汉喉咙上,大汉身子一晃栽倒在地没了气息。

阿生起身解开丫头身上绳索,将她从椅子上抱了下来,说道:“走吧,我们去杀了大恶人。”

丫头用力点了点头,牵起他的手一同向门外奔去。

此时明月隐于乌云之中,天空之上阴阴沉沉见不到一点星光。

二人到了冉宅之时,宅院之内已经静了下来,空气中飘散着血腥味。

丫头虽话语坚强但此时的她还是浑身颤抖不已,阿生用力握紧她的手牵着她缓缓向着院门口走去。

忽然院门“哐当”一声打了开来,公孙晏一手抱着个檀木盒子一手夹着个孩童自门中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七八个手持大刀的匪人。

丫头向他怀中夹着的孩童看去,这个孩童也就两三岁,身穿单薄里衣,此时吓得脸色煞白憋着嘴唰唰流着泪。

她心中一急,对阿生说道:“他抱着的是我!”

阿生眉目一凝,伸手入怀拿出了神物匕首,瞪着眼睛高声喝道:“公孙晏,还不受死!”

虽然他的匕首现在无法使出功法,但当作寻常兵刃一样可以杀人。

公孙晏听到人声回过头来,见二人站在一旁心中顿时一阵慌乱,但他稍一晃神便就镇定了下来,嘿嘿一笑说道:“如何?要不要进去看看?”

阿生拧了拧眉头,冷言说道:“你杀了他们,我便要杀了你!”

公孙晏将右手夹着的孩童举了举,说道:“你要是过来我就杀了她!”

他虽然会些功夫但都是半吊子,他知道以他们这些人根本伤不了阿生。

阿生心中一紧,向前迈出的脚步一滞。

一旁丫头脑筋一转心中想到了什么,“哼”了一声高声说道:“你休要唬我们,她是五年前的我,你根本伤不了她!”

听闻此言公孙晏心中一慌,眼神晃动脚步慢慢后退。

见他如此神情阿生知道丫头说对了,脚步一动向着他冲了过去。

公孙晏脸上惊惧不已,对左右匪人喝道:“快上,杀了他!”

说完抱木盒夹着孩童快步向一旁小巷跑去。

身旁的匪人也没注意到他们老大已经溜之大吉,一个个面目狰狞持刀向阿生砍了过去,当头的便是砸了阿生一铁锤的刀疤脸。

当日阿生中了此人的埋伏才被他击了一锤,如今他手脚没有束缚怎能轻饶了此人?

只见阿生脚步一窜便贴在了刀疤身前。

刀疤脸没想到此人动作如此之快,愣了片刻方才想明白怎么回事,眉头一拧回刀便要劈砍,然而他的大刀伸在前面,要想回刀岂是那么容易?

阿生不等他动作,匕首一挥便将他喉咙割了开了,一条血线“呲”的一声喷射而出。

“哐当”一声刀疤脸丢下刀,双手捂着喉咙不住“嗯啊”呻吟,身子在地上滚了两滚便就没了气息。

其余匪人见阿生一招便杀了刀疤脸哪还有胆量再向他动手,一个个将兵刃扔在了地上拔腿四散而逃。

阿生也不管他们,回身抱起丫头向着公孙晏逃走的方向追去。

公孙晏是阴阳阁人,阴阳阁重文不重武,所以他跑得并不快,阿生抱着丫头转过巷角就见到了落荒而逃的公孙晏。

公孙晏见阿生气势汹汹地追了过来心中顿时一急,脚步不由得快了几分。

阿生岂能让他逃了,手腕一抖匕首“嗖”的一声射了出去,直指公孙晏背心。

公孙晏功夫虽然不怎么样,但他懂得阴阳卜算,抬眼见天边月隐红云便知自己有危险,身子一歪向一旁躲去。

匕首虽没刺在他背心,但还是划在了他的手腕上。他手上负痛难以用力,抱着的木盒“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回头一看只见阿生瞪着眼睛离自己越来越近,也顾不上拾起地上木盒,拔腿向前快步跑去。

他刚跑出去两步忽觉手上传来一阵刺痛,低头看去,抱着的小姑娘张嘴狠狠咬在他手背上,鲜血顿时冒了出来。

公孙晏眉头一拧心中后悔不已,心想自己挟谁做人质不好偏偏挟这么个人。

他一瞪眼睛咬了咬牙,抱紧小姑娘用力向一旁墙壁摔去。

阿生本已离他不远,见他将五年前的丫头向墙壁摔去心中顿时一急,身子一跃向着前方扑了过去。

幸好他动作快,小姑娘还未落地便被他一把抱在了怀中,但他身子扑在空中无法落脚,还是“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他来不及多想,一摔在地上便将怀中小丫头放到了墙边,抬腿向着前方的公孙晏追去。

他还未奔出去几步便听身后丫头大声喊道:“阿生哥哥!”

阿生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只见丫头眼眶泛红眼睛看着墙角。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小丫头抱着双腿浑身颤抖缩在墙角,眼睛直愣愣盯着地面。

丫头含泪看向阿生,说道:“别追了,我们走了她该多害怕啊。”

阿生见小时候的丫头瑟瑟发抖缩在墙角心痛不已,回头看了眼跑远的公孙晏抬步慢慢往回走。

他拾起了掉在地上的匕首和檀木盒子,走到丫头身旁揽住她的肩膀,看向抱着双腿瑟瑟发抖的小丫头,说道:“别担心,一会儿我就会过来带走她。”

丫头看着阿生点了点头,走到小姑娘身前柔声说道:“你别怕,一会儿就有个大哥哥来救你。”

小姑娘身子一颤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她,用力向角落里靠了靠。

正在此时,忽听远处一人高声喊道:“前方何人!”

阿生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人影快速向他们奔来。

他以为匪人又追了回来,眼睛一瞪用力一握匕首便要上前。

一旁丫头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拽着他向一旁走去,口中说道:“我们快走!”

阿生面带诧异看着她,说道:“我们怎能将她独自留在这里!”

丫头一边拉着他往角落里走一边说道:“你听不出来自己的声音,可是我却听的出来。”

人往往难以认出自己的声音,阿生见突然来了个人还以为是去而复返的匪人。

听她话语阿生顿时便明白了过来,回头看向奔来的人影心中顿时一阵恍惚,口中喃喃道:“这个人竟然是我……”

丫头拉着他向着阴暗角落走去,不时回头向身后看去,生怕五年前的自己年轻气盛找他们麻烦。

二人拐了拐去跑到了一处僻静小道,见没有人追上来停下了脚步,倚着墙壁歇着气。

丫头擦了擦额上汗水,对阿生说道:“谢谢阿生哥哥救了我。”

阿生没有救得了丫头父母心中愧疚不已,面容沮丧说道:“丫头你不必谢我,我没用,只能救得了你。”

丫头握住他的大手,摇了摇头说道:“你救了我已经很伟大了。”

阿生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丫头眼睛看向阿生怀中的木盒,问道:“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听她一说阿生才想起来手中木盒,拿在眼前看了看说道:“不知道,但里面装的一定是宝物。”

丫头盯着精致的木盒看了看,说道:“咱们打开看看吧。”

阿生将木盒四圈看了一遍,寻到木盒盖子用力一掀,只听“咔”的一声木盒打了开来。

二人向盒中看去,待看清里面放的东西均是惊愕不已。

只见盒中静静躺着一把匕首,这匕首上面刻着古朴的花纹,竟然同阿生的神物匕首一模一样!

“这……”阿生满脸震惊地看着盒中之物,不知道为何又出现一把匕首。

丫头稍一震惊便恍然大悟,眼睛闪着光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把匕首就是你的匕首,咱们需要把匕首给从前的你。”

经她一说阿生也明白了过来,他的匕首是小时候一个蒙面人给他的,如今看来这个蒙面人就是他自己!

然而他眉头接着便皱了起来,说道:“可是我的匕首已经不能用了,无法再回到过去了。”

丫头眨了眨眼睛,伸手指了指盒中匕首,说道:“这不是有把新的吗?”

阿生一拍脑门,说道:“我的匕首坏了可是这把却是好的,我可以用它回到过去将它给过去的我!”

想明其中关节,阿生心中激荡不已,摸着盒中匕首眼睛闪出光来,眼光一扫发现丫头站在一旁耸落着眉毛低着头不说话。

他收了收心神,俯身问道:“怎么了,丫头?”

丫头抬起头来,眼中闪着泪光说道:“我想求阿生哥哥一件事,我想再见爹娘一面,阿生哥哥能带我去吗?我保证见他们一面就走,这把匕首是新的用两次不会有问题。”

说完面带祈求眼中含泪看着阿生。

阿生自盒中拿出匕首,另一只手握住丫头的手,说道:“好。”

说完握着匕首的手当空一挥,只听“咔”的一声匕首刺入空中,一条条裂纹自匕首处裂开,如同结满薄冰的湖面被石子一击裂成了一块块碎片,接着又是“咔”的一声,碎片纷纷掉落,空中出现一个金黄色的洞。

阿生牵着丫头迈步而入,在洞中走了两步自另一处洞口迈步而出。

他一出洞口便觉阳光刺眼,抬起手遮了遮当空日头,四下看了看自语道:“这是什么地方?”

丫头忽地兴奋地晃了晃他的手,指着前方不远处说道:“阿生哥哥看那里,看那里!”

阿生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只见道路前方墙边摆着一个板车和一副炊饼挑子。

阿生一见到这两件东西便知道了身处何时,说道:“原来此时是两天前,咱们正与严宫来此踩点。”

想到严宫他眉头一皱,咬牙说道:“此时公孙晏就在附近,我去寻到他将他杀了!”

说着抬步便要走,丫头一把将他拉住,说道:“阿生哥哥我们此时杀不了他,要是他死了的话我们就拿不到这把匕首了,拿不到匕首我们就回不到此时,回不到此时就杀不了他……这还是个环,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没有用。”

阿生知道她说的对,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憋闷不已。

丫头接着说道:“咱们别想着杀他了,还是想想怎么见到我父母吧。”

阿生抬眼看向前方板车,心思一动说道:“我们扮作卖果商贩去你家门口吆喝几声,你父母兴许会出来买些。”

丫头眼睛一亮,点了点头说道:“好主意!”

二人蹑手蹑脚走到板车旁,抬眼向屋脊看去,见上面趴着的阿生和丫头没有向他们看来,迅速推起了板车向一旁奔去。

板车被他们推得飞快,丫头一边跟着车快跑一边掩口嘻嘻一笑,说道:“原来那天是我们偷了自己的板车。”

想到那天四处寻找板车阿生也笑了笑,然而他忽地心中一疑,问道:“那我们听到的响声是怎么回事?”

他们只顾着说话没有注意路,转眼间二人推着板车已经到了路口。阿生猛地发现面前不远处就是道对面的墙壁,心头顿时一惊,急忙立住脚跟想要刹住车,然而板车速度太快根本停不住。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板车撞倒了巷道对面的墙壁上,车上梨枣撒了一地。

丫头跑到板车旁俯身捡拾地上的梨果,说道:“现在知道响声是怎么回事了。”

阿生将板车扶正,揉了揉撞疼的腿说道:“当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我们偷板车弄出的声响。”

丫头见他摔得狼狈嘴角笑了笑,她正笑着忽地想到了什么,神情一板睁大眼睛向着院门口看去。

她想起了当日情景,院中她的父亲听到声响后就向院外走去,如此说来他马上就会出现!

“吱呀”一声院门打了开来,丫头身子忽地一颤,眼睛盯着院门口眼眶泛红。

阿生见她神情异样站直了身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儒雅男子正缓缓向着他们走来。

他转头看向丫头,小声说道:“丫头沉住气,莫要让他心疑。”

听他话语丫头回过神来,俯身继续捡拾地上的梨果,眼睛却瞟向走来的男子。

男子缓缓走到二人身旁,看了眼板车又看了眼满地梨果,便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提衣摆俯下身子帮着他们捡拾掉在地上的梨果。

丫头见他离自己如此近心不由得怦怦直跳,直起身子愣愣地站在一旁。

片刻之后男子将地上最后一个青枣递给了阿生,阿生伸手接过点头称谢。

男子嘴角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眼睛看向板车上的瓜果,目光最终定在几只白梨上,说道:“劳烦小哥称些白梨。”

阿生愣了片刻方才意识到他要买梨,连忙四处翻找起来,找了半晌从板车地下拿出一个草编的网兜。他将网兜撑开胡乱塞进去七八个白梨,一系兜口将其递给了男子。

男子犹豫片刻伸手接了下来,疑惑问道:“不需要称一下吗?”

阿生一怔,心想坏了,忘了卖东西得按斤收钱了。

他脑筋一转,干咳两声说道:“是这样,我们这梨按个卖,一个一文钱。”

“一文钱?”男子略带诧异问道。

阿生心想是不是太便宜了,连忙说道:“不是一文钱,是十文钱一个。”说着嘿嘿干笑几声。

一旁丫头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心想我爹买回去也是给从前的我吃,你卖这么贵做什么。

男子笑了笑,自怀中数出几枚铜钱递给了阿生。

阿生伸手接过,也不数一下对不对一把将铜钱塞到了怀里。

男子向二人微微点了点头,拎着一兜白梨掉头向着宅院缓缓走去。

一旁丫头一直睁大眼睛看着他。

男子刚走出去了两步便定了住,回过身向着二人走来。

见他去而复返阿生心中咯噔一下,心想莫不是给错了银子回来算账来了。

男子并未向他走来而是缓缓走到了丫头神前,蹲下身子脸带慈祥看着她。

丫头心怦怦直跳,心想莫不是他认出了自己。

男子低头看了看丫头手上的冰晶手链,说道:“你的这个冰晶手链与我夫人的十分相似,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

阿生心想原来他是认出了丫头的手链,忽然间见到了与自己夫人一样的神物确实会让人好奇。

丫头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嘴唇翕动半晌什么也没说出来。

男子见她眼眶泛红以为她心情不好,柔声问道:“小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丫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想到他过两日便会死去心中顿时一阵酸楚,强忍着泪水问道:“是不是从小到大都要经历生离死别?”

男子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这么一句话,蹲在地上怔了住,看着她的眼睛心中生出似曾相识之感。

他沉思半晌,表情认真答道:“是,所以我们要坚强。”

丫头眼泪再也止不住,一滴一滴流了下来。

正在此时男子身后忽地传来一个女子声音,语气温柔说道:“你呀,怎么把这孩子惹哭了。”

丫头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少妇牵着个两三岁的小姑娘站在男子身后,正是她的母亲和五年前的她。

男子闻声起身回头看向少妇,面带苦笑说道:“你这可冤枉我了,我怎么会欺负个孩子。”

少妇瞪了他一眼,俯下身来伸手为丫头抹了抹眼泪,柔声说道:“孩子不哭,他小不懂事,别跟他一般见识。”

听闻此言丫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嘴角犹挂泪痕。

男子顿感尴尬,挠了挠头对阿生说道:“内人言语一向无忌……”

一边说一边呵呵干笑着。

阿生见他举止尴尬,嘴角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少妇见丫头不再哭了满意地抿了抿嘴,站起身来掐着男子胳膊说道:“还不回去。”

男子拎着网兜随着她往回走。

丫头忽地想到了什么,伸手自板车上抓起一把青枣,上前两步拉起小丫头的手将青枣塞在她手里,小声对她说道:“你且记住,要是有人胁迫你,你就打他挠他咬他,千万不要害怕,没人可以伤害你。”

小姑娘眨了眨大眼睛不知道听没听懂她的话。

少妇见此情景,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头,说道:“还不谢谢姐姐。”

小丫头迟疑半晌言语稚嫩说道:“谢谢姐姐,我记住了。”

说完转身随着男子少妇向院中走去。阳光照在三人身上将身影映得一片金黄。

丫头看着他们的背影憋着嘴流出泪来,虽然面目哀伤但眼神之中多了些坚强,对着三人背影张口小声唤道:“爹,娘……再见了。”

阿生走上前来揽着她的肩膀,看着三人渐渐走入门中消失不见。

天空云朵飘了过来遮住了当空日头,一束束光线自云朵缝隙射了下来,犹如一根根光柱支撑着天空。

阿生伸手入怀拿出神物匕首,凭空一刺,一个金黄洞口出现在眼前,牵着丫头的手说道:“走吧,我们去十五年前。”

丫头点了点头,伸手擦了擦眼泪随他走入金黄色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