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得令人心痛
作者:桑家静      更新:2019-08-20 08:38      字数:4162

无埃雪衣寂然一笑:“现在决定权在你的手中,我可以将一切都奉献给你。”

雪镜风持剑的手顿了一下,她无法理解地看着眼前这个无埃雪衣,或者是说……如今展现在她眼前的无埃雪衣是谁?

“放开我!”心中一乱,雪镜风推开他,然而无埃雪衣则纹丝不动。

“风儿,想让我停,便动手吧。”不容细想,无埃雪衣便俯低身吻向了她的薄唇。一股丝绸质地的晶凉湿润了她的唇片嘴角,无埃雪衣捧着她的脸,拼死抵唇地深深纠缠。

“无……”话音刚启,双唇却又在含糊之间被无埃雪衣如潮水般吞没。

狂乱灼热的气息扑面而去,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向了她,辗转厮磨寻找着出口,而雪镜风完全被这股清冽如泉的战栗所惊扰,极力抵御,暗中挣扎,才发觉无埃雪衣的胸怀似广袤东海不可撼动分毫,正值恼怒羞赧间,一只修韧微凉的手掌又抚上了她。

那只手指仿似带有热流,熟门熟路地自顾滑入内衫。雪镜风身躯触电般轻颤,她握剑的手险此不稳,极力忍耐地喝道:“无埃雪衣!”

“我在。”无埃雪衣顿了一下,容颜有些苦涩地抬起,幽冷黑瞳加深,俊秀双唇轻轻扬起。

而雪镜风此刻心中却如雷蛰一般颤了一下,在梦中抚平她的蹙眉,让她的不安痛苦消失的两个字,是他,可为什么她忘了,这道声音,这声在她耳边响起的承诺,好像一直被抛弃遗留在很深的地方。

但是,现在她为何又想起来了呢?

“放开我!放开!”雪镜风凤眸惶乱,绝决地低吼道。一连两声,她便举起手中的剑抵在他的身上。

他俊美苍白容颜上带些浅浅痕迹,灼热闪亮的瞳仁撞向了她的灵魂深处,微微一笑说道:“我不会放的。”

“不放,你真的想死吗?”咬着牙,雪镜风冷冷地瞪着他厉声问道。

“宁死……不放。”他拉着雪镜风的手抚上他的胸脏之处,声音很轻却又很重地落在雪镜风心中:“没有你,我活不了。”

“你只是一厢情愿,何以深爱,你根本就是自欺欺人,你冷静下来,我们好好谈一谈。”雪镜风喟叹无声,他的心跳激烈如擂鼓,现在的他难以自制自己的行为。

“是我一厢情愿吗?那我们就来试一试。”

承受着暴风一般颤悚的触摸,雪镜风只感觉身边半边火热半边寒冷,他真的想将自己跟他一道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才肯罢休吗?

雪镜风心中一痛,但眼眸却透着一丝狠意,凭什么她要听从他的摆布,凭什么他那么笃定地认为她一定下不了手!

“放开。”雪镜风望着锦绣鸾床顶,声音没有一丝起伏道。

无埃雪衣动作没有一丝停顿,但是伏底在雪镜风洁白身子上的那双眼眸却瞬间被抽去了光彩,从内到外的一片苦痛之色氤氲弥漫,黑白分明的瞳仁就象一泓宁静、不幸的清水,鲜明而轻颤。

看着无埃雪衣罔顾自己的意愿,仍旧一意孤行,雪镜同心中恨意徒生,手中剑锋一流转,激泠泠地划去,狠狠地刺向无埃雪衣。

如今雪镜风内力被锁,手脚无力,所以并无留情,她心中有一丝侥幸,估计她这软弱一击可以逼退他,可以稍微容她喘一口气。

然而当剑刺入肉帛的牙酸声音刺耳的响起时,雪镜风惊呆了,她看着那鲜艳得让人反胃的血液从他的腰间泛出来,剑鏮锵一声落在地面,她似木偶一般爬了起来。

而无埃雪衣直起身子静静置身于在飘渺轻忽的雾气里,没有理会刺透的伤口,淡淡地说道:“离心脏偏了几分,下一次必须瞄得更准一点。”

长臂一伸,再次将将雪镜风禁榁在他的怀中,冰凉泛着寒气的双唇映在怔怔地雪镜风发间,此刻雪镜风眸中彷佛着,迷乱着,也悸痛着……

这一次她真正的感悟到,她从他身上体会到的心痛,本该不是这样的,她迷茫地想着,可是她却又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该哪样?

这个人明明心中无情,却能容她一个占据;这个人温润似仙,却又霸道狠厉地逼得她节节后退;这个人疯狂成性,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举手无措,无路可退,直至最后,不知从何时起,她忌惮他的疯狂深情,那种深深焚烧世人的热焰,让她逃无可逃。

雪白的衣衫一件一件地飘落于床畔,那染着血似梅花点落于在衣摆上,煊染着这一夜的落红妖娆,梨花凌乱于室……

雪镜风背过身子,望着窗外的飞花鸟鸣。

空荡荡的房子,静悄悄地,她掀开被子,披了一件逶迤在地的轻衫缓缓地走到温泉边。站在池边,目光所到之处,那盛开的梨花,如轻柔的白云、如漫天的雪花,更如翩翩少女的裙裾,层层叠叠地铺满了天地。

雪镜风凤眸淡淡地轻抚娇嫩绽放的花朵,一手轻托羞涩含苞的花蕾,明睛与阴暗在心头交替,伫立在这片寂静飘落调零的花海,仿佛置身于轻烟薄雾之中,轻盈、飘渺。

突然,她手指攥紧,一簇梨花被揉碎,冷冷地甩落,她落于温泉之中,泉水一寸一寸地淹沉了她的肌肤,雪镜风长睫一眨,缓缓阖目,直至水整个淹沉了她的发顶。

风轻轻地着,落花无声。

交待了几句,影子暗卫鞠躬离去,无埃雪衣双袖微张,使出了凌波微步的身法,如一抹雪白鸿毛轻飘飘掠过。待他心急火燎地赶回房间后,只发现空寂得可怕,白纱袅袅,已没了雪镜风的身影。

无埃雪衣脸色急变遽然转身,拂袖落于房檐之上,稳如青山站立,顺风疾呼:“雪镜风……雪镜风……”语声冷冽响亮,平整如镜的湖面一句一句地回荡,空旷无声的九重山回荡着一声一声的寂寥喊声。

无埃雪衣心下愈加恐慌,他运气左右闪跃一番,最后通的一声落于梨花溶溶之处,四处张望,极力张目巡视。

自梨树深处迅速赶出几条身影,他们是被无埃雪衣撕心裂肺的喊声给引来的。他们皆面容上带着惊慌神色,磕磕绊绊地问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这些人正是无埃雪衣的暗卫,他们看到在梨花丛树下慌色大乱的无埃雪衣,面上吃了一惊。

繁花重影之中的无埃雪衣寻遍了四周的气息却依旧不闻雪镜风的气息,身子仿若重击,四散着触动。

一棵老槐花树下,清凉而且寂静,而一旁的温泉则静谥地沸升起一层氤氲的白纱笼罩着整个水面,可无埃雪衣已经被雪镜风消失不见的事实弄得心神大乱,他一无所察,他周身的气焰带着浓郁的黑郁,双瞳染上一层炙红,竟比那九月骄阳还要炽烈狂热。

“雪镜风,你出来!”他双眸盛光,俊容战栗,突然大声嘶吼,“你还要怎样折磨我,你还要怎样撕裂我才安心!”

那些暗卫骇然,颤抖着嘴唇。这个人不是他们神仙一般不形于色的公子,在他们所有人的印象之中,无埃雪衣便是那个冷漠坐于高座之上,俯视看着世间一切的人,如今此人发丝微乱,容颜狰狞,哪里还有一丝他们心目中公子的气质可言?

无埃雪衣脸色苍白,黑发雪颜在一片银白月辉浸染下落下了满地的凄迷。如此反复呼唤几声后,仍不见一丝回应,无埃雪衣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柄长锋,倏地扯开衣襟露出了光滑白皙的领口,他发狠道:“雪镜风,你出来!你不是恨我昨日那般逼迫你吗?你不是想要杀了我吗?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是你不要这般消失在我的眼前,我承受不住,你给我出来,出来……”

语声直至最后,嘶哑痛苦,一下一下滚滚散于风中。众人听得他暗哑颤抖的嗓音,见他赤红狂乱的双眸,再也不忍地撇开脸轻轻阖目。

芳春照流雪,四周静声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梨花瓣。无埃雪衣持剑半向,最后一头披散的长发缓缓落下,他颓废半跪于地,喃喃道:“我知道……你不爱我,你恨我手段卑鄙,可是你却不知道,我比你还要百般受折磨……对你的爱已让我入魔,你不懂也不愿意懂……”

语声过后,无埃雪衣凄寂一笑,猛然扬起翻手持剑,狠狠不留半点余地刺向胸间!

“疯子!”淡淡雾霭中,温泉池边水声一暴。雪镜风破水而出,水色如流光萦回般落于无埃雪衣的手掌之上,她出声怒喝道:“无埃雪衣,你这是干什么!”

无埃雪衣身躯重重地摇晃了一下,他空洞冷漠的双瞳紧紧地锁在雪镜风的面目之上,突然似注入的万千星斟般流光莹转。

梨花拂乱,一阵雪白闪过雪镜风的眼前,她已被一身冰凉之气的无埃雪衣拥进了怀中。

“风儿……”一声哽咽不成语调的声音,让雪镜风顿时心下酸楚,双眸黯然不已。

“你在做什么,像一个疯子一样……”雪镜风垂下双臂,无奈地说道。

“我以为你走了,再次消失了,就如在雪峰那夜一般,我恐惶着分开再次见面,你那冷漠直视我的双眸……你对我总是那般绝情……”他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般喃喃地诉说着自己的心语。

雪镜风推开他,抚开他散落而下如绸锻的长发,理了理他衣襟,看着他渐渐开始平静的冰晶般的双瞳,道:“阴差阳错,我们竟然走到了如今这般,你到底欲如何?”

“陪在我的身边三个月,之后我会将你送回到他们身边的。”无埃雪衣沉默了很久,扬起一抹让任何人看了都心痛的笑容。

雪镜风双瞳一怔,吁了一口气沉默着,方才在温泉之中,一片漆黑之中,她的脑中却意外清晰,他们之间的纠葛原来已经如此之深了,如果说,她和无埃雪衣一直在拉锯争战,那么今天他的炽烈嘶声、狂乱举止已完全令她胆战心惊、再也兴不起躲闪的余地了。

“我答应你。”雪镜风双眸直率而认真地注视着他,道:“和我打一个赌吧,无埃雪衣!我将要去寻找龙螟国的传说宝藏,而这其间你便一直陪着我,我给你一个机会,你不是想知道我究竟对你是否有情吗?我们就用这三个月来验证。”

“赌?赢又如何,输又如何?”无埃雪衣轻轻地抚上她的眼角,他真的很喜欢她这双永远清澈而幽冷,却又永远不屈睿智的双眸,柔声问道。

“如果我确实无法对你有情,那我曾欠你的一切都从此一笔勾销,你亦无需再耗尽心思在我的身上,但如果我真的对你有情,你应该觉得很满意的不是吗?”雪镜风看着他苍白的脸颊,心中喟叹无息。

她终是妥协了,不过这样也好,如此一次,他们要断就能断得彻底一点,如果断不了……她就认了,虽然仍旧有些不甘,可毕竟……从雪峰那一次开始,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回不到单纯的时候了……

“风儿,如果这是你的仁慈,我又何以会不接受呢?”无埃雪衣展颜如山涧的溪水,那般无诟而明媚地笑了。

这一刻,雪镜风发现她再次看见了更深层一面的无埃雪衣,当一切繁花落尽,万物寂籁之时,原来他也是可以笑得如此纯粹的。

而那群怔然停立的暗卫见此则心中恍然想着,刚才那被暴冽狂乱的公子虽然像是一头猛兽,但是雪帝却拥有让他平抚安定的钥匙,只要将他锁在她的心里,公子便会无虞……

看着那两道伫立在梨花纷飞的人影,那些暗卫都露出了会心一笑,那对壁人看起来那般和谐,连明媚的阳光也快要融化一般,他们不愿打扰,便不再驻足,纷纷退散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