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追兵
作者:唐遮言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102

一日一夜的行军,骆阳居这一支三百余人的队伍只在清晨与午时稍事休息,略进饮食,至此已疲不能兴。骆阳居虽忧心如焚,却不得不寻一处较为有利的地形停驻休息。

骆阳居待将众人安置妥当,独自寻一高处,借着黄昏的光线向前后了望。叶归人固然走得看不见踪影,吐蕃却亦暂未追来。极目四望,莽莽大地除去他们这一支疲军再不见任何人迹。

三胜与小悠一同上来,在骆阳居身边站住,小悠臂靠臂挨着他:“二兄,你看吐蕃人会追上来么?”

骆阳居触电般缩开,强压下乱七八糟说不清的念头,轻咳一声:“论欲也获胜,一定会追来。你离开论战热他不会不明白是我们刻意挑起火併,即管胜利,亦受不得这个气。不过论欲也全军投入,少说苦战半夜,必是疲不能兴,还需对昝多残众整编安抚,一时难以派出追兵。依论战热的性情,他很可能立即遣一支稍有余力的人马率先追来,即便不能消灭我们,先缠住再说,他自己略事整顿休息后,复引他本部军马追来。”

三胜:“我们由北营门出来绕了弯路,又是徒步行军,现在离吐蕃军帐不过百里,论战热派遣骑兵若奋力追赶,怎会到现在都不见踪影?”

骆阳居:“希望是王孝杰判断错误,昝多击败了论欲也,或至少还在相持不下。然,亦大有可能,论战热派来的追兵不似论战热迫切,没有全力追来。我觉得……”他就此打住,不想危言耸听,令他们不安。他隐隐感觉到论欲也已将昝多摧毁,一支骑兵正从身后追来。

小悠却追根究底:“觉得什么?”

骆阳居翻身向下面队伍行去:“不去管他,且好好休息一晚。”回到队中,安排几名身体较为强壮的弟兄轮班放哨,没有帐篷,复不赶点燃篝火,惟有让大家聚拢一团预寒休息。

大家早是累得不行,再顾不得许多,很快沉沉睡去。骆阳居在人群外围跏趺休息一回,精神回复许多,收功起身,复来在方才的高处。轮值放哨的恰好是骑利突与劫邪,他们两个皆是精力过剩,竟看不出有多少劳累样子,犹自互相拌嘴,骆阳居到他们身后才发觉,各自吓一大跳。骑利突先看清是他,埋怨:“二兄你怎不出声就上来,我刀快无比,要不小心砍掉二兄的小脑袋还不把我心疼死来?”

劫邪:“二兄便绑起两条胳膊亦能把你踩死,好意思吹!”

骆阳居:“你们两个不好好放哨,光顾吵些什么?吐蕃人要摸过来,大家都需让你们害死!”

劫邪:“二兄你来得正好,我们就为你吵呢。他个让驴啃过的脑袋,硬是看不出小悠对二兄的意思,还说她给小谢是一对。”

骑利突:“谁说不是,小谢自己都给我说过,他来找我们,小悠宁愿陪小谢一道,生死与共,要不是一对能这样?小谢敬仰二兄,小悠自跟小谢一样,偏你想歪了心思!”

骆阳居头大如斗,制止他们继续争吵:“小谢和小悠自是一对,你们两个别在后面乱嚼舌头,学女人家搬弄是非,好好放哨。”

骑利突顿时得意起来,劫邪却不服气地嘟哝一句:“你骗谁……”见骆阳居瞪起眼睛,做个鬼脸,转开话题,“二兄,你去休息,我们小心着呢,吐蕃人来逃不出我们的眼睛。”

骑利突这回倒与劫邪同声同气,连推带搡地将骆阳居推下去。骆阳居心乱如麻,回到人群中,努力将小悠与谢远渔的影子排开,去想着不可知的危机四伏的明天,渐渐睡去。

再睁开眼睛,已近黎明,许多战士禁不起寒冷,起身运动御寒。骆阳居看看休息得差不多,将大家唤起,略进饮食,整队出发。

太阳出来,天气转暖,并愈来愈热,在求生欲望的驱动下,众人仍是咬紧牙关继续前进,行军速度却明显放缓。至午时,不过走出数十里路。骆阳居见大家疲惫不堪,寻一处山丘阴处让大家稍事休息,吃些东西。安排好众人,正拟登高远眺,忽有所觉,俯身以耳贴地,面色顿见沉重,略听一刻,挺身而起,向来在身旁的三胜与小悠吩咐:“来了,整队迎战。”

气氛登时紧张,三胜与小悠的呼唤声中,三百混编战士迅速列成队形,而一队骑兵正当此刻出现在北方地平线处,迅速接近。骆阳居略事判断,大致看出敌军当在五六百间,正如自己所料,是一哨前军。心中略定,命众人排成两行,弓上弦、刀出鞘,严阵以待。

骑兵际此已在里外,骆阳居锐目已可看得分明,队伍当先一员年轻将领,却是当日在桑达帐中有过一面之交,还小小交过一手的才措。在后来的庆功宴上他却未曾露面,当是未在自己身上下注。

才措似乎亦认出挺立于队伍前列的骆阳居,面上乍现一丝狞笑,猛夹战马,背后拉弓拔箭,向骆阳居瞄准,只待进入有效射程便当胸怒射。

骆阳居闭目深吸一气,将精神潜力推向顶点,竖耳聍听,默默计算距离,当才措入数十丈外,蓦然撑目,大喝一声,张弓搭箭,灌注全力的一箭向才措汹汹射去。才措哪肯示弱,松手一箭几乎同步射出,方迅捷拔刀,向闪电般已射到面前的一箭斜劈过去。他与论战热当初犯下同样错误,而距离较远,防备之心更低,全不以为这百步外一箭能有多大杀伤,待刀箭相交,惊觉不对,已完全来不及矣,刀被猛力弹出,门户洞开,利箭以不可阻挡之势穿胸而过,带着一篷血雨,复射入他身后一名吐蕃战士心口。

才措与身后吐蕃士兵的尸体一先一后栽下战马,骆阳居背后登时爆发出一片夹杂着惊叹的欢呼使声,乱箭齐发,射向猛冲而来的吐蕃骑兵。吐蕃前面的骑兵将方才神乎其技的一箭全看在眼里,虽是勇悍亦各各胆战心惊,兼且头领一殁,军心无主,斗志立散,各勒战马。骆阳居第二箭搭起,箭头横向一划,冲在前面的吐蕃军如见阎罗,不知谁先惊呼一声,拨马便逃,余众立时为其带动,纷纷拨马开逃,而后面上来的骑兵却尚自懵然,忽听敌军欢呼,而前面的战友纷纷溃逃,心慌勒马不及,大家撞做一团,败相尽显。

骆阳居哪还犹豫,又一声大喝,率先冲杀上去,三百战士齐声呐喊,紧随其后,向斗志尽丧的敌军杀去。

转瞬间,形势逆转,追兵变做逃兵,疲弱的三百唐军与吐谷浑战士一通掩杀,将互相撞翻在地的吐蕃兵格杀,抢得数十匹战马,虽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余四五百吐蕃骑兵逃去,却亦算大获全胜。

骆阳居知此役虽侥幸取胜,危机却远远没有过去,约束部队,打扫战场,将缴获的马匹分与伤病与体弱的战士,略事休整,继续沿叶归人留下的记号向南方逃亡。有了几十匹战马,队伍再不受伤病员的拖累,兼且敌军前锋既已追来,论欲也当已取胜,主力追兵随时可到,届时再没有任何侥幸能够挽救大家性命,危急在后,行军速度不由大为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