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城的境况
作者:桑家静      更新:2019-08-20 08:38      字数:5993

出了城,远远看见安置难民的帐中灯火通明,一群粗衣青年围成一排与百花国官兵们纠缠成一堆,前方一块空地之上,火把点焰围成一圈,两步一防守,在中央位置,悠然懒散地坐着双名约十五、六岁的绝色少年,一名身带高贵优雅似虚渺的气质,烛火照映在他略显透白的细腻的肌肤上,让他就像一个精致的金童般秀致,惹人疼爱。

另一名美少年亦不遑多让,不是那猫眸偶尔闪过一丝为恐天下不乱的邪气,让他多了几分诱惑,红唇皓齿,媚中透着邪气,美得不可方物。

此时他眼中闪着玩味地看着地上被几个身怀武艺的侍卫死死压住的一名一身染着矿灰的少年。

少年眼中闪着狠光,直直地看着他们两人,咬着牙挣扎着。

“再问你一次,你深夜不顾命令是要去寻何人?”一少年琉璃眸带着冷意,挥手让侍卫们放开手。他们犹豫片刻,一松手便少年怒吼一声冲向他们,可是仅一步,便躬起身子,佝偻着身子,拼命地咳着痛苦倒地。

猫眸少年,亦就是淳于兮兮拂了拂青葱玉色的手,斜睨了地下灰头土脸的人一眼,道:“副将已将所有难民都登记询问过了,只有那名叫无风的人无故无踪了,听闻这几日你与他关系甚好,几乎同食同住,莫不是这人就是他?”

不知是不是所有人的错觉,只觉那名贵公子说起同食同住时,似乎有点咬牙切齿。

五月稍微平息腹部的痛楚,便哼笑了声,呸了他们一句道:“凭你们什么狗屁身份,我五月就是死,都不会朝你们透露半个字的。”

墨漓相双眸微眯,虚空便是一掌刮过去,当即五月便如脱线的风筝扑倒在地面,一半脸胖得发红,嘴角亦是染红了。

“有骨气固然是好事,可不识好歹便是自寻死路。”

他们身后一身暗红朝服的陈尚书,似乎有些犹豫。今早,这两位公子跑到难民安置营中,便有人去跟她报信,让她清楚地明白这两位则是陛下的“内人”,他们的身份她自然是怠慢不得。

他们前来召见了她,询问一番后,便猜测可能陛下伪装在此停留,略一思考陈尚书也觉得有可能,最后一番查探两位公子怀疑那名叫“无风”的少年最有可能,偏偏他此刻失踪,而这叫五月的男子却深夜想潜出去寻人,被两位公子逮住,便是一阵严刑询问,而与那些同样遭难有着患难情谊的难民看不过眼,便一直叫嚣着想要冲向前来求情。

这样处理事情,以她对她们陛下的了解,估计不会太高兴,可是这两位又是与陛下关系匪浅,保不准哪一天就成了她们的上头,所以他又不好开口插手。

五月双手抓紧地上的泥土,恨声道:“我只剩骨气了,总好过你们这些软骨头,只知道阿谀谄媚,承欢人下般无耻!”

曾听闻百花国历来女帝皆是后宫三千,甚爱攒养禁宠,但见连那名位高权重的陈尚书都讳忌他们三分,观其面容,两人皆有微睇绵藐之貌,便不难猜出他们的身份。

闻言,淳于兮兮与墨漓相两人眼中顿时划过一丝危险,墨漓相随即轻淡一笑,倒有几分雪镜风的神情,想来相处久了也染上雪镜风的一些习性。

纵气浮动影,在众人尚末来得及看出点明堂时,他已拔出一把侍卫剑,薄剑便直直似箭一般朝他射过去。

五月瞳孔一缩,凛风剧烈。带动着刺痛感,一愣神便见那把剑恰巧划过他的耳畔直刺沉入地面。

所有人一这时瞧仔细了都一惊,停下来怔怔地看着他们。

“死对于你来说太便宜了,我想想不如将你送去迎凤阁,去体验里面小倌们那迎来送去的生活,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很高兴呢?”淳于兮兮睁着晶莹的猫眸,似认真地提议着。

哼,这小子竟然侮辱他们阿谀谄媚,承欢人下般无耻?那他们就让他真正的体验一把这种“经历”!

“我想,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便是他的回答。”一道清亮的声音徒然响起,雪镜风急奔了一路着急着赶过来,却没有想到竟看见这样一幕,她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双眉挑眉凤眸紧紧地看着他们两人,笑容不减不增,恰到好处。

墨漓相与淳于兮兮一闻声,双眸便徒然一亮,急急抬眸看向前方的雪镜风。

五月亦是惊诧地回过头,看着即使站着人群中,那道怡然自得的身影,眸中徒闪疑惑。听声音那一刻,他还以为是“他”回来了?但是眼前这个身穿华衣锦服,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的女子却是他不认识的。

这次雪镜风着急寻找墨漓相与淳于兮兮,来不及换装易容便直闯进了难民营之中。

“风(恩人)!”墨漓相两人,如一阵馨风拂境,转眼间便来到雪镜风面前,惊喜地唤着。

他们好不容易才赶到百花国,却听闻她已失踪不知去向,他们得此消息都快急死了。

“咦,那天仙似的女子是谁啊?她在做什么?”

“喂喂,看到没有,那两个小煞星竟然满脸笑容地站在她的旁边,他们是认识的?”

“这是怎么回事?”

雪镜风听着那些人的小声嘀咕,扫了眼陈尚书,她一愣随即醒悟过来,便道:“所有人速速回帐,事情尚末明确之前,本官自会放了五月回去。”

士兵们便纷纷动手,强制将所有围观人疏散了,并令官兵们退去。

雪镜风这才看着已然牵上她手的淳于兮兮与墨漓相,一手一掌给他们两个拍去,责怪道:“既然来找我,为何不在皇宫里面却跑到这里来闹事?”

淳于兮兮与墨漓相闻言一怔,淳于兮兮挑眉瘪着俏嘴,那般无辜而委屈道:“恩人不在皇宫,我们着急将婧后他们失踪的消息告诉你,所以才四处寻你。”

“母后失踪了,瞳瞳呢?也一并不见了吗?”雪镜风闻言即刻脸色一沉,凝声问道。

墨漓相知道雪镜风定是很担心,他便将事情细细告诉她:“当初我们接到你的登基消息便立马启程来百花国,但是半路来了一群武功高强的人,他们将护送我们的侍卫全数歼灭之后,原来绑架我们四人,但我们久战不下后,便掳走了武功最弱的婧后,这时当我们自顾不及的时候,叶星瞳武功高强脱身后便速追前去想救回婧后,可谁知道却一去不复返了。”

淳于兮兮蹙眉,接着道:“我们两人并没有受伤,但是却中了一种软骨的毒一直无法动弹,直到我们药力消散便快马加鞭地赶来百花国告诉你这个消息。”

“可看清是群什么样的人?”雪镜风叶眉压在深沉的双眸之上,浑身透着冷冽的气息。

淳于兮兮与墨漓相对视一眼道:“恩人,兮兮觉得可能是……覆龙的人!”

雪镜风蓦地抬眸,目光透着深意问道:“可看清了?”

“兮兮了解他们身上的气息还有一些行为套路,如果没有估计错误的话,就是他们。”淳于兮兮唇红齿白的脸上带着严肃。

指关紧紧捏住,雪镜风微眯双睫望向乌云覆盖的天空半晌,各种复杂忧心的情绪渐渐被她沉淀在内心深处,她幽幽道:“既然将母后掳去,暂时母后的安危必是可以不用担心,只是瞳瞳是否也一并被抓了去呢?”

“风!叶星瞳武功高强也许逃脱了也不一定,估计是寻到婧后想要施计将她救回,这才耽误了时间。”墨漓相这是第一次安慰人,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合不合理,他现在只知道他不愿意看见雪镜风愁眉不展的模样。

“对啊,恩人你不用太担心,刚才我们遇到御神狐他得知了消息后,立即就派人去追查这件事情了,他的情报网不错,黑道白道都有人,一定很快就会有消息了。”淳于兮兮心疼雪镜风的忧心,也一并开解道。

微微呼了一口气,雪镜风这才看向他们,勾唇笑得温柔问道:“你们有受伤吗?一路上没有遇到危险吧?”

墨漓相与淳于兮兮闻言,心中一震,看着雪镜风此刻关心他们的模样,心中一酸又感觉有些甜,两人一把抱住了她。

“我们没事,就是想念你的紧。”墨漓相不知道,原来除了婧后与叶星瞳,她心中还是念记着他们的。

“恩人,兮兮一定会替你救回他们的,你不用担心!”淳于兮兮眸中闪着坚定,即使让他回到组织里接受惩罚他亦不会迟疑的,他会将婧后与叶星瞳一并救出来的。

“好了,即使只有你们两人回来,我也是感到幸庆的。咱们回宫吧。”雪镜风能看到他们两人平安无事,心中确定放下了不少。

母后与瞳瞳,她亦一定会将他们救回来的!

这时,雪镜风斜眸扫了一眼怔怔地望着她,眸中有惊疑还有一些复杂的五月。

“漓还有兮兮,你们应该认得回去皇宫的路吧?”雪镜风因为知道接下来说的事情,可能会让他们暴起,于是不由得含糊其词来来减少一些心虚。

“你什么意思?”他们神色突变,提高声量。

雪镜风勾唇轻轻一笑,从怀中扔出一块皇宫令牌甩进他们怀中,一闪身便将地上五月抓起,转眼便遁身而去。

“赶紧回去皇宫,我去处理一些事情后便即可回去,跟狐也说一声,还有,在我回来之前,你们两个更不可惹事生非!”

淳于兮兮与墨漓相看着手中的令牌,顿时一阵黑线,朝着天空吼道:“可恶,你给我们回来!”

提着五月一路窜出丛林后,雪镜风来到一条清涟涟的溪边,放下五月,走到溪边取出一条丝巾蘸湿了,欲帮他清洗伤口,却被五月一掌冷冷推开。

“别碰我,原来你根本就是与他们一伙的,可笑我还担心他们会对你不利。”

雪镜风闻言笑了笑,果真是认出来了。这孩子果真聪明而敏感。

没有理会他的拒绝,雪镜风仍旧固执地扳过他的脸,随便点住他止住他的动作,擦着他的颧骨瘀伤,与嘴角,见他受痛仍咬牙忍痛倔强的模样。

“五月,他们的确是我的人,只是我并不知道今日他们会在那里,所以并非你想的那样。”

五月抿紧双唇,少年独有的复杂心情涌进他眼中,终于忍不住愤怒地吼道:“从头至尾你都在骗我,明明武功高强却装弱搏取同情,明明有着如此尊贵的身份却自称是难民,还有名字,你根本就不叫无风,天下谁不知道雪霓国那位惊才绝艳的雪帝叫雪镜风!你说还有哪一点不是假的!”回想起之前自己对她的维护都变成一种笑话。

雪镜风静静听着他将心中的愤怒发泄出来,从胸中中取出外伤药,轻轻擦在他脸上,知道那两只虽然胡闹爱吃醋,却仍旧顾及她并没有下重手,他只是外伤。

看他仍旧气鼓鼓,只觉有趣不觉手下加重,却见五月痛得眦牙,朝她喊道:“你想整死我啊!”

雪镜风停下,将他一直杂乱的头发轻轻梳理着,一边轻声道:“五月,我混进难民营中只是为了探清是否有奸细混在里面,毕竟从蛊城那方涌进了大批难民,而且一部分染有瘟疫,这种瘟疫如果一耽误便严重到可以危及至整个百花国,我不相信一切只是凑巧,所以我想知道真相。恰巧便遇上了你,为了不引起任何的怀疑,我只能隐瞒,并不是想骗你,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五月一僵,听到蛊城更是一脸阴暗着脸。

“瘟疫已经告一段落,我便要出发去蛊城。”雪镜风望着他的神色,眼中闪过诡谲,再次开口道。

果然,他一听到蛊城,一惊急声道:“不要去,那个地方绝对不能去!”

“为什么?”雪镜风那双直透人心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五月,出声道。

五月移线左右移动,最后反问道:“你是百花国的皇帝,为什么要管别国的这种事情?”

雪镜风望向天空,无限扩长,五月看见只觉有种有容乃大的感觉。

“因为那是一条条鲜明的生命,就这么不明不白消失了,我必须给他们家人一个交待,而蛊城这个隐患存在的话,这种情况便会一直存在,那即将传来的漫天哀嚎,你难道真的无动于衷?”

五月一怔,静静沉思着,犹豫着,最后他叹道:“蛊城很危险,里面现在估计就是个死城而已,每个经过那里的人都会莫名其妙染病,最迟几天继而死亡,而我们村就在离蛊城几十里远,当时有几个染病村民从蛊城的回到村中,竟然接而连三他们父母子女亦染上同样的病,不管任何大夫都不清楚是何种病,最后连看病的大夫都染上了,这时村里产生的大恐惶,最后经了然,他们都是从蛊城回来才得病的,于是村民便知道已经不能再待在村里了,呵,没想到我国的君主竟将我们,连同所有蛊城附近的村民驱赶出国,无奈我们只好奔向最近城镇的帝都来寻求庇护。”

听着他的述说,雪镜风指尖微凉,她踱至溪边,望着天空那明弯月,久久无言。

而五月随着回忆,似乎回到了痛苦而充满死亡的那时候,脸上带着伤感与苍白。

“五月,回去难民营去,蛊城我独自一个去便可。”

五月一惊,起身发现能动了,他一把攥住雪镜风,不可思议道:“你疯了,你既然是朝廷的人,便知道那些染病的人有多恐怖,根本没有任何方法防止,你还要去,难道不要命了?”

雪镜风回首,眼中有着坚定,她道:“我必须前去,找出传染源头,处理掉这样才不会以蛊城向整个百花国扩散开来,你知道瘟疫随时可能从蛊毒蔓延至百花国吗?毕竟这之间的距离并非那般遥不可及,并且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种瘟疫,所以舍我其谁呢?”

“那要是你也被传染了怎么办?”五月脱口道。

“只要不是严重的后期,我已研究的解药,可以医治,不过实际上到底有没有实效还待太医们回馈的结果才能清楚。”

五月哼道:“那不就是谁连你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效果!”

“那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世态严重,然后人人都袖手旁观,我们两人远走高飞,可好?”雪镜风笑着,状似煞有其事地提议了一句。

五月闻言一窒,瞪起黑珠子似的双眸,怒也不是气也不是。

“你们这些皇帝自然有本事,但我们这些小老姓,只盼望着下一顿能有一餐饭饭便知足了,这些国家大事,就算想揽也揽不上!”

雪镜风闻言,竟然赞成道:“没错,安稳,没有战争,流血死亡,恐惧,疾病,这种生活便是我尽力想要给我国百姓的生活,你们只需要认真活好每一天便是为国家尽了一份力了。”

五月惊瞠大眼睛,久久无法回神,他望着雪镜风那在月光下闪着银辉的笑脸,越发觉得她是一个怪人,从来就不会有当官的人说这种话,更何况是一国之帝。曾听教书先生说过,曾有位帝君说过,君轻民重,那么她这句话便是对这个词最好的注解。

“五月,谢谢你之前真心地想要照顾我,明早你便回去营中,我相信陈尚书我妥善安排你以后的生活的。”

还末说完,五月急声接道:“你打算一个人就去蛊城?”

雪镜风微低下身子,与他平视着,认真道:“五月,你有认识的人在那场瘟疫中死去吗?如果有的话,你便明白我的决定。”

说完,伸手摸了摸他已然梳直的头发,笑得轻柔而温暖。

直起身子,雪镜风已打算此刻出发,急速赶去蛊城,但是五月便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她,脱口道:“我也去!”

雪镜风挑眉微不解地看向他,方才不是坚决反对她去的吗,怎么还要一起去冒险?

五月蹙起眉,微紫的双唇孤傲的抿紧,他受了了雪镜风那副不解吃惊的目光,冷冷地撇开脸,望着潺潺的溪水道:“我说过的话从来都不会收回,我说过接受了那碗粥便会照顾你,这个约定我不会忘记的。”

雪镜风怔怔地看着他,最后一把拥住了这名瘦小的孩子,他才多大啊,竟然已经像大人一般懂得言出必行的品格。那早熟而固执的性格,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他如今只剩一身傲骨了。

五月一僵,被她抱着心不由得快带地跳动着,又多久没有人这么温柔地对待他了,也许是从母亲离开后吧。

眼眶微红,他亦反手紧紧地抱住雪镜风,仍旧语气不善地说了句:“别跟个娘儿们那样喜欢抱人!”

雪镜风笑了笑,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我本来就是娘儿们不是吗?以后,五月你便跟着我吧,当我的弟弟,只要你愿意的话。”

五月愣了下,却没有言语,沉默了许久才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