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相忘江湖
作者:千绝鸟      更新:2019-08-20 17:41      字数:3235

她的自戕也为我留下诸多隐患,传入世人口中的逐渐是我的心狠手辣,半点不容人,承安临死也要将我一军,而我,已无法和她计较。

紧接着就是继苒传来的消息,景月华于别宫自裁身亡,最终她还是追随易千绝而且,就是不知道酒泉之下的易千绝会不会原谅她抒?

此时的我,再无力哀叹别人的悲凉,原以为执掌凤印最起码能令这后宫干净和谐一些,想想看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接连发生的事真的让我有些意兴阑珊,不管身处什么样的位置都逃不掉阴谋算计,我想只要我身在这后宫的一日我便始终都要处于是非之中。

南宫彧表面虽未责怪,可是他的再不踏足,在外人眼里便是变相的冷落,我这晖鸾宫也就众矢之的成为不是冷宫的冷宫。

南宫彧更是一道口谕,皇后娘娘养胎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他虽未强我交出凤印,却令柔妃暂管后宫。

刘将军的女儿果非一般女子,能在众多佳丽中脱颖而出也算是不小的本事,事到如今令我在乎的事少之又少,唯一的软肋大概只有养在别处的酒儿了带。

这几日我听到小宫女说酒儿常常哭闹,想她自打出生也未离开过我,自是诸多不习惯,按捺好些日,实在战不胜心里防线,我换了身略显精神的华服,将还未隆起的肚子很好的掩盖其间。

他的父皇为了悼念他逝去的孩儿一直不愿见他,我总是在想,为何我怀的孩子总是这般苦命。

槐华被我支开弄琴不敢劝阻,我独自一人走向南宫彧的寝殿,说实话自打他登基我还鲜少来过他的寝殿,书房倒是去过几次,他每次都是到我宫里来。

门口的侍卫见是我来,有短暂的犹豫,我不忍为难:“去通禀吧,说本宫想要见皇上。”

不多时侍卫出来相迎,我款步踏入,有温暖的暗香袭来,曲夭夭身着寝衣坐在他身侧,见了我却并未见礼,我也懒得计较,时辰还早不想他们已经收拾妥当快要就寝,更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可以留宿他的寝殿。

“臣妾有事和皇上商量。”

我并不知道曲夭夭在,如果知道我宁可晚上一日求见,并非我内心愧疚,而是无力再去多理一样与我无关之事。

曲夭夭冷冷的站起来:“臣妾也不想见到此人,这就回自己的宫里去……”

我并未多在意,她如今刚刚失去马上就要降生的孩子,心里的悲愤我完全可以理解,南宫彧及时按住她要离开身子,我也没等他任何示意转身向殿外的暖阁走去。

他随之而来,神色略显尴尬,我依旧神色如常,难道面对他我真的再也没有任何波澜?

“你身子重,有什么事明儿派人通传一声便好,这么晚了有什么闪失……”

他既不看重我肚子里的孩子,说出来的担心反倒显得客套虚伪,我不待他说完便接过话来。

“臣妾没有旁事,只想接回酒儿。”

简单干脆明了,他略显为难:“你现在的身子怕是不能好好照顾善越,等你身子好些再接不迟。”

我终于知道为何他始终都是叫酒儿的封号,酒儿这个小名是易千绝临终时所取,他一直容忍也算一种宽待吧。

“我自己女儿自然会很好的照顾,何况我的身子向来都好,现在又有卢先生和太医院悉心照料,皇上大可放心。听闻酒儿最近时常哭闹,定是想念娘亲。”

他叹口气坐到软榻上:“朕知道你舍不得善越,可朕也是为你们好,柔妃一直将善越照顾的很好,假以时日善越会习惯的。”

我冷冷一笑:“习惯?皇上是要为酒儿找个人替代她的娘亲吗?臣妾有言在先,什么我都能放弃,唯有酒儿不行。”

他猛地抬眼看我:“什么都能放弃?包括什么?”

“包括凤印……”

我始终一个表情定定的注视他,他的眼神瞬息万变,终是隐忍开口:“是不是朕给你的东西你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皇上误会了,只是有的东西想要得到就必须要有交换,皇上只要将酒儿归还,臣妾愿永不出晖鸾宫。”

他突的站起身子,怒火也已掩藏不住。

“好,最后一次,记得朕说过,下次不知道还剩多少可以偿还,眼下真是什么都没了……”

我无谓的笑笑,临转身前淡淡的说了一句:“鱼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回去的路上寒风刺骨,又一年要结束了吧,他自始至终都未曾问过我腹中他的骨肉,这大概就是我神伤心死的症结所在。

他依旧没有任何旨意不过第二日便将酒儿送还给我,就连大年三十我都未曾踏出晖鸾宫半步,我想这次我们的恩情真的如他所说,再也不剩。

出去做什么呢?面对耻笑冷眼?还是虚伪奉承?不如呆在我的宫里来得自在。

南宫彧着人请我去拜神祭祖我只推说身子不适,守岁的时候便让槐华和奶娘带着酒儿前去,我虽不在乎自己的名分,好歹酒儿也是他的长公主,我也怕她的父皇对她生分了。

酒儿她们刚刚离开,卢治拎着一壶美酒前来,我起身相迎:“先生没去前面守岁?”

“那干人等与我何干?”

他说的淡然我便命人将酒菜摆在院子。

“你现在身子不好,大可陪你在殿内守岁,别着了风寒。”

我笑笑回到:“这皇后的名号怎么都是有点好处的,前些日子我便让內侍监准备了不少壁炉,现在也算派上用场了。”

他看着宫人们忙碌的将所有壁炉摆在酒桌周围不觉的哑然失笑。

我们的话很少,眼下我又怀着身孕不能饮酒,只是看着他独饮,时不时望眼墙头上的红梅。

“任亦尘带来消息说玄歌快要生产,你的处境他们都很担忧,尤其是你娘,又不得进宫来陪你,又挂念酒儿。”

我不语,其实我一直未求娘亲进宫,也是不想让她看见我如今的这般状况,也不想她再涉及任何的是是非非,只希望有一天南宫彧能大发善心让我回到连天山与他们团聚一段日子。

旧年的最后一天就这样度过,新的一年对我来说也不过是普通日子里的普通一天。

玄歌生了对龙凤胎,我欣喜的如同自己生产,不停的在地上转悠要送这对孩子什么样的礼物为好。

大概众人许久未见我如此开心,都感染了喜悦。

可是紧接着就是娘亲病重的消息传来,我一时束手无策,想要插上翅膀直飞连天山。

优思过重本是调养不错的身体顿时如洪水没堤,我知道悲欢离合是人间常事,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我与娘亲相认至今,真真正正的守在一处不过短短数月,卢治为我求得回连天山侍奉,我再次忐忑踏上回乡之路。

这些年,连天山不断遭受生死离别,就连花草都显得悲怨,不近早春,一切都显得落寞萧条,娘亲气息奄奄,族里所有的人包括刚刚生产的玄歌都始终陪在她身边。

我的到来多少让她恢复一些精气神,当酒儿一声“外祖母”喊出,我感到她欲哭无泪的哀恸。

衣不解带不眠不休的侍奉数日,卢治对我说,娘亲这三十年的幽禁生活已然让她遭受重创,能够活到今时今日不得不算上一个奇迹,这番话对我来说无疑是最沉重的打击,我们空缺的这几十年还未来得及填补就站在今生下世的路口两边。

娘很平静,似乎等这个时刻到来多时,只有对着我的时候才有一丝难以捕捉的内疚,我知道她是想念父亲了,想念了三十多年。

早春最好天气的一日,早起之时娘亲便让我帮她换上一件我从未见过的白衣,她唇角始终含着笑,她说那是第一次见到父亲时穿的,之后一直再未舍得上身,这么多年始终由谷古保存,我想她到了真正与我告别的时候。

她说想要出去走走,我为她披了一件毛裘大氅,尽管她失去双眼依旧美得动人心魄。

“鱼儿,是木兰花开了吗?娘怎么好像闻到木兰花香了。”

我含笑回答:“快了,再过些时日就能看见木兰花雨了。”

“娘亲怕是等不到了。”

我不想表现的难过,可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竟有克制不住的悸恸难当,我巧妙的擦掉眼角的泪水。

“娘,我感觉这一胎似乎是个男孩,与我怀酒儿时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娘亲摸索着探在我尚未隆起的小腹上:“一女一子方是个好字,你一定比娘亲有福气。”

我拉她坐在木兰树下的软椅上,这里很想娘亲丹青画像上的那处位置,只是没有木兰飘落。

我轻轻拥着她,她的声音竟有一丝少女的羞涩:“你说你爹会不会不认识娘亲了?”

我含笑回答,声音变得缥缈遥远:“怎么会,父亲时时刻刻都在看着娘亲,又怎会忘记娘亲的模样。”

“陪娘再去看看你爹吧,他自己在下面呆了几十年想必寂寞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