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烟梦儿
作者:唐遮言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210

穿堂风有些沮丧的看一眼在对面坐下的平难尘:“对不住,给办砸了。我就纳闷哪句话说错来,给那小娘儿闻出味道,不声不响地就没了影子?”

平难尘:“言多必失,你的大嘴巴,不漏风才怪。还好我没指望你。”

穿堂风一翻眼睛:“不指望我?不指望你让我满天下乱跑,腿都累细一圈?老子挨义气帮你忙,你倒会白使唤傻小子!”

平难尘摸了摸额角的伤疤:“是这样,我,还是有点指望你的,不过做好了充分失望的准备。”一笑,“有没有发现她跟踪你?”

穿堂风没好气地:“天底下能跟踪我的人扳手指头算得清,想不给我发现的还没生出来!”

平难尘:“你直说是没有人跟踪你,还是有人叫你给甩了?”

穿堂风眉头一皱,呆了呆:“没有人。有点不正常哈?是不是知道老子太厉害?”

平难尘环顾小酒店中,三四桌十几个客人神态各异,都看不出有丝毫可疑:“跟踪不一定要跟在你屁股后面,在你身上、马身上都可以做些手脚,还有你我想不到的鬼蜮伎俩。”抓过穿堂风放在桌上的帽子戴到自己头上,“吃饱了么?我们该跑路了。”起身向外行去。

穿堂风赶紧跟上,小声地:“喂,你让我诱那小娘儿出来不是要对付她么,跑什么鬼路?”

平难尘更小声:“林中投答应出手,不过要晚出来一天,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烟梦儿听说蛮厉害,我们两个怕不是对手。”起初他只想将烟梦儿从烟霞子身边引开,免得她阻扰烟霞子袭击习伯雅,她从来就不愿给林中投火并。邀林中投合力对付烟梦儿是后来形势促成,他并无全盘计划,现在终出现衔接上的脱钩。

门外,不见异状,穿堂风向自己战马走出几步,停下:“不定她真在马上做了手脚,我搭你的马怎样?”

平难尘断然摇头:“她跟着亦好,只要给林中投碰头,先除了她这妖精。”

穿堂风无奈上了自己的战马,与平难尘并骑向西城外驰去:“要没碰上林中投先给那小娘儿追上怎办?”

绵绵细雨中,平难尘立马回首,看一眼穿堂风浑身是汗、委顿不堪的战马,心中已然有数,马必是叫人做了手脚,起速后慢慢发作。穿堂风翻身下马,苦笑上前:“不太妙哈。”

平难尘向来路望去:“你先走。没记错的话,前面十几里即有家驿站,先弄匹马。”

急促的马蹄声隐约传来。穿堂风:“是她们么?人不多呢,我们两个不定就打不赢。”

平难尘:“你不走,到时打不赢别怪我不管你自己逃命。”

穿堂风:“我走。你自己小心,老子看出来了,落在那小娘儿手里需不是好耍。”飞也般跑开。三骑骏马当此出现在灰蒙蒙的远方,迅速逼近。

都没有戴笠穿蓑,当先一名少女,冷艳、冷静、冷漠、冷酷,怎一个“冷”字了得,令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冻结,她便挟着无所不在的冷转眼迫至平难尘面前。两侧稍后,是两名俊俏的青年,俊俏中透着柔媚,左手的一身素白,右手的浑身玄黑,犹如少女的两道花边,好看得没话可说,却了无半点男人的气息。

丈外,少女刹然勒马,一黑一白两名青年骑士则倏忽分开,从两翼包抄而上,品字形将平难尘围在当中。战马的响鼻声中,少女冷冷地注视着被斗笠遮住了半截面孔的平难尘,锐利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一切。

平难尘的战马不安地在原地踏步。除了那特有的冷酷与冷漠,他几乎认不出烟梦儿,想不到那个心狠手辣样貌平庸的小恶女竟亦能出落得如花似玉;倒是黑白两青年依稀还是小时模样,学龙、学虎两兄弟从小就善于察言观色、拍马逢迎,跟定了烟梦儿,为虎作伥;十年下来,他们依然讨定喜新厌旧的烟梦儿欢心,不能不算别有一番本领。

嘴角弯出一个近乎狞笑的表情,烟梦儿:“果然是你。十年了!”

平难尘摘下斗笠,挂在马后,任清凉的细雨飘洒在脸上:“是呢,我们都长成大人了。刚逃出来时,我天天都在后悔,怎么举起刀子就不敢杀你?可慢慢地,我不想了,不过都是小孩子闹着玩,回头想想,还蛮有意思。现在,我原谅你了,你要高兴,我们不妨寻个地方喝一点酒,聊聊天,那一定会很开心。”

烟梦儿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是么?”从马褡裢中掏出一个狗项圈,扔在平难尘面前,“最让我高兴的是把这个套在你脖子上,剥光了牵着,叫你走就走,让你吠你就吠,不听话就赏你几鞭。这个脖圈十年前我已准备好,现在它终于可以戴在你的脖子上!”

平难尘拔刀,俯身一挑,将项圈挑起,拿在手上。他准确地注意到烟梦儿最后一句话中加重了的“你”字:“好象用过很久了。”瞥一眼学龙、学虎兄弟。烟梦儿除了相貌,底子里什么亦没变,他甚至可以想象她将学龙、学虎当作自己来残虐的情形。他没注意到自己在把玩项圈际,烟梦儿眼中陡然绽放出的异彩。

一声亢奋的尖叫突如其来,剑光倏忽暴闪,毫无征兆地,烟梦儿母兽般凶猛扑上,一轮疯魔的攻击铺天盖地地席卷而至。平难尘料不及攻击会以如此的方式展开,仓促应战,剑已匪夷所思地诡谲破入,第一击便刺中他的左臂。所幸平难尘威风凛凛的刀势旋即展开,凭仗愈来愈见纯熟的杀法与稳定的心理素质暂时稳住阵脚。

学龙、学虎在短暂的犹豫后夹击而上,三人走马灯般将平难尘围在当中。即管预料到敌强我弱,平难尘仍然低估了对手的强大。烟梦儿天资纵横,充满了邪恶的灵性,出道短短两三年间,连败河朔数位烈豪巨擘,声名鹊起,直逼烟霞子,成为河朔十甲内的高手。虽未必能名副其实,却足令平难尘叫苦连天、穷于应付,甫交手,已现出差距,更要命的是学龙、学虎亦不好惹,身手不凡,加起来足可当得大半个烟梦儿,与烟梦儿如有灵犀般默契,配合得天衣无缝。

平难尘苦不堪言,从一开始陷于被动,连些微反击的机会都不曾得到,死撑着,被人围殴,片刻工夫,已身被十数创,连番尝试,却给牢牢封锁住,没有半点缝隙可资破围而出。战刀疾立,架开烟梦儿要命的一剑,平难尘将心一横,不顾侧后致命两剑,悍然轮刀向烟梦儿反攻一记。两柄致命利刃抢先刺至,却不约而同地错开要害,在不要紧处各添一创。烟梦儿凝剑乍退还进,防御中封锁住平难尘险险冲开的缺口,令后者进退两难。

至此战局一变。平难尘看穿烟梦儿用心,只想活捉了自己好恣意羞辱,再不顾性命,一力向烟梦儿猛攻,寻求破围的空隙;烟梦儿三人随机而变,放过致命处,改向次一级要害下手,旨在削弱平难尘战力。平难尘压力稍缓,却总是失之毫厘,无法突破烟梦儿三人犹如围城的封锁。随体力的消耗,失误将不可避免的出现,而任何的错失,都可能导致被俘的结果。给烟梦儿抓去,他想都不敢去想。

又一次拼命的强突被击退,平难尘疾声:“烟梦儿,有本事我们单独较量!”

烟梦儿不为所动:“你不配!”

平难尘吐血都想不通这是什么理论,自己不配给她单独较量,看起来却配给她带人围攻。和女人果然没有道理可讲。横刀将烟梦儿迫退半步,他侧头面对学龙:“你们两个给她羞辱得不够么,这时候还给她卖命?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我们三个足够将她碎尸万段,凭你们现在的身手,走到哪里不能抬起头来堂堂正正地做人,便是食糠咽草亦好过躲在这恶女人裙下承人鼻息任人污辱万倍!”

学龙一言不发,手下加催劲力,剑势遽急。烟梦儿冷冷地:“别枉费唇舌,世上只有天生的主子和天生的奴才,他们比你聪明,知道认命。马上你就要知道不认命的奴才是怎样的下场!”剑芒陡炽,全盘实力展露无遗,每每刺在关键处,令能力损半的平难尘欲振无力,便想拼命亦无从发力,再度陷于绝境。

到底高估了自己,难道这里已注定是他败亡之地?绝不能被她生擒!自戕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而即便是自戕他亦没有了把握。她在严防着,能在她的严防中自戕的机会顶多只有一半,拖下去还将更少。他没有时间再犹豫!

一切的努力只在一个错失中付诸东流,会不会冥冥之中有着报应,叶清鬟这么快便索魂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