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碰到黑夜鸟的时候，是在初秋的一个下午。

我和莫利卡无所事事地闲逛在魔界东南部的出云城里。算起来，整整有三十二天，没有收到黑夜鸟的消息了。

身后响起急碎的脚步声。

我护着莫利卡向道边让开，五条身影从我们二人的身边飞驰而过。看纵跃奔跑的方式，应该是出自伊贺岛的忍者。出云城名义上归属于伊藤家族，出云城里也多得是身材矮小、行事拘谨的伊贺岛移民。

我与莫利卡均不愿意多事。只是在这个一向安静平和的小城里，会有伊藤家的人不顾众人的目光施展轻功全速奔跑，实在是少见。

我习惯性地吸了一下鼻子，又是，熟悉的，淡淡的血腥气。唉，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再嗅到这样的气息了。忽然，我的胳膊一紧，转头看去，却是莫利卡双手紧抓着我，仰头不停地向天空中嗅着。

“幻海，我们快追，绝对错不了，最后那个人兵器上沾的血是黑夜鸟的。”莫利卡一脸惶急，忽然拉着我的手全力向前奔去。

自从修习万幻长生以来，我的嗅觉就较别人灵敏了许多，除了天赋异常的黑夜鸟，莫利卡是绝对比不过我的。但对于鲜血的敏感，黑夜鸟与莫利卡都有着于从不同的灵觉。哪怕仅仅是一小滴，他们也能分得出流这滴血的，是男人还是女人，甚至是在一个时辰之前，还是二天以内。这一点，我望尘莫及。

我的心头没有来由的一跳。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枫叶还是青翠着。只有那些个临了风的，才在边缘上，微微地泛着些黄。好象，伊贺岛的人分外的喜欢樱花的烂漫，每每的在树下饮酒欢娱。但是我，却见不得那些个繁华的浮躁，宁愿守着枫叶，看着它们一片一片的由淡黄转为深红。如血如火，烧得漫山遍野，恣意无忌。

郊外的枫树下倚着一个人，黑衣。可即使相隔再远，我也能认得出他来。那永远也不会弯曲的腰，那混着温和和苍桑的脸，和手中片刻也不会放下的黑色长杆。

黑夜鸟。此刻一身鲜血的黑夜鸟。

“黑夜鸟，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孤身一人闯进足立君的府邸，连杀十三人后还能逃出生天。可惜你的生命再过强韧，也就象这株枫树一样，到今天为止了。”

说话的灰衣人左手一扬，一枚十字镖划着弧线，绕过黑夜鸟，“夺”的一声钉到了他倚靠的树上。枫树轻轻一震，一片青黄的叶子缓缓飘了下来。接着，第二片，第三片……纷纷扬扬的枫叶如一场梦幻般的小雪，迅速地铺遍了黑夜鸟的周围。整株枫树泛出不健康的黄色，眼见得枯萎了下去。

黑夜鸟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生机灭绝？原来你们就是赫赫有名的七杀。难怪杀了二个长于追踪的人，你们还是能够追得上我。谁雇你们来的？”

“谁雇我们，对于一个死人来说，已经不必要了。你杀了七杀里的二个兄弟，于公于私，我们都不会放过你。”

“好。”黑夜鸟淡淡地应了一声，“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听说，中了生机灭绝的人，绝于一线生机是么？”

“这个自然。”灰衣人一脸的傲气。

“那么，就是说，中了生机灭绝的植物，不一定会死喽？”虽然是以一敌五，又身负重伤，灰衣人突然发现黑夜鸟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绝不应该出现的笑意。而身后那株本应枯死的枫树，竟然在旁枝处，突兀地抽出一条新枝来！

数十片狂舞着的黑色花瓣猛地自树后涌向当先的灰衣人，一条如灵蛇般的长鞕从右路直袭过来。当先的灰衣忍者不退反进，手中的十字镖、手里剑激射而出，每一枚暗器都正好撞上一片花瓣。

长鞕落空，风华圆舞阵再强悍，也终强不过七杀手中的生机灭绝。甚至刚刚枫树上抽出的新枝，也不过是一颗幻草所化。黑色的花瓣被暗器一撞之下，纷纷碎裂。

我的长鞕在半空里轻轻划了个弧线，直袭灰衣人的后背。

灰衣人冷冷一笑，忽然一阵淡烟，凭空消散不见。

风隐！

伊贺岛的忍者，果然有其过人之处。我不敢大意，长鞕一收，在身前虚绕了二个圈子。其他四人刚刚正欲上前夹攻。一声清脆的怒喝已然由半空里传来：“敢打伤黑夜鸟！你们今天都不要活了！”

我是第一次看到莫利卡出手伤人，也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的愤怒，眼睛中竟然充斥了条条血丝。她没有兵器，一双手就是她的武器。如果说刚刚五名灰衣人的速度疾若奔马，那么莫利卡此刻就象是一头发怒的雌豹。左首一突，在一名忍者的右肩上留下了五条深可见骨的爪痕，刚刚有短刀攻到，莫利卡已转到了第二名忍者的身后，右手一抓，竟然活生生抓出了一个人的心脏，随手捏碎。

七杀猝不及防，竟然被莫利卡杀得一死一伤。第四名忍者似是没有看到同伴的死去，借着莫利卡抓穿同伴时的一个停顿，手中长刀自鞘中一划一闪，莫利卡的右腿立时喷出一道血线！

长刀入鞘。灰衣忍者身体向前微探，一手握刀柄，一手执刀鞘中部。一双眼睛不带任何感情，死死地盯住莫利卡。

正是传说中伊贺岛的不传之刀：居合斩。

我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妈的，敢砍伤莫利卡！顾不得身旁还有一个风隐了的忍者，我身上的白气狂涌而出！一声怒吼：“起！”

方圆三十米，所有的青草应声而起，化作百千利剑齐齐穿入第四名忍者的身体。他本就站在草地上，就算是防得了四面八方破空而来的利剑，也难逃脚下突生变化的青草。

一直倚着枫树不动的黑夜鸟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倒转手中的长杆，猛地刺入枯死的枫树中。

一蓬鲜血标射而出，灰衣人的身影缓缓地从树身显了出来，满眼不甘和疑惑地看着黑夜鸟。

“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会找得到你是么？”黑夜鸟一寸一寸地收回长杆，说道，“虽然你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但我会告诉你：这方圆一百米，无论什么样的气味，也逃不过我的鼻子。就算是伊贺岛最精于潜踪匿形的忍者，只要身上还剩下一点体味，我也能在百米之外发现他。所以，你的风隐也好，树藏也罢，对于我，没有一点用处。”

转眼间，七杀中的五名忍者三死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