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久了就会麻痹
作者:桑家静      更新:2019-08-20 08:38      字数:4251

在一阵馨香温暖的怀抱之中,雪镜风悠悠然睁开了眼睛,入眼便是一张翩绖惊鸿似仙的脸,他长睫如羽般覆在脸上,那般安然舒心地睡着。

她猩松的双瞳顿时一怔,有些庄生梦蝶,分不清梦里现实的感觉。

是……无埃雪衣?

其实在醒来之前,雪镜风好似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旖旎梦,梦里面有她亦有他,他们两人在雪峰之上有着各种抵死缠棉的片段,那一幕幕让人脸红心跳的情景真实得让她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的曾经存在过?

但是,雪镜风知道那是真的,她全都想起来了。手指微动,不由得伸手抚上他柔和如月的眉间,但在即将触摸到的前一刻,雪镜风似触电一般迅速收回了手,她旋开眼眸,有点难以置信。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即使他们曾经在一起过,那也只是一个意外,她并不爱他就不需要去招惹他!

从他身上滑开,雪镜风俏然站起,身上的衣服已换,她正穿着一套浅紫深纹色的娉婷女装,想起无埃雪衣曾说过,希望她在他面前作女装打扮,她双眸微暗扫视了周围的环境一周,层层薄纱轻拂,薰香袅袅,冉冉飘凝粉,萧萧渐引风。

这里是哪里?雪镜风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在蛊城,最后的影像便是青鬼将银针射进她身体的痛意,蓦地,她低下头内识一下体内的,竟发现体内的银针已经消失了?

雪镜风视线讶然地看向无埃雪衣,心中不禁问道,是他做的吗?

不由得视线流连在他的那头妖娆的黑色长发上,忆起雪峰之上他明明已经恢复了银辉色,现在他是特地染的吗?

这时候一阵清风拂过,带动着雪镜风长发轻然飘动,她静静地看着无埃雪衣的睡颜许久,便没有犹豫地转身便走。

现在婧后还有五月虽然救了,但是瞳瞳还没有消息,还有蛊城的发生的事情估计很快就会传回狐他们耳中,她必须尽快赶回去,否则他们一定会都跑出来找她的。

“雪帝陛下,难道什么都不说一声便要这样走了?”她身后,无埃雪衣一袭白衣不染纤尘缓缓坐了起来,声音不深不浅地问道。

雪镜风脚步一顿,看向他道:“我还有要事需要处理,你的救命之恩……”

“如今已经累计有四条,你还记得吧?”无埃雪衣轻轻地看向她,但是他的话却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四条?雪镜风蹙起眉尖,她真的欠他的越来越多了,只是她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每一次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你都会出现?”狭长的凤眸牢牢地锁住他,雪镜风不懂为什么他要一次又一次地救她?

无埃雪衣听闻她的疑问一怔,继尔望向雪镜风,走近她身边,他神情平和,有别于雪峰之上那疯狂暴怒的强烈,现在的他让人探不出一丝情绪。

“我心所欲,是以身之所在。”淡淡地回了一句,无埃雪衣不再缀言,他负手仰道望向窗外,突然道:“你可知道你这一次中了阴阳针,如果没有圣阶之上的人愿意拿已身的一半功力替你输出毒针,你便必死无疑?”

雪镜风一抬眸,心中却是有些震惊,阴阳针虽然她没有听过,便是当时的痛苦她却清楚地体验过,现在阴阳针不在自己身上,这么说是他费了一半功力来救她的吗?

“你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一步,你?”雪镜风真的无法理解,他竟然毫不犹豫地将已身的一半功力耗尽,替她疗伤,如果救下她只是顺手的话,那这种损已利人的行为又是为了什么?

像他这种高手如果没有了一半的功力,那么遇上危险的话……

“这一切都是我自愿,你不需要感到负担。”像是知道雪镜风的想法,无埃雪衣不愿意她在自已身上加注压力,他再道:“我的功力并非完全消失了,我事后服下了清露丹,只需要一月余后便能恢复过来,只是这段时候需要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替我护驾。”

眼光淡淡撇向雪镜风,他的话很明显暗示着,我替你疗伤损伤了身体,那么在恢复的期间,我便将自己(的安全)交给你,望你多珍惜。

一想到这个意思,雪镜风嘴角一抽,拧起眉却有些犹豫道:“我需要即刻赶回百花国,如果留在这里……”

没错,他救了她,她在他虚弱的时候保护他本是理所当然,不过她确实有事不能耽误。

“既然你肯答应,我便一切随你,你去哪里,我亦随你。”无埃雪衣没有为难她,一切便由着她的意思做。

这个男人替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是为了图什么?

“我跟你永远是不可能的,所以即使你跟在我身边亦是一样。”雪镜风冷颜撇开眼道。

无埃雪衣笑得风清云淡,启音道:“那么不爱……也随你。”

没有理会那颗痛得流血的心,反正痛久了也就会麻痹,他只管看着,微笑着,然后漠视着,反正连他自己都管不了它,便由它了……

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有些沉重与忧伤,雪镜风不懂,明明面对他的时候,自己会有些奇怪的反应,但是她的心却一直在提醒着她,这个男人你不爱的,你是不爱他的!

“既然如此便好,我们现在便离开吧。”欲离开这像沼泽一般让人闷窒的地方,雪镜风一转身这时正好纱帘被掀开,这时两名红衣顾盼生辉的女子端着膳食进来。

他们正好面对面将对方瞧个仔细。雪镜风微愣,疑道:“弯儿、芽儿?”

那两名双生女子一见雪镜风,先是不解地打量半晌后,就惊喜地双双奔上前,放下托盘,便一左一右地拉着雪镜风,齐齐喊道:“公子,真的是你吗?”

雪镜风挑眉,伸手捏了捏那个小妞的俏脸,嗯,长了不少肉呢,看来被眷养得不错。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她问道。

弯儿任着雪镜风行为,今天能再看到颀喜得什么都不在乎了,她道:“弯儿跟芽儿是被无埃公子带回来的,当初弯儿跟芽儿在雅克城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公子,于是我们便听从你的吩咐拿着那片天下盟的令牌去寻人,当时他们便带着我们姐妹俩儿一道去见了无埃公子,至此我们两人便跟着无埃公子身边当侍婢。”

芽儿连连点头道:“嗯,芽儿跟姐姐一直住在这里。”

雪镜风扫了无埃雪衣一眼,道:“为什么不去找我,难道你们宁愿留在他身边?”

两姐妹闻言,脸色顿时有些黯淡,这一次倒是无埃雪衣开口了。

“她们两人身份特殊你是知道的,如今你已是七国二帝之身,如果她们留在你身边,也许会成为一个隐患,于是我便擅自替你将她们安排了最妥当的去处。”

“公子,我跟芽儿待在这里很好……我们不能承了你的恩还替你惹麻烦。”弯儿苦笑一声解释道。

“芽儿真的很想跟在公子身边,可是姐姐说了,公子现在是皇帝了,我们不能让别人有借口来伤害你,所以我愿意跟姐姐在这里与世隔绝地生活,我跟姐姐既使没有在公子身边,也会天天都在为祈祷公子平安顺心。”芽儿盈眸含泪,咬着下唇坚强地道。

雪镜风如何能感受不到她们的真心,她凤眸一柔,轻轻地揉了揉她们两人的头发,微笑道:“的确,跟在我身边倒是比不上这幽静的地方来得轻松,你们两人便安心地好好生活,我的世界太残忍,并不适合你们。”

“公子!”弯儿芽儿两人流泪地喊道。

“别哭了,记得我曾说过的吗?以后,我会保护你们,所有你们的恐惧与恶梦,所有你们担心、所不愿面对的事情,我都将会替你们担下,只要你们永远不背判我,我将护你们一生一世!这句话,一直有效的。”轻笑一声,再捏了捏她们的粉颊,雪镜风便跨身出门。

她身后的无埃雪衣幽深的双眸扫过弯儿与芽儿,亦随之跟着她一道出去。

一出了竹屋小谢,雪镜风便看着修竹静郊居,门外阴阴千亩余,一片翠绿,果真赏心悦目,那两姐妹留在这里确实比待在那规矩重重,让人感到束缚的宫闱之中自在些。

门边早已准备好一驾白龙马驹车,车顶挂着一串哑铃,雅致精细,驾车的车夫是一名白衣冷颜的男子。

“你早就知道我会离开?”挑眉睨了一眼随后跟来的无埃雪衣,雪镜风问道。

“你从不肯为我而停留,必然是要离开的。”无埃雪衣扬唇一笑,便率先进车厢。而雪镜风闻言只是嗤笑了一声,驾车上路了。

车厢的两人相对无言,雪镜风直觉想睡觉,没办法这是坐马车所养成的习惯,而无埃雪衣则继续深造,书不离手。

“你什么时候成为了海天国的帝师了?”雪镜风发现睡多了脑子都有些晕晕沉沉的,于是便主动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

“当初云游历国的时候,替海天国的先帝解决了一个难题,他便封了我为帝师。”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他再翻一页。

“那在天下盟的你是什么身份呢?”慵懒地问道。雪镜风撑着头,半躺着。

无埃雪衣闻言从袖中取出当初赠于雪镜风的总盟令牌,递给她道:“收好,别再随便赠于别人,它便是我的身份象征,天下盟的人见此亦会将消息禀报于我,这样如果下次你再有什么危险我便可以及时赶到。”

雪镜风取过,勾唇笑了:“不会有下次了,欠你的已经越来越多了,从那双生子姐妹身上,我学到一个道理,如果暂时没有能力还人情的话,便远远走开别在给他添麻烦便好。”

无埃雪衣徒然指尖收紧,他转头看向她,一双眼睛依旧清澈如水,但是最深处却有些混沌蕴量着,深不见底。

“这是你的结论,你拿我与她们相比,你认为我无埃雪衣会怕你给的麻烦?”他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还有一种莫名的压抑。

雪镜风淡淡地瞥向他,没有回答轻轻地阖目养神。

但下一秒,她突然惊醒,却见无埃雪衣衣袍一卷,而她没有防备便被他拥进怀中,他身上那寒冷如万年冰玉的感觉让雪镜风蓦地一愣。

“你怎么了?”

无埃雪衣没有回答,他只是大袍展开,将她整个纤细的身子紧紧地抱着,身子微不可见地颤抖着。

“无埃雪衣!”雪镜风挣扎着他的怀抱,明显感觉他现在的行为有些异常。

“别动!只是在替你逼针的时候,恰巧有一根银针潜进了我的体内,只需待我功力恢复后,它便无碍了。”紧紧地禁锢着她,那痉挛般的痛楚只要有她在身边,他便甘之如饴。

他的话顷刻间让雪镜风停止了动作,她瞳孔微张,双唇颤了一下,咬牙道:“功力恢复?那不是还有一个月吗?你就这样生生痛上一个月?”无法想像,当初她就差一点被这毒针的痛楚给逼疯,险些走火入魔,他能这样活生生地挨上一个月吗?

“它最多也只能让我痛一个月,但是另外有一种痛却可能会伴随我一生,与之相比,也不过如此。”无埃雪衣似轻笑了一下,但身体颤抖的幅度却更大了,雪镜风扫视一下都能看到他手上的青筋都暴起来,颇为触目惊心。

“既然你能替我将毒针逼出来,那我现在就替你……”

“风儿,我是不会让你替我逼的。这种毒针是会过血推脉转移的,在逼毒的期间一时不甚便会顷刻间进入另外一个人体内,我既费力替你逼出了毒,又何以会再让你承受这种风险?”无埃雪衣淡淡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已经开始有些隐忍的沙哑,却异常坚定。

那你自己呢?雪镜风听了他的话很想这样问,但是她终究还是沉默了。

犹豫了一下,她反过手来拥住了他,既然这样能让他好受一点,那便当是还他的人情吧,这是她唯一能替他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