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发泄于我身吧
作者:桑家静      更新:2019-08-20 08:38      字数:5826

絮雪簌簌,冷风飒飒,雪镜风红衣如流云,施展着轻功快速奔跑着,由于大幅度地跃动,胸前那尚末痊愈的伤口正火辣炙痛着,但是却比不上她心口那股快要爆裂的急迫。

云雾缭绕之处,汉玉白柱,碧绿石板,宏伟辉煌的玉阶之上,一名青衣白发道人,身如松树般挺直伫于苍穹之下。

雪镜风身形直唳嘎然而止。她幽深的双瞳审视着他,心中一凛,好一个深不可测之人,他一头染雪的白发仅用一根青竹簪束起,面目莫约四、五十岁左右,一身简素青衣随风猎猎作响,面目青隽明郎,目光悠远睿智,像是能容纳世界万物于其中,他仅如山一般静立不动,便给人一种不敢造次的威严之色。

“撷芳道人?”雪镜风微微喘着气,呵着团团雾意,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撷芳道人似早有所料,神情不惊不疑,他微微侧过脸,看向雪镜风,目光清澈而慈怜,出声道:“雪帝陛下既然醒了,老道亦便可安心了。”

“雪衣呢?他将我交给了你,有没有交待什么?”雪镜风没有心思跟他寒暄打哈哈,亦没有转弯抹角,直接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撷芳道人闻言表情有那么一刻,像是揉进轻云般的惆怅之感,他视线转开,落入那茫茫天地,巍巅峭壁,青山瀑布的远方,声音幽然岑长。

“他走了,只留下了这四把剑让我交于你,让你完成你这次出行的目的,便并无其它的话了。”

这时,他身后走出两名道童,一手捧着两把用布包裹的剑走近她,并将剑递了上去。

“这……这是四神剑?”雪镜风接过,扯开包着的布,愣愣道。它们能帮她完成这次出行寻找前朝宝藏的目的?

原来,在曼陀山庄救她的时候,他依旧留心着她的心思,也一并将它们带了出来。

手中紧紧地抱着四把细长的短剑,雪镜风心绪如汪洋大海,突然泛起了滔天巨浪,拍击着她的心脏。她目光琉璃碎光,冷冷地直视着前方空气,一字一句艰难,不容他含糊道:“我身上的毒,如何解的?”

撷芳道人听着她这次不容他回避的问话,明白自己有意转移的话题并没有动摇丝毫她的决定,于是他长眉垂落,温和如玉的眼睛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轻叹道:“雪帝陛下,三界无常如秋云,有情生死如舞者,众生寿命如闪电,亦如坡水飞速逝,你……何须过于执着一个答案。现在七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处理,其实老道暗中观察了你很久,亦犹豫了许久,最终老道决定认可你的理想与实现七国统一付出一分力量。”

雪镜风听着他前段的话,嘴唇白了白,清致如月的脸上覆一层厚厚的冰,心杂如麻,是心对于他后面的话亦是下意识,问了一句道:“你的话什么意思?”

“雪帝陛下,事已至今,老道亦毋须再隐瞒什么了,彼此便坦诚相见吧,其实老道的无量山便是您一直寻找的前朝宝藏之所在。而那四把剑支便是进入宝藏之地的关键所在。”

什么?雪镜风愕然抬眸,她目光凛然巡视周围一圈,原来她一直找寻的前朝宝藏竟然就在她的脚下?这是碰巧还是……他早就预料而安排的事情呢,否则为何偏偏将她托付给了撷芳道人?

“你不是说犹豫了很久吗,那是什么原因让你决定告诉我这件事情?”雪镜风看向手中的四剑支,平静地问道。

“为了这天下的百姓,这几百年来七国纷乱已久,而这个混沌大陆也已经被战争折磨得够久了,现在要论这片大陆当中,谁最有能力,最有身份,最有可能做到七国统一的人选,便是只有您罢了。雪帝陛下,所以老道愿意助你一臂之力。”撷芳袖袍猎猎灌风,似长松身躯略微清瘦,却另有一番仙风道骨之感。

其实他观察犹豫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她跟他无论各方面都是不相伯仲,只是遗憾的是那个人已经愿意自行放弃了……没有告诉雪镜风的是,这才是最终他迫使他做此选择的最终原因。

听闻这她一直困扰的问题被解决了,原本应该是值得高兴的结果,可是雪镜风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而在她身后几步之遥,清雅如歌亦赶到,当他看着雪镜风与撷芳道人正在谈事,便静站于一旁没有贸然上前打扰。

“现在我不想谈这个,我就想知道,我身上的毒是怎么解的?虽然对天丝玉魄之毒我了解不深,可是我却知道,能让他们费尽心思用来对付我的毒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解了,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解的,无埃雪衣到底去了哪里?”雪镜风红袍一拂,片片如蝶的雪花被她的气息撕裂成碎片,她紧声步步逼问道。

撷芳回首,看着雪镜风瞳孔暗处那暴冽的骇涛,他知道以雪镜风的聪明肯定是猜到了些什么,可是有些事情不能经由他透露出来,况用他也不能违背无埃雪衣临走之前的托负。

“老道只能说,这天丝玉魄毒在当今世界是无解的,即使功力再强大的人亦不可能逼的出来。”说罢,他便转身,摇了摇头,徐步走上阶梯面上。他的身后紧紧地跟随两名低头疾走的弟子。

无解?也无法逼出体内?也就是说,现在她体内的毒不见了……是被转移进别人的体内吗?否则能做何解释?

雪镜风呆滞着眼神,突然手脚颓地跌落于地,幸好清雅如歌眼明手快地抱住了她,慌神道:“风儿,怎么了,你没事吧?”

雪镜风身体本来就虚弱,此刻她用煞白的手指紧紧地抚住胸前裂开的伤口,渐渐从指尖泛起了一朵艳色的红花滴落在雪上,她脸无血色,干涩着喉咙,喃喃道:“他……不可能那么傻的,对不对?”这句对不对,她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清雅如歌……或许是在问离去的无埃雪衣。

清雅如歌听着雪镜风的话,双手紧紧收拢,清润的双唇泛着苦意,劝慰道:“风儿,别再折磨自己了,一切或许并没有你想像之中那么糟糕呢。”

雪镜风置若无闻,她像是一座被冰封千年的冰雕,木然失神地望着一处空气。

“风儿,乖,我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好不好?”清雅如歌心疼地看着她胸前的伤口,扶着她。

而雪镜风则像是木偶一般,双瞳麻木地任着他抱着回房。在一片寂静的夜里,只有悬崖峭壁上的风陪着星子,缠棉婉转不肯离去,又似蟾宫月桂树下的广寒仙子,惆怅而寂寥地瞭望大地。

雪镜风依旧穿着那套红色的婚裙,她自黑暗中缓缓转出山峰,脸色平静,默默地靠石壁盘膝而坐。

清冷的风吹在峰顶,呜呜作响。她似无知觉地仍着寒风刮着她的脸颊,根根如丝的发丝自荡地飞扬在空气中,红衫华裙翩翩如羽,潋滟如水波层层荡漾,就像两对红色的翅膀在飞翔。

夜色撩人,微风徐徐,林间莽莽,一切静谥无声,只余那一轮弯月与她作伴。

静静地伫立在崖间,脑中突然忆起曾经也有一人喜欢这样独自衣袂翻飞地站在风中,遥望天下。

雪镜风仍那簌簌舞动的长风飘场着,双睫轻敛,缓缓握起的手一片冰凉。

“雪衣……”你在哪里,难道真的……

一句很轻很轻的呢喃,但是夜风无影,似无法承载那一句带着思念的声音,片刻便消散在苍穹大地之上。

这时一阵细碎的声音,是树叶被踩着发出的声音。

雪镜风抬眸一怔,宽松的长裙翻动起一朵花,她迅速轻身朝身后紧紧望去。

缓缓在夜色中,一道模糊的身景渐渐清晰,雪镜风凝目一看。

一拢青色里衣,外衬湖绿长衫,腰收天然白玉带,脚蹬白色银丝鞋,端得是青雪之素,雅菊之洁。即使在这荒野之间,仍是荡着非笔墨能形容的雅致风姿。

雪镜风怔了怔,很快便收回了视线,掩下眼中骤起的波澜,继而咽下喉间的冲动,平静地问道:“如歌,这么晚了还没有睡,现在我不想任何打扰,你先去睡吧。”

清雅如歌脸色此刻如雪一般的白,他墨瞳带着压抑,脱口问道:“伤势没好,吹冷风会加重的,跟我回去吧。”刚才,他看出来了,雪镜风在等一个人,她在等无埃雪衣出现,只是在看到是他后,眼中有那么多显而易见的失望。

雪镜风淡漠地转向天空,语气低了几分:“无碍。”她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

清雅如歌闻言,眼中的黯淡又深了几分,许久,他幽幽地问道:“风儿,在你心中有的只有一个无埃雪衣吗?别的人即使为了你伤,为了你痛,为你彻夜地的不睡不休赶来,你理所当然便这么漠视了?”

雪镜风背对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瞳孔一片朦胧望着天空明亮的月光,声音便是喉咙深处挤出来似的,沙哑:“如歌……我与他错过了一次,可是他,用他的执着,他的真心唤醒了我,现在我、我们也许又将错过……而这次的错过,也许便是蹉跎一生也无法再拥有了……我心痛他,同时也痛恨着这多舛无奈的命运……”

雪镜风话还没说完,被便一股不同于似莲非莲的蕴雅的香味,而是带着墨香的怀抱从背后紧紧抱住,清雅如歌艰难地吐了几个字:“别说,我……不想听了。”

感受到他抱着她的手是那般无助而颤抖,此刻雪镜风才知道她亦伤了他,心下有些无奈也对他感到一种悲哀。

“如歌,别爱我,如果不爱的话也许就不会痛苦了……”亦不会为了她而死了……

清雅如歌没有松手,他只是望着雪镜风月光下隐隐有光泽流动的侧脸,苦笑一声:“求不得,放不下,你想……我还能怎么样?我既然嫁于你,此生就不会退半步。”

他不是没有想过,她爱的人根本不是他,自己难道还要去冒天下之大不玮,与别人同侍一妻,舍弃了原本的一切,来苦苦爱恋着她吗?所以他来了,来寻求真相,可是现在他才知道,他竟然恐惧得宁愿继续自欺欺人,亦好过着以后那行尸走肉的生活。

感受到他的痛苦,挣扎与悲凉,那句你想,我还能怎么样,竟带着恳求与害怕的意味。

雪镜风听后,原本想要说的话竟沉得让她再也开不了口了。她并不是对他没有感觉,只是现在她的心情已经被无埃雪衣充斥满了,想到他可能对她做出的牺牲,她便无法冷静下来。

转过身,雪镜风表情空洞地握住即墨清歌那泛起凉意的双手,轻声道:“如歌,人的一生何其漫长,时间能改变不光是容颜,还有许多看不见的东西,无妨,就先将它放着,也许很久之后你回头,便会发现,原来也不过如此。”别爱她,如果连他也出事了,她一定会法承受的。

清雅如歌听着她的话,笑得更为苦涩道:“那如果,越放越重,最后已无负荷得无法承受,如歌又当如何?”

雪镜风若有所触,不知道是对自己所说还是对清雅如歌所说,她望进他的眼里,沉声道:“一定不会的,如歌这么美好的男子,你会遇到最适合你的女子,拥有一个最幸福的家,还有可爱的儿女,你会……唔。”

雪镜风话还末说完,便被的嘴被一个软润带着清香的物体贴上。

她微睁双瞳,怔怔地看着眼前那张极好看的双眸,长睫似蝶覆下,微微颤动着,带着小心翼翼神情,他双手紧紧地拥着雪镜风的腰,那柔软的双唇印在她的娇唇上,极尽缠绵带着绝望地吻着。

清雅如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种时候这么冲动,但是听到雪镜风的话,他的心就像被人撕裂一般痛得无法活着,听着她如此坚定地相信他,描绘着他曾经渴望的生活,但女主人却换了别人,他便觉得什么也无法顾忌了,什么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有眼前那张有着温柔声音但字句间却伤人无形的娇唇,于是他便固执地吻了下去,将他所有的心情都印进她的嘴里,流进她的心中。

他生活中女主人,无法想像能有别人,只有她,只能是她!

雪镜风感到他那轻柔又笨拙的与她纠缠,脑中快速闪过一人,便一把推开了他,没想到清雅如歌毫无防备,便倒在地上,那黑亮而清雅的长发铺陈了一地的光华。

“清雅如歌,你这是在做什么?”雪镜风懊恼地斥了一句,抚着微有红肿的双唇,眼中复杂难言。

清雅如歌静默着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出声,长发下的表情亦如遮住的月光,一片模糊。

雪镜风深吸口气,第一次对他动了怒意,清雅如歌见她终于有了生气,便呵呵地笑了起来,他如久病末逾的伤者,极其困难地站了起来。

望着雪镜风长睫敛下,笑得清雅而荒芜,更带着一种开门孤注一掷的的坚决:“我知道现在你很慌乱,也很痛苦,也担心害怕爱你的人再次受到伤害,可是风儿,你这种逃避的方式难道就不会伤害别人了吗?”

雪镜风站直的身影一僵,许久,她淡淡地说了句:“那就离开我。”

清雅如歌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才低低地说了句:“但是如歌的爱已经给了,便再也收不回了……”

雪镜风像是难以忍受一般闭上了眼睛,正欲开口,却被清雅如歌一把抱住,这一次他再次准确无误地扎向她冷冰的双唇。

“既然感到痛苦,那便将所有的不安、难过发泄出来吧,就在我的身上通通发泄出来!”

清雅如歌此刻也似疯了一般,嘶啦一声,扯掉身上的长袍衣衫,皮裘落于地上,他翻身抱着雪镜风便躺下,带领着她柔嫩的双手游走于他的全身。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我愿意承受你的所有一切。”清雅如歌泼墨画般美无铸的脸在雪中清晰而深邃,他极其温柔地一笑,眼眸那宠溺之爱变成一张大网,极力张开包围着仿若荆棘般,刺伤自己亦刺伤了别人的雪镜风。

广袤深邃的天空中,云雾缭绕,不知何时,一轮明月缓缓移出身姿,雪肤冰肌,刹那芳华绽现。雪镜风看到了清雅如歌那甘之如饴的笑容那瞬间一幕,心底翻腾的炙热与如雪山崩塌的寒冷像是被一只温暖宽容的大手,轻轻抚慰着,她的心在这片刻如那泠泠山涧溪水,得到了宁静,不由得无言微微一笑。

寒夜里,遥望天边璀星淡,笑容里,却带着属于她的痛楚。

“如歌……”唤着他的名字,雪镜风猛地扎首吻向了她,而清雅如歌像是需要激发她体内所有被压抑的暴虐情绪一般,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将口中的铁锈血哺入她的嘴里,翻身将她压在身上,手上急切如火的探索点焰着她的火苗。

雪镜风也抛开了一切,双手凌空一抓,“嗤”的一声将他的外袍撕成两片,青色衣襟像两片布幔散落风中,拉着将他压在自己身上,两簇火焰交织着,你来我往,那样浓烈到足以让她窒息的气息,此时只有他一个人拥有。

他没有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反手扣住她手。他肌肤那莹绕着比雪还要白皙,比丝绸还要细腻的质感,带给她野兽一般的欲念,此时此刻她已被身体的本能支配,这无比的美感驱使她忘了所有一切,如今她深深陷入清雅如歌为她编制的欲念与爱的海洋,感觉已没有了呼吸,就这样,想就这样,永远、永远地沉陷下去……一夜的疯狂放纵,雪镜风感觉身体就像被拆了一般痛着,疲惫着,可是胸前的伤口,却没有被崩裂开来,想来昨夜清雅如歌还是存在着理智的,他没有忘记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的伤势。

醒来是睡在床上,而清雅如歌早已起身,她只能感到身旁的那抹余温。

雪镜风现在心情已经平静许多了,她知道自己再懊恼,再着急也是于事无补的,她不相信无埃雪衣会如此轻易地就默默死去,在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

他不会死的!她如此坚信着,等她处理好一切,便会去找他,无论他在哪里,她都会找到他,然后再狠狠搧他两耳光!雪镜风攥紧拳头,心中暗暗起誓。

翻身,取下挂在床头的红衣绯裙换上,她站在铜镜前,细细地摩挲着裙上面描绘着的花纹,一时之间不由得入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