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蒙克的诗缘
作者:以梦为帆      更新:2019-08-05 08:03      字数:5680

蒙克是在大二的上学期,很偶然的机会与诗歌邂逅的。

那是个阳光缱绻的午后。慵懒的时光浸泡在书香云集的图书馆里,倒是显得闲暇而充足。

漫步于书架之间的蒙克,目光游离于书架之上。

没事的时候他总喜欢将自己泡在图书馆里。哪怕只是不看书的在这里来回走几圈,他的内心也会获得满满的充足感。

他从书名斟酌着书里的内容,遇到有所感觉的,便会拿起来翻看,大多时候,他还是把书插回了原处。而后去往下一个书架。

读书,是在与时光对话,浮躁的内心少的是一些温言细语的话调。

百无聊赖的他不知不觉走到了诗歌专区。

他一边走一边用手指尖触摸着书架上摆放整齐的一列列书。

他的心随着映入眼帘的书名默念着……

“一棵开花的树”……

他走出去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又折了回来。

因为他感觉到心里有个疑问在滋生。

在脑海里回溯着刚才的书名,用手拿出了这本叫作《一棵开花的树》的书。

“树怎么还能开花?”

带着一种求解**,蒙克翻开了这本书。

只是在那一刻他还不知道,自己翻开的将是改变他情感世界的一本书。

《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於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席慕蓉

本来这就是普通的一首诗,蒙克读来起初也只是为作者细腻的情感表达有几分感触,但还算不上是感动。

可是,当作者的名字“席慕蓉”三个字走入眼中时,他脑海里第一反映出来的是,这是个蒙古名。

或许是他乡遇老乡的缘由吧。

蒙克翻到这首诗的背页时,竟然发现它还有蒙文译本。

甚久未曾谋面的蒙语字符活蹦乱跳在蒙克的心间,一股熟悉味道刹那间跃然于心。

接下来,这个叫作穆伦席连勃,汉语译作“大河”的女作者,她用她的文字,带给他的是觅得知音的纯然感动。

这是一首关于草原的诗歌:

◎出塞曲

请为我唱一首出塞曲

用那遗忘了的古老言语

请用美丽的颤音轻轻呼唤

我心中的大好河山

那只有长城外才有的景象

谁说出塞曲的调子太悲凉

如果你不爱听

那是因为

歌中没有你的渴望

而我们总是要一唱再唱

像那草原千里闪著金光

像那风沙呼啸过大漠

像那黄河岸阴山旁

英雄骑马壮

骑马归故乡

诗歌中描写的那些景象,那些地方,对于蒙克是那么的熟悉。

从离开草原的那一刻,滋生出的对草原的那份思念,这么长时间了,一直在他的心里幽居。他一直在寻找着一种寄托,一种对草原思念的寄托。

这些诗,无疑是给了他莫大的慰藉。他为这些字符感动着,为诗歌中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真切实意所感动着。

那天下午他在图书馆里一直待到闭馆。

整整一个下午,他都在读有关席慕蓉的书籍。

通篇读完后,他又回头重新欣赏了那首《一棵会开花的树》。

他从中有了新的体会,这首看似描写爱情的诗,他倒是觉得作者是在描写自己对故乡那份赤子的情怀。

因为同有着草原情节的他们,故乡的草原就是用五百年修行,缘份出来的恋人。

走出图书馆的时候,月亮已经上来了。

蜡黄的路灯下,隐映着一汪青草。

睹物思情的蒙克突然就想到了那一方的碧草连天。

离开家的时候便是滋生乡愁的时候,乡愁,缱绻幽居在每一个游子的心中。

正像席慕蓉的乡愁,寄宿于她写的那首诗歌《乡愁》里。

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

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

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望

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

离别後

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

永不老去

回到宿舍,蒙克打开电脑还是继续查阅了许多关于这个跟他有着同样蒙古基因的女作家。

他不会想到的是,《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这首歌竟然也出自于席慕蓉之作。

关于这首歌的创作,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姐妹情的故事。

蒙克也是从网上看到了一个视频才知道,原来这首歌是草原著名歌唱家德德玛老师和席慕蓉共同创作完成的。同样的草原情节让这两个知音彼此心心相惜。

视频播放的是阔别已久的两个人在一次综艺节目上接受采访时的场景:

当天现场的第一次掌声是送给德德玛老师的。其实,有些人是通过席慕蓉的诗来认识她的,还有一些人是通过《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这首歌来了解她的。

讲座开始前,《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演唱者德德玛在家人的搀扶下走进现场,听众发出热烈的掌声。

在席慕蓉动情的讲述中,德德玛一直坐在台下安静地听,几次流下泪水。

席慕蓉讲到最后说,今天讲座的结束不在她那儿,在德德玛老师那里。

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德德玛哽咽着拿起了话筒,她说,认识席慕蓉时是自己病得最严重的时候,席慕蓉为她写了《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今天坐在这儿听她讲苏勒德,我才明白我为什么能走到今天,当时医生说我最多活4年,但是我现在已经活过了14年,是席慕蓉老师给了我苏勒德精神,是我们mgz孩子心中的苏勒德让我一直走到了今天。”

说完,德德玛现场唱起了那首经典的歌曲,到最后,全场观众一起起立合唱,泪水、歌声交织在一起。

在接受记者专访中,席慕蓉透露,其实是德德玛约她作的词,她是在作曲家乌兰托嘎的介绍下与德德玛相识,并一见如故,两个人永远有说不完的话。

歌曲题目也是德德玛命名的,她对席慕蓉说:“你总是念叨‘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不如你就把它写成一首歌吧。”起初,席慕蓉很犹豫,因为没写过,但经不住好友的再三请求和鼓励,终于答应试一把。

一个多星期后,席慕蓉从sh给德德玛发来传真,上面是她写好的歌词。

但40多年演唱经验告诉德德玛,这不是歌词而是诗,硬要谱成曲有些地方必然很别扭,于是她直言不讳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席慕蓉。席慕蓉带着遗憾回到了台湾。

一个月后,席慕蓉从台湾打来电话,说歌词改好了,让德德玛再看看。

这一次,德德玛被席慕蓉所作的词深情打动,她连忙将歌词送给作曲家乌兰托嘎。

后来,这首《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传遍了草原,成为mgz人民最喜爱的歌曲之一。

蒙克看着视频如鲠在喉,感人肺腑的故事讲述的是草原儿女的眷顾情怀。

听到视频中德德玛老师提到的“苏勒德”,蒙克想到了敖包,想到了敖包山上那个倔强的mgz老头,总是拉着一曲马头琴和敖包山上的苏勒德站成了永恒。

他想爷爷了……

之后,他拜读了席慕蓉的散文《飘蓬》。

飘蓬

席慕蓉

据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本来是会说蒙古话的,虽然只是简单的字句,发音却很标准,也很流利。

据说,那都是外婆教我的,只要我学会一个字,她就给我吃一颗花生米。

据说,我那个时候,很热衷于这种游戏,整天缠在外婆身边,说一个字,就要一颗花生米。家里有客人来时,我就会笑眯眯地站出来,唱几首蒙古歌给远离家乡的叔叔伯伯听。而那些客人听了以后,常会把我搂进他们怀里,一面笑着夸我一面流眼泪。

可是,长大了以后的我,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每次有同乡的聚会时,白发的叔叔伯伯们在一起仍然喜欢用蒙古话来交谈,站在他们身边,我只能听出一些模糊而又亲切的音节,只能听出,一种模糊而又遥远的乡愁。

而我多希望时光能够重回,多希望,我仍然是那个四五岁的幼儿,笑眯眯地站在他们面前,用细细的童音,为他们也为我自己,唱出一首又一首美丽的蒙古歌谣来。

可是,今天的我,只能默默地站在他们身边,默默地,独自面对着我的命运。

当然,有些事情仍然会留些印象,有些故事听了以后也从没忘记。

童年时最爱听父亲说他小时候在老家的种种,尤其喜欢听他说参加赛马的那一段。

父亲总是会在起初,很冷静很仔细地向我们描述,他怎样渴盼着比赛那一天的来临,怎样怀着一颗忐忑的心骑上那匹没有鞍子的小马,怎样脸红心热地等着那一声令下,怎样拼了命往前冲刺,怎样感觉到耳旁呼啸的风声与人声,怎样感觉到胯下爱马的腾跃与奔驰。说着说着,父亲就会越来越兴奋,然后不自觉地站了起来,我们这几个小的也跟着离凳而起,小小的心怦怦地跳着,小小的脸儿也跟着兴奋得又红又热,屏息等着那个最后的最精彩的结局,一定要等到父亲说出他怎样英勇地抢到了第一,怎样得到丰厚奖赏之后,我们才会开始欢呼赞叹,心满意足地放松了下来。那个晚上,总会微笑着睡去,想着自己有一个英雄一样的父亲,多么足以自豪!

长大了以后,想起这些故事,才会开始怀疑,为什么父亲小时候样样都是第一呢?天下哪里会有那样不可一世的英雄呢?

好几次想问一个究竟,每次却都是话到唇边又给吞了回去。

有一次,父亲注意到了,问我是不是有话想说?我一时找不出别的话来,就撒娇地坐到他身边,要他再讲一遍小时候赛马的事给我听。

想不到父亲却这样回答我:

“多少年前的事了,有什么好提的?”

我以后就再也没有提这件事了。

十几年来,父亲一直在德国的大学里教蒙古语文。

那几年,我在布鲁塞尔学画的时候,放假了就常去慕尼黑找父亲。坐火车要沿着莱茵河岸走上好几个钟头,春天的时候看苹果花开,秋天的时候爱看那一块长满了荒草的罗累莱山岩。

有一次,父女俩在大学区附近散步,走过一大片草地,草是新割了的,在我们周围散发出一股清新的香气。

父亲忽然开口说:

“这多像我们老家的草香啊!多少年没闻过这种味道了!”说完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天已近黄昏,鸟雀们在高高的树枝上聒噪着,是他们归巢的时候了,天空上满是那种金黄色的温暖的霞光。

我心中却不由得袭过一阵极深的悲凉。远离家乡这么多年的父亲,却仍然珍藏着那一份对草原千里的记忆,然而,对眼前这个从来没看过故乡模样的小女儿,却也只能淡淡地提上这样一句而已。在他心里,在他心里藏着的那些不肯说出来的乡愁,到底还有多少呢?

我也跟着父亲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这暮色里与我有着关联的草香,心中在霎时闪出了一个句子:

“那只有长城外才有的清香。”

又过了好几年,有一天晚上,在我石门乡间的家里,在深夜的灯下,这个句子忽然又出现了。我就用这一句做开始,写下了一首诗,没怎么思索,也没怎么修改,所有的句子都自然而顺畅地涌到我眼前来。

这首诗就是那一首《出塞曲》。

以前,每当看到别人用“牧羊女”这三个字做笔名时,心里就常会觉得,这该是我的笔名才对。

不是吗?倘若我是生在故乡、长在故乡,此刻,我不正是一个在草原上放牧着羊群的女子吗?

每次想到故乡,每次都有一种浪漫的情怀,心里一直有一幅画面:我穿着鲜红的裙子,从山坡上唱着歌走下来,白色的羊群随着我温顺地走过草原,在草原的尽头,是那一层又一层的紫色山脉。

而那天,终于看见那样的画面了,在一本介绍塞外风光的杂志里,就真有那样的一张相片!真有那样的一个女子赶着一群羊,真有那样一片草原,真有那样远远的一层又一层绵延着的紫色山脉。

我欣喜若狂地拿着那本书给母亲看,指着那一张相片问母亲,如果我们没离开过老家,我现在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母亲却回答我:“如果我们现在是在老家,也轮不到要你去牧羊的。”

母亲的口气是一种温柔的申斥,似乎在责怪我对故乡的不了解,责怪我对自己家世的不了解。

我才恍然省悟,曾在库伦的深宅大院里度过童年的母亲,曾吃着一盒一盒包装精美的俄国巧克力、和友伴们在回廊上嬉戏的母亲,恐怕是并不会喜欢我这样浪漫的心思的。

但是,如果这个牧羊的女子并不是我本来该是的模样,如果我一直以为的却并不是我本来该是的命运,如果一切又得从头来起的话,我该要怎么样,才能再拼凑出一幅不一样的画面来呢?

有谁能告诉我呢?有谁能为我再重新拼凑出一个不一样的故乡来呢?

我不敢问我白发的母亲,我只好默默地站在她身边,默默地,独自面对着我的命运。

飘蓬,蒙克知道,那是一种飘飞的蓬草,这里应该比喻的是飘泊无定。

是啊,漂泊不定。现在为了求学而背井离乡的自己,有着同样感触的身临其境。

而为此也总是行色匆匆的他,突然发现自己对于故乡竟成了来去匆匆的过客。

那一夜,他百感交集,无限情感涌上心头,辗转反侧的蒙克,也竟然蘸着这份思乡之情挥斥方遒的写下了他生平的第一首诗《草原恋》

有一方热土,眷恋芬芳;

有一股清泉,痴迷难忘;

有一舍故人,魂断情长;

那山那水那人

看啊,

那便是我梦魂萦绕的故乡。

是什么力量促使我举步迁徙,

是什么力量阻挡我止步停息?

如今,

对于故乡我竟似来去匆匆的过客。

苍茫的夜,

我迷茫,

迷茫自己找不到回归的方向。

异方的冷漠他乡的孤凉,

我就像匹脱离了草原的马驹

迷失在喧嚣的都市。

我在寻求什么?在遥远的异国他方;

我在摒弃什么?要忍受的着背井离乡。

远方的路悠悠而漫长,

竟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来时的方向。

只记得来的时候头是朝着东的,

而今却辨别惆怅。

蝶儿的理想在花丛,

马儿的理想向何方?

当寂寞迂回梦的蝶衣,

风中掠过马儿泪流的痕迹。

罢了吧!

收拾起你那懦弱的泪水,

草原的儿女从不会哭泣。

待到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

长城外花草会香,

阴山下马儿正壮。

找一块盛行西风的地方

停下来屏气闻香,

飘来的花香会指引你回归的方向,

博爱的草原从不会遗弃任何一位迷途的马将。

草原啊母亲,

明天您赐予孩儿一双翅膀吧!

让我变成矫健的骏马,

学作那天马行空驰骋在辽阔的草原上,

因为我明白了,

明白了,

草原才承载着我最初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