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苏珊都表现出十足的耐心地教着小茴，虽说一开始是被钱司墨的美色所勾引。。。但苏珊的职业操守还是在那摆着。

顾时光在苏珊和小茴对面的位置上坐着连连点头，刚开始是觉得苏珊教得好，后来是想睡觉了。坐在她旁边的钱司墨提过让她去后台睡会儿，但是顾时光表示想亲眼看着小茴的进步，坚持要坐着。

劝导几次后，钱司墨也便不再说话，只是在顾时光身体倾倒的一瞬间将她的脑袋扶正放到自己肩膀上。迷迷糊糊之中，顾时光听到钱司墨用母亲哄小孩子睡觉般的语气说：“睡吧。”

仿佛被催眠了一样，顾时光的眼皮深深的合上，这一合就是一下午，钱司墨就这样像一堵墙一动不动的端着身子坐了一下午。

上午拥挤的人群在见到顾时光亲昵的靠在了钱司墨肩膀上睡觉之后，散去了不少，直到最后，整个咖啡厅只剩下了几个下午赶过来休闲的喝着咖啡的白领，她们的脸在厚厚的粉底下白得像一堵墙，睫毛被她们刷成了一轮月牙，偶尔她们也会伸出涂得亮晶晶的手指指向钱司墨，而每当她们的目光定焦在钱司墨身上时，五彩的美瞳也掩饰不了她们眼中的贪婪与渴望。

毫无疑问，钱司墨是她们见过的最帅的男人。

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钱司墨的侧脸上，额前零碎的头发在他脸上投下一抹阴影，掩盖住他的眼眸，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

钱司墨感觉肩膀被顾时光压住的那部分失去了知觉，但是这样长时间的端坐着身体，他居然没有感觉到一丝疲倦，前所未有的精神，精神到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心脏的跳动频率，像是被谁用程序设定好了一样，隔着同样的间隔不断跳动着，从不抢拍也不漏拍，只是每一拍的幅度都明显得大了很多。

时间是一台高速运转的电脑，它让每个人都平行的沿着轨迹前行。不会因为谁在某段时间里痛苦难过就刻意地加快运转速度，同样，也不会因为谁在某段时间里十分的幸福满足就有意地减缓运转速度。

它铁血无情又冷漠的叫醒了顾时光的生物钟，通知已经睡了4个小时，该醒了。

顾时光百般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她觉得脑袋里装着一颗十公斤的铅球压得她不想起来，所以她准备再眯一小会儿，于是缩了缩脑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准备睡觉，但在她闻到了一股很好闻又冷冽的仿佛冬天的雪松的味道时，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猛地睁开眼睛，立起身体看向自己刚刚靠着的位置——她看到了紧绷着脸神情冷肃的钱司墨，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像极了哈根达斯上冒着的冷气。

“对不起。”顾时光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和慵懒。

但钱司墨只是站起身走进了洗手间，没有理她。

顾时光现在才知道脑袋里装着的根本就不是铅球，而是一颗十公斤重的炸弹，并且轰然爆裂，把她的脑袋炸成了碎片。完蛋了，她不会是在钱司墨身上流了口水吧？这是脑子里的炸弹引爆前她所想的。

。。。

钱司墨进了洗手间后，径直的打开了水龙头，泼了一把水到自己脸上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刚刚顾时光对着他的胳膊呼出了几口热气，那股热气沿着他的手臂蔓延到了脖子和心脏，再从心脏扩散到了全身每一个角落，让他的身体变得暖洋洋的。

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可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而在顾时光用小猫撒娇般的声音说话时，他根本就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心烦意乱地钻进洗手间。

这是这位高贵的骑士第二次这么慌张——第一次是在体检时。设定好的程序就像病毒入侵了一般，乱了编码，而他的心脏跳动频率也跟着一起混乱了。

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那张如同古希腊的骑士般苍白的脸依旧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可是他却在自己的眼里看到了什么，很熟悉的感觉，在哪个人的眼中曾看到过同样的情绪。

钱司墨再出来时，已经顺利的将病毒从他的大脑里清除了，不留痕迹。

他很自然的坐在了顾时光身边，对着正在教小茴的苏珊问“要教多久？”

“啊。。。”苏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钱司墨不得不再问一遍。

“情况好的话几个月吧。”

“两个月可以吗？”

苏珊露出为难的表情。

钱司墨只好点点头。

“没事。”顾时光接过话“到时候让余姨照顾小茴就好了。”

从余姨对待小茴的态度可以看得出来，余姨是愿意照顾小茴的。但是。。。

“方便吗？”毕竟余姨还要照料咖啡店。

“没事的。”顾时光答道，余姨的性子她最是清楚。

钱司墨沉吟一声“那好吧。”

“怎么？”顾时光总觉得钱司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明天回去。”

一听这话，小茴顿时坐不住了，她扑进钱司墨怀中，无声得控诉着。

“不是要待一个星期吗？”

钱司墨沉默着摸摸小茴的头，没有回答顾时光的问题。顾时光只当他临时有事了，也没再追问，她向来就对别人的私事没兴趣。

小茴还在不依不饶的缠着钱司墨，她的眼神里充满着急迫和不安，急促的摇着头，双眼像是冬天蓄满水的黑色湖泊，湖边一圈放肆燃烧的红色枫林。

顾时光和苏珊相视一眼，起身离开。

钱司墨看着小茴，没有说话。

终于，那湖泊中的水因为过满而溢了出来，像画家用左右手分别画了两条纯色的线，最后点到一起，凝聚成了一滴滴纯色的水墨滴落下来。

钱司墨叹着气将小茴圈进怀中，每次他离开，小茴都是这样，并且越哄情况越是糟糕，到后来，他干脆不再哄她，等她哭好了哭累了就自己停了，小孩子哭完了总是很嗜睡，他等她睡着再走就好了。

这次也不例外，只是这次又很例外。

不例外的是小茴依旧哭累了想要睡觉，例外的是她在睡觉之前拿过刚刚苏珊教她用的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

小茴睡着后，钱司墨将纸条塞进口袋中，叹息一声起身走到顾时光身边向她道别。

“要走了？”

“嗯。”

“你还会来吗？”

“不知道。。。小茴，就拜托你了。”

“好。”

钱司墨停顿半晌，“你手机号码多少？”

顾时光掏出手机查看备忘录自己的号码。

“122xxxx5151”

钱司墨点点头，转身离开。

顾时光回到后台拿出一件披风披到了小茴身上后，跟苏珊谈了一下关于工资的话题，在征得余姨同意的情况下，双方最终达成协议。

至于钱司墨，他在走出了咖啡厅后，便在手机上将在厕所里定的明天的火车票改签成了今晚的，他需要时间静静。

有些秘密明明已经在冰雪下发了芽，却因为没有冲破那层雪线而被人刻意忽略。当有人用扫帚扫去了覆盖在那根苗上的冰雪，让那根苗顺利的露出来，让它见到阳光，它就会疯狂的茁壮的生长着，原本细小的根茎变得粗壮深深的向地底扎去，原本弱不禁风的枝丫蔓延扩散成巨大无比又丑陋的触手，它向天上伸去，随时准备戳破天际。

钱司墨从未想过他因为愧疚太深压抑在心里太过难受而告诉小茴的秘密，会正好被小茴撞上，于是小茴充当了那个握着扫帚的人，揭露着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