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昆仑苦旅
作者:铁山杰迪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100

马上匪徒的枪口距离王腾只有一米,眼看就要发射,王腾此时右手拿着手枪,如果自己开枪即便打中对方自己肯定也难逃一死。

千钧一发之际他急速从车中探出身子奋力一撩打开枪口,这一下虽然把匪徒的枪口打开,他也重心失去滚下车来,手枪也掉落在地。

四方脸匪徒骑术精湛,急速圈马转身准备继续追赶,马头掉过后正好在落地后迅即跳起的王腾面前,那里来得及多想,王腾一声大喝右拳用尽全力贯劲打出,这一拳正打中那马右眼,鲜血飞溅而出,马也轰然倒地,马上的四方脸骑术精良之极,跨下快马倒下那一刻便脱鞍跳出,半空中居然还放了一枪,这一枪正打中王腾的左腿外侧。

王腾一个箭步冲到四方脸面前,抬脚一个右高腿带着凌厉劲风踢中四方脸匪徒的下巴。

这几下生死肉搏使出了全力,没有人可以经受得住王腾的高腿踢中下巴,四方脸当然也不例外,顿时仰面朝天倒下死去。

击毙悍匪,王腾回头看后面的四个匪徒正在千米开外快马赶来,往前看其余两匪已被张星射中,死在路边,张星的汽车正停在百米外的地方,车上的人正在一边喊他一边拼命招手。

幸好腿上的枪伤并没伤到神经骨骼,他撒腿就跑,跑到车后一个翻身上了车,车子迅速加速前冲。

后面四个劫匪不断放枪,眼看汽车远去,追赶不上,便到死去同伙身边下马查看,不再追赶。

车上张星异常冷静,一边开车,一边招呼车厢里的人注意伤口止血,并问起死伤情况。

检查后发现,车厢里王腾、黄玄德、陈卫东三人受伤,但并不致命,另外一人没事。伤势较重的是陈卫东,子弹将他的大腿打穿,可能伤到了神经,他的大腿已经无法动弹。

一直开了两个多小时张星才把车子停下检查,张星让人从行李中找出医药箱后便动手给几个伤员进行包扎,他手法异常熟练,不到二十分钟就包扎停当。

因为担心那帮人追来,张星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吩咐没有受伤的魏兵从车上油桶里打油把卡车油箱灌满,包扎完后便启动车子一路狂奔。

这一跑和去据点的路完全错开,从布喀达板雪峰的方位来看据点应该在布喀达板峰之南,他们则往北跑去。

车上张星掏烟点上,对身边王腾说:“你伤口没什么问题,陈卫东血管好像断了,腿可能废了,得找个医院看看。”

王腾问:“张哥,我们现在去哪里?去扎西哥那边吗?”

“不行,扎西那边不晓得出事没有,那条路那帮人多半知道,半路遇上就麻烦了!再说扎西哪里也没有医生,现在得马上找个医院看看陈卫东的腿。”

“那去哪里呢?”

张星大口吸烟,顿了顿说:“只能去格尔木了,车不出问题得走三天。”

“陈卫东挺得住吗?”

“挺不住也得挺!”张星咬牙说。

当天晚上,一行人到了卓乃湖。

车厢里陈卫东失血过多,身体极度虚弱,神智变得有点不清,随身药品有限,大家无计可施,给他喝了点热水和芝麻糊算是补充营养,好在高原上伤口不容易感染,又喂他吃了几瓣蒜当抗生素。

张星一边忙着检查汽车,一边让大家把车上淘金的工具、不用的杂物全部搬下来,汽油除留下一桶外也全部搬下来,随后他让王腾在杂物上浇上汽油,然后点火烧掉。

近处是卓乃湖清澈荡漾的湖面,远处是昆仑山雄浑连绵的雪峰,火光熊熊照耀着几个逃生淘金客沾满血污的脸,几个人默默无言,盯着跟随了自己几个月,正在迅速化为灰烬的淘金家什各怀心事发呆……

草草吃过晚饭后,张星召集几个乡亲在帐篷内围着火炉坐下商量,陈卫东休息了几个小时后稍微有所恢复,也躺在一边听。

张星先从褡裢袋里拿出厚厚一叠百元钞票,放在身边,看了看大家,张星大声说:“兄弟们跟着我张星出来赚钱,本来想再干几个月再回去,没想那几个棒老二要杀人抢钱!我们杀了他们的人,他们肯定想报复,咱们兄弟是来求财的,不想和谁拼命,现在这个样子,金子没办法挖了!”

停了一下,他又说:“这里有些钱,我给兄弟们分一分各自带在身上,我们现在去格尔木找个医院给陈卫东治伤,到格尔木以后我要去一躺西宁办点事情,大家就在那里分手,兄弟们在格尔木休息几天,陪陈卫东把伤治好,然后兄弟们回铁山去吧。”

说完他就点钱分给四人,每人分了一万五,多给了陈卫东一万快做医药费。

王腾也拿了一万五,晚上他躺在被窝里一时睡不着,他第一次拥有了这么多钱,也第一次杀人,腿和膀子上的伤口疼痛他倒不以为意,眼前不断浮现起那个被自己击毙的四方脸匪徒的样子。

帐篷外面暴风雪极为猛烈,冰雹打在帐篷上膨膨做响,想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懒得再想下去,只觉得神困体乏,于是侧身沉沉睡去。

天刚亮几个人就起来准备动身,吃了点干粮后把车上的雪打扫干净完就启程上路。

子弹打碎的挡风玻璃已经被拆掉,寒风毫无遮拦地刮进来,到处都是沼泽烂泥,雪地上根本开不快,车速只有十多码,稍不留神就会陷进泥坑折腾半天,一路走得异常艰难。

草地上不时看到羚羊跑来跑去,棕熊痴憨来随,鸳鸯鸭成群结队……,几个铁山乡亲初进可可西里的时候看到这些很好奇,当时谈笑不断,现在只觉得景色稀松平常,一个个都怀念起铁山来——君山上的森林,清溪河里的鲤鱼,田里的庄稼,家中的妻儿……,几个都觉得那才是百看不厌,总之那里都不如铁山好。

离青藏路还有几十公里,车子坏了,这辆报废车能经住这么久的折腾已经是奇迹,一出问题就彻底没治。

张星检查了一下后决定弃车,他做事相当果敢决断,决心一下马上招呼大家带上点食物和随身物品步行上路,几个人轮流背不能走路的陈卫东。

当天晚上只能露宿,找了个山窝子作为宿营点后,几个人吃了点糌粑,喝了点青稞酒作为晚饭。张星告诉大家,估计到公路还有二十公里路程,到公路后就搭车走。

弃车的时候几个人只带了一床毛毯给陈卫东用,因为帐篷扔了,风又大,没办法生火,晚上睡觉只能挤在一起靠体温取暖,张星让大家轮流值班,每个人晚上躺两个小时就必须起来活动一下,嚼几个干辣椒,吃几瓣大蒜。

寒风凌厉,奇害刺骨,晚上根本睡不着,几个人只能不停地嚼辣椒刺激血液加速循环,大家把陈卫东围在中间,让他也嚼辣椒。

半夜里冰雹下来了,这下子无遮无拦,几个人只得坐起来双手抱头苦撑,雹子有乒乓球大小,打在身上如挨重拳。

到第二天早上,几个人总算撑过了这一晚,但一个个头上都有大包,身上更是又青又紫,王腾胳膊上的伤口被冰雹击中后迸裂,鲜血流出后竟然结成冰痂挂在身上!几个人狼狈不堪,好在个个都还能站起来,虽然浑身酸痛,勉强还能走动,陈卫东多亏有床毛毯抵挡,虽然毛毯已经湿透冻结,但雹子总算没把他打死。

吃了点东西后马上动身上路,因为几个人昨晚上不停嚼辣椒御寒,这时候个个舌头肿大充血,说不出话来。

一行几人默默无语步行赶路,下午三点多终于来到青藏公路边。

走到公路边后每个人都觉得疲惫不堪,坐在了地上休息候车。

等了半个小时后开来一辆往格尔木方向去的空货车,张星连忙站起来招手,司机停车后张星走上去,问明货车目的地是格尔木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叠百元钞票,大概有一千多快,当即塞给司机,那司机拿钱后也不多问,等大家都上车后发车上路。

一路过昆仑山口、西大滩、纳赤台,终于走出了昆仑山区。

出了昆仑山后,路变得平整好走,当晚十点多到了格尔木。

送陈卫东到医院,医院医生见是枪伤便问了几句,张星说是遇到匪徒,随手塞了两千快给医生,医生便不再多问马上开始手术。

在格尔木呆了两天,张星看陈卫东没有生命危险,便告辞去西宁。

留下的王腾等四人中三人有伤,唯一没伤的魏兵就在医院里当看护。

半个月后,除陈卫东还需要架拐外,王腾和黄玄德已经痊愈,四个人都想早点回家,看陈卫东问题也不大,于是便起程回四川。

一路坐车回到成都,时间已经到了九月份。

王腾想到弟弟王飞在四川大学念书,便让几个乡亲先坐车回铁山,他先去看望一下弟弟再回家。

走在川大美丽的校园里,王腾想到一年前自己还在山东大学里像周围的学生那样读书求学,没想到一年的时间就经历这么多事,想起往日的同窗现在可能已经各奔前程,自己的前程还不知道在那里,转而又不由自主想起于丹,心里禁不住有些酸涩。

王腾并不是一个爱自寻烦恼的人,触景生情之后,一路询问找到王飞的宿舍楼,想到马上可以看到兄弟,不由得开怀笑了起来。

推开寝室的门,他一样看到弟弟王飞正躺在床上发愣,王腾笑着叫了声弟弟的名字,王飞抬头看到哥哥突然站在面前,傻了一下便大叫一声:“哥!”随即起身帮哥哥拿包。

这时候的王腾,皮肤黝黑发亮,脸色黑里透紫——那是几个月强烈紫外线晒破毛细血。

哥俩久别重逢,聊了一个多小时家常,王飞才想起带哥哥到外面找饭馆吃饭,饭后王飞带哥哥在校园里转了转,当夜王腾便在川大招待所住下。

次日王腾便动身回铁山,临行前给了弟弟五千块做学费、生活费。

这时候的我毕业后分配到位于武当山下湖北十堰的一个汽车厂工作,住在厂里单身宿舍里,每天听广播上班、敲饭盒吃饭,早上到办公室给组里的几个老前辈工程师打开水,等大家都下班走了后扫地倒垃圾关门,其余时间就是敲键盘写程序,或者埋头看书、读报,月底领六百多块钱工资,只发四分之三,其余四分之一发一张卡,说是内部银行,年底才能拿钱。

工厂制造汽车,什么零件都自己制造,分厂都好几十个。因为厂子在山沟沟里,一条沟一个厂,整个厂区长度有一百多里,号称百里汽车城,据说这样修原子弹来了都不怕,最多炸掉一两个分厂,不会全军覆没。

厂里有十多万职工,光工程师都好几万。各分厂都用数字作代号,什么20厂,21厂,49厂……,搞这么神秘是因为厂子是三线建设的时候搞起来的,同时和世界上其他国家的汽车厂一样,还生产大量坦克、火炮和其他神秘武器。

厂子辉煌过,听办公室里的老前辈们讲,90年技术中心一个普通技术工人的年终奖就有足足两万块,这在当时的中国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即使是今天,在中国给洋鬼子打工的普通工人也不可能收到过两万的年底红包,这样的好事可能只有社会主义的工厂里才可能发生。

可惜社会主义的工厂不能年年都赚大钱,到了我意气风发来报到的时候,一路上只见整个汽车城有空地的地方都停着崭新的卡车。

刚从流水线上下来的卡车看起来雄浑、威武、粗犷,浑身充满力量,如果用车来比喻人的话,那么轿车就是女人,卡车就是男人,卡车多帅啊!有部电影叫做《玻璃樽》,电影里女主角对同性恋男主角说:“你长得那么帅,为什么不喜欢女生!”制造汽车的人看着崭新的汽车堆在空地上经受风吹雨打的感受则是:“你长得那么帅,为什么没人要你呢?”

敲了三个月饭盒后,到十月份我终于收到了王腾给我写来的信,信中他简单地叙述了经历并问起我以后的打算,我马上回信说照计划行事,让他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我到春节前拿了社会主义的红包就撤退,然后一起打天下。

春节到了,我有些留恋地告别森林里干净美丽的汽车城,然后便急匆匆回到了铁山,开始我们兄弟规划已久的计划,我们知道只要在一起就不会孤立无援,未来即使再艰险也有信心一起度过。

只是,未来并不是我们当初想像的样子,我们以为可以顺利地攀上高峰,却一步步走进了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