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加迪的脸上布满了血丝，他这是生气之后留下的。
在他看来，安德森太无情了，所作所为也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按照他原先的思路推测…就算安德森公爵想要惩戒他，想要杀掉他来提升士气，提升军心。
但最起码…也要秉持一点底线吧，表面上也应该装一下，至少不该涉及到将士们的家人啊……
你这样做，完全没有将将士们放在眼里，完全没有将整个督战队放在眼里。
完完全全就站在一个利益主义者的角度去分析。
确实，这一次是督战队犯了错误，但错误的根源是什么？不是为了执行您的军令？否则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事情？
说来说去，都拐不过这个弯去。
布加迪现在完全就是在祈求了，他希望安德森公爵对他们还心存一丝善念，还能够为他多说句话，还能够让他感受到一丝温暖……
如此，眼前的画面变得如此狭窄，让他有一点透心凉的感觉。
“没得商量，你们做错了事，就该有个做错事的态度和抉择，这是我对你的最后通牒，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休息一刻钟，一刻钟之后发起进攻！”
安德森公爵说完之后就直接离开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一个注定是死人的存在多说什么废话。
他心狠手辣都是出了名的，原先这支督战队确实是他的嫡系军队，还为了他办了很多他不方面出面的脏事。
攻城军队之所以能够如此奋不顾身地发起进攻，和他们的威慑也不是全无关系。
从这个角度去剖析的话…他们确实帮到了自己许多。
安德森公爵抬了抬头，他心里面其实什么都明白，只是有时候不太想表述出来。
但他保不住这支督战队了，他必须要心狠手辣一些。
督战队只有一万人……现在只剩下三四千了。
而他麾下的其他军队还有近二十万。
不葬送掉督战队，其他军队不会服气的，到时候再出什么幺蛾子，别说是拿下塔坦尼斯城了，恐怕连他这条老命都得留在这里。
督战队在军队中留下太多的仇怨了，不知道有多少士兵想要将这督战队士兵全部绞杀……
这个目标要是无法实现的话…其实接下来的那些事情等同于无能为力。
疯魔式的攻城战继续开始。
这次的攻城军队阵容稍稍做了一些调整和改变。
以三四千督战队精锐为先锋，发起了对塔坦尼斯城的无畏进攻，身后是驱赶督战队的普通军队。
再之后，自然也没有了所谓的血腥督战队。
这种模式使得整个战场充满了一种欣欣向荣的感觉，对于那些普通士兵来说，他们也尝试到了一把赶人的快感！
颇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
“他们督战队也有今天啊！这帮畜生就该死啊！”
“谁说不是呢？嘿嘿…现在轮到咱们监督了，要是他们不尽心尽力攻城，我们也在背后给他们来一刀怎么样？”
“我做梦都想有这么一天！我的好几个战友就是被这帮辣鸡这么处置掉的！”
“草！想想都感到爽快，大家千万不要留手，该打打，该杀杀，冲啊！”
听着身后这些普通军队的言语，布加迪叹了一口气，倒是加快了进攻的步伐。
以往，站在攻城军队最后方的是他们，哪怕这些攻城军队损失再大，和他们也断然没有什么关系。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将那些胆敢溃逃的士兵全部清理干净。
以往自己来当刽子手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今天刽子手和犯人的位置颠倒了一下，布加迪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惆怅和忧虑感。
“兄弟们，是我害了你们！你们要怪就怪我吧！”
“公爵大人说了，只要我们死在了战场之上，我们就都是领地的功臣，我们的父母亲人都将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抚恤！”
“为了家人…也不能退啊！谁退了，就是领地的叛徒，你们的家人也要被你们所连累，都是要上火刑架的！上啊！”
布加迪如同一只野蛮的雄狮，他疯狂地朝着前方冲击过去，他的冲击已经没有了任何技巧，他的目标和计划只有一个…那就是冲上塔坦尼斯城的城头，然后疯狂地再宰杀几个士兵，让那位安德森公爵看得爽了，也就放过他们的家人了……
可以说是在一心求死了！
他们充满着悲哀的情绪冲上来，塔坦尼斯城上的守军也以悲哀的情绪应对……
两只哀兵战斗到一起，一时间倒是打出了点火气！
一支不怕死的军队…往往才是最令人感到恐惧的。他们毫无顾忌，他们没有任何破绽，他们手中的刀手中的剑甚至可以随时插进自己的胸膛。
这才是一帮真正意义上的疯子…与他们争夺疯子的位置…其实就有些太不值当了！
“战战战！”
“杀杀杀！”
“进攻！”
因为这些督战队士兵的英勇奋战，倒还真在塔坦尼斯城的城墙打开了一个豁口，他们逐渐地在塔坦尼斯城的城墙上站稳了脚跟……
“果然没让我失望！我的督战队哪怕被抛弃了也是这么厉害！”
“集结精锐军队上去接应，我要今天就拿下塔坦尼斯城！”
安德森公爵的兴奋都刻在了骨子里，他享受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并且愿意为眼下的局面战斗到底。
他为了拿下塔坦尼斯城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如今终于有所突破，如何让他不激动疯狂？
若是按照他一开始的计划，拿下塔坦尼斯城倒是简单至极，几乎都不需要自己耗费多少嫡系军队的，等同于是在空手套白狼！
但是现在不行了，他完全被限制住了，摆在他眼前的这条道路也逐渐变得狭窄起来，他也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悲凉感。
拿下一个塔坦尼斯城……让他耗费了十数万精锐…真的值得吗？
不过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允许他说值得还是不值得了，不管是值得还是不值得，也只能硬着头皮冲下去了！
安德森公爵遥望着高伟的塔坦尼斯城，他的念头已经跑到塔坦尼斯城之外去了。
眼瞅着拿下塔坦尼斯城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现在他需要关注的就是如何应对东境的那位艾亚子爵……
这个子爵…却牵扯了好几位公爵的心……
塔坦尼斯城城楼上，尤斯塔斯十分优雅地用自己的骑士之剑斩断了一个敌军的头颅，然后又十分优雅地左右晃动了几步。
塔坦尼斯城…终究还是到了这种生死关头！
城内，撑死了，只有两三万军队，而且还个个带伤。
原先靠着不怕死的精神倒是还能支撑一阵，威慑一下这些攻城军队。
但是现在就算是不怕死…其实也不好使了。
眼前的这支军队…比他们还不怕死。
东凯恩人奋不顾身发起进攻，那是为了守卫住这座城池，是为了万一能够活下来……
但是这支军队不一样，从头到尾，都弥漫着淡淡的死气。
他们就如同一支亡灵军队一样，不怕死，更不知疼痛。
当尤斯塔斯将长剑捅进一个敌军士兵的胸膛中，逐渐地结束他的生命的时候，尤斯塔斯公爵居然在这个士兵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容和解脱……
他会觉得现在去死非常舒服……
奇怪的想法，奇怪的思路！
尤斯塔斯公爵着实很难适应这种奇怪的脑回路，他睁开双眼，木楞地盯着这一切，眼神飘忽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他就如同一个扯线木偶一般，哪里需要他，他就去扯动哪里。
如此，才会心安。
心中多多少少会有这样的感觉，随即将其转化成一种精神力。
“布诺吉尔，让我们一起杀个痛快啊！”
“能够在死前结识你，也是我尤斯塔斯的一种荣幸！”
尤斯塔斯公爵突然豁达地笑了出来，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他似乎浑然不在意，他的左手在腰间摸索了一般，随即颇为气馁地摇了摇头。
“真不爽，这个时候要是能喝上一口茅台白酒，那才是真带劲呢！”
尤斯塔斯公爵的豁达不是装出来的，此刻的他仿佛有一种看透生死的淡然。
布诺吉尔侯爵强行牵扯出一个笑容来，脸上的表情变得非常不自然。
他能说什么？此时此刻，或许只有附和了。
尤斯塔斯公爵拥有着对东凯恩联邦王国的忠贞，所以他可以做到坦然若定地去赴死，因为科斯罗帝国的士兵本来就是他的仇敌，他可以这样进行自我安慰，譬如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能赚一个。
但是布诺吉尔以什么来安慰自己？通过这种以身赴死的态度得到了尤斯塔斯公爵的信任？
他应该感到一丝丝兴奋和激动？
布诺吉尔侯爵摇了摇头，现在去得到这位公爵阁下的信任又有什么用？
难道到了地狱，两人还能相互结识，还能指望他带你走过这一程？
布诺吉尔侯爵叹了口气，他现在真的如同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不知目的，无欲无求地前行着……
东凯恩人竭力奋战，他也跟着竭力奋战……莫名地感到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