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人生之博
作者:铁山杰迪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173

王腾打算直接到“东方明珠”去挑战“鬼头刀”段佩勇。一旁的杜博听了连连摆手说不可不可。

王腾想多半是杜博认为自己技不如人,担心自己上场送命,若不显露一下实力只怕两个朋友更要担心,顾虑之下也不能尽智尽力。于是手指用力,将刚才喝干的酒杯“啪”地一声捏碎——他喝酒用的玻璃大杯,捏碎难度比普通瓷杯大了许多倍。

指着地上的玻璃碎片,王腾大声说:“朱军这混蛋害得我王腾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投,虽说是擂台杀人犯了国法,但这个小人也留他不得!擂台格斗靠实力拼胜负、斗生死,这小子使坏损人,除掉他也算是为拳坛除掉一个败类!”

王腾露了这一手惊人指力,杜博一脸惊奇不说,张星也看得目瞪口呆。

愣了半响,张星一拍桌子,大声说:“王兄弟,你我都是铁山的乡亲,张哥我陪你和那个龟儿子斗一斗!”

坐在主位的杜搏也大叫:“好大的力气,王兄弟你简直是神人!”

招呼服务员进雅座把杯子换了后,三人继续商量。

杜博说:“王兄弟,杜哥我本来的确有点担心你的安危。但看你如此天生神力,那个什么鬼头刀也讨不了什么好!不过你直接去东方之珠挑战却不太好,杜哥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没等王腾开口,张星便着急问道:“老杜你有什么好办法?快点说来听!”

原来杜博觉得王腾没什么知名度,若直接去参加公开赛和“鬼头刀”格斗,朱军认出王腾后多半要使什么阴谋诡计。所谓“明抢易躲,暗箭难防”,擂台格斗不怕,这坏小子背后打黑枪却不得不防。再说朱军和掸邦军阀关系不错,这小子万一故伎重演,陷害一个什么罪名借掸邦军阀的刀杀人。那样的话真成了“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了,空让朱军这厮耻笑王腾太笨。所以杜博认为唯一的办法是让王腾参加赌场之间的挑战赛,代表某个赌场参加比赛,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高低贵贱观众的面打败“鬼头刀”,这样一来朱军也就无法使坏。

张星听完,连连称妙,随后又商量代表那个赌场出赛。张杜二人的“金色年华”并没有格斗比赛项目,以往并没有参与挑战赛。不过这个不是问题,以前没有现在开设就是,反正挑战赛也是公开搞,只要有赌场愿意支付被挑战拳手的出场费即可。至于赌注则一般为各赌场自己开盘经营,自负盈亏,门票收入分成比例协商解决,拳手的奖金则从各自的买赢盘盈利中分成百分之二十。

计划停当,次日便开始操办。

张星为人谨慎小心,特意在果敢城外二十公里外乡下树林中找了一个小屋让王腾住下操练,另派了一个信得过的赌场伙计带枪供王腾驱使。这一切安排停当才去“东方之珠”协商比赛事宜。

“鬼头刀”段佩勇武艺高强,随着他在果敢拳坛名气越来越大,出场费的要求也越来越高,此时已经飙升到五十万人民币打一场。在掸邦人民币比缅币坚挺好使,成了通用货币。又因为他从无败绩,其他赌场也就慢慢不愿来挑战他,如此一来他颇有点“英雄寂寞”的感觉。算起来他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参加挑战赛,这两个月也就是击毙了二十多个赌光输尽、要钱不要命的赌徒。

这样的人果敢经常有,拼了命搏那区区五千到一万块的奖金,结果把命丢了。如果是一个人去比赛的,那刚到手的一万块自然也被赌场老板重新收回,因为入场才给钱,连消费的机会都没有。也有赌场提供更优质诚信的服务,报名的赌徒拿了钱以后可以在持枪士兵保护下,到赌场把钱输光后再来受死。万一祖坟冒烟赢了,那么也可以按照一天两角的利息把钱还给赌场。不过这样的“幸运儿”也就是赢一两天的生命而已,因为还了钱后十个有九个还会把剩下的钱拿去再赌,输光后又来报名,如此循环一直到口袋空空上台送命。

人死之后,碰到赌场老板心情好,会拿几百块钱叫手下喽罗买口破棺材埋了,心情不好则直接叫手下扔到林子里喂野兽。其实埋不埋结果都一样,就算埋了,那几铲子土和薄薄的胶合板棺材如何抵挡得住饥饿的野狗野狼的利爪尖牙?还不是要刨出来饱餐一顿化做一堆狗屎。所以埋这些倒霉蛋的喽罗们自然一切从简,把那几百块拿去喝酒吃肉。免得自己出力掩埋半天还浪费一口棺材,也省得饿得嗷嗷叫骨瘦如柴的野狗们刨得辛苦,死去的赌徒们也可以早点完成循环化做狗屎。如此对死人无损,于饿狗有利,于人于狗,皆大欢喜,于是大多一扔了事。

“鬼头刀”纵横无敌,果敢不败,久则无聊。这一天听到手下兄弟报告有赌场拳手挑战,大喜过望,又听到对手出场费开价也要五十万,不觉有些恼怒。心想自己这么大的名头才敢叫这么高的价,一个区区无名小卒,听都没听过的“铁山斧”居然也敢叫价这么高,简直乱了规矩。

没多久他的组场老大朱军就来找他,竟是来做他的思想工作让他答应下来。

原来张星是个精明人,看准了“鬼头刀”久不打挑战赛知名度容易下降。赌场赌客新陈代谢非常快,两个月不打比赛那些熟悉赌客早就走了。新来的赌客不晓得什么名气大小,打死那些输光了的家伙也显不出实力高低,赌场和经纪人收入的大头格斗下注分成便无人参与,所以保持一定的“曝光率”非常重要。抓住这一点张星便找“东方之珠”的总经理谭刚磋商,提议名义上各给对方五十万,实际上大家一分钱都不给,收入就靠下注和门票。

刚开始谭刚摇头说不可能。听张星一番利害分析下来后谭刚又觉得言之有理。心中暗想反正出场费没自己一分钱好处,“鬼头刀”这小子也很久没有参加挑战赛了,也就没给赌场的利润做多少贡献,奶奶的,光靠打死那几条小猫小狗,要钱不要命的“狗粮”,这两个月还不如功夫平庸点的拳手给场子里赚钱多。想到这些,潭刚于是答应下来。

随后谭刚找朱军商量施加压力。朱军这小子一听也觉得有理,谭刚心里的想法他也一清二楚。又来找段佩勇把张星的道理复述了一遍,一边旁敲侧击晓以利害。

“鬼头刀”虽然觉得委屈,但想挑战赛的两成赢盘盈利和门票的百分之十的分成无论如何也比打死一袋“狗粮”来钱多,自己长期不曝光也的确不是个办法,想了想也就答应下来。

比赛定在97年9月28日星期日晚上9点开始,地点是“东方之珠”大酒店的格斗擂台,可以容纳一千多名观众。

门票从五百元到五千元不等。赔率经过“东方之珠”和“金色年华”的协商,定为“鬼头刀”一赔一点三,“铁山斧”一赔六。门票收入扣除给比赛拳手的各一成和给经纪人的半成,再支付完宣传费后所得利润“东方之珠”和“金色年华”三七分账。

签订合约那天是9月20日。随后几天便开始了各自的宣传和鼓动,果敢街头到处有人散发宣传传单,各个酒店入住的赌客们也都收到了传单,这些酒店介绍一个观看比赛便可以得到百元的介绍费。果敢街头的汽车司机、三轮车夫也人人手头攥了一把传单,散发一千张可以得到二十元,如果直接拉来客到“东方之珠”住宿或者购票,那就可以拿到百元。

两三天时间,小小的果敢市内新老赌徒,军阀首脑、贩夫走卒都知道周末在“东方之珠”举行的“鬼头刀”对“铁山斧”格斗大赛。大家一时议论纷纷。此地的常客自然知道“鬼头刀”的厉害,新来的赌客也在赌场伙计添油加醋的叙述下开始对段某人“如雷贯耳”。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这个“铁山斧”是何方神圣,只看海报上写的是——“金色年华重金从中国聘请格斗高手,拳比铁硬,腿比斧利!”

宣传一开始,两个赌场就分别开自己拳手的赢盘。赌客心理十分微妙,大部分赌客自然看好“鬼头刀”。也有不少赌客觉得“金色年华”既然舍得五十万出场费,“铁山斧”要价居然和“鬼头刀”一样高,肯定也是高手,所以也有不少人买“铁山斧”赢。这些“铁山斧”的支持者要是知道双方那五十万出场费纯粹是个幌子,定会一窝蜂都会去买“鬼头刀”。赌拳的人罕有脚踩两只船的,非甲即乙,不会去自相矛盾,要赢就赢的彻底,要输就全盘皆输。

王腾全然不知道这些。他在郊外和陪同的云南小伙子黎亮一起,每天一大早就起来跑步练拳。黎亮找了附近的一家农户做饭烧菜定时送来,平日就在一旁供王腾驱使。王腾也不是个难伺候的人,休息的时候便和黎亮谈天说地。

黎亮刚满二十一岁。他十八岁便跑到缅甸来谋生,做过小生意,开过小饭馆,后来因为没生意头脑把几千块本钱赊光。因为长得还算结实,就跑到金色年华应聘保安。他是楚雄人,和杜博是老乡,当即便被录用。小伙子做事忠心麻利,很快就成了两位老板的心腹,所以王腾在外训练就让他来做陪。

王腾和我从十六岁以后的训练内容基本上是固定的。一般先跑五千米左右热身,然后如果有杠铃就做十组深蹲(注:格斗训练的深蹲一般指1/6——1/2深蹲,并非全蹲,因全蹲训练会损伤关节,并影响肌肉反应速度)。我选的重量一般为四百五十公斤,王腾则一般选五百公斤。如果没有杠铃就做倒立曲伸一百到两百次,然后做倒立悬挂仰卧起坐一百到两百次,再单腿轮流各自跳跃一百次,这样来代替深蹲。

做完深蹲一般休息半个小时,然后进行击打训练,训练分成固定耙和移动靶。固定靶一般就是踢树和特制的沙袋,沙袋里装河里捞上来的鹅卵石和河沙的混合物。移动靶我俩小的时候是陪练的人拿一个乡下用的长柄竹制笊篱做靶,不断移动变换去打训练的人,训练的人攻击躲避靶子,不能让笊篱打中躯干头部。固定靶主要是训练力量和肢体硬度,移动靶则是锻炼反应和速度,也训练身体的柔韧性和协调能力。

打了靶后一般俩人会对练。练习分静力对抗——太极云手和摔跤结合的动作;速度赛跑——在河滩上跑500米来回,跑的过程中干扰对方并防御对方的干扰;格斗对抗——我俩小时候买不起扶具,也穿不惯扶具,训练一般不打头部和挡部,其他地方则随便打。后来力量越来越大,就算是她俩从小磨练出来的抗击打能力,也实在不能保证不受伤。对抗训练也就慢慢减少,打的时候也不能出全力,加强了移动靶和固定靶的训练做补充。

训练完了后一般会再练一个我们学的套路或者打太极,最后就是做瑜伽算是放松和穷人的自我按摩。

王腾在缅甸果敢的林子里也是这么练。不过黎亮虽然结实,却没办法和王腾做格斗对抗训练,只能加强固定靶和移动靶的训练。

黎亮一学就会,把扎在木棍上的椰子劈头盖脑朝王腾一阵乱打。但就是掌握不到诀窍,踢坏一个椰子又换一个椰子,踢断一根木棍又换一根木棍,最后只好换成铁棍。这下棍子运动速度慢了许多,铁棍经常被踢得飞出去老远,却不再担心被踢断。几天下来,椰子拳打脚踢打碎了几百个不说,木棍也打断了几十根,就连铁棍也被踢弯了十多根。

黎亮脑袋瓜好使,第二天就请那户做饭农民家的小孩来给他扎椰子、拣棍子,每扎一个椰子给两毛钱、拣一次棍子给一毛钱。

那几个孩子非常积极。最后黎亮也懒得一毛两毛的结算,给了几个孩子一百块人民币做工钱,也不需要找零。几个缅甸乡下穷孩子拿到这笔“巨款”,一个个欢天喜地。那也难怪,中国出口到缅甸的成衣,衬衫十五块以上的都卖不动,最畅销的是五到十块一件的衣服。这笔百元“巨款”够几个一身破烂衣服的穷孩子一人买套新衣服了,运气好孩子的父母也可以一起沾光“风光”一把。

黎亮非常卖力,练了几天后满手都是血泡,血泡破裂后手上贴满了药用胶布止血。但还是不顾疼痛陪王腾练习。

王腾就这样在山沟里因陋就简地练习,反正他从小习惯了,没人陪同也能练。

果敢城内的“鬼头刀”段佩勇也天天操练,准备周末的比赛大显神威。他那几个兄弟就是他的陪练。段佩勇也算格斗高手,他知道生死较量没有后悔的机会,一次失误都不允许,所以练得也很卖力。

1997年9月28日,格斗的日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