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叫一眼万年
作者:桑家静      更新:2019-08-20 08:38      字数:5087

天簌国的帝都建造比较注重细节,雕镂画意,这里的建筑精美绝伦、风格各异,并且城中大多数店铺都以卖着国内最顶尖的乐器闻名,可以说天簌国的国民十分爱好音乐,也乐于演奏表演这方面的艺术,是以天簌国也曾被人们誉为“乐府之国”。

雪镜风脑中浮现着以前听闻的种种,再看着如今天簌城中的景像,没有了载歌载舞,悦耳绕梁的声音,甚至部分的店铺已经关门闭户,与雪霓国或者百花国的国都想比,明显冷清了许多,行人来去匆匆,估计是因为这场战争才平息下来,众人还处在惶惶不安的新皇统治之下,不敢轻易出门吧。

这时行人的人群中不知道谁急声地喊了句:“大伙儿快让开,龙螟国的公主策马来了!”

这名话就像是个魔咒,每个人都惊到惊吓赶紧乱窜躲开两侧,果然不久便听到马蹄声急促地朝这边奔过来,一头汗血宝马,通体像火红而它身上的女子亦是一身似火的装扮,墨发高高束起在空气划过一道亮光,便迅速离开了。

虽然匆忙一瞥,但是仍让不少行人失了神,那张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渠出鸿波的脸,堪称天下绝色,皇瑶碧,当朝皇帝最疼爱的皇妹。

龙螟国的公主?这么说来她是柳随风的妹妹了?雪镜风见午时刚过,街道虽然冷清,却也有不少来采买的人潮,而那公主仍旧策马奔走在闹市,若不是有急事便是罔顾人命,综合城中百姓的反应,估计是后者。

不少人脸色不善地低低诅咒道:“什么公主,切,分明就是前朝余孽!”

“喂,小声点,可别被那些龙螟国的士兵听到了!不然要杀头的。”

“算了,算了,不说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这位大爷,你认识她吗?”雪镜风随口问一边站着惊呼的人。

旁边那位苦哈着脸的大爷,叹息摇头道:“自从这龙螟国的人霸占了咱们这天簌国后,这几日她便天天在城里骑着马到处溜达,咱们能不认识她吗?咱们天簌真的要亡了,唉!”

“天簌是否已经改成龙螟了?”雪镜风再问道。

“夫人看来是外地吧,这天簌暂时还是天簌,可那登基的柳皇子却变成了龙螟国的余孽皇子,眼下估计这天朝很快就不是咱们天簌的了,也许这天下……”苦脸大爷也不多说什么了,收拾一下摊位便回去了。

雪镜风自从听了那老大爷的话,脑中一直有事沉默的走了一路,待回过神后望了望天色,与叶星瞳道:“我们在城中先逛逛吧。”叶星瞳颔首道:“嗯,既然我们已经来了,事情的原委迟早能查清楚的,你别太忧心了。”

雪镜风闻言微微一笑,嗯了一声。

一路听着周边的那些人小声细语,雪镜风知道原来今天晚上柳随风要在皇宫举办一场宴会,还特地在城中邀约了一些表演者舞坊前去助兴。突然雪镜风经过一间舞坊,见阁楼装修雅致,又不失诱惑感,似叠叠成障,错落有致而成,心中顿时有了想法。

“瞳瞳,你先去客栈休息一下,我去办一点事很快就回去。”没等他回答,雪镜风已踏入了舞坊,看着里面台上翩翩起舞的女子们,雪镜风专注着她们的服饰,眼中有着满意,最后寻来坊主妈妈,雪镜风没有说话仅取出一块玉佩那舞坊的妈妈便脸色一惊,立即将雪镜风请到后院,两人便关上门房商议了好一会儿。

走出来已是傍晚,一抬眸便看到了舞坊对面,望着她微笑的叶星瞳,天边晚云渐收,淡天琉璃。他直直地站在原地,若一潭湖泊中的皎皎月荷直挺,在暖暖光晕中,微荡着非笔墨能形容的璀璨风姿。

原来他一直在门边等她,不曾离开半步,路上已有不少少女们怀春地盯着他,暗送秋波,可叶星瞳眼中无物,只是专注地等待着雪镜风出来,终于在门边见到她踏出那一刻,不由得笑了。

“累了吗?”雪镜风心中无奈地笑了笑,其实她更想问为什么不肯回去休息,可是她知道答案已然在心中,问与不问没有多大区别。

“不累,风我们一起回去吧。”主动牵起她的手,叶星瞳笑那么自然而满足。

雪镜风不由得出声告诉他,道:“等一下我会潜进皇宫,瞳瞳你就不用跟我去了!”

叶星瞳一愣,很快他便上弯着嘴角,颔首道:“无论你做什么,星瞳都会支持你的,只要是对你没有损伤,我便在客栈等你。”

看着他仿佛通透莹亮的眼神,雪镜风有着迷惑,叶星瞳好像有些变了,整个人似乎眉宇展开,似冲破锢禁,冲天而飞的仙鹤,不再被囚困于牢笼中。在他们分别的期间,是否他也在不知不觉开始成长了。

日落西山,看着守卫在皇宫门口的一排排禁衣士兵,雪镜风垂头落后一步,跟在那些舞姬的身后,现在她发轻拢起,用一条丝绸绑起,垂在身后,偶尔随风扬起,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虽然比不上原来面貌的绝色,却也是一名国色天香的佳人,她的身份现在则是天簌城中被选举上来献舞的舞姬,叫秋日。

其实这间舞坊是雪镜风的暗桩之一,这一次她与舞坊的妈妈商讨好了计划便只待实施,宫门口有一名天簌国太监老总管正在等候,一见舞坊的妈妈便大步上前,寒喧几句客套后,便与几名太监宫女一同领着她们一路进宫。

天簌国皇宫与百花国的皇宫基本构筑相似,只是近年来天簌国不断扩大,便开始大兴在宫中大肆修建了不处观赏性的楼宇阁台,更有一座据说是为了先帝为其所爱之人建造的琉璃塔,高达几十米,花费与耗时数年,是当年天簌国最大的话题。

一路上亦遇到不少天簌国官员,却无一不是唉声叹声,郁郁不欢的模样,他们都在为自己末来的命运感到堪忧,雪镜风沿路暗中记下他们的样貌与称谓,直到快进颐和殿时,因为她的身份是表演的舞女便被安排宴会的太监接走,去后台准备。

“不用担心,出宫后别轻举妄动。”雪镜风传音给舞坊的妈妈,便垂下头一路跟着老太监步入一间通铺似的房间。

老太监将她引入内房之前,一双似笑非似的眼睛睨着雪镜风,摊开手抖了抖。

雪镜风抬眸望了他一眼,便乖顺地从袖中掏出一锭厚实的白银,老太监一见,双眼顿时发光,他没想到这小女子出手倒是大方。

“小女子今日跳舞,不知公公可有话提点一下?”雪镜风将银子放入他手中时,低声细语道。

老太监呵呵收下银子,泛着精明的眼珠子左右看了看,俯耳对她道了几句,便走了。

雪镜风星眸微沉,盯着一处空气思考着方才老太监所言:陛下不爱那些个舞蹈,一般都留意不到你,所以啊,你最好就换演奏乐器,最好是吹箫。

吹萧是吧?雪镜风从腰间取下那只碧绿的绝箫,轻轻地抚摸着它:“现在我带你来找你的主人了,呵,就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出你。”

走进房内,里面挤满了各色装扮的女子,有皇宫的宫女,也有有舞坊的,估计还有私人请来献艺的,他们正各自选了一面镜子,梳装打扮,有的装扮好了,躲在一旁悄悄练习唯恐出错,一位嬷嬷们一边嘱咐着,一边观察哪里不对再修饰一下,总之里面就跟十个鸭子同时说话,热闹得很。

雪镜风一进去,便进换衣室将衣服换下,脑中仍然思考着,出了换衣室,宫中的老嬷嬷拿出一个号码牌,分发给他们,大多数都不愿意排在前面,所以雪镜风倒不在意地接下来了。

一看是排在十三位,不算后亦不算前,正合她心意。

她走到镜子旁边将头发全部发下来,想梳个简单的发型,可是怎么弄都松松垮垮的,无法成形,这时一双纤白的巧手接过她的头发,轻轻问道:“你想梳什么发型,我帮你。”

雪镜风从镜中看到一名清秀有着小家碧玉感觉的女子,朝她友善地笑了笑,雪镜风看她的打扮似乎是伴舞的宫女。

于是朝她感激地笑道:“麻烦你,梳一个简单而素雅的就好了。”

女子点头,一边帮她梳着一边说道:“我叫梳雪,你的发质真的好好哦,我替那么些个妃子梳过头发却从来没有哪一位能比得上你呢,我替你梳个飞仙髻吧,配合你脱俗的气质最恰到好处了。”

雪镜风看她指尖似有魔发,三下二下便梳好了一个飘逸似小龙女一般仙气飘飘的发型。

“梳雪的手真巧,我叫秋日,是今日为陛下献艺的。”雪镜风双眸微漾,唇边挂着三分优雅的笑容,不淡不深,让人如沐春风。

梳雪见着她突然愣了一下,然后赞叹道:“秋日你本就生得好看,这一笑更是让人神魂颠倒。”

雪镜风被她的语气逗笑:“这宫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的女人了,梳雪的赞扬秋日不敢受。”

梳雪闻言,叹了口气道:“再好看又有什么用,陛下从来就不去后宫,再说如今的陛下已非当初那……”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即收声,带着惊惧的眼神看向雪镜风。

这件事可是宫中秘闻,她怎么这么不小心就说出来了呢,平时她都是字字谨言,步步慎行,今日就跟着了魔似的,见她似乎为难着发型,便不自觉想要上前帮忙,从她身上总能感到一种安宁的气息,让她心情平静,所以她对这名叫秋日的少女没有防备,也许这就是一见如故吧。

雪镜风闻言眼中迅速闪过一丝精光,但是表面似无所觉,平常道:“近日陛下恐怕朝政繁忙,不得闲,梳雪可是替宫中的娘娘们抱怨呢。”

梳雪见她面色正常,以为秋日根本就没听清她那句话,这才放下心来道:“梳雪哪敢抱怨,秋日,我节目快开始了,我先去准备了。”

雪镜风笑着颔首,等她一走便坐下在镜边,沉吟着。

柳随风登基,看来皇宫内部倒是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看来这宫中之人对他倒是接受得挺快的,也难怪毕竟他也在这天簌皇宫生活了十几年。不过他真的是变了吗?很难想像他会这么狠心真的带着龙螟国的人,将自己认了十几年的父皇,还有那些兄弟姐妹赶尽杀绝,如此残忍。

“十三号,快到你了,赶紧出来准备。”一名年青的太监在屋外头吼道。

雪镜风取出玉箫放在衣袖下,移步而出,一跟尾随着领路太监,天簌国皇帝设席在柳杨河畔。

天色渐暗,晚霞收起了最后一丝余韵,在绿意荫荫的花木中,道路两旁都挂着荷花灯,一路延伸开来,像一条火龙在逶迤腾飞。

很快听到一阵阵热闹的奏乐声,只见前方赫然挺显一座飞阁流丹的雕栋,富丽堂皇披红挂彩,映衬着廊桥直奔天际的白玉兰灯罩,晶莹透亮。

阁楼内喧乐震天,主楼三层灯火辉煌。无法从前厅入内,他们又绕到后台之上,将她交给宫女们后,那名太监便离去了。

雪镜风透过后台的布帘的缝中看向台上,见一名香汗淋漓的美艳胡姬,正伏在地下等着皇帝的赏赐,看得出来她方才用尽了全力舞出一曲,但是结果却是令人遗憾,皇帝对这种热辣舞蹈没有多少兴趣,直接让太监总管宣布下一个节目。

那名胡姬还是一脸可敢置信,为什么自己跳得这么好,却没有得到陛下的另眼相待呢?

雪镜风一眼看去,便认出的高座在上的人便是柳随风,他身穿龙袍,面如冠玉,两眉斜插入鬓,双眸炯炯,似有深沉的墨凝在眼底,天然通透。

只是此时他眼中望着那雾霭浓淡,人影绰绰的前方,目光淡然,似置身事外的冷淡。

这样气势凛然却又冷漠疏远的柳随风让雪镜风感到有些陌生,记忆中的他总是长着一张刻薄尖酸地嘴脸,总是对她冷嘲热讽,不过也有别扭得有些温柔的一面,只不过现在的他变得她都快认不出来了。

轮到雪镜风上场了,她莲步轻移,身穿是淡白色宫装,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她一出倒是引来不少男子的注目,可雪镜风眼显看出高座上的柳随风眼中依旧平静无波,不动声色扫视了一周,在前三排一处坐位上看见了那名红衣皇公主,此刻她盛妆打扮,一张俏脸更是风华无限惹人垂怜,只是一直望着座上的柳随风,墨瞳带着柔意款款,这让雪镜风感觉有些莫名。

雪镜风收回了视线,朝着在座的新帝微微恭身道:“天簌国艺姬,秋日,特意为我皇献奏一曲。”

听到雪镜风说要独自奏乐,她身后的舞姬面面相觑,眼中带着疑惑,自觉地退了下去,而柳随风漆黑如墨的双瞳内敛诡异的流光一闪而过,却终于开了尊口道:“你所奏所曲?”

一般那些才子佳人莫不是演奏那些大雅之曲,便是寄情山水的豪迈之曲,可真正称得上好曲的却寥寥无几,难登大雅之堂,如今柳随风心中亦没有抱什么希望,随口问道。

“回陛下,请首曲子叫,一眼万年。”

“什么意思?”柳随风回忆了一下脑中所知名曲,却发现没有任何的印象,于是问道。

雪镜风从笛中如探花般优美地取出玉箫,执着微笑的嘴角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一眼便万年。”

柳随风执手执琅铘酒杯的手微怔,那双无趣的双瞳立即有了一瞬的光彩却随即又黯淡了下去,他笑着点点头,将酒杯放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雪镜风眼中幽光一猝而过,十指翻飞运气吹了起来,请君侧耳听吧,箫声穿透了黑夜,飘扬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箫声夹着冰泉之气,忽如海浪层层推进,忽如雪花阵阵纷飞,忽如峡谷一阵旋风,急剧而上,忽如深夜银河静静流淌……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突然,柳随风面色剧变,双瞳如钜般射向雪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