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牢狱之灾
作者:死海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925

“杨文那个叫朱什么的妞找到了吗?”高仁坐在他最喜欢坐的高背鳄皮转椅上背对着手下,懒洋洋地问道。

“找到了,她在邻省的一个小城市教书。”黑衣人并手并脚低头恭敬地回答道。

“看着她,别让别的男人碰她!”顿了顿,吐了几个大大的烟圈,“法师交代的排查县城附近外出年轻人的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语气中不自觉地加了少有的恭敬和,畏惧。

黑衣人面色更沉,考虑了下,谨慎地回答道:“县城在外读书的二十岁上下的学生有13485人,打工的大概3万人,排查到现在才进行了一小半……”他犹豫了下,还是说道:“……而且法师要找的那个人很可能不是县城的……这样找下去是不是……”

“你只要做就是了;法师的神通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高仁厉声地训斥手下,然后他又缓了缓语气,“小黑,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不希望你出什么事!”

黑衣人大受感动,咬了咬牙,“老大,法师到底什么来历?我们狼帮也是省道上数一数二的大帮,凭什么他一句话咱们就要象看门狗似的从省会跑到这个小县城蹲点,替他找什么子虚乌有的人呢?”

高仁脸色勃然大变,猛地一转身,虚心地四顾一下,叹了口气,“唉,岂止是我们狼帮听他的吩咐,就连省道上的第一大帮豹盟,北五省第一第二大帮黑虎帮,苍龙社都对他服服帖帖的,据说南方几个大帮也跟他有联系,我想他可能是政府的什么人——总之,我们惹不起他的,以后还是少谈他吧。”

黑衣人“噢”了声,却仍小声嘀咕道:“起什么外号不好,非得叫什么‘法师’,真他妈的有个性!”结果被高仁狠狠地瞪了眼。

梦庄镇化肥厂第一招待所包间内,小吕村的几个主要干部正在据案大嚼,各自怀里都坐着一个如蛇般扭动腰肢的小姐。

“妈的,我们辛辛苦苦捞几个月还够不上你这小蛮腰扭这么几下!”村支书清脆地在怀中小姐的臀部拍了下,笑骂道。

“就是就是。”村长从小姐的胸前抬起头,迎合两声,又急急地探下头继续拱啃。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们小吕村刚卖了十几亩地给人家盖养殖厂,挣了十几万,你们会不全捞了去?”支书坏中的那个小姐修着时髦的梢凤眉,口涂着琥珀色的唇膏,显然是一个走惯南北,叫过大世面的人,嘴角一撇,讥讽道。

“别听那些胡说!我们可都是按政策来的。”支书板起脸,严肃道。

“老洪,不是在开会!”村长从温柔乡抬起头,提醒道。其他人也随声附和。支书一拍秃了前边的脑壳,“唉,开会发言习惯了。”众人哄堂大笑。一番推杯换盏。

“对了老赵,杨文那小子的养殖厂势头蛮火嘛。”他故意曲起舌头学南方人说“蛮”,果然引得这几个南方来的小姐几丝赞同,殊不知她们心头正在骂:“土包,还装什么洋气?”

“是啊,敲吧敲吧他?”一谈到钱,早已迷失在小姐胸前两团肉的村长马上清醒过来。

“年轻人太一帆风顺了不好嘛,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要指导指导他们嘛。”支书一付官腔,双手在小姐丰满的臀部游走。

“以什么名义呢?”村长请示道。

“村里最近不是要修东西大街吗?”支书不动声色道。

“高明高明。’村长马上心领神会。”你们可真够坏的,人家年轻人创业多不容易,你们不帮忙就算了,还使绊!“还是那个坐在支书怀里的小姐,倒不是真的出于同情心甚或正义感,熟知男人心理的她知道有时嘲讽是挑动男人情欲的最好武器。”老大,苍龙社刚送来请帖,请您九月九去郑城开个碰头会。“黑衣人边说边递上红底金边的请帖。

“噢,”高仁恩了声,不动声色,内心却犯开了嘀咕。苍龙社虽说号称是北五省实力最强的帮派,但这几年听说已经慢慢转想正当生意了,而且他们狼帮跟苍龙社一向没什么来往,不知夏三刀这次要求开碰头会有什么举动。打开请帖,一笔好毛笔字,按古书上下写,从右到左。“哼,早就听说夏三刀好向人炫耀自己的一手好毛笔字,固然不错!恩,不过这字也确实不错……”放上请帖,高仁忽然问黑衣人,“小黑,夏三刀这次便邀北五省道上的头脑到郑城碰头,你怎么看?”

黑衣人低头想了下,“会不会是夏三刀想借此确定苍龙社在北五省老大的地位?”

“没这个必要吧,他们实际上已经是北五省的第一大帮了,没必要多此一举;而且搞这么大动静,警方肯定会注意的,夏三刀不会做这么失策的决定!”高仁马上否决了手下的猜测。

“那会不会是想苍龙社想借此重画势力范围,扩大地盘?”黑衣人

这才抛出自己真正的想法。在老大面前适时显示自己的“愚蠢”,才是做手下的最“高明”之处。

“恩,不过听说苍龙社最近几年正慢慢转向了正道,而且这几年不比以前了,苍龙社会在这个关口大规模扩张势力吗?”高仁摸着下巴分析道。

“那老大你的意思是……?”黑衣人识趣地问到。

“法师!”高仁胸有成竹地道。

黑衣人楞了楞,这才回过神来,马上恭敬道:“老大英明!”不过这次倒是诚心多于奉承。停了停,他又开口道:“老大,你让我留意的那个杨文,他的养蝎厂快要破产了!”

“噢,怎么回事?”高仁来了兴趣。

“都是他村里那些吃白饭的干部,借修路为名,逼他出五万元的修路费,说是‘借’,以后一定还。大哥你知道,这些只吃不拉的家伙钱到了他们的手,还有吐出来的可能?杨文一听就火了,跟他们吵了起来,据说还动了手,结果被梦庄镇派出所给拘留了,说是要关十五天,罚款三万。其实是杨文太嫩了,火气也大了点,只要私下里请那些外干部撮一顿,再送上些‘孝敬费’就得了,可他不懂,结果弄成这样了。”黑衣人说着,有些幸灾乐祸,到最后猛然想起杨文是老大的“好朋友”,惊出了一身冷汗,偷眼看老大,后者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这才按了心。

“老大,要不要跟梦庄镇派出所的张所打个招呼,放他出来?”黑衣人问。

“放他出来?他在里面不是挺好的吗?年轻人吃点苦对他以后有好处。”高仁一副游哉模样。

“是。”黑衣人实在摸不透老大的心思,不过他有句格言,“想不通的事就不要想!”

‘你下去吧。”等黑衣人退去,高仁这才自言自语道:“想到他那身细皮嫩肉受那些警察肮脏的拳脚招呼,我还真有点心疼呢。”

此刻,杨文正蹲在镇派出所逼仄的拘留间,到没受什么虐待。除了在拷他时有些粗鲁外,警察对他还是蛮客气的。杨文心里实在气恼,前天晚上刚被村支书老婆逼着做了一夜的“苦工”,第二天早上脚刚进门,支书就带着一群人闯进他家里,却不是想象中的来抓奸,而是来要钱,“借”五万块给村里修路!村长唱黑脸,支书唱白脸,腻磨了白天,到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老子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地养了半年的蝎子才挣了六万块,现在你们动动嘴就要自己出五万!修路?村里的小学楼房都漏水了两年了都没见你们有什么动静,说是修路,最后还不都进了你们的腰包?不给,他的犟劲上来了,打定了主意。

“你这么小气,难怪你女朋友都跟人跑了!”一个尖嘴猴腮,杨文以前从没见过的家伙忽然从人群中窜出,尖声嚷道。

“你他妈说什么?”杨文的火气腾地上来了,头脑一热,上去就给了那家伙迎面一拳,红色的鼻血窜起老高。

现在静下心来想一想,杨文这才觉察出这件事透着蹊跷:自己以前从来没见过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自己女朋友的事他没跟别人说过,村里不该有人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而且有那么凑巧地在村长他们威逼利诱无效后出来揭自己的伤疤?还有镇上的警察来的也太快了点吧,这边村长刚当着自己的面挂上电话,村头就想起了警笛声,而且是张副所长亲自带队……难道……

杨文想通了其中的猫腻,心中一阵沮丧。受了共产党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十几年的教育,刚出校门的他单纯地以为共产党政府一定是为人民服务的,社会主义的社会总体上是公正合理的,淳朴善良助人为乐是大部分人的禀性,即使偶尔出一两个坏人,也是很快会被人民专政的人民政权镇压,被热爱善良的人们抛弃,唾骂,不想到社会一混,才知道原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社会已成了一个一切向“钱”看的社会,人也变得由他存折上的阿拉伯数字的大小来衡量。数字越大,能人!有本事,有作为,为社会做出了贡献,值得敬佩;数字一般,普通人!差强人意,符合社会需求标准,社会的基石,平视;数字低得趋近零,好吃懒做,不求上进,无所作为,低能儿,鄙视!官儿们也不再是服务人民的“公仆”,摇身一变,成了金钱教教主的忠实“护法”,敬福欺贫。暗地里抓住一切的机会往自己的口袋里捞钱,表面却一副公正无私,执法为民的样子。爱情也不再纯洁,成了建立在物质基石上的“空中楼阁”。女友的离去,多半也是因为嫌弃自己没钱的缘故。于是自己拼命地挣钱,以为有了钱就可以扬眉吐气,挺起腰板做人了,不想得到的却是父亲的无情讥讽,谩骂,村人恭敬的语气中满是虚伪的巴结。又遇上了那个粘皮糖一样的支书老婆,接着是村干部的上门“抢钱”,现在又进了牢房。

沮丧到了极点,杨文的心头猛地一轻。一霎间,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什么职业,爱情,亲请;什么责任道德,人情世故,冷暖炎凉;什么青春年少,事业前程,人生价值,都变得不重要了。“一切都是命!人是不能跟命运抗衡的。”杨文以前从来不信命运之说,现在却有些信了——他总得为自己在精神上找点什么吧?

其实纵欲者,贪吃者,嗜睡者,艺术家,文学家,痴迷权威者,迷信宗教者,他们也都只是为了在精神上找点什么,好作为自己的目标。不然,人怎么能用有理性,会思想把自身从动物中划分出来呢?只是何必一定要有这种划分?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来了性欲就找异性做,生了孩子大家养的原始社会,不是挺好的吗?不行!因为人类社会早已物质富裕,人与人之间有差异,人有攀比好强好胜心。于是便有了阶级阶层,继承划分制度;有了婚姻,道德;再后来又有了律法宪制,国家,政权,社会,人类复杂了起来,人的思想也不得不随之复杂起来。物质决定思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