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树和莫生依靠在莫生卧室的窗户的两侧，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扯着嘴，看着坐在床上的孟婆。

“不是说好了么？”棠树确实不是善茬，一开口的语气都不客气。

孟婆尴尬地勾了勾嘴角:“不是我最近放的，是十一年前的！”

“汶川大地震！”莫生补充道。

“自然灾害你也管？”棠树脸上写满了无语。

“这是一个意外！”孟婆最擅长的就是用最傲娇的表情说最怂的话，“谁知道上面会突然查下来！”

“你……”棠树放下手，插着腰，“如果上面不查下来呢？”

“得过且过啊！”孟婆耸了耸肩。

“气撒完了么？”莫生看了一眼棠树。

“没有！”棠树斩钉截铁地回答。

孟婆坐不住了:“我也只是多了几个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且他们只是有未愿，又不要你们扳倒谁，很简单的！”

棠树和莫生没有回答，静静地看着孟婆。

下一秒，孟婆面无表情地补充:“我又不是白找你们帮忙！”

“好处是什么？”这句话是莫生问的。棠树跟着附和。

孟婆扯了扯嘴，深意地看了一眼棠树:“会给多点阳光！”

“什么？”莫生一脸懵逼。

棠树勾了勾嘴角:“好，我们帮你！”

孟婆走了之后，棠树和莫生坐在餐桌的两边，四目相对，空气渐渐地冷却。

“不打算解释一下吗？”莫生首先发声了。

棠树没有回答，耸了耸肩。

“就像你的前世一样，不能说？”莫生扬眉。

棠树瘪了瘪嘴角：“是！”

莫生听了棠树这个回答，站起身，毫无停留地离开了。

所有的遗愿人收到了一封棠树发出来的名单，下面附着一句话——汶川再生人优先！

莫生看了手机，冷漠地勾了勾嘴角，按了办公桌上的座机，叫了衡北进来。

“莫少？”衡北走了进来。

“谢林志的事情暂时······搁置吧！”

“搁置？”衡北也些许惊讶。

“是的！”莫生点了点头。

“但是莫少，现在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完了，现在说停，可能有点······”衡北担心地说。

“没有办法！”莫生无奈地耸了耸肩，“这是上面的命令！”

上面？衡北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咽了一口水：“我明白了！”

衡北对于莫生个人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但是对于“上面”、“前世”这样的字眼，他还是多多少少相信的，毕竟整个公司，只有衡北知道莫生是再生人，但是前世是谁，却是一点都不知道。

“怎么突然多了这样一拨人？”

刚从外地回来的肖澜，在邂逅遇到了棠树，好奇地问。

“孟婆安排的！”棠树喝了一口茶水。

“我就知道！”肖澜瘪了瘪嘴角。

棠树举杯的手悬在了半空中，看着肖澜，欲言又至。

“怎么了？”肖澜弯起他的狐狸眼，“爱上我了啊？我可告诉你啊，我性取向可是女的啊，对你，我是提不上兴趣啊！”

“哼！”棠树冷冷地哼了一声，这家伙不禁长得像狐狸，说话也是狐狸般地狡猾。

“我可不敢动你啊，莫少我可是惹不起的！”肖澜开着玩笑。

“阿莲，”棠树忍了好久，终于还是说出了口，“走了！”

“走了？”肖澜的狐狸眼变得平直，“去哪了？”

“去？”棠树深意地看了肖澜一眼，这个孩子这副养眼的皮囊，估计是靠智商换的吧，“去孟婆那里了！”

隐晦的话，没有半点血光。

“什么？”肖澜瞪大了他的狐狸眼。

“你作为遗愿人，不知道吗？”棠树说起他没有给莫生说过的话，“遗愿人有遗愿，心有不甘，难以作为新生人存活在这世界上。而且，他们作为再生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就违背了神，如今完成了他们各自的遗愿，也是时候，让他们回归正途，重新投胎做人了！”

“但是，”肖澜的狐狸眼慢慢地变得红润了，“人只有三世！”

“是，”棠树苦笑，“这也是作为再生人的代价！”

“那她只有一世了？”

“也有可能已经三世了！”

棠树的话永远都是这般隐晦，却能够伤人万分。

“呵呵，”肖澜自嘲地说，“我走之前，我还劝说莫少去了结自己的遗愿，如今看来是自己天真了，你们作为整个遗愿的中心，怎么可能这么早就了结自己的遗愿？”

“莫生不知道！”棠树为自己添了一杯茶水，“他不知道遗愿人完成遗愿之后，就了结了这一生！”

“他不知道？”肖澜也是很惊讶。

“是的，”棠树玩着杯中的茶水，“这也是孟婆的意思！”

“孟婆的含义，我是真的看不懂！”肖澜摇了摇头，“我还能见她一面吗？”

棠树看了他一眼。

“可能已经看不到了！”棠树最终还是选择了残忍的方式，“阴阳两隔，你现在是阳间的人，即使是再生人，也没有能力进入阴间！”

肖澜眼中的光芒终于还是黯淡了：“那我还有多少时候？”

肖澜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遗愿了，自己还有多少时候可以待在这个阳间，享受这个孤独。

“你们的时间会延长！”棠树抿了一口茶水。

“延长？”

“这是我和孟婆之间的交易！”

“会给多点阳光！”孟婆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棠树已经没有拒绝的理由了，也算是给在这个世上所有的再生人争取多点时间可以享受和这一世的家人朋友相处的时间。

“这笔账要怎么算？”肖澜弯起了他的狐狸眼，“算你划算，还是孟婆划算？”

“这个不是买卖，没有划算不划算的事情！”棠树停顿了一下，“算是互惠共赢！”

莫生把车停在了道路旁，走下车，看着眼前这栋破败的别墅。

“东兰路1128号！”

记忆中的家现在已经被青藤占满了罅隙，莫生轻轻地叹息了一口气。自从他记事以来，他满怀着希望来过这里，但是每一次给他的都是满满的失望。

没有大哥，没有二哥，没有父母，这栋建筑变得异常冰冷。

莫生慢步走到门口，推开门口的花盘，从下面拿出了钥匙，打开了门，这是他第一次打开这个曾经的家，以前在外面看看，现在思念汹涌而至，他已经不满足站在外面看看而已了。

一进门，莫生轻皱着眉头，环视了周围，整个房间的窗帘都被拉上了，黑暗的空气中充满了灰尘的气息。

“孟婆？”莫生轻声唤了一声。

孟婆从楼上慢步走了下来，冷冷地说：“你还是发现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莫生紧皱着眉头。

“这里位置极好，而且如此破败，鲜少有人来，很适合作为我暂时的落脚点！”孟婆面无表情地回答，“但是，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的香水！”莫生指了指她的黑色纱裙。

“也就你的记忆这么好！这么多的再生人，只有你记得这个香水！”

“习惯了！”莫生慢步走到客厅，拿起桌上已经占满灰尘的花瓶，“以前我妈妈总喜欢在家里放一些花，久而久之，就对香气这些敏感一些了！”

“看来你的母亲也是一个贤惠的女人啊！”孟婆一副面无表情地夸人，真的是能够让人后背发凉。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那你去见过她吗？”孟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没有！”莫生摇了摇头，“我想我没有资格去见他们吧！”

“也就是有你们这样的人，我才会造了这么多的再生人！”孟婆修长的手指指着电视机。

电视突然亮了，出现了一对老态龙钟的老年人，不用莫生多加反应，这是他前世的父母。

“你慢点走啊！”杭封提醒着杭妈妈。

“我激动啊，能够见到他们了！”杭妈妈脸上挂着泪水。

“我们还要等一下子符！”杭封回过头看了一眼。

“他工作那么忙，我们可以自己来的！”杭妈妈体谅着说。

“他会来的，他可爱他的两个弟弟了！”杭封红了眼。

果然没有让杭封失望，杭子符快步跑着出现在了电视屏幕上。

“爸，妈，不是说好我回去接你们吗？”杭子符气喘吁吁地说着。

“哥——”电视机前面的莫生不禁地唤出了口。

“好了，我们不也走过来了吗？”杭妈妈笑着说，皱纹爬了她一脸，“我们快过去吧，不然他们两个又要等急了！”

电视机上面出现了市里最大的墓园，莫生红了眼。三人慢步走到了一个靠河流的两座墓碑面前。

“子君，子霖，我们来看你了！”杭妈妈这话一出口，莫生的眼泪滑落了下来，“你们两个可有没有打架啊？”

“子君，你可不能欺负弟弟哦！”杭封说这话的神情，在莫生眼里，是多年不变，尤其是和那次梦境，一模一样。

“你们两个小子，可是要听话啊！”大哥永远都是大哥，“放心吧，爸妈，我照顾着呢！”

杭子符从包里拿出了一块提拉米苏和一杯拿铁，分别放在杭子君、杭子霖的墓碑面前。

“你说你们两个极端，一个喜欢吃甜的，一个喜欢喝苦的！”杭子符开着玩笑说。

莫生苦笑地勾了勾嘴角，眼泪滑进嘴里，是甜的。

孟婆收了手指，看了一眼莫生：“我不会安慰人！”

莫生擦干了眼泪，哽咽地说：“谢谢！”

“如果放在以前，我说不定会给你父母一次作为再生人的机会，但是我现在做不到了！”

“他们不需要成为再生人，”莫生看了一眼已经黑下去了的电视机，“我已经成为了，就已经足够了！”

孟婆看了他一眼，停顿了一下，勾了勾嘴角：“万事都是要有缘的！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是没有错的！”

“是吗？”莫生冷冷地勾了勾嘴角，“你和棠树的交易不怕神明知道吗？”

孟婆眼眸子里写满了惊讶。

“你们交易的是什么？”莫生说出这句话，倒是让孟婆松了一口气。

“这个不需要你知道！”孟婆冷着脸回答，“不需要你知道的，你没有必要知道，即使你知道了，也对你没有好处！”

“所以，你们都瞒着我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孟婆勾了勾嘴角，“不过就是一些伤心的事情。”

“什么事情？”莫生步步紧逼，“你不说明白，我很难继续下面的工作。”

孟婆瞪大了眼眸子，看着莫生，居然用这样的事情来威胁她。

孟婆停顿了很久，说：“好吧，我告诉你！但是前提是，你不可以感情用事！”

“好！”莫生想都没有想就回答了。

“再生人完成了遗愿之后，就会离开人世！”孟婆说得如此简短。

“离开人世？”莫生的脸变了颜色。

“是，”孟婆继续说，“不管年龄是多少，都要重归生命的轨道。一个生命只有三世，即使作为再生人，这一世也算是一世。”

“这样不公平！”莫生瞪大了眼睛。

“不公平？”孟婆冷哼了两声，“难道你以为阴阳两间可以混合吗？这个生灵都乱套了，就公平了吗？”

“但这也是你犯的错！”莫生和孟婆四目相对。

“但是我和再生人是合作关系，不对，不能说是合作关系，而是我帮他们，帮他们了结了前世的遗愿，他们能够安心，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你不过就是在让遗憾无限次地重复而已！”

“不会无限！”孟婆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从你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个世界的再生人只会减少，不会增加！”

莫生看着孟婆，摇了摇头：“原来，说到底，我们做的就是杀人买卖！完成遗愿，取走性命！”

“但是他们是自愿的！”孟婆强调地说。

“自愿？”莫生冷哼了一声,“就三个字，就可以说是自愿吗？他们连自己要付出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以说成自愿？”

“我已经后悔告诉你了！”孟婆叹息了一口气，“你已经在意气用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