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卫生间出来，隔着一段距离卢俞就听到餐厅那边传来的议论声，几个熟悉的名字飘进耳中，有人提到了余白和吴美臻，还有人在囔囔“这就是报应，所以说千万不要做坏事，没准哪天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有人应声附和，有人小声说“这死得也太蹊跷了，肯定是被人杀后再抛尸海里”。

卢俞皱了皱眉，刚用清水洗过的脸上还沾着一片水痕，他抬脚大步走进餐厅，正听到方延辉问：“打捞上岸的那具尸体确定为余白本人？不是说腐烂程度……”他停顿下来，侧头去看一旁的妻子，担心这种话题吓到孩子，“要是吃饱了就带着琳琳回房间，我看她都困了。”

方琳琳张嘴打哈欠，伸手要揉眼睛，被祝萱及时温柔地抓住手腕：“手上有油，吃完饭必须要先洗干净手，妈妈是不是跟你说过很多遍了？”

“哦，知道了。”

祝萱冲着方延辉轻轻点头，然后抱着女儿站了起来，脸上始终带着温婉的笑容：“琳琳困了，我先带她去洗澡，不然等下要吵着睡觉。你们慢慢吃慢慢聊，我就先失陪了，来，琳琳跟叔叔阿姨挥手说拜拜。”

方琳琳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说完拜拜还附赠一个飞吻，被祝萱抱走时频频回头看，唐影撑着下巴感叹：“太可爱啦，哼哼哼，又想骗我生女儿。”

卢俞已经拉开椅子坐回原位，非常自然接口：“我觉得你应该先找个男朋友，再去想生孩子的问题还比较靠谱。”

要知道平时卢俞很少会当面怼她，一般都是叶晞数落嘲讽，而卢俞则帮着圆场，所以唐影颇为诧异地瞥向卢俞，对方直接递给她一杯热茶，一圈人霎时夸张地瞪大眼睛“哟哟哟”跟着起哄。

方延辉已过而立之年，边喝茶边笑，就跟看一帮小孩子胡闹似的，笑而不语。

“哎，方队您刚才说是否确定那具尸体就是余白？您的意思是……您怀疑……”沉默了好一会的大宝忽然出声，先前被打断的话题，兜了一圈后冷不丁又转回去。

卢俞紧抿着嘴抬眸扫了一眼大宝，眼神似有不悦，但没直说。剩余的人全都默契地望向方延辉。

“通缉犯一辈子都得东躲西藏，除非死了，不然警方会一直盯着。余白不蠢，他如果想彻底逃开警方的眼线，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替死鬼，以假乱真，尸身在海水里泡了太久，想要提取指纹是不可能，只要作案手法够娴熟干净，其实是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法医的专业判断。”方延辉缓缓扫了一圈众人，“当然了，这只是我的一点个人推测，你们听听就成，毕竟这案子的详细情况我也不了解。”

卢俞就在一片议论声里走了神，脑子里瞬息间闪过很多画面，然后暂停在袁毅戴着口罩的那张脸上，眼神阴郁却又隐约显露一丝癫狂。

——“不是说袁毅去年走失了一个礼拜？查到当时提供线索的好心人了吗？”

——“我越来越怀疑那个时候袁毅就跟那些人有过接触。”

——“他们双方可能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各取所需……那些人竭力帮他实现了心愿，你觉得他会不会信任？”

袁毅……李文广！

卢俞握着茶杯的手一抖，脸色沉了沉，听到旁边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心底却在琢磨着别的。

最后散场时已经过了十点，方延辉坚持将他们送进电梯，叮嘱大家路上注意安全。等到上了车，卢俞掏出手机直接打给叶晞，电话拨出去一秒他又立刻挂断，改成文字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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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晞昨晚烟瘾上头，一直苦等着司辰睡着后偷摸去阳台抽根烟解馋，也不知道司辰是不是看出他那点鬼心思，愣是不肯独自先睡，最后叶晞等来等去倒把自己等睡着了，意外的没有失眠。

早上醒来，司辰不在房间，叶晞洗漱完飞快去拿烟盒打火机，跟着习惯性去翻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未读消息，点烟的手一顿。

【叶哥，假如孙兴旺真的是袁毅跟那帮人合作的交易筹码，那袁毅手里恐怕就不止这两起案子……】

袁毅这样的人绝不是简单利用金钱就能收买，那些人想要控制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取得袁毅的信任。

田婉自杀导致袁毅精神错乱，至今他潜意识里都无法接受，如果那时候有人蓄意接近他，并且言之凿凿地告知罪魁祸首正是孙兴旺，又表示只要他肯答应合作，他们最后一定会遵守承诺替他报仇，袁毅会不会心动？

袁毅性格偏执，对方又恰好捏住了他的软肋，所以他一定会毫不迟疑答应。

既然是“交易”，孙兴旺作为那些人抛出的筹码，袁毅又是以什么去交换呢？那些人吃馒头都得沾着人血，即使袁毅亲口表态，他们难道就真的深信不疑？

想到此，叶晞眉心一跳，连吸烟的冲动都被生生压制住，果断拨通了卢俞的电话：“你去查一下，看各分局和区派出所有没有之前没报上来的刑事案件，最近两年之内，尤其盯着发生在田婉自杀后的案件——凶手作案手法极其残忍极端、有强烈发泄欲的个案和悬案。死者多为男性，生前一般私生活混乱，有某些正常人无法忍受的性-癖，譬如恋童癖、偷窥癖之类……唔，也不排除有女性死者。”

卢俞昨晚睡得晚，接到叶晞的电话脑袋还处于混沌状态，对面语速飞快，一连串话噼里啪啦砸下来，卢俞顿时惊醒过来：“收到！”

“很有可能那是袁毅初次作案，目的是为了向对方证明他的‘忠诚’，现场犯罪痕迹被人为破坏的可能性大，毕竟对方还需要留着他。”

才刚挂断电话，卧室门就被推开，叶晞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司辰一进门就迫不及待捕捉他的身影，俩人的目光正好撞上了。

“你怎么不多睡一会？”这时才感觉到嘴里含着烟，叶晞瞅瞅左手捏着的打火机，赶紧扔去一边，连着嘴里的烟一并吐掉，“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一口没抽！呸，不是，我这烟还没点呢，纯粹就是闻味儿，不信你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