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 战云密布
作者:余云飞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0198

第一章异变之风云

在梦幻与现实的边缘徘徊太久,会让人忘却真实世界的味道。

在悲伤与痛苦的黑夜沉溺太久,会使人失去仰望希望的勇气。

心,死寂太久,就会布满灰尘,不再有热度。

但,一切都是暂时的,哪怕是再酷寒的严冬,也总有结束的一天。

起码,飞云是这样……

“睡觉时被女鬼压住的感觉怎么样?”

“嘿!”

“这算是回答吗?”

“嘿嘿!”

“你的样子好龌龊哦!”

“嘿嘿嘿!”

“不要告诉我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哦!”

“嘿嘿嘿嘿!”

“……我警告你,不许再这样笑!”

“嘿嘿嘿嘿嘿!”

“你去死——”

宛如平地响起的炸雷,丽奈怒喝一声,吓得原本在床边睡觉的小狗狗猛地抬起狗头。然后小狗狗就看到了本以为只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经典一幕——它伟大而不英俊的主人,因为触怒了新的女主人,被一拳轰得像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但,令它惊奇不已的是,主人居然用比飞出去不差多少的极速,近乎是手脚并用地跑了回来,重新以跳水的姿势飞插回床上。

不消一秒,又被轰飞,又跑了回来。

如是重复了三次,终於女主人也累了,别过头背向男主人,用被子裹住自己,不理男主人了。

看着男主人的怪样,小狗狗非常肯定地点头,做出了绝对正确的判断∶主人一定是吃了过期的变质狗粮,像他经常给我的那样。

“喂!看够了没有。”看着飞云依然怔怔地望着自己,丽奈小嘴顿时嘟了起来。

“抱歉,我走神了。”话虽如此,但看着丽奈,飞云总觉得永远都看不够似的。

“拜托,你就不能把你的灵魂拴紧一点吗?”丽奈没好气地说道。

“但是,你叫一个身心完全正常的年轻男子,在面对绝色美女的时候把灵魂拴紧一点,你不觉得这个要求很过分吗?”飞云有点耍赖地说道。

“哼!我就知道……”懒洋洋地躺在宽敞舒适的大床上,丽奈娇嗔着道∶“真是气死人了!平日看你像个君子,打架时像个只讲义气不要性命的傻子,知道我死后憔悴得像个痴情汉子,谁知道人家一上钩,马上就吃了人家。还整天黏糊糊地沾着我,烦得要死。”话虽如此,她脸上泛起的桃红却怎么也瞒不了人。

“什么整天啊!你才刚到这里八个小时零三分钟。何况,我为你打架这么多年,又彻底伤心了这么多天,不吃个够,怎么对得住天地良心。”说完,飞云摆出一副色狼的样子,轻轻地在丽奈的香肩上啃了一小口。

“吃完了没有?人家还有正事要干呢?”

“飞云人生宗旨的头一条就是∶吃饭睡觉乃人生头等大事,谁打扰我,谁就是跟我过不去。”飞云异常坚定地说道。

丽奈一听,几乎当场晕了过去。但偏生对此又无可奈何,的确,从认识这家伙的第一天起,自己就知道这个看似绝对正确的谬论了。谁知道现在自己会深受其害啊!

“真是糟糕啊!男人结婚后都这么恶心的吗?你现在这副色样真的好像我当初砍掉的那些软脚虾啊!”丽奈右手模仿出一个砍人的动作。

“唯一不同的是,我有比他们强壮一百倍的身体和百折不挠的勇气啊!哪怕你打飞我一千次,我还是会跑回来的。”飞云一面坚定,反而让丽奈不好意思起来了。

“臭美!”嘴巴上依然很倔,但想起飞云当初在游戏中跟自己并肩作战,即便被砍多刀也坚守在自己的背后;想起飞云为了见自己一面,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再次闯入网路;想起飞云因为听到自己的死讯而整个人垮掉,宛如行尸走肉,丽奈心里就一阵感激,甜蜜得彷佛可以趟出蜜汁甘液来。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起来,自己的决定都是正确的。

“什么啊!我可是真心的。”

“知道知道!”

飞云的双手从丽奈的肋间穿过,从后紧紧地抱住丽奈的小蛮腰,柔声问道∶“怎么样?当我的老婆开心吗?”

“还不赖!至少还没结婚就已经是御赐夫人,哈哈,以后谁进来都得当妹妹棉。”

“哈!你承认你是克萨斯人?”飞云心中一喜。

“我只承认我是飞云的人!”丽奈俏目一转,巧妙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等等,那个什么御赐是什么回事?”飞云到这时才反应过来。

“你不知道啊!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现在,你在全克萨斯少女的心目中最完美的男人典范啦!”

“典范?”飞云傻了眼,他真不知道自己这副尊容和品性有什么好,居然可以当典范。

“男人的价值从不只凭脸蛋和身材决定的。像你这样,虽然身高是二等残废,样子也只能称之为人类,但至少你有担当、重感情啊!”

飞云眨了眨眼睛,一面不信。

“至少在报纸上,你是为了国家,明知道心爱的人是自己死对头的女儿,也全力作战,为国奋斗。但在胜利后,得知心爱的人死了——嗯,就是本小姐我啦,顿时伤心欲绝,几度想寻死殉情。”

飞云听了手心里满是汗水,暗忖道∶伤心欲绝倒是没错,数次企图殉情绝对是假话。还有,全力作战……这也绝对是假的。如果不是老爸刚好在这里,鬼才为铁诺混帐拚死拚活勒!

不过想了一下,忽然又感激起主导这一切的命运之神来了。虽然此前咒骂过他,但怎么说,既然命运之神主导的每一场悲剧最终都证实其实这都是他的阴谋,那么,自己也绝对没有什么可骂的。

“噢!原来我们的奈丽大小姐是因为听到这个,感动得连鼻涕都流出来了,所以才自动跳入狼窝给我这只大灰狼当点心的。”说罢,飞云的双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了。

“别弄啦!人家自愿当点心,是为了防止更多无辜少女当你的点心罢了。”

“好伟大的牺牲精神!”

“哼哼!有我在,谁敢乱进埃菲尔德的家门,先吃我两剑再说。”

“……”

发现飞云脸色寒青,丽奈马上知道,这家伙定必是想起了自己近乎天下无敌的剑法了。

“放心放心!本小姐虽然厉害,但还不至於蛮不讲理。爱情这东西嘛!是很玄妙的。反正又不是只要在对方心窝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就可以永远完全占有对方的心。所以啊,我还是看得很开的。”

“那么,你的意思是……”飞云有点糊涂了。

“这么简单你都不懂?就是在你心中画个圈,占块地,然后插上一个牌子,写着”此心为我有,此人是我夫,要想进此门,留下买路财“!怎么样,我够讲理吧?”丽奈说完顿时花枝招展地咯咯咯轻笑了起来。

看着笑颦如花的丽奈,飞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娶了个女恶魔回家。

“不过嘛,如果碰上先进门的,那就不知是谁收谁的买路财棉。”丽奈盈盈一笑,玉手轻扬,指着门口。顺着丽奈手指的方向,飞云赫然发现满脸泪水的爱美兰正捧着一壶冰镇红茶站在门口。

“爱美……兰……”

“飞云——”不顾一切地丢下手中的东西,爱美兰快跑两步,向飞云猛扑过来,一把搂住了飞云的脖子。

“呜呜……飞云——”女人的眼泪,五月的暴雨,说来就来,要多大有多大。泪水沾湿了爱美兰秀丽的金发,全都湿漉漉地沾在那原本柔美无比的俏脸上,甭提多难看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我回来了,不是吗?”

看着飞云安慰爱美兰,丽奈却感叹不已∶“哎呀呀!抱着新人笑,惹得旧人哭,这可是最不该的事哦!飞云你以后惹哭我们姐妹,我绝不放过你。”说罢,丽奈凑前身子,轻轻一口咬在飞云的左耳上。

奇异地,突然,她发现飞云的眼睛中,居然有泪光闪动。

难道说……哦,看来,他并不是那种无情无义喜新厌旧的大烂人。心底正感安慰,丽奈顺着飞云的视线,忽然看到了正在地上拚命舔饮倒洒的冰红茶的小狗狗。

“爱美兰……你激动也不用浪费掉那些冰红茶啊!看,全便宜那条臭狗了。”飞云刚说完,就看到了突然间手臂满布力量电流的丽奈正一面凶恶地看着自己。

“不可饶恕……居然在这种时候糟蹋女孩子的悲伤心情……”

“呃……等等,我只是……”

“你去死——”

“呜——”

某个像人肉火箭的东西,在猛击之下,飞了出去……“姐姐,你怎能这样,打坏了飞云怎么办?我要你赔我!”爱美兰哭叫着。

“呃……飞云没有那么软弱啦!”丽奈脸上一红。

“我不管,飞云有什么事我就死给你看。”爱美兰一面坚定。

“这……我以后不会了。”丽奈正在说话的当儿,没留神,突然间被飞云从后偷袭,一下子压制住了。

“啊!”

“嘿嘿嘿!抓住你了,来尝尝这招”超级无敌搔脚板痒痒毒龙钻“吧!”飞云一面坏笑。

“啊哈哈……咯咯……不要……好痒!”

“我也来!”彷佛要报复丽奈,爱美兰也不甘示弱,抱住丽奈另一条腿,搔起丽奈的脚板。

“啊——救命啊——”

结果,又是一阵嬉闹,终於,三人闹得累了,肩并肩地挤在床上。

“飞云,最近这两个发生了很多事。”爱美兰小声道。

“是吗?”飞云一听时事,忽然就本能产生厌恶的抗拒感,别过头,有点手痒地拨弄起丽奈黑亮的秀发来。

但,飞云却发现,像小猫咪一样温顺地卷睡在自己身旁的丽奈,眼睛里泛起了迷蒙的水光。

“怎么了?”

“海恩斯被卡邦尼变相吞并了。”

“什么?”飞云一听,顿感愕然,脸上神色一变再变。他马上想到了一些关键,但又发现自己有更多的关键想不通。

如果说海恩斯害怕被克萨斯和神圣银河王国报复,马上寻求卡邦尼的庇护,这纯粹是一个笑话。没错,海恩斯刚刚连败两场,损失了将近八支舰队,约等於半数的常规舰队。但一直以来克萨斯处於被动挨打的最大原因就是,海恩斯用两座要塞扼守住两国边境上仅有的两条宇宙通道。

不要说损失了八支舰队,哪怕损失了所有舰队,克萨斯也不可能轻易地对海恩斯进行逆侵攻。

克萨斯虽说连胜两场,其实他跟对手一样,此刻更需要的是休生养息,恢复元气。

这样说来,事情的关键就在卡邦尼身上了。卡洛尔突然间取消婚约,在政治层面上,这的确是大错误。但卡邦尼只凭这个就马上翻脸对海恩斯开战,这就未免显得理由单薄了。再加上开战前抛弃盟友,导致盟友惨败,这本身就有着卑鄙阴险的味道。在海恩斯人民的感情领域中,这也是不可接受的一种存在。

假若在这时候卡邦尼对海恩斯发动偷袭,哪怕成功拿下首都抓住卡洛尔,也会无奈地陷入海恩斯人全面战争的泥沼中,这是得不偿失的。

此外,没有人会喜欢随时翻脸在自己背后捅刀子的盟友,卡邦尼若是这样做,它将断绝跟其他国家的一切合作机会。

所以,飞云断定,肯定在形式上由卡洛尔亲自开口道歉,然后自称什么形势所迫,希望继续合作,最后是卡邦尼成功控制海恩斯。

然而,问题的关键——如何让卡洛尔驯服地求饶,跪在女皇面前乞讨她的原谅,飞云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

看见飞云苦思冥想好一会儿都不得其果,丽奈长叹一口气,道∶“想不通吧!其实,在此之前,又有谁能想到那个叫米利亚的毒妇竟会这么阴毒呢?还是由我这个前度海恩斯元帅来说吧!”

时间,回到了米利亚杀死侍女的那天。

当卡洛尔的八个保镖刚刚从别墅花园大门冲到别墅正门的时候,他们诧异地看到主子像发疯似的从别墅门口冲了出来。

“我的上帝……天啊……”此刻的卡洛尔已经完全陷入了恐惧的迷乱之中无法自拔了。从他嘴巴里吐出来的含糊不清的字句,使他们更加搞不清楚发生何事。

只是单凭爬满他们主子脸上的惊恐之色,他们就断定必然是发生了某种可怕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呢?

保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米利亚女皇遇害了。虽然无法确认主子是否绝对安全,但起码没有立刻毙命。那么,如此推断,有问题的应该是米利亚女皇才对。

训练有素的他们,第一时间按动了衣袖上的紧急求救按钮,同时以密集队形一下子将卡洛尔包在中间。此外马上分出两人,走上楼察看境况。

但,就在此时,米利亚着急的声音,忽然传至∶“卡洛尔哥哥,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

声音,依然宛如天籁,悦耳动听,似乎从她口中吐出的每个字,都是某段神圣仙乐中的美妙音符。只是在卡洛尔的耳朵里,这份饱含了明知故问和世间所有阴险狠毒的声音,已不再动听,反而如魔咒一样可怕,就像是听了这声音,身体马上会染上附骨噬心的恐怖病毒。

“不——不要——”无视保镖的保护和阻挡,卡洛尔以近乎完全发疯的狂态,一边紧捂着自己的耳朵,一边猛牛似的往前狂冲。

他要离开,离开这个业已被恐怖笼罩的甜美梦境。

他要逃避,逃避这个已经被恶魔诅咒的不祥之地。

感情的裂痕不断扩大,瞬间波及了心灵的防线。卡洛尔的心,像是被锤子打碎的玻璃,瞬间变得分崩离析,破碎不堪。

的确,曾经毫无瑕疵的完美梦幻,刹那间毁在噩梦般的残酷现实上,凡人也好,皇帝也好,心灵脆弱者也好,心志坚定者也好,谁都受不了,挺不住。

突然,“啊”地大叫一声,卡洛尔忽地晕倒了。

“陛下!陛下!陛下……”

漆黑如墨,浓而不化,像泥浆水一样浓稠。浸泡在黑暗中,人,无法呼吸,无法逃脱,甚至无法感知到希望的存在。

时间、空间、所有的一切一切,都静止在黑暗中。

但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着卡洛尔拚命地挣扎。

“不!我不要死!我不要娶那个魔鬼!我不要每天抱着噩梦睡觉!不!我不要——”认为自己是这样狂叫的,但喉咙里似乎被塞进了好大一团棉花,呛得难以呼吸,难以呐喊。努力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好似被人用针线缝住了,好痛,好难受,无法睁开。双手胡乱地挥舞挣扎,却陷入泥沼般无法动弹。

正当卡洛尔以为自己的灵魂将会永远地陷在绝望迷宫中无法出来的时候,脑海里蓦然现出了奈尔特精干的英伟身姿。

没错,对,是的,我还有奈尔特,有他在,我绝对不怕那个魔女!就是这样,绝对没错了。想起了父皇临终前要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倚重奈尔特的叮嘱,卡洛尔忽然有种解脱的释然感。

光明的感觉,渐渐回来了,逐渐清晰,甚至可以感知到在皮肤表面流淌过的微风。

就在凶狞的米利亚和慈祥的奈尔特两人的头像同时出现在卡洛尔脑海中时,卡洛尔惊醒了。

“全部给我出去,只留下艾比拉斯在这里。”身上挂满了露水似的汗珠,手臂胸膛上也贴满了医疗检测器,胸膛依然在不停地大幅度起伏着,卡洛尔就这样突然醒来,突然地下了这个命令。

极度的反常,近乎精神病的状态,使得他的侍卫、医生、以及赶来看望的官员们完全无所适从。

卡洛尔并不在乎,大清扫似的把所有人轰走之后,稍微确认一下谈话地点的安全性,他开始跟现任宰相艾比拉斯耳语。

“马上给我翻查藏在米利亚别墅里的秘密录影。”

这是一个极为怪异的命令,但监视米利亚也是艾比拉斯的工作之一,拥有着最高监视许可权的他,只是稍一愕然,就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

一分钟后,看到监视录影之后的他,脸色变得跟卡洛尔一样淡青。

“可以用这个为理由,替朕取消跟米利亚的婚约吗?”卡洛尔说话的声调是那么的虚浮,如此地缺乏底气,使艾比拉斯不禁怀疑陛下到底是询问还是哀求自己。

第二章流氓宣言

命运的红线,就是这样曲折离奇,看似不可能解开的死结,却只要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轻轻一拉,问题就可迎刀而解。

本以为这场仗打不赢的,但忽然搞出个厉害的盟友出来,反将了对方一军。

本以为丽奈死了,谁知道她在最后关头想通了,换了自己的旗舰。

感觉上,似乎无比残酷的现实世界,又似乎很虚幻的样子。

穿着元帅服,走在别墅门口坚实的地砖上,飞云依然有种不踏实的虚浮感。激情的余韵依然流旋在自己的身体里,美妙的触感似乎依然在自己的皮肤上流淌,感觉是那么虚渺,却又真实。曾经以为不可调和的矛盾,现在都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融合归一。

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抬起手,看着自己镶着金边的黑色元帅服袖子,飞云不禁又想起了爱美兰帮自己整理衣服时那份体贴的温柔。

“嘿嘿嘿!”想到自己的爱人之中居然一个是女皇、一个是元帅,飞云屁股后那条看不见的得意尾巴顿时翘了起来。

很自然地,飞云想到了昨晚的香艳旖旎。两眼像扁豆一样呈歪斜状,脸部肌肉不自然地堆起,嘴角轻微外翻,一滴恶心的口水似乎会随时滴出。

突然,有杀气!

当心惊的电流刚触动飞云的心脏,飞云就听到了别墅里面传来一声近乎低不可闻的哢啦声。很明显,那是某人握紧拳头的声音。全别墅中,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单凭握拳就发出如此惊人杀气的只有一个人——丽奈!

“笨蛋,这是死了老婆的表情吗?”

“壮重一点……壮重一点……”

在外面无法直视的走廊角落里,两女各自用自己的方式提醒着飞云。

“呃……”马上意识到自己理论上依然处於丧妻的悲痛中,不能这么高兴,飞云顿时像泄掉的气球,把肩膀垂了下去。

“知道了,我刚死了老婆,我刚死了老婆。”飞云努力地控制着脸部肌肉,尽可能地注入更多的灰暗色素,心底却在嘀咕嘀咕的:头痛啊!明明高兴地要死,非要人家装悲痛,人家又不是专业演员。

心里面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要做的,至少在表面上。

脸上挂着所谓淡淡的哀伤,步出别墅外,但心底的压抑感却随着脚步不断增加。

踏出这扇门就意味着要从美丽悠闲的退休式生活中退出,重新开始为别人而生活,为别人而战斗,负荷着亲友爱人的期望,承受着只许胜利不许失败的重压,再次无奈地踏进残酷的现实世界中。

这是一种刚从囚笼中脱出,脖子又马上被套上枷锁的恶劣感受。

想起即将要面对的事情,飞云不禁在心中暗暗咒骂:“为什么非要我当那个见鬼的元帅?为什么非要我上战场?为什么我连休假的权利都没有?”

心中得不到答案,却又觉得即将要面对的都是些不得不做的事情,飞云的心情顿时恶劣起来了。

“我根本就不想打仗嘛!”任性地让不满的乌云布满自己的面庞,结果,忧伤的气息不见了,反而多了几分怨妇式的感觉。

迈着粗野的大步,飞云坐上了磁浮汽车。

可笑的是,他、丽奈、爱美兰这些不入流的小把戏,全都落入了停在别墅附近一辆卡车里的人眼中。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就叫悲伤?笑死我了。”一个像克萨斯皇帝的人形物体,正做着跟其身分毫不相称的事——拚命地拍着自己的大腿。

而比特则一边搓着眉宇,一边摇头。虽然富有创意的构想力,理论上跟滴水不漏的严密作风是不相容的,但两人实在没想到,飞云他们的行为居然幼稚到这个程度。

飞云就算了,连丽奈也是这样子!他们居然以为丽奈真的能完全瞒过守卫,成功地偷偷跑出来?

“哈哈哈!如果被他们的手下败将知道,打败他们的人居然会是这副德性,不知道他们的脸色会怎样呢?”皇帝笑得合不拢嘴。

“陛下看起来很开心。”比特道。

“我能不开心吗?现在是买一送一哦!”皇帝眨着眼睛,神秘地笑道。

“不过,现在就要他们……特别是丽奈她出手,恐怕……”

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失态,皇帝稍稍整理了一下衣着,正色对比特说道:“朕像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不,我不会强迫他们的。”

“陛下明察。”比特一个鞠躬。

“比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你觉得朕像一个无耻奸商的话。那么我告诉你,你的想法并没有错。”

“臣……不敢。”即便是比特这么老练的人,亦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朕不得不这样做啊!我们克萨斯的实力已经透支了,虽说底牌还有不少,可是跟至今未曾亮出真正实力、蓄谋多年的卡邦尼相比,我们还是太虚弱了。在我们真正大反击之前,朕需要的是时间,宝贵的时间。爱卿你明白吗?”

“臣明白。”

“唉!如果可以,朕也不希望一个末成年的娃娃当元帅,为国出征,但形势所逼啊——”

铁诺一说,比特马上想起飞云现在还未满二十岁的事实。在克萨斯,二十岁以下的部算是未成年人,不允许喝酒。当然,贵族是例外的。

不知是基於对飞云的歉疚,还是别的原因,今天皇帝话很多。

“比特爱卿,你知道帝制国家跟民主国家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臣,有点了解。”嘴巴说有点了解,实际上却一个字都不敢说。对於所有半封建的国家来说,民主就像是烈性毒药的存在,所以,即便是身居高位的比特也下敢轻谈这个话题。面对皇帝的问话,比特只能够等。

“噢,话题的范围好像有点太大了,我们稍微将它缩小一点,把问题仅仅局限於战争之中吧!”

“嗯。”

“虽然绝对的权力带来绝对的腐化,但在面对战争的时候,实行中央集权的君主制国家,远比民主国家优越。正因为所有的权力集中在某个人或者某几个人的手里,所以能在最短时间里集结到战争所需要的一切资源。相比之下,民主还需要经过投票等一连串麻烦事。”

“的确。”

“不过,有利必有弊。在最大程度上提升了效率,却也在最大程度上提升了犯错的机会。如果决策者错误,后果不堪设想。而且由於大部分民众和士兵效忠的是个人或者皇室这种小群体,所以,皇室一旦倒下,民心的背向也好,民族凝聚力也好,都会瞬间垮掉,而原本强大的国家自然变成一盘散沙。”

“陛下……”比特完全不明白,皇帝为何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如果这番话是从别人口中说出,即便他是公爵,大概也会被请到国家安全局做客吧!铁诺皇帝向来都是不喜欢废话的人。那么他说这些话,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

“怎么说也好,立一个少年英雄做为国民的榜样,这是绝对必要的。”

“……”

讶异於皇帝说的话,却不敢多问。但皇帝也奇怪,说到这里,他就不说下去了。结果比特只知道皇帝要推举飞云,却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

“第十六舰队代理司令上任仪式快举行了,飞云大概也是赶去那里吧!这样也好,在他上去之前把他换下来。”皇帝望着车窗外,眼睛里满是惘然的神色。

由於飞云的颓废,舰队司令之位悬空了一个多月。因为当初成立仓促,也没有设立副司令,结果就造成了舰队事务的停顿和权力的真空。

舰队的番号一旦设立,除非舰队全灭,不然是不会取消的。於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铁诺皇帝同意由莫亚充当临时代司令,丘克为副司令。至於原来的埃克罗第二舰队,因为连战多场损失较大的关系,暂时跟皮科特的第一舰队合并,成为一支总舰艇数超过两万五千艘的混编舰队。

今天早上十点,莫亚准时发表他的上任演讲。

“正所谓哀莫大於心死,虽然心死不等於人死,但心死了,眼睛里看到的,就只剩下无尽的灰暗,没有别的颜色。人生的道路,有很多条,既然我们的飞云元帅选择了服从国家利益,为国家血战到底,然后又因伤心而选择了永恒的自弃。我只能说,这是克萨斯的损失,这是埃克罗的损失……请大家节哀顺变,乐观一点,抬头向前看……”

莫亚捂住胸口,一面沉重地发表着他的演说,实际上充斥他心房的,却是极度的不爽和抱怨:臭小子!放着我们的女皇不管,只会为那个坏女孩伤心,自己一个人跳进去堕落的深渊。你倒好,每天对着四面空墙发呆就好,我们呢?女皇被你晾在一旁当花瓶不算,还要陪你伤心。你不在,铁诺大混帐更不把我们当一回事,不过,炮灰就有我们的份。可恶,快给我死出来!

如果不是碍於爱美兰的面子,以及顾忌那个总是偷偷守护在飞云身旁的残阳,莫亚大概早就冲上去,掌掴飞云了。

“嘿嘿嘿!”突然间,一股阴冷至极的奸笑声,从莫亚背后传来,这笑声,是如此熟悉,如此地让人不舒服,让莫亚立即起了鸡皮疙瘩。

完全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只觉得背后忽然掀起一阵狂风,整个人就像被龙卷风刮起吹跑的小树苗,天旋地转起来。眼前一黑,接着就是被狠摔在地上的痛楚传遍全身,这还没完,下一秒,泰山压顶的重荷,就压在了自己的背上。

“哗——”

“啊——”

大厅里一千多人,全都站了起来,但所有人都只是呆站着。

怎么回事?

很简单,因为他们发现:出手偷袭的人,就是他们的正牌舰队司令——飞云。

“臭老头!永恒的自弃?节哀顺变?你当我死了不成?妈的!老子跑去放假你就想占我的地盘,你想死啊你!”飞云不单冲上讲台,把莫亚掀翻在地,而且,一时发狠,居然把整个木制讲台举了起来,压在莫亚的背脊上。

“痛!好痛!救命啊——”

“嘿嘿嘿!这是对你的惩罚!”飞云面目狰狞地奸笑着。

“但你也不能用讲台砸我啊!”莫亚一副快断气的样子,脸庞缩成了苦瓜模样,以近乎哀求的语气投诉着。

“嘿嘿嘿嘿!没办法,我一时间找不到钢琴,只好拿讲台凑合凑合了。”说着说着,手上的力度似乎又加大了不少,压得莫亚一直发出牙痛似的闷哼声。

虽然他们说话声很小,但这一切都透过远距离高清晰收音系统,一字不漏地广播了出来,下面顿时一阵哗然。

果然是够炫目的出场,现在台下的人都想晕倒了。

由於莫亚被压在底下的关系,现在讲台上方那块比整个足球场还要大的萤幕上,就只剩下飞云的上半身了。

按理说,司令官不用换人,大家应该高兴才对。至少也应该把那股因为司令官换成埃克罗人而产生的不安压下去才对。

但问题其实出在飞云的身上,自他瞬间收拾掉莫亚那一刻开始,他的脸上就挂着诡异的笑容。十六舰队的官兵大部分是克萨斯人,他们虽然基於家族的荣誉和佩服飞云的功绩,十分敬爱飞云,但在他们的印象中,飞云是很少微笑的。

既不是那种傻乎乎的乐天派,也不是纯粹的悲观主义者。

如果说飞云像什么,大概就像是被硬拉到树上面的牛吧!

有点不甘不愿,性格随便,能力却出奇地强——这就是他们心目中的飞云。

此刻摆在他们面前的飞云完全不同,不单诡异,而且多了几分神采飞扬感。

“飞云大人下是因为痛心於奈尔特小姐的死而一蹶不振的吗?”台下自然地流传着这样的私语。

一反多日来那种苍老的颓然感,现在飞云眼睛里绽放的,是慑人的神光。

“糟糕!”坐在台下第一排的丘克、路加还有强尼,居然同一时间失声喊了出来。

假若是别人喊出来,雪梦莲大概会嗤之以鼻,但现在是最熟悉飞云的三个人同时失声,这就非比寻常了。荡漾在空气中的不寻常气息,浓度大得几乎可以让人马上窒息。正因为不知道将会发生何事,雪梦莲的心弦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飞云他怎么了?难道他……真的傻掉了?”十指交叉,两只手掌紧柜在一起,雪梦莲的样子很像一个正在祈祷的修女。

“不……不是,绝对不是……他……他只是恢复正常罢了。”惊喜和忧心的电流在路加的睑上交错地奔窜着,看他一副矛盾的样子,雪梦莲怀疑他是否自己都弄不清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

跟路加相比,为人成熟可靠的丘克说话显得更加有条理性和可信性。

“飞云没事,只不过……大概是他压抑了太久,现在要来场火山爆发罢了。”

“火山爆发?”这个名词,让雪梦莲觉得更加不妙了。

“哈哈哈哈!终於现出狐狸尾巴了,就是嘛!只有这样才称得上是四大吉祥物嘛!”克里斯那种恍然大悟似的大笑声,的确使人很不舒服,但,既然能笑出来,应该算是一种值得高兴的象徵吧!

应该……

现在,雪梦莲更说不准了,心里吊个水桶七上八下。从飞云昔日好友中知道,飞云此刻的诡异并不是失常,而正是昔日的真性情表现。但飞云真正的性格如何呢?

雪梦莲猜不到了。自第一次见到飞云之后,彼此相处还算融洽,但这只是表面上。自己虽然像根打进木头里的钉子,进去是进去了,但远远谈不上融入。特别是飞云对她那种彬彬有礼的感觉,使她更加不舒服。

既然飞云压抑着他的性格,那么他的真性情就无从考究了。

现在怎么说,都是一个了解飞云的好机会。

忽然间,坐在雪梦莲身边的克里斯有点过分地一把握住雪梦莲的手,不怀好意地说道:“美丽的小姐,你仔细看、仔细听,接下来你看到的,就是半年前的飞云,真正的飞云。”

“呃……”触电似的一把将手抽了出来,雪梦莲努力地克制着,不让自己发自内心的厌恶浮上白玉般的脸庞,她轻轻地挪了挪屁股,离克里斯远了一点,然后礼貌地试探着问道:“真正的飞云?”

似乎无法抗拒雪梦莲眼睛里射出来的温柔电波,克里斯脸上满是抱得美人归的陶醉之色,他轻声道:“其实啊!评定一个家伙是否够格当吉祥物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他惹事生非但又能逃过惩罚的本领到底有多大!”

“什么?”被惊讶的利斧狠狠地劈在脑门上,雪梦莲完全傻掉了。

正在此时,飞云双手扶在不断抖动的讲台上(一个大活人在讲台下扭动身躯,讲台能不动吗?)开始发表他的演讲了。

“各位,可能你们正在猜想,为何我这个死了老婆的家伙现在会一副色样吧?哼哼,真相其实是……”飞云睑上的笑容越发高深莫测了。

在会堂外边,还是同一辆卡车里,比特的心紧张地悬在喉咙上了,感觉到飞云即将说出事情的真相,比特再也忍不住了,无法自控地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白痴,别乱说话!”

的确,如果飞云说了出来,绝对会在各国政坛上引起震撼。毕竟,现任帝国元帅曾经和此刻已经死去的敌国元帅之女相恋,跟现任元帅和活生生的敌人相恋,这绝对是两码事。

前者是以将其当成史诗般的经典爱情广为传播,后者却是所有人都为之忌讳的叛国式爱情。

皇帝同样目瞪口呆,只不过,他的嘴角却又带着玩笑意味,仿佛对飞云即将做出来的事情相当有兴趣。至少,这不是厌恶反感的表情。

在讲台上,飞云似乎对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非常满意,双眼几乎眯成了弯月。熟悉他的人,马上就知道,这是飞云准备乱来的前兆……

“没错!正如大家所猜想的,丽奈没有死!而且此刻正在我家里喝茶。”话音一落,台下顿时漾起了哗然的波浪,连绵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出去。

“哇——”

是诧异?是惊叹?是感慨?是佩服?所有感觉五味杂陈。

站在他们的立场,当然是希望飞云继续领导他们。飞云能够从颓废的绝境中重新振作,这绝对是好事。但此刻飞云公开承认丽奈没死,而且正在他的家里,那么,事态就变得相当敏感了。

结果或许会很好,后果或许会很糟。上头的反应是怎样,谁也不知道,无法想像。

本以为舰队司令换人,会使得滚向未来的车轮从此落入绝望的深渊。现在可好了,刚看似重新走上正轨,又突然卡在前路那个晦暗不明的岔道上。

自己到底应该公开支持飞云呢?还是将他当成叛国贼,与其划清界限呢?

矛盾了。

这时,飞云继续说话了。

“我知道,或许有人会想问我,我这人是不是白痴,居然主动公开自己私藏敌人的事。但我要说的是:让我为了一己安全,欺骗自己的感情,伪善地在千万人民面前装出一副伤心欲绝、心如死灰……这,我还做不到!”

轻轻低下头,似乎想让自己的脑袋冷静一下,飞云深呼吸一口,继续道:“或者我不够成熟,或者我思想幼稚,可是,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办法把自己的心收藏在虚伪的面具底下。”

一口气把话都吐出来,飞云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半仰着头,望着窗外广阔的蓝天,憋闷在胸膛里的心,似乎也飞了起来。

“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流浪儿。因为逃避战火,进入了塔罗斯联邦,然后,我就被卡邦尼赶走了。几个月前来到了埃克罗,接着,再一次被赶走。在被卡邦尼人追杀了二十几个星系,越过几千光年的漫长旅途后,我最终来到了克萨斯。很庆幸,我在这里找到自己的父亲。”

“我很高兴,在我经历了长久的颠沛流离之后,能够找到一个属於自己的家。虽然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心中的诧异一直没有平复,但我还是愿意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个属於自己的祖国而战斗。”

“我很高兴,祖国的敌人,恰好就是我的敌人。我也很痛苦,因为我发现,我最要好、同时也是我喜欢的人,是祖国的敌人……”飞云并没有隐瞒,只是忽略了细节,他约略把自己认识丽奈,然后发现丽奈就是敌舰队指挥官奈尔特的事情,说了出来。

期间,会场内响起了阵阵哗然的声浪,只是,到了最后,众人都默不作声了,静谧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可以听见。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决定把我、丽奈、所有海恩斯俘虏的未来,全交到铁诺陛下的手中……”

在卡车里,听到此话后,两人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

“飞云,你这个超级大白痴。”比特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地嘟嚷着。

“什么啊!爱卿说得不对喔!他分明是天才!你看,他这样说,不是明摆着使朕不但不能惩罚他,而且要大加鼓励一番吗?嗯,果然有远见。”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电视直播,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边似笑非笑地说道。

“臣代表他的父亲和他,先行向陛下道歉。”

“道歉?为什么?爱卿你没看到他正在为国家建功立业吗?喏,快看。”皇帝一抿嘴角,笑了笑,示意比特把注意力放回到萤幕上。

此刻,飞云以一种豁出去的心情,把自己心中的郁闷倾泻出来。

“其实,所谓的后果,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再怎么说,我都还罪不致死。大不了交出我刚打下来的武勋,当个小平民百姓。说实在,对於我来说,我只是从一无所有的洼地,走上了拥有富贵的山峰,然后再重新回到一无所有的原点。”

“荣华富贵,我并不在乎。假若给我选择,我也宁愿平平静静地在和平的世界里当个普通的上班族,可以不用半夜被人拉起床,可以吃饭时不用指挥士兵,可以不用紧张得闹胃痛……这是一种平凡的幸福,我从未享受过的幸福。”

说到这里,飞云的眼睛里泛着幸福的霞光。可是,当米利亚那副温柔甜美的样子和另外那副带着面具、冰冷的脸孔同时出现在飞云的脑海时……

飞云突然间无名火起。

“但是,我做得到吗?有米利亚这种掌握了武力的坏女人在,不可能做到吧!大家都看到了,一年!在不到一年时间里,有多少人民,有多少土地被她吞进胃里。塔罗斯联邦、拿斯特帝国、特卡斯、埃克罗、黑泽尔……还有最近的海恩斯。说什么让这些国家平等愉快地加入卡邦尼帝国联邦……哼哼!多美好的名词啊!没有了荣誉、没有了自由、没有了尊严的平等。这是什么?这根本就是让大家做奴隶。”

飞云用力地一捶桌子,桌子极为配合地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弱者就是奴隶——这就是米利亚的逻辑!”

飞云激动地又一捶桌子,桌子继续“啊!”地叫了一声。

“我像丧家之犬一样逃跑过,我像没胆的懦夫一样退避过。但是,这换来了什么?我所效力的国家灭亡了,我所希望与之好好相处的人民都成了奴隶,我所熟悉的朋友都变成了宇宙的尘埃。你叫我怎么办?继续像个懦夫一样,活在自己的梦幻中不断寻找所谓的世外桃源,然后最终被人家抓去当奴隶?还是像这样勇敢地站出来,拿着枪对米利亚说‘不’?”

飞云再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这次,桌子没有发出声响了。

“这根本就不是选择!这是必然!我也是,大家也是,我们都没有退路了。所以,我在这里,恳请陛下,恳请克萨斯的全国人民,饶恕我的罪过,让我可以继续拿着枪,站在抗击卡邦尼的第一线。如果上天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如果陛下和全国人民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跟卡邦尼血战到底!”胸腔中的所有怒火,在一瞬间进发,说到最后一句,飞云的声量大得几乎可以用吼叫来形容。

感觉怪异,但有效。坦白地道出了自己的一切,甘愿地付出自己的生命。面对飞云的真诚,如果谁还会拒绝,那他就是白痴!没有人能够拒绝,也绝不会有人拒绝。

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声:“大人,我们支持你——”全场突然间沸腾、狂暴了。

“支持飞云大人!”

“向陛下请愿,让陛下饶了飞云大人!”

“打倒卡邦尼!”

“把那个贱女人给杀了!”

“灭了卡邦尼!”

“克萨斯万岁!”

“把米利亚的衣服扒光了游街示众!”

“不行,应该抓回家当小妾才对。”

“不不不!应该罚她当女奴!”

台下顿时一轮哄笑,乱七八糟的吼叫,汇聚成一片,场面就像一锅沸腾的热粥。

此时,飞云忽地高高举起右手,做出一个噤声的姿势,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飞云脸上现出坏坏的笑容,他朗声道:“既然我国已经与神圣银河王国联盟,那么打倒卡邦尼是迟早的事情。这样吧……”飞云突然拖长了声音,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众人很自然地向上伸了伸脖子。

等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飞云才坏笑着说道:“我们虽然不是民主制国家,但奴隶制度是不被允许的,而且我们也没有必要仿效卡邦尼的恶习。这样吧!假如我明天还能站在大家面前的话,我就替大家向陛下申请,谁抓住米利亚,就允许谁把米利亚带回家里当女仆好了。”

“女仆?”所有人的脑海里顿时勾画出自己把一对臭脚丫伸上桌子,然后悠闲地享受身穿女仆服装的米利亚女皇心不甘情不愿的服侍。

要知道服侍自己的可是一国之主哦!

“是女皇哟!”在想像中,这个虚渺的幻想居然变得真切起来,心底的虚荣感也随之急速膨胀,仿佛一切都变得伸手可及了。

“哈哈哈!我要让她每天帮我洗臭袜子!”台下不知道是谁首先叫了出来,然后飞云随之附和:“没错!我们要让她为她的狂妄付出代价。现在摆在她面前只有两条路:一、给我去死!二、当我们克萨斯人的侍女!”然后摆出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样子。

飞云在台上捶桌子跺脚,一群头脑发热的笨蛋在下面跟着乱蹦乱跳乱鬼叫。

坐在第一排的克里斯看不下去了,一副想要干呕的样子。

“天啊!现在到底是谁狂妄了,一群白痴也不看看对手是谁。搞不好,明天就被米利亚抓到然后公开吊死。嘿!我看,这份流氓宣言肯定会激怒米利亚。”

“嗯。”旁边的雪梦莲不置可否地应诺着。

发现雪梦莲少见地附和自己,克里斯顿时来劲了,连忙煽风点火道:“我说小莲啊!整天幻想是没用的,你跟飞云是不会有结果的,你看!那副流氓样,不知什么时候上街会被车子撞死。”

“嗯。”雪梦莲象徵式地发出“唔”的哼声。

“就是啦!跟着这个短命流氓没有好下场的,不如你跟我算了。”克里斯说着说着,就把手伸向雪梦莲,想握住人家玉脂般光滑的美手。

可是……

“嗯,真是羞死人了,我怎么觉得飞云在要流氓的时候也是那么帅……”雪梦莲近似梦游的话语,让克里斯立刻觉得自己心中那面倒映着美好幻境的镜子,突然“碰”地一声,彻底粉碎了。

难道……刚才……她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抱着必死的决心,克里斯壮着胆子伸出颤抖的手,在雪梦莲眼前晃了晃。

雪梦莲的脸蛋儿立时因错愕而僵硬,然后……

“乒乒乓乓!”

“死人!你居然敢妨碍我看飞云!你想死了!”一如既往地,在诱惑不成之后,克里斯享受到了一成不变的良好待遇——被雪梦莲狂揍。

要知道,雪梦莲可是飞云的女子亲卫队自由搏击冠军啊!这称号绝对不是盖的。千分之一秒过后,克里斯被狠摔到地上,半秒钟之后,雪梦莲的女子军团极为配合地在两人身边围成一圈挡住所有人的视线。

下一秒钟,中了上百记“面目全非脚之残忍血腥版”的克里斯,迅速被女子军团抬走了。而调整呼吸之后的雪梦莲则马上恢复淑女的姿态,依然两眼发亮地望着飞云。

“哈哈哈哈!太有趣了!太有趣了!别人巴不得亲吻米利亚小丫头的鞋子,他居然煽动士兵把这个小毒妇抓来当侍女。哈哈哈!难道他没有想过,这种女人向来都是用毒药泡咖啡的吗?”在卡车里,铁诺皇帝一边极为失态地狂笑着,一边拚命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完全没有皇帝的威严,反而像是一个刚听了三流笑话后笨笨地笑个不停的市井小民。

旁边,比特则不停地冒冷汗。他真不知该学皇帝一样大笑,还是应该无奈地苦笑。

飞云实在是太乱来了。把丽奈的事捅出来就算了,居然公开羞辱米利亚女皇,虽说这个马蜂窝早就捅了。但偷偷干、背后骂,跟公开发表下流宣言这完全是两回事。

“这孩子真是……唉——”比特长叹一口,闭上双眼,不敢看下去了。

同一时间,看着飞云乱来的还有不少人。

在官邸内,蒙哥马利公爵在听到飞云的流氓宣言之后,一时错手弄倒了咖啡。

“这已经不是能够用孩子气来形容的了,根本是白痴行为!陛下还没开口,他居然自以为是的辱骂米利亚。他难道不知道会让我国陷入政治风暴吗?”蒙哥马利公爵的儿子罗杜尔恶狠狠地把电视给关掉了。

但蒙哥马利公爵又把电视给打开了。

“父亲大人……”罗杜尔有点诧异,因为他在父亲的脸上找不到一丝一豪的怒气。

蒙哥马利悠然地掏出手帕,轻轻地擦拭着洒在自己裤子上的咖啡,淡然笑道:“我的儿啊!今天飞云不是帮你上了很好的一课吗?诚然,他的所作所为跟我以前教你的很不同。的确,身为一个政客、一个将军,这样的发言绝对不恰当。但是,用来打动人心鼓舞士气,则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父亲……”

“我们是文官、是政客,站在我们的立场,为了避免国家损耗元气,当然是不到最后一刻不宣布开战。但在军人的立场,既然要面对的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战争,那么提前将矛盾激化这也不一定不是好事。就像毒瘤,提早拔掉总是好的。”

“孩儿受教了。”似乎领悟到了父亲的意思,罗杜尔低下自己的头,眼睛里同时也闪烁着思虑的流光。

“我是绝对反战的。可是,当仗非打不可的时候,我却一定会全力支持。因为只有在最短时间以最小代价结束战争,这才是国家之福。现在,卡邦尼的领土比我们多,兵力比我们强,如果等大家都准备好,胜算就可能更少了。与其等敌人的力量随着时间车轮转动越滚越大,最终辗死自己,乾脆在车轮未曾转动前做点什么。”

“嗯。”听着父亲的话,罗杜尔的眼睛渐渐发亮了起来。

看着儿子的神态,蒙哥马利公爵满意地点点头。

“飞云……真是一个让人出乎意料的大孩子啊!不知道稚各会怎么看呢?大概正像只抓狂的猩猩,在大吵大闹吧!”轻轻捧起剩下的小杯咖啡,公爵微笑着呷了一小口。

在会场上,发表了乱来宣言之后,飞云过了好久才冷却自己的思绪。这时候,他反而有点害怕起来了,皇帝会就这样放过自己吗?

皇帝到底放不放过飞云现在无法得知,但莫亚不放过飞云,这倒是确实的。

飞云一个不留神,莫亚就一个翻身,推开讲台,整个人蹦了起来。

“臭小子!明明看中了人家女皇,却又霸占着一大群美女不放手。我已经三十三岁了,只是想在你那里拣个美女当老婆,这也是罪过吗?我踢!我揍!”被“压迫”良久的莫亚已经变身成为吃人的老虎了,手脚毫不含糊,一阵拳风脚影挥洒而出。

当然,一招都打不中。

“什么啊?你什么时候变成三十三岁了。”虽然忘记了莫亚几岁,但总觉得莫亚不是这个年龄。毕竟是自己理亏,飞云也不敢还手。

“哼!你没听说过男人的年龄和女人的薪水都是绝密吗!我撞!我咬!”看着莫亚张大的嘴巴,飞云真的相信,如果自己伸出手给他的话,他绝对会咬下去。

“大哥!好像调转了吧!”印象中,这句话的原话好像不是这样的。

没时间想像了,所谓的就职典礼,变成了一场不折不扣的闹剧,最终被迫提前收场的原因是——所谓的第二任司令拿着一张凳子追打第一任司令,追得不知跑哪里去了。

第三章混淆的黑白

有人问,家是什么。

有人说,那是留下半边灵魂忘了带走的地方。

也有人说,那是在你迷路之后,再怎么样也能重新找到的地方。

带着满身的忐忑不安,拖着疲惫的双脚,飞云回家了。家的环境从来都不重要,哪怕是华丽如飞云阁也好,哪怕糟糕如自己在旧军火库号上的狗窝也好,飞云从来都不在乎。

唯一在乎的,只有里面的人。

“我回来啦!”兴冲冲地一脚踢开大门,顺着仆人指示的方向,飞云跑向小餐厅,他想第一时间告诉丽奈,不用再掩饰自己身分这件事。可是,当他打开餐厅大门的时候,突然间感到一股非比寻常的浓烈气息扑面而至。

咦?有杀气!

仿佛印证了心中的惊恐不安,在飞云惊讶愕然的时候,一团闪亮的凶光翻滚着飞杀而至。

不好!

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凭着锐利的双目,飞云看到那团白光是……一把菜刀!

“咕!”飞云吞了吞口水,用千分之一秒思考,最终还是决定不闪避。

“唬!”的一声,正如飞云所预料的,那把菜刀在他鼻子前不足一寸的地方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视线,因为利刀的阻挡,已被分成了两半,那种恐怖的诧异感直透入心窝。飞云的喉结又抖动了一下,这时候,那把硕大的菜刀才“呼呼呼呼!”地往回飞了回去。

“得救了。”飞云心中长吁一口气。

在这间屋子里,能够如此准确地将一把系着特制细绳子的菜刀飞向自己,然后又在最后关头绷直绳子,把菜刀拉停的人,除了丽奈,还有谁呢?

“人家叫你不动声色救人家的部下出来,你却……你却……呜呜!”长发一甩,丽奈忽地转身,跑进厨房里去了。

飞云当然快步跟上,边跑边道:“我是为你好啊!”

“为我好?你真的为我好,你一头撞死算了。”丽奈发火就是不同凡响,别的女孩子迁怒,顶多把眼前的蔬菜水果一刀砍成两半,可是丽奈发火,却是一刀子连砧板都砍成两半了。如果是别的男人,绝对是瞠目结舌,吓得好久不能动弹。

幸好,这是飞云。

或许在网路世界里,看丽奈砍人砍多了,所以飞云对此是毫不在乎的。他反而一把从后搂住了穿围裙的丽奈,笑嘻嘻地说道:“哎呀!要撞死也得先找块豆腐啊!”

“什么豆腐?”丽奈有点愕然。

“在网路里,那些家伙不是常常说要找块豆腐一头撞死吗?所以撞死也得先找豆腐啊!”说话的同时,飞云的虎吻轻轻地贴上了女孩儿健美的颈项。

“讨厌!哪来的豆腐……”被飞云吻着脖子,丽奈觉得自己的身体也酥软了起来,但是,她依然态度强硬,说话的同时,明晃晃的菜刀在飞云的脑门前比划着。

飞云依然不在乎,反而双手也不规矩起来了。

“豆腐这东西嘛!不吃怎么会有呢?嗯,好香。”突然闻到锅子里传出来的浓郁香味,飞云才意识到,原来丽奈今天特意为自己下厨,心中下禁一阵感动。

“为我做的?”飞云指了指锅子。

“那是猪食,你是猪吗?”丽奈俏目一转,似嗔似喜地说道。

“嗯,假如你肯当猪女的话,我当小猪仔也无所谓。”

“给我滚!”丽奈发怒了,一脚将飞云踢出厨房外,然后“砰”地把门关上。

几分钟后,餐厅里,飞云、丽奈、爱美兰坐在一起。

“还在怪我擅自把事情说出来吗?”飞云小心地问道。

“当然怪啦!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说都说了。”

“……飞云哥也是为你好嘛,他提早说了出来这不是更好,起码你不用一辈子躲躲藏藏啊!”爱美兰帮飞云辩解着。

“是啊!既然皇帝当初看在我们感情好,封了你当我的老婆。这次一定不会有事。”飞云也附和着说道。

“什么啊!我敢打赌,你这家伙当时一定是什么都没想,只想把心中的郁闷给发泄出来。”丽奈咆哮的时候活像只母暴龙。

“你怎么知道?”飞云像只头乌龟,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我就知道。”挥舞着菜刀的丽奈,看起来一点都不可爱。

为什么同样是穿围裙,爱美兰就比丽奈可爱这么多呢?

突然,丽奈放下了刀子,口气也软了下来。

“我不是怪你。我只是不甘心……”说到这里,丽奈的语气有点幽怨的味道了。

“呃……怎么了?”飞云傻乎乎地问道。

“我只是不甘心,就这样被那个铁诺收编。”

“收编?”

“呆瓜,你以为你那个铁诺皇帝会这么好心,一辈子养着几百万海恩斯战俘吗?别傻了,所有英明的皇帝骨子里都是奸商。”丽奈一脸肯定地说道。

“这也是。”飞云流冷汗了。这点他真的没有想到。

经过连场大战之后,克萨斯虽然获得胜利,但兵力损耗了不少,即便立刻从民间徵调士兵、同时把预备役编入伍,这也比不上徵用现成的已受训且经验丰富的士兵。当然,这个要以忠诚或者至少服从命令为前提。

如果能利用飞云把等同於奈尔特的丽奈招揽至麾下,这就等於拥有了八大名将中的三位,而且利用丽奈的号召力,还可以成功地无偿获得几百万精锐士兵。这绝对是投资少、风险低、利润高的大生意。

身为被收容者,丽奈当然不爽了。

“在我个人来说,当然是希望跟你在一起呀!但是……我这样子就成了叛国者了。而且,我真的不想在战场上面对自己的同胞。沙耐斯叔叔、提雅戈叔叔他们如果泉下有知,必定不会喜欢的。”

“他们是……”感受到丽奈此时身上散发出的柔弱气息,飞云爱怜地把丽奈搂住。

“他们是父亲的替身……不过,他们在最后那场仗中,开着‘风雷号’牺牲了。”声音越发低不可闻,丽奈小声地哭了出来。

“真是矛盾啊!这样吧!我会叫陛下尽量不让你们跟自己的国人对战的,好不好?”

“真的?”丽奈眼前一亮。

“骗你的是小狗。”

“嗯!这才是我的好老公。”得到了飞云的承诺,丽奈顿时破涕为笑。

“对了,这是我专门为你煮的莲子百合羹,快吃吧!不然会凉了。”

“哦!”看见丽奈重新开心起来,飞云也放心地品尝丽奈亲手做的美食了。

“咦?对了,怎么没看见小狗狗?”飞云奇怪地问道。

“我刚才看它一副嘴馋的样子,给它吃了点,然后,不知道跑去哪了……咦,飞云你的脸色……”说着说着,丽奈忽然发现飞云脸色发青,而且额头拚命冒着汗。

“你……你……放了什么进去……”飞云用力地抓着丽奈的肩膀,努力维持自己的身体平衡。

看见飞云样子如此可怕,两女立刻慌了神。

“你不是按我说的去做吗?”爱美兰紧张地追问。

“我有啊!我虽然是第一次下厨,但我真的试过了,我分清楚了盐和糖啊!”丽奈摆着手,慌张地辩解着。

“只是搞错盐糖不可能会这样子。你再想想,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我真的没有啊!”丽奈快哭出来了,“我只是看到那些油放进去之后,没什么油星,所以多放了点。”

听到丽奈的话,爱美兰的声音突然打颤起来,道:“你该不会是放了洗碗盆旁边那瓶白白的东西吧?”

“你怎么知道?”

“天啊!那是洗洁精——”

“啊——”

听到这个极为经典但可怕无比的结论之后,飞云终於支撑不住,“噗咚”一下栽倒了,在晕倒前最后那一瞬间,飞云看到了同样瘫倒在桌子底下、口吐白沫的小狗狗。

“救……命……”或许是经过某种化学反应,东西彻底变质,飞云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十分钟后,新任的克萨斯元帅大人和他的爱犬同时被送进克萨斯皇家医院急诊室。

听说飞云中毒,克萨斯高层大为紧张,在收到飞云中毒消息之后不到五分钟,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宪兵就出动了。可笑的是,当这些气势汹汹的士兵手脚俐落地把大量正在休假的主治医师从绑架回时,却得知原来飞云只是简单的食物中毒。

而从飞云倒下的那瞬间开始,丽奈的身躯中就灌满了歉疚的毒素。虽然没像爱美兰那样哭了出来,但谁都知道她绝对不好受。

直到飞云洗胃完毕,被送出来之后,她才像连续作战七十二小时的战士般,忽地瘫软了下来。

宽大的病房里,光线是那么的明亮,白洁得几乎有点眩目。此刻丽奈心里想到的,却是飞云的苦心。飞云今天做的,或许真的含有冲动的成分,但怎么说都是为了她好,为了几百万海恩斯俘虏好。

难道说,飞云这小子从一开始就想用卡邦尼这个共同的大仇人转移两国人民之间的仇恨?如果真的在一起并肩作战,并最终打败卡邦尼的话,那么彼此的仇恨,的确会消减不少。

假若真的是这样……

丽奈忽然发现自己的心绪真的很乱,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刚刚在一起,就要面对真相的揭露和克萨斯皇帝的招揽,然后这还不算,人家刚回来就把他毒个半死。

无形中,丽奈觉得自己亏欠了飞云很多。

在房间角落的凳子上,丽奈蜷缩成一团,双手抱着膝盖,看着躺在病床上鼾息均匀的飞云发怔。

“丽奈姐姐,不用责怪自己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爱美兰走过来安慰丽奈。

“哼!谁责怪自己了,我就是故意的,谁叫他昨晚像只色狼。”丽奈嘴巴挺硬,但就是不敢正视爱美兰那双清澈的眸子。

“呵呵!假若你再多加一点洗洁精,或许可以去领米利亚的赏金哦!”大门突然打开了,爽朗的男音随之传入。

“谁!”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手摸向自己的腰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带,丽奈处於一种尴尬的异样中。

“你的老对手。”说罢,比特大步走入。

“比特老……伯伯。”明眸一闪,似乎察觉了什么,丽奈慌忙改口。

看着脸色转瞬间连变数次的丽奈,比特哈哈一笑:“没关系没关系,我叫了你几年‘奈尔特疯子’,你叫了我几年‘比特老保守’,大家谁都不欠谁啊!说回来,我真是白痴啊!总是奇怪为何像奈尔特这种老家伙用兵居然如此偏激,唉,我就是没想到,带兵的是他女儿呀!”

似乎是懊恼,又像是后悔,比特不停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比特伯伯不要取笑我了。”想把腿缩回去,但又觉得好像不合礼仪,明明是不相伯仲的对手,却因辈分的关系白白矮了人家一截,这气氛要多怪异有多怪异,真是尴尬死了。

不好意思的空气顿时沉凝了起来。

“对了,刚才伯伯你说的赏金是……”

“嘿嘿!”笑了两声,比特大剌剌地坐在丽奈对面的小沙发上,晃了晃脑袋,笑道:“你知道为何上头大为紧张吗?”

丽奈想了想,道:“这是因为飞云的特殊身分吧!”

“这是一点。更重要的是,就在我们收到飞云中毒消息前的五分钟,卡邦尼正式宣布由於飞云侮辱了他们的女皇,所以悬赏一千亿要飞云的人头,而且不留活人。”

“啊!”两女同时惊叫一声。

似乎发觉到接下来的问题可能会比较敏感和政治性,爱美兰主动提出要为两人泡咖啡,所以出去了。

“那坏女人好狠。”丽奈用力地一咬牙。

“呵呵!不狠的话,怎么能当女皇。要知道,她真正想嫁的不是海恩斯,而是整个银河系啊!”比特不以为忤地说道。

“……”

“飞云最近不管事,你又在俘虏营里面待了一阵子,大概不知道事态发展吧!”

“嗯。”虽然在潜意识中不喜欢这个从前的敌人以长辈口吻教训自己,但明白到对方向自己坦白军事机密是一种接纳的表现,丽奈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比特从提包里拿出笔记型电脑,操作一阵子,投影出一份立体银河系地图。

“这是……”看着立体地图上,明明白白地分成红蓝两种颜色的不等边棱块,丽奈有点发呆了。

“最新的银河系势力图,我们克萨斯和神圣银河王国以及西南十一国联邦,还有大大小小的自由都市联合体,组成了‘神圣正义联盟’,所控制地域以蓝色来表示。”比特仔细地解释着。

“那么,那该死的红色就是卡邦尼罗!”

“不错。”比特点点头,应诺道:“卡邦尼企图用武力统一全银河的企图已经非常明显了,事实上,他完全有这个实力。你看,在东银河,原本塔罗斯联邦、拿斯特、特卡斯、黑泽尔等十几个小国已经完全成为卡邦尼一部分。偏向银河中部,海恩斯和原埃克罗已经是不折不把的傀儡国。然后是他的两个坚实盟国——海盗国慕顿和蛮国。”

“总兵力多少?”丽奈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虽然卡邦尼实行了彻底的边境封锁和消息管制,但大体的兵力还可以算得出来。在非紧急状态下,常规舰队七十支左右。”

“什么?”丽奈惊讶万分,“哼!”地冷哼一声,然后别过了头,不过,同时悄然把右手拇指放到嘴巴里,啃咬起指甲来了。

的确是触目惊心的数字。如果这个推断没有错的话,那么这就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的舰队了。超过一百万艘军舰,超过一亿五千万士兵。光是想像,就足以让没胆之人的裤裆被尿湿透。

“光是数字没有意义,如果不能联动,那他们只是一群被抓到屠场里等着挨刀子的肥猪,你、我、飞云,随便一个带着三支高速舰队闯进去,都可以搞得天翻地覆。而且打死我也不信,那个毒妇可以获得士兵们的忠诚!”丽奈一脸寒霜,坚冷的面容实在让人无法将其与美丽画上等号,反而容易使人联想起放在博物馆里面的古代武士盔甲。

“既然想要我帮你们打架,最起码也得告诉我敌人是谁吧!”丽奈若有所指地说道。

“抱歉。请看!”比特接着播放出来的,是一场丽奈此前从未见过的实弹军事演习。

“这是……”

“这是一个月前在原特卡斯国境内的多国部队联合军事演习。正式的名称是‘卡邦尼帝国新领土十八郡联合军事演习’。如果你想看清楚一点的话,请便。”比特把电脑推给丽奈。

丽奈毫不含糊地操作起电脑,但很明显,丽奈本来弹打飞快的手,渐渐慢了下来。

跟自己的想像完全不同,画面上的联合部队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低能,在军事常识上往往因部队组成混乱而产生的“山贼式群攻效应”根本就看不到。理论上,如此多国的部队整合在一起,必定会因指挥系统的协调不力而导致联动不力、出现缝隙。

但是,看不到,一点都看不到。

舰队的组织非常有效率而且进退有据,控制得非常巧妙,在进攻和受到攻击时所表现出来的黏着性与整齐划一的行动着实让她大吃一惊。

这种完美的效果并不是单一由最高层直接指挥所能发挥出来的。

“能做出这种效果,起码证明了卡邦尼得到那些小国的将级军官绝对的忠诚。”丽奈近乎喃喃自语地说道。

比特同样留意到丽奈用的字眼是“绝对忠诚”而不是“绝对服从”。

“我们本来也下相信,很显然,我们所了解的‘不能指望亡国之将的忠诚’这个论调本身就带有讽刺性。那群家伙是全力去做的,这当中,也包含了飞云以前的上司隆塔。”

“什么?”丽奈心中一惊。

“唉——真是苦了你们。一年不到,就要被迫跟过去的上司僚友对战。”比特的话,是有双重含义的,他除了指飞云之外,还暗示着丽奈很可能要面对以前海恩斯的战友。

似乎觉得这样子做太残忍了,比特提议道:“如果觉得感情上无法接受,或者士兵中反弹的声浪太大,那么我会建议陛下,让你和飞云率领联合舰队,先去打垮蛮国。”

丽奈摇摇头,拒绝了。对于个人感情来说,这的确是回避问题的最好办法。但对於银河系的全盘战局来说,却是一个糟糕的选择。

如果她和飞云去打蛮国,诚然近乎是必胜的。但另一面,若是由比特来抵御海恩斯和卡邦尼的联军,则显得非常吃力了。比特虽然用兵如神,但整体来看,还算是偏向沉稳的智将。在很多重大问题前面,比特总是会选择比较稳妥的做法。这样的话,战略就显得有迹可循了。

现在最需要的是打击卡邦尼的气焰,以及尽可能离间、削弱卡邦尼联合舰队的实力。因此,最需要的,就是她和飞云这种进取型的打法。

她摇摇头,拒绝了比特这份自己无法接受的好意。

“并不是我不愿意去打海恩斯。其实,那个已经下是海恩斯了。如果可以,我甚至愿意亲手把卡洛尔那家伙从王位上揪下来,狠狠地揍他一顿。问题是,我愿意,但我的部下呢?”丽奈秀眉微微颦着,毫不保留地向比特诉说自己心中那种不舒服的凝滞感。

比特很清楚丽奈指的是什么。丽奈跟飞云的立场是不同的,她的真正身分刚刚被揭露出来,实际上,绝大部分海恩斯俘虏对此都是半信半疑的。假若要她现在站出来,跟名正言顺的卡洛尔对战,甚至带兵杀回去,这是不实际的。丽奈并没有足够的威望,而且缺乏所谓的“大义”。

“这个……就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让你指挥我们的家族部队。”

丽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只是比特可以清晰地看到,拉长的嘴角上,苦笑的意味更浓更厚了。

突然间,代表有人敲门的门旁红灯闪动了起来。

比特甚至还未决定是否让门外之人进来,一个副官模样的家伙就冒冒失失地开门闯了进来。

人还没进门,他就扯着嗓子大喊道:“报告!海恩斯的卡洛尔皇帝连同卡邦尼的米利亚,正在公开频道向全世界发表谴责丽奈小姐的声明……”

他发现自己没法说下去了,因为眼前两位元帅级的大人物,正一起用想将他吊起来剁成碎肉块的恐怖眼神,狠狠地盯咬着他。这四道眼神中所包含的杀气是如此的浓烈,让他毫不怀疑,假如两位元帅真的要出手的话,自己会在瞬间里被秒杀!

“呃……元帅阁下……”他的声音低如蚊哼。

“没看到飞云元帅正在休息吗?出去再说!”比特沉声怒哼了一下,吓得这家伙身子顿时哆嗦不已。

当丽奈和比特起来正想走出门的时候,两人背后突然响起一阵幽灵般的声音。

“米利亚你这个天杀的垃圾女人,想毒死我还不算,居然敢动我的丽奈……”声音中蕴满了诅咒式的韵律,使人霎时间全身起鸡皮疙瘩不算,还觉得有股无比可怕的阴冷灌入身体。

“混帐!你不要被我抓住,否则我一定用老鼠药给你当牙膏,用硫酸给你当漱口水!等你的臭嘴烂掉之后,再撕烂,撕,撕……”洁白的被子,被甩到了半空中,飞云像只触电弹起来的猴子,“哗”地跳了起来,咬牙切齿地大吼着。难不成他把自己中毒这件事算到米利亚的头上了……

站在门口的三人,看着飞云像傻子一样努力但不成功地用力撕着被子,完全傻掉了。特别是毒害飞云的罪魁祸首——我们亲爱的见习厨师丽奈小姐,更是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过了一阵子,飞云似乎发泄完毕,居然一个人傻乎乎地在自言自语:“是哦!我是君子哦,我怎么能跟这个狠毒的坏女人一般见识。抓到她,罚她给强尼、路加修脚趾甲好了,我就不信他们俩那双足以让人畜皆死的臭脚毒不死她……嘿嘿!嘿嘿!嘿嘿嘿嘿!”自言自语到了末尾,飞云居然一个人傻笑了起来。

很显然,他跟米利亚之间的仇恨已经升华为不共戴天之仇了。

然而比特更关心的是:飞云该不会被毒傻了吧?如果是这样,那问题就大条了。

突然,飞云下巴一偏,望向丽奈,以一种奇异的声调招呼道:“丽奈,你过来。”

丽奈不明所以,也没有犹豫,有点奇怪地迈步走过去。

“怎么了,飞云,你还好吧?”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呀?”飞云眨着发亮的眼睛。

“你……”

“我没事!”飞云一面豪气,很肯定地说道:“米利亚那种程度的小毒,不可能伤到我。倒是你,被国家通缉的感觉,很不好吧?”

说到后面,飞云的声音放柔了许多,他张开双臂将走到床边的丽奈一把抱住,让丽奈坐在床边,半倚着躺在自己的怀里。

如果是几分钟前,或许丽奈会讨厌这种树熊式的拥抱,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很温馨、很安全。

似乎察觉到怀中玉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飞云朗声道:“电脑,打开投影,自动接驳海恩斯卡洛尔皇帝的讲话直播。”

从天花板的四个角落里,几个小活页门打开了,四个类似投射灯的东西自动垂了下来。在房间的光线平和地减弱之后,米利亚和卡洛尔真人大小的全息投影,出现在房间正中的空地上。

因为是直播的关系,前半段已经听不到了,但后半段刚开始,就让丽奈觉得自己的胸口被一根偌大的冰锥刺中了。

卡洛尔捶胸顿足地以略带哭腔的声调说道:“……对于奈尔特元帅的战死,朕感到极度的痛心和无奈。元帅战死的消息从传到朕耳中的那一刻开始,朕就无法相信这是个事实。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无敌於天下的奈尔特元帅,会就这样随随便便地葬身在一个边境的小星球上?为什么我们的舰队,会随随便便地被敌人的大军所包围?”

在床上,看着直播,飞云低骂道:“这是因为你的未婚妻是恶魔啊!大笨蛋!”

丽奈很想跟着飞云笑,可是她笑不出来,因为她知道接下来的话会更加难听。

果然……

“有人传言,这是因为卡邦尼出卖我们,错了,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其实当天,我宣布跟米利亚解除婚约,是假的。为什么要这样子呢?就是因为肤突然收到了卑鄙的神圣银河王国军正派大军绕路偷袭我军的消息。朕并不知道,他们居然会拿几百年前的藉口来开战,所以为了让已经陷入困境的我军,有一个可以不惊动敌人而安全撤退的藉口,肤只好出此下策。谁知道……”卡洛尔猛力捶着桌子,痛心疾首的眼泪,也在同一时间流出。

旁边,重新戴上了银色面具的米利亚,走上两步,为卡洛尔做证明,朗声道:“没错,刚收到这个请求,我也很意外。但为了卡洛尔、为了海恩斯、也为了被困的千万将士,我同意了。”并没有多说,米利亚说完就重新退回到卡洛尔侧后方。

卡洛尔点点头,以示谢意,继续道:“本来,撤退工作很顺利,可是,在关键时刻,奈尔特元帅却迟疑了。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无视朕的命令,取消撤退呢?很简单,这是因为他亲生女儿丽奈姬丝丁娜奈尔特出卖了我们!”

不单是飞云和丽奈,连一同在旁看着投影直播的比特和那个副官,也同时觉得被卑鄙的强雷劈中了,所有人都有一种阴冷的发麻感。极度的不快,顿时充满了胸腔,不舒服,非常不舒服,极度的不舒服。

“不是这样的!你这个白痴皇帝!”丽奈情绪失控地大喊了起来,她突然发狠的力量是如此之大,飞云差点抱不住她。

“丽奈!冷静点!冷静点!”飞云发现此刻怀中的丽奈就像一只发了狂的雌豹,自己说的话,她似乎一句都听不进去。

“爸爸已经死了,不要相信那个蛇蝎女人!”尽管肩膀被搂住,但丽奈还是不自控地对着米利亚的虚像作出拳打脚踢的动作。

飞云实在按不住丽奈,忽发奇想,不轻不重地一口咬在丽奈的肩膀上。

奇妙地,丽奈吃痛之下,居然平静下来了。

“抱歉,我太激动了,他说我出卖爸爸……”在身体软下来的同时,晶莹的泪光却开始流淌於丽奈灵秀的双眸中。

只是,卡洛尔越发难听的指责,却让丽奈的发抖越来越厉害了。

“或许,我们不应该责怪丽奈,其实,从某个角度上看,她也是受害者。因为上网交友不慎,而被早有不轨之心的敌将飞云所蒙骗,不但内心受到了蒙蔽,最终连身体都被敌人侮辱了。还彻底地出卖了我们所敬爱的奈尔特元帅——亲手将她养育成人的父亲。”

仿佛是惋惜,又像是处於极度痛心中,卡洛尔足足停了十几秒钟,才说下去:“然而,事实是无可否认的。是她,让奈尔特元帅不听从卡邦尼芮尼雅一级上将的劝告撤退。是她,谎称父亲早在三年前就战死,一直以来是她指挥军队。是她,无耻地勾结敌将飞云,串通一气,让奈尔特元帅战死。也是她,在自己彻底堕落之后,还要让更多被俘的英勇海恩斯战士陪同她一起堕落。

“这样的女人,我们能原谅她吗?不能!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们绝对不可以让这么一个使祖国蒙受侮辱,让几百万将士白白牺牲的坏女人活下去。在此,朕向全宇宙公开宣布,只要谁能把丽奈姬丝丁娜奈尔特的人头带到朕面前,无论他是谁,朕都将授予他可世袭的海恩斯帝国公爵之位,并赏金一干亿!”

接着,卡洛尔向媒体展示丽奈的立体全息相片,并发布用以证实丽奈身分的初步DNA资料。至於详细资料仍然保密,以做为最后监定之用。

哗然的声浪顿时响彻整个新闻发布会场。

而这份令人难受到极点的声浪,则变成金钱和地位的催化,变成了足以致命的狠毒诅咒,越过千万光年,罩在了丽奈的头上。

无法接受,难以承受,抱着丽奈的飞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刚才的丽奈是身体发颤、体温升高,但现在,却觉得自己抱着的,是一块没有生命的人形寒冰。

明知道等待自己和丽奈的,将会是狠毒的阴谋,也自以为做好了应有的心理准备。可是到头来,还是受不了、挺不住。

飞云不敢看怀中的丽奈,他只是呆呆地望着乖巧地站在卡洛尔身边的米利亚。在宣布解除婚约之后,她又重新戴上了那副可怕的假面具。似乎只要她戴上面具,就会重斩恢复她狰狞可怕的本性。仿佛凭着那多出来的掩饰,让自己的丑恶不用展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她就可以放肆地施展自己的阴谋。

温柔和纯情,已经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是无边无际的狠毒和阴冷了。

照这样的说法,米利亚大概会继续以卡洛尔夫人的身分,堂而皇之地控制整个海恩斯吧!在纯粹的政治考虑下做出的选择,真是可怕呀!

飞云不禁思考:如果自己真的把整个银河送给她,她大概也会无耻地宣布解除跟卡洛尔的婚约,然后宣告天下,说自己从今天起就是飞云的老婆吧!

想到这里,汹涌的恶心感顿时涌上飞云的喉咙,一阵想作呕的感觉在全身上下蔓延着。

察觉到两人的异样,比特走过来,安慰两人道:“算了吧!卡洛尔如果真的有脑子的话,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他一定是被控制住了,说不定,也被人洗脑了。”

“即便真的被洗脑,又怎样?我们能证明吗?即使我们真的能够证明,海恩斯的俘虏们又会相信吗?”飞云苦笑着道。

的确,即使有证据,也无法说服海恩斯人。在帝国社会中,新闻媒体本身就是国家的喉舌,第二种声音是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出现的,在主流媒体的长期渲染下,海恩斯人已经习惯於将国家宣布的东西当作是正确的认知。

被卡洛尔这么一说,那些被俘虏士兵们是不可能对丽奈心服口服的。

怀疑主帅的士兵,本身就是一场恶梦。

不过,相对於那些士兵,飞云更关心的是丽奈的感受。

“丽奈,不要介意,其实……”飞云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发现原本一副义愤填膺样子的卡洛尔突然好像头痛起来,一脸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脑袋。

“是洗脑失败吗?”飞云非常紧张地问比特。此刻的他,就像一个在茫茫黑夜中漫步的疲惫旅人,因为忽然看到一丝灯光,而在心中腾起了希望的火焰。

“卡邦尼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败笔。”比特很果断地说。

只是,在接下来的几秒钟内,断言变成了虚言,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卡洛尔的脸上居然露出类似突然从催眠术中惊醒的表现。首先是站不稳,然后猛扑到讲台上,接着,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吼出一句:“我之前说的是假话,我已经被米利亚控制了!丽奈是无辜的,大家要相信她……”

更绝妙的是,在吼出来后,他仿如遭到电击般全身猛烈地一颤,马上晕倒了。

事情发生之快,转折之戏剧性,完完全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惊呼声、怪叫声、招呼警卫声,各种各样的嘈杂声立时混成一团。

他们的惊愕和恐慌,到了飞云这边,却变成了无限无尽的惊喜。

“天!我没听错吧!大放厥词的猩猩居然懂得说人话了。丽奈,捏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丽奈依言“轻轻地”捏了一下。

“哇啊——痛!你想谋杀亲夫啊?这么用力。”飞云痛得呱呱大叫。

“谁叫你侮辱卡洛尔大哥。”此前脸上的冰寒之色转瞬尽去,此刻洋溢在丽奈睑上的正是那温暖欢欣的春意。

“什么啊?居然叫得那么亲切?”飞云醋意大生。

“呵呵,卡洛尔是我童年时的白马王子哦!曾几何时人家可是梦想长大后当卡洛尔的新娘子哟!”察觉到飞云的反应,丽奈呵呵一笑,不轻不重地刺激着飞云。

“什么?”飞云又是一声怪叫,强烈的危机感马上狂涌心头。

觉得似乎有点过火了,丽奈马上一收,笑颦如花地乐道:“可是后来人家看不上卡洛尔了。很简单啊!人家不想新婚当晚就弄得新郎全身上下骨折多处,落个谋杀国王的罪名,所以放弃罗!”

为了加强效果,丽奈把嘴巴凑到飞云耳边说道:“打不过我的弱男人,我才看不上呢!”

丽奈这么一说,飞云心底的虚荣感立刻化作快感的泡沫,涌上大脑,使他乐得昏头转向、得意忘形。

下一秒钟,丽奈开始叹气了,懒洋洋地搂着飞云的脖子,继续耳语道:“小时候梦想多,天天拿幻想当饭吃。谁会想到等自己长大了,竟然跟青蛙王子过一辈子呢!”

“青蛙王子没有什么不好吧?”

“问题是,我的青蛙王子是未变成王子的不完全版本呢!”

“什么?你居然说我是青蛙?”飞云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若还有那么一点点自信的话,只要是男人,都会觉得自己英俊;只要是女人,都会觉得自己漂亮,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被丽奈打击,飞云当然不服气。

“谁叫你不够高大英俊、威猛潇洒呢?你呀,如果不是比我高那么一点点,我才不会嫁给你呢!”说着,丽奈用右手比划出少的可怜的一条缝隙来。

“气死我啦!咬死你!把你的腿给咬下来,看你还敢不敢跟我比身高?”飞云变身成吃人老狼了。

那边,比特知趣地拉着副官离开。

“好了,现场直播到此结束,以下可能发生不适合未成年人观看的片段。你必须马上离开。”比特一脸坚定地对副官说道。

“可是下官已经……”

“要你多嘴!”比特张开大手,像拎小鸡似的把副官抓走了。

第四章铁诺的打算

海恩斯星新成立的联合军指挥部联合军指挥部,全称是“卡邦尼海恩斯宇宙联合舰队指挥部”。在正式档中,这是一个为了对抗克萨斯和神圣银河王国联军的纯军事组织。

在实际运作中,这个指挥部已经等同於海恩斯临时政府了。

身为绝对的君权制国家,所有的军政大权都掌握在卡洛尔的手上。可自那天公开讲话晕倒了之后,卡洛尔就一直昏迷不醒。

那番话,理所当然地引起了大部分海恩斯人对卡邦尼的质疑和反抗,几乎就在那一瞬间,投靠飞云的丽奈就成了唯一有能力拯救国家的希望之星。而就在当晚,海恩斯的边防军中就出现了第一批总舰数一百二十艘、合计八千人的叛逃者。

另一方面,在实际上已经成为海恩斯人民公敌的米利亚却毫不在乎这一切,她巧妙地利用自己的权术、依仗自己国家强大的军力,硬是公开宣布自己成为海恩斯的临时统治者。

毕竟,根据海恩斯法律,丈夫死后,如无遗嘱,妻子将会是丈夫遗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其实,这个说法是非常牵强的,而且也不负责任。

第一:两人尚未成婚;第二:卡洛尔并没有死。只是单纯因为海恩斯皇室世代一脉单传,除卡洛尔之外并无皇室成员(上一辈成员均已逝世),而大部分海恩斯大臣将军也部支持她。

“你已经得到了一千五百万士兵以及足以抵御克萨斯进攻的几个要塞,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一如既往,那个神秘的女人还是躲在专门为她设计的镜子后面。

“我为什么要满足?”把怒意注入手中的玻璃酒杯之中,米利亚狠狠地把杯子摔到那堵可以俯瞰大半个海恩斯市的强化玻璃幕墙上。

“乒乓”一声,杯子摔个粉碎,殷红的酒液染出了好大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一千五百万个忠实的奴隶跟一千五百万个会随时造反的渣滓,完全是两码子事。”一转头,米利亚双目如剑,冷寒的神光直逼镜中之人。

“哈哈!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喜欢躲在镜子后吧?我希望,当你在对别人发怒时,能看到自己的眼神是多么可怕。这可是杀人的眼光哦!最起码,被你用这种眼神看过的人,大多不得好死,就像刚才那个……”镜中人毫不在乎地调侃着米利亚。

米利亚没有发怒,只是轻轻地托了一托自己的假面具,把头重新转过去,静心道:“你跟他们不同。”

“算了。你我都清楚,单纯的数量是毫无意义的,在这种情况下完全的动员是不可能的了,你准备怎么办?”

“……”米利亚没有回答,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早巳冷冰的双眸中又增添几分孤冷的寒气。她就这样静静地负手而立,使人觉得她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雕像,没有生命但满身上下都是孤独傲然的雕像。

无意义的沉默,持续了好久,镜中之人才幽幽地问道:“唉!现在‘桃园幻境’系统已经被破解,连卡洛尔的精神体都被人偷走了。你还打算继续下去?”

米利亚扭头,满眼不屑,冷道:“你以为我还能够回头吗?无法将银河掌握在手中,最终将会被银河所吞噬。征服天下这条路,水远都是有去无回的!”

“……”

接下来,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然后,是米利亚先开口了,“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米利亚很客气,这份客气让镜中女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当她很努力地在自己的记忆长河中发掘一番之后,终於肯定,米利亚从未如此诚恳地求过自己。

“你说。”她的声音中带着颤抖。

“帮我尽快干掉飞云!”

“……怎么又是他?”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她不该问的。米利亚的话就是神圣不可抗拒的命令,她只能自行设想如何完成命令,而不该问为什么要下这个命令。

怪异地,米利亚竟回答了,“很简单,把卡洛尔的精神体带走的,就是幽灵战机那群贱人!”

“又是她们?”她显得相当错愕。

“为什么不可以是她们?为什么不能是他?飞云……飞云。飞云!为什么你每次都像恶鬼一样冲过来打碎我的美梦?为什么你每次都死不了?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好运?为什么?为什么?”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米利亚居然十个指头全刮在玻璃上,指甲刮玻璃“吱吱吱”的可怕响声顿时响个不停。

伴随着这声音,一种可怕的疯狂,在房间里无止境地蔓延着。

这是一种愤恨,这是一种诅咒,同时,也是一种决心……

室内的空气被愤怒反覆的加热着,每次到了顶点后又在沉默中冷却,回冷,接着又再次被加热。无休止的疯狂波浪,不停地拍打着镜中女子的心房。

但,她不在乎,并不是因为她的心坚如磐石,而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

良久良久,等米利亚那份积压已久的疯狂完完全全地释放出来之后,她才淡然道:“我知道了。”

同一时间,远在千万里之外的飞云丝毫没有察觉到米利亚狠毒的诅咒。

恶魔的近亲能对诅咒免疫,很可惜,飞云不是,他只是神经比正常人大条罢了。当政治家和后勤部的官员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忙个不停,随时工作过劳吐血之际,飞云却在无聊地闲逛着。

出院后,他去看了一次老爸。可是不知怎么的,他面对父亲,就像面对一个患有老人痴呆症的老头子,根本找不出可以谈的话题。陌生的感觉,就像不可逾越的鸿沟,冰冷但实在地横在两颗心中间。

结果,一个小时下来,除了刚来和临走前的打招呼,父子俩什么也没有说。

而最奇怪的并不是这个,最奇怪的是,皇帝居然打破了每次出战都要让作战参谋部订出作战计画的传统,直接笼统地对外宣布,战略部分交由飞云完全负责,然后让参谋部的人放假。

“这完全不给我们面子嘛!”

“前两次情势紧急还可以勉强说得过去,这次也是这样,陛下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在参谋部中反弹的声浪相当大。可是大敌当前,这些声音都被当做无意义的牢骚。

“又要在混沌中忙碌一番,然后直到最后一刻,才在我们伟大的飞云元帅口中得知真正的作战计画吗?这样子,即便胜利了,飞云将来的处境也很不妙啊!”莫亚苦笑参半地说着,他的内心实在百感交集。

以他的角度来看,皇帝赋予飞云百分之百的信任,在这即将於卡邦尼全面开战的时刻,把所有的军权和资源集中到最有希望打败卡邦尼的飞云手上,这无论对飞云还是对他们都是好事。

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就是对旧有贵族权力的一种变相剥夺。原有的军队系统,在资源集中的前提下,被完全地架空了。而母系血统不明的飞云,就这样登上贵族系统的顶峰,这也是让贵族们难以接受的事情。

从某种意义上说,重用飞云的同时,也把飞云推向了旧势力的对立面。而且,给飞云的权力也太大了,此时飞云实际上直接掌控了全国百分之六十的兵力。

“的确。”皮科特点头同意。

“飞云都可以当皇帝了。”这不是奉承,是忧心。这种问题从来就不能含糊带过。相比起心机十足但目标明确的米利亚,铁诺皇帝给莫亚他们俩的感觉更加深不可测。铁诺绝不是一个笨蛋。

但是,他为什么明知道飞云背后有着全克萨斯最强的家族支持,还要把军权无条件交给飞云呢?

不合理,绝对不合理。

莫亚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时候,皮科特上来拍拍莫亚的肩膀,道:“没办法啊!从我们失去祖国那天起,我们就失去了主动权。人家怎样都好,我们都只能干瞪着眼睛接受现实。”皮科特话语中隐约透露出来的混沌式颓废感,使莫亚脸上苦涩的表情更加凝重了。

“不过啊!我在担心一件事。”

“什么事?”

莫亚突然神秘起来,一把拉过皮科特,然后开动了反窃听装置,用空气罩罩住了自己和皮科特。

“我在想,假如一个女皇、一个公主、还有一个女元帅,这三个不同国籍但头衔同样大得可以吓死人的家伙,共同住在一闾屋子里,会发生什么事呢?”

“……”

经过了漫长的沉默,两人突然同时说道:“让我们一起为飞云默哀吧!”

只不过,我们的当事人飞云却明显地缺乏相应的自觉性。此刻,走在皇宫大理石回廊上的他,脸上挂着的竟是春风得意的笑容。

现在在他的家里放着一个女元帅、一个后任女皇,如果从满足男人虚荣心的角度来看,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值得自豪的了。最近为了配合丽奈的加入,克萨斯方面也做了大量的宣传工作。

“无敌的情侣组合。”

“完美的双剑合璧。”

“心有灵犀一点通。”

诸如此类的形容,以极高频率出现在各大媒体上。

丽奈对此表示了极大的愤慨:“怎么能这样报导?再这样下去,飞云屁股上的尾巴岂不随时翘到天上去?”

飞云只是奸笑以对。

但他的得意却无法一直维持下去,因为他看到了比他更得意的皇帝陛下。

少见地,皇帝是在御花园里接见飞云的。

跟讲究工整和造型的古欧式园林不同,眼前的“沁意园”呈现出来的是绝对的自然、绝对的随意。没有特定的修饰,所有的植物都是以一种随机的方式排列生长。就像是随意往这片如茵草地撒下一大堆种子,然后慢慢等等它生长。仿似不合理,却又浑然一体,说不出的怪异,却又给人一种无可挑剔的感觉。

皇帝就坐在花园中间的小山岗上,那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

“坐。”看到飞云,皇帝很悠闲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招呼飞云坐下。

“陛下你……”

“你在奇怪肤为何能够从如山的档案坟墓中爬出来?”

被皇帝一口戳穿,飞云顿时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

“这也难怪,不单是你,我的侍卫和仆从也很惊奇。”

“嗯。”

“其实,这是因为我想通了。”皇帝若有所感地望着蔚蓝无边的天空。

“想通了?”

“知道吗?人,有时候会突然醒悟过来的。”

“嗯,的确。”回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飞云的确深有同感。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我直到最近才发现,如果不能让美梦活在自己的人生中,那让自己的思绪沉浸在完美的梦幻中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飞云眨了眨眼睛,似乎听懂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听懂。

“真是讽刺,朕活了几十年,到头来居然是在一个不足二十岁的毛小子身上体会到这一点。”

感受到皇帝脸上泛着的爽朗气氛,飞云反而觉得自己的思绪陷入一种迷幻的境界。

“陛下,您是说我吗?”

“除了你还有谁?”铁诺飒然一笑。

“可是我不觉得……”

“朕一直在想为什么每次卡邦尼订出了可以称之为完美的计画后,还是会被你破坏?朕也在想为什么集合这么多人智慧想出来的作战计画,竟比不上你脑袋瓜中一闪而过的灵光?这两天,朕终於想通了。”

飞云在流着冷汗,不敢搭话,因为他这个糊涂虫连自己为何会胜利都不知道。

“哈哈,看来你自己也都不明白吧?”察觉到飞云的窘相,皇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告诉你吧!因为你在无意之中做到了随心而动,随意而发,巧妙地应和了自然条件,所以才能把那些呆板的战略战术破得一乾二净,打个落花流水。”

皇帝的话,诚然有点文绉绉的。飞云没念过几年书,只能勉强听懂。

铁诺遥遥一指旁边的花草树木,朗声道:“你看到了吗?这是先皇留给肤的遗物,可惜,朕直到今天才明白父皇的深意。没错,朕并不缺乏洞察力和对事情的处理能力。但正是因为朕看到的太多、考虑得太多,所以朕失去了一份应有的平常心,自然心。”

悠然一笑,皇帝继续道:“肤一直惭愧,为何从先皇手中继承了克萨斯之后,再也无法扩大领土,让克萨斯更为强盛?现在我明白了!就是因为我太想胜利、太渴望胜利。这份强烈的渴望,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理智,左右了我的判断,所以我才会失败。”

“可是我觉得陛下您很英明啊!”飞云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陷入自我反省泥沼中的皇帝,只能一边掩饰心底的怪异,尽量劝解他。

“英明……是否真的英明,肤也不知道,或许交由后人来评说,才是最客观的。不过,朕倒是觉得,我把对卡邦尼的战争指挥权,完全交到你手上,的的确确是一个英明的行为。”

飞云立刻有点如坐针毡的感觉,开始坐立不安了。

“好像……有点太夸张了吧?”

“夸张,或许吧!朕记得有人说过,人生就是要前半生不犹豫,后半生不后悔。”铁诺的眼里闪动着回忆的霞光,往事的酸楚似乎正渐渐涌上他的心头,刺激着他的鼻腔。

果然,他的声音也开始有点哽咽了:“太想胜利,为了必然的胜利,朕犹豫了前半生,也后侮了前半生,朕对不起你的父亲,也对不起整个克萨斯。假如不是朕的过分谨慎拖累了比特爱卿,或许克萨斯现在已经统一了整个北银河。”

“陛下……”

铁诺忽地一转头,目光中绽射出炽热的神光,仿佛只要跟其对视就会被灼伤似的,飞云不得不把头低了下来。

“朕,不,我现在把克萨斯全部的兵力交给你了,你放手去做吧!如果真的不行,把整个克萨斯都输掉也没关系。”

“什么?”如遭雷劈,飞云整个人傻掉了。怎么回事啊?皇帝竟然信任我到这个地步,居然说把国家都输掉也没关系?我有没有听错啊?

“嘿嘿!你紧张什么呀你?朕就是知道你不会输所以才下注在你身上嘛!”少有地,在铁诺脸上竟然露出了类似超级大骗子的笑容,使飞云开始怀疑克萨斯境内所有赌场是不是都是他开的。

完全无法消化皇帝的话,飞云一副喝水被呛到的表情。

“什么啊!大惊小怪的,骗子说骗子是骗子这种无聊的事情,跟被淹死在水里的鱼是同等概念的事啊!”

今天的皇帝似乎吃错了什么药,摆明了是语不惊人绝不甘休。面对皇帝的连番轰炸,飞云完全傻掉了,只能一脸痴呆地张大嘴巴,愕然僵直地坐在那里,连眼珠子都呈现出一阵混沌的白浊。

成功地把飞云当猴耍,铁诺显得很开心,连咖啡冷了也不在乎,咕噜一声就喝下肚子里去。

“很惊讶吗?小傻瓜?”铁诺笑着问。

飞云傻乎乎地点点头。

“我都说了,我只是想通了。”像是感叹,又像是回忆,皇帝的眼睛里不再有飞云初次见他时那种精悍的紧张感,有的只是一份难得的怡然。假若飞云第一次和皇帝见面时是这样子,飞云大概会以为他是一位昏君吧!

“在乱世中,战争对於一个国君来说,只是一种为国家争取未来的手段。为了在不确定的未来中争取到确定的希望,就必须为此付出高昂的人力、物力。而能够使敌方的消耗远大於己方的,就是名将了。”说到这里,铁诺饶有深意地把期盼的目光落在飞云的脸上。

“我还年轻,之前我只是运气好。”飞云支支吾吾地说道。

“但敌人不会因为你的年龄和身分而怜悯你呀!”皇帝不禁哑然失笑,他没想到飞云创造出如此辉煌的战绩之后,居然还会缺乏自信。

“不谈这个。我愿意把兵权交给你,只是因为我觉得藏在超过两个人心中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与其花心思为一个公开的秘密保密,倒下如不让这个秘密传开去。”

“陛下,我……”

铁诺一扬手,止住了飞云:“你不用把你的战略战术告诉我,你就照你想的去做就好。”

“呜……”蓦然,一种难以形容的激动感,涌上飞云心头,这是一种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激动。这是一种被人完完全全体谅的感动,在飞云心中第一次有了为这个皇帝,拚了命去战斗也值得的想法。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归属感,让人甘愿地为其付出忠诚、付出心血,无论如何都要守护,飞云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可是……

皇帝却白了飞云一眼,笑道:“别那么激动,朕事先说明喔,打败卡邦尼我可没有奖赏给你哦!”

臭皇帝,你……

飞云在心中还没骂下去,皇帝就接着说道:“你二十岁不到已经是帝国公爵了。钱你又不在乎,物欲低得可怜。要美女,你家里已经有两个,下一个目标是要把米利亚抓到家里面当侍女。你自己说,朕还能给你什么东西?难道连皇位都给你不成?”

皇帝笑意吟吟的,飞云却觉得皇帝在淫笑,背上顿时冷飕飕的,寒意遍体。

“米利亚那事,只是为了刺激部下……”飞云苦笑以对。

“如果你真能把米利亚抓来,朕倒是想借用她几星期,打扫一下皇家花园应该很不错。”皇帝似乎也在幻想着米利亚穿上侍女服那副让人征服感十足的光景,居然自个儿摸着下巴,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飞云今天已经饱受惊吓了,面对皇帝挑逗式的话,他开始变得麻木起来,只能唯唯诺诺地应付着。

“不过飞云啊!朕要提醒你一下。”

“嗯?”

“你要面对的,已经不是一群乌合之众了,你别以为除了卡邦尼本军之外,其余的都是垃圾,现在情况不同了。”

“不同了?”飞云大感讶异,因为他觉得,既然把米利亚的丑恶面目揭露了出来,所谓的卡邦尼联军应该是一盘散沙才对,根本不可能有联动的存在。

“听说过‘桃园幻境’系统吗?”铁诺突然脸色一沉,正色问道。

“桃源幻境?”

“没听说过吧!朕也是昨晚才知道的。”用纸巾轻轻擦掉嘴角的咖啡渍,铁诺接着道:“具体的细节,朕的间谍也没查清楚。他在汇报了大概内容之后就被干掉了,不过据汇报的内容来看,事情变得比想像中严重。”

“……”

“起初我们以为卡邦尼人用一种高级的催眠术控制了各国的高级将领。但后来发现我们错了,那些将领的神志相当清醒,只是他们所认识的事实和我们认识的不同。”

飞云没有搭话,只是惊讶不已地张大了嘴巴。

“情报部门传上来的报告说,这些受害者的精神体极度不稳定,徘徊於网路世界和现实世界的夹缝之中。说简单一点,就是眼睛及所有感觉器官感受到的是虚拟的东西,接受大脑指令指挥的却是现实世界中的躯体。”

听到这里,飞云猛然“砰”地一拳打在桌子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喉咙猛烈地抖动几下之后,才狠声道:“卡邦尼那群畜生——”

现在,答案很明显了——卡邦尼为了控制沦陷各国的军队,不惜用毁灭性的方式操纵各国将领。

现代上网技术的真实性,来源於透过电子系统把人的精神体和本体剥离,让类似於灵魂的精神体直接进入网路世界感知里面的一切。

当然,这只是科学家在统一口径之后对一般民众的说法。

精神体上网的真正原理有点像电话,它是在上网头盔等器材的帮助下,把声音、影响、嗅觉、触觉等从互联网传送过来的虚拟信号,转化为高导向性可变频低伏电流,直接送入人的大脑中,从而使人体产生绝对真实的幻觉。

但为了不让虚拟信号跟人本体的信号混杂在一起,产生重叠现象,机器会事先让人体进入最深度的沉睡状态。在这种程度的休眠状态中,人体的生理信号和生物反应信号的传输都将降到最低点。

由於现代科技的发达,在经过特殊处理之后,人体信号可以降至平时的亿万分之一,也就是趋近於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这样子,外部传人的虚拟信号就完全替代了人本身的感觉。接着,高敏度扫描器记录下大脑做出的反应和发出的信号,将其解读,化作虚拟世界中的同步反应。最后把各种各样的输入输出信号,全部放到互联网上进行连接和交流,就成了现代的真实感觉互联网。

不过,此刻卡邦尼人创造出一个跟现实几乎完全一样的虚拟世界,却让那些高级将领在半清醒的状态下同时接受两个世界的资讯。准确地说,让他们接受虚拟世界的假造事实,然后在真实世界发布命令。这虽然模糊了真实与虚幻的边界,但却也给这些将领的身体增加了沉重的负担。

哪怕让他们一天睡觉十二小时,也无法弥补他们在清醒状态下的脑力消耗。

这可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么简单,大脑的超负荷运转,意味着千万倍的消耗。

也就是说,这些将领随时会有过劳而死的可能性。

也正因如此,飞云才这么愤怒。

“朕,已经想像不出米利亚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了,朕之前一直认为她只是一个枭雄,现在看来,她只配做三流的政治流氓。可是,让这样的女人掌握住足以威胁整个银河系的武力,本身就是一种悲哀啊!”

“……”愤怒的情感化作疾烈的细小电流,开始飞速在飞云身上打转。回想起过往米利亚迫害自己的种种,飞云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已经完全沸腾起来了。

跟敏感且易喜易怒的飞云相比,成熟的铁诺皇帝,更像一个技艺高超的撞球大师。他巧妙地利用自己的一言一谈,把整个台面的局势都控制在自己手中。感觉到飞云有点过火,铁诺又不慌不忙地揭开他下一张底牌了。

“还有,我想让你看看这个。这是两天前的东西。”铁诺手轻轻一扬,其中一位近侍捧来了一台笔记型电脑,开始播放一段影片。

立体影像中的人——是米利亚,看起来比天使还要纯洁善良的米利亚。在影片中,她正造访一所孤儿院。脱下面具的她,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美丽。她毫不避忌地跟那些满手是脏泥的小朋友们玩耍在一起。

玩游戏,教小朋友写字,和大家一起唱儿歌……

看着挂在米利亚脸上的纯洁微笑,飞云居然有种想保护她、呵护她的错觉。

“这……不可能……”看着影片,飞云马上堕入了矛盾错愕的深渊之中。在空荡荡、似乎深不见底的心灵黑洞中,同样的喊声在不停地回旋着。

“这……绝对……不……不可能!”努力地想把印象中那个残忍狠毒的坏女人跟眼前的天使女孩重叠在一起,很可惜,没有办法。

“她们不是同一个人吧?”想到脱下面具和戴着面具的两个米利亚是如此地截然不同,飞云不禁做出了这样的合理怀疑。

皇帝却摇摇头。

“很可惜,现在收集DNA样品太容易了。上次米利亚刚到海恩斯的时候,一阵风把她的一条断发吹走了,被朕的情报人员捡到……总之,朕可以确定她们的DNA是完全相同的,也就是说,没有两个米利亚,只有一个拥有双重人格、患有精神分裂的米利亚。”

“……”飞云发现自己的思维已经在脑袋里打结了,根本解不开。

“唉——”铁诺突然长叹一声。“知道朕今天为何要跟你说这么多事吗?”

飞云眨动着已经变得迷蒙的眼睛,摇了摇头,显然,他因不知所措而有点丧气了。

皇帝的脸色转趋严厉起来,他冷声道:“米利亚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如果说,谁想透过了解她的想法判断她下一步行动,那么他必须也是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疯子才行。既然飞云你不须预计米利亚的行动,也可以取得胜利。那么你就按你的想法做下去。肤的意思是,既然国内已经没有人拥有你那种程度的战略构想,那么,你在做事的时候,就不要在乎别人的想法,更不要在乎别人的嘴巴。明白吗?”

“我……明白了。”

“还有最后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肤想拜托你。”

“什么事?”

“只是想为朕的三女儿找……”

“不!不!不!不用了。”猛听到那个“三”字,飞云迅速陷入惊恐状态。当晚被敲诈勒索的惨况,自己还记忆犹新,若是把女飞贼娶回家,这还得了!爱美兰或许还可以忍受公主殿下的脾气,丽奈跟她在一起,绝对会世界大战的。

根本不让皇帝说下去,飞云猛然后退,连椅子都推倒了。他自己也极为难看的坐在地上。

感受到飞云难看姿势中夹杂着的极度恐慌,皇帝倏地站起来,太阳穴上似乎有青筋在不停跳动着。在脸部肌肉不断轻微颤动了几秒钟之后,皇帝开骂了。

“告诉朕,到底是什么使得爱卿如此惊慌?是朕的女儿长得太丑,还是朕的女儿懂得变身,会变成怪兽把爱卿吃掉?唔!朕倒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我们统驭千万士兵、双手染满敌人鲜血的飞云元帅吓得狼狈不堪?朕只是想在女儿继承皇位之前,让女儿亲身了解一下战争。想让爱卿当她的指导老师,这也有错?”

本来,飞云已被皇帝声色俱厉的言态彻底压倒,但听到最后那句话,顿时安心下来。心中暗忖道:原来皇帝老子只是要我当那个见鬼的老师,还好……还以为要把那个女恶魔娶回家……

所谓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第一印象几乎决定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大部分看法。除非那人很努力地改变自己的形象,否则很容易就被当成那是他全部的性格特徵。

正如飞云总觉得雪梦莲是有目的接近他,从而对其敬而远之一样。克萨斯三公主殿下给飞云的印象也是相当恶劣的。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飞云下意识地企图关掉连通彼此的感情闸门。

可是,皇命不可违啊!

直觉认为自己可以躲避更大、更直接的危机,飞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接受皇帝的提议。

“没有!没有!臣最近上网太多,有点耳鸣。”飞云努力地用开始打结的舌头编造着只能骗三岁小孩的谎话。

“什么?”

“真的!臣发誓这是真的,刚才臣听错了。”在草地上半坐起身子,飞云拚命地摆手摇头。

“真的?”铁诺微微转过下巴,双眼斜斜地盯视着飞云。那种带有邪气的眼光,看得飞云心中直发毛。

“臣以埃菲尔德家族的荣誉发誓,臣刚才真的是听错了。做老师吗?这绝对没有问题。臣以帝国元帅的名义发誓,必定教好三公主殿下,让公主,不,下任女皇陛下深刻了解战争。”因为心虚的关系,被皇帝盯着,飞云有种被完全看穿的赤裸感,好像没有穿衣服走在大街上。仿徨不安的毒素,混进极度混乱的神经里面后,造就了飞云口中的胡话。

显然,这正是皇帝想要的。

“既然爱卿已经发重誓了,朕当然得相信爱卿。朕从来都是很相信你的嘛!下然怎么会把兵权交到你手上?好了,好了,今天已经不早了。你去见过她之后,就回去吧!好,再见罗!”皇帝走过来,一把拉起飞云,热情地拍着飞云的肩膀。

不等飞云反应过来,就下令送客了。

结果,迷迷糊糊的飞云,就这样被侍卫带离了花园。

看到飞云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后,皇帝重新瘫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苦笑着自言自语道:“天啊!在大部分人眼中无比神圣的贵族荣誉和元帅之位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值钱了。是朕的赏赐过於泛滥……还是说,这小子太厉害,让功勋来得太容易了……”

铁诺用手轻轻托着自己的下巴,闭上眼睛,陷入了假寐中。

这时候,侍卫首领的身影,突然倏地出现在铁诺身旁。

“陛下,如果没有意外,这样下去三大家族都将各自拥有一位公主。这样的话,真的好吗?臣是担心……”

“担心没有中心吗?”铁诺嘴角一掀,笑意顿时从嘴角中泄露出来了。“让臣子互相牵制,固然是好事,但肤的子嗣只有这三位公主,若是因此缺少了国家的中心,事情就会变得十分糟糕,国家将陷入无止境的内耗当中,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陛下明察。”

“你的判断不错,可惜,看漏了两点。”皇帝有点骄傲地竖起右手两根手指头。

“两点?”侍卫首领显然不相信,如果看漏一点还勉强,但看漏两点的话,那就太失算了。

“第一点,飞云和我的宝贝女儿成事的机会并不高。但成为一对欢喜冤家倒是有可能。如果他们不成事,那克萨靳将拥有一位女皇。”

侍卫长点点头,以示同意。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却偏偏被你们这群混球经常忽略……”说到这里,铁诺的脸上开始翻出愤怒的火红色。

自然地,侍卫长和旁边另外一名近侍竖起了耳朵。

“那就是,朕今天才刚过三十五岁!如果有必要,朕可以随时生一位王子出来!”铁诺张大了嘴巴,一阵炮轰把两个笨家伙轰得懵然不知所措。

看到铁诺蹬蹬蹬地大步离开,侍卫长连忙问:“陛下您去哪里?”

“白痴!我这就去生王子!换班了,你们别跟来。”铁诺怒气冲冲地甩下一句话后,就把两个呆瓜留在这里了。

“呃,陛下今年才三十五?”那个侍卫问侍卫长。

“这个嘛!陛下号称自己三十三岁已经好多年了,最近两年,发现好像说不过去了,才开始自称三十五的。”侍卫长抬起手,擦着那不曾流出来的汗珠。

“还有,陛下的后宫中好像没有妃子啊?难道陛下……”侍卫想了想,还是把后面那句“饥不择食”给吞下肚子里去了。

“刚才陛下只是说说罢了。虽说克萨斯是一天多妻制,但陛下自从爱玛皇后去世,就再也不近女色了。每次宣称要生王子,但当下面的人把候选名单送上来时,又把资料给扔到垃圾桶里去。”

“思,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常听别人说陛下永远戴着一副过滤女色的隐形眼镜。”

“唉!克萨斯的怪人真多啊!”

“就是。”

“不过,陛下现在到底要干什么?居然连我们都不许跟过去。”

“……不要说出去,其实陛下每当心情郁闷的时候,就会去打一种名叫‘泡泡龙’的怀旧游戏”

“……”

第五章小魔女

奇怪、诡异。

伟大的克萨斯开国皇帝——森罗克萨斯的塑像威武堂堂地穿着花边裙子。

同样伟大的克萨斯第一位女皇帝——贝蒂里琪克萨斯的塑像英气十足地留着长长的乱糟糟黑色胡子。

足足有一张桌子大小、伴随森罗克萨斯征战天下的旗舰——河图号的模型,被彻底改造。舰头的主炮变成了小型喷泉,像童子撒尿般地往地板上喷水。

眼前,乱七八糟,完全无法找到一样可以称之为正常的东西。

心窝中灌满寒意的飞云,正想问带路的家伙,这里到底是不是三公主的地盘,却发现那家伙不知何时跑了。

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踏进门。

一踏进门口,立刻察觉头顶有好大一片黑乎乎类似乌云的物体从天而降。同时,还有七、八个同样黑乎乎类似手雷的不明物体飞过来。

“呃……眩晕手雷?”

中埋伏了?凭着多年的打架经验,飞云清楚地知道这种设在门口的陷阱通常会在发动的同时把企图后退的人关在里面,然后等网一落下,马上来个布袋盖头,狂揍一顿。所以飞云是下意识地一个翻身往前低窜猛扑,果然,在那个黑网罩在自己身上前,滚出了陷阱和眩晕手雷的攻击范围。

当飞云以普通人无法想像的速度窜出去的同时,背后就响起了眩晕手雷引发时特有的“噗噗”低鸣声。

下一瞬间,飞云就看到了一个拿着棍子的人影飞速向自己冲来。

经过千之一秒不假思索似的所谓考虑,飞云决定告诉来者一个事实——真正的盖布袋加揍人应该是这样子的。

蓦然发现,原来元帅的披风这么好用,飞云光速扯掉肩膀上的扣子,手一甩,赤红色的元帅披风就如一团红云,呼地一下子罩在来者头上。

“啊——”那人显然是个女孩子,如果没有猜错,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就是那个伟大的女飞贼公主。可是飞云决定漠视这个可能的事实。

心中阴险地“嘿嘿”笑了几声,飞云下定决心要为自己被抢劫的梨美丝蛋糕报仇。

披风盖头,再顺势一拉,这个可是是公主的不明物体就被飞云拉得向前趴在地上了。一把抢过她手上的棍子,飞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屁股坐在人家的后腰上,对准那个翘挺的小屁股一阵狂揍。

“呜——啊——痛——你这个无礼之徒!”

“你这个侍女,居然敢躲在公主的房间里偷袭本帅?”

“我就是……”

“还敢顶嘴,我打!”

“啊——”

“臭侍女,知道不知道,企图谋害贵族会被判坐牢?”

“你才要去坐……啊——”

“还敢狡辩?”飞云一边打,心中一边窃喜。他又怎么会看不出这家伙是公主?虽说披风蒙住了她大半个身子,但只要看到她穿着的高级千纱丝织长裙,就可以肯定她的身分了。

侍女根本不可能穿这种高级货嘛!

可是,飞云就是为了要出一口气,同时也是为了缅怀他心仪已久但被抢走了的梨美丝蛋糕,所以他毫不留情地抡起那根抢来的软软橡皮棒子,继续暴雨般狠揍下去。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是侍女!我是侍女!这样子行了吧?”

听到在厚厚的披风里传出哽咽的哭泣声,飞云也心软了。

做做样子虽然虚伪,但还是要做的,总不能明摆着知道人家是公主还要随便揍人家吧?有点舍不得放手,飞云还是站起来,然后蹲到一旁,慢慢揭开可能已经被口水和眼泪之类的不明液体浸湿了一小块的元帅披风,翻过她的身子,同时道:“就是嘛!侍女应该有侍女的规矩。”

飞云在心里悄悄地吐着舌头。假如她真的是侍女,给她一千个豹子胆,她也万万不敢袭击帝国元帅的。

披风揭开了,已经哭成大花脸的公主殿下也出现在飞云面前。

虽然不甚同意,但飞云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位公主殿下也是难得一见的美女。

即便她一头漂亮的亚麻色头发已经变成了乱草堆;即便她姣好白洁的面容已经被泪水弄得乱七八糟;即便她因哭泣而让自己的面容扭曲得不成样子;她还是一位美女。

翘挺但不失柔和的美妙身体曲线,白皙中泛着鲜色粉嫩的健康肌肤,比天鹅还要优美平滑的颀长雪颈,典型的瓜子俏脸,再配上小巧中带有古典色彩的五官,就成了一幅非常耐看的诱人画卷。

可惜,此刻这幅原本完美的画卷因为加入了泪水这种临时颜料,完好的美感立即消减不少。只不过,美丽就是美丽,再怎么将其低贬,在表像之后的风姿依然不会随之消减。

看着这副虽不算雨带梨花但至少惹人怜爱的玉容,飞云实在很难想像在这副漂亮的脸蛋儿后面,掩藏着极其糟糕的野性和恶根。

飞云本想多挪揄她几句,可是在察觉到她嘴角突然泛出的恶意微笑后,飞云心中马上狂叫大事不妙了。

果然……

在完全揭开披风的时候,公主殿下亮出了她的秘密武器——一支比巴掌还小的小手枪。趁飞云愕然之际,她迅速地抑动了的扳机。

一根银晃晃的小针,倏地从枪口飞掠而出,扎在飞云的胸口上。

“嘿嘿嘿!你太大意了。”公主的眼睛阴险地笑成了一弯新月。“你怎么能把你的敌人随便放走?现在你尝到苦头了吧!”

“呃……”飞云闷哼一声。

“别想了,这可是我从特工部门那里专门搞来的麻醉枪,嘻嘻!哪怕你身体强壮如牛,这半小时内,也得任由我摆布罗!”

无视於飞云睑上变化万千的表情,公主殿下邪邪地把目光落到了森罗克萨斯塑像穿着的花边裙子上。

几十秒钟之后……

“呜呜!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嘿嘿嘿!”这是某人得意的邪笑。

如果被折磨的人是飞云,那么大概连命运之神都会在异世界中为其慨叹世道之不公,幸好,打人与被打的对象完全没有调转。

“笨蛋侍女,你难道不知道所有将级以上军官都必须在外套底下穿防弹衣吗?你这种小小的毒针,怎么会伤到我?嘿嘿!为你的无知付出代价吧!”

为了继续拥有打人家屁股的藉口,飞云只好继续把她当作侍女了,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时间,每次觉得她想表明身分时就加重手上的力度。

可是,现在把事情闹大了,飞云也不知道怎么收场。

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有办法了。

“等等,你该不会就是传说中那个三公主吧?”飞云忽然停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听到飞云醒悟,三公主顿时神气起来了,头一偏过来,劈头劈脑地恶骂道:“大胆小贼!知道我是当今圣上的三女儿,还敢动手?你信不信我马上下令处死你?给我挪开你的脏手……啊——你又打?”

根本不容许这位刁蛮的公主殿下把那条嚣张尾巴竖起来,就在她凶巴巴地发表恐吓宣言的时候,飞云又动手了——不轻不重的一棍。

“嘿嘿嘿嘿!抱歉,我就是飞云,陛下已经让我当你的军事老师了。也就是说,以后只要是关於军事方面的事,都是我说了算。我打你,就是要教你‘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你企图谋害上司,我不当场把你枪毙掉已经算仁慈了。现在打你一百军棍,问你服不服气?”

“不服!下服!我不服!我根本不知道进来的人就是你。”公主开始要赖了。

“什么啊?在全克萨斯,只有那么几个元帅可以穿披风啊!”

“我看不清楚。”公主仗着身分,继续耍赖。

“的确有这个可能,唉,我也是看不清,才打你的。不过,既然大家都不清楚,那之前的就算了。好,在你报出身分之后,我还打了你五棍,那么,还有九十五棍要打。”

公主一听,脸色顿时寒青起来,好不容易才提起来的那么一点点傲气,立时龟裂碎掉。就像是刚刚狂吞了十几个苦瓜,公左的面容难看地扭曲了起来。

“不要——我服了,我服了。”虽然心中极其不甘,但为了自己屁股的幸福着想,公主还是决定先忍一忍再说。

公主求饶了,飞云也不好意思继续坐在人家的背脊上,翻身退开,就这样大剌剌地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公主也迅速起来,不知从哪里掏出手帕和一块小镜子,背对着飞云摆弄起来了。

几十秒钟后,可怜兮兮的公主也转过身子,在飞云对面坐了下来。

或许是屁股依然刺痛得厉害,可以明显地看出公主隔着裙子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时哆嗦了一下。

看着当初从自己手中抢走蛋糕的女飞贼,被自己治得像小猫一样乖,飞云心里不禁有种奇异的自豪感。

可是,看着公主漂亮的脸蛋儿上满是痛苦的神色,飞云又有点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好似自己是一个辣手摧花的不良分子似的。

当然,飞云是不会为其所动的,毕竟,谁叫她是女飞贼呢!

“我就知道你是小气鬼,哼!上次人家只下过拿了你的蛋糕,你就趁机报复人家。居然打女孩子,差劲!”公主不服气地嘟起了小嘴。

“什么啊!别转栘话题,我只是代替陛下惩罚你。你看。”飞云一手指着那个黑网,有理有据地诘问道:“别告诉我这东西是今天才有的,我在上面至少闻到几十人的气味。”

这个网当然不是第一次弄的,看那些安装在门顶的支架上铺着的灰尘就知道日子并不短了。以公主的劣根性来说,受害者绝对也不少。

为了加强自己的威严,飞云暗暗在眼睛里多添了几分杀气。那种父辈式的威严飞云就装不出来了,但用杀气来吓唬吓唬这个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公主殿下,倒是绰绰有余。

果然,被飞云带有杀意的眼神一瞪,公主立刻被吓倒了。身体不自觉地后退了一点,嘴巴蠕蠕地动着,用蚊子哼似的低音坦白交待犯罪事实:“没有那么夸张,我只是拿来伏击那些讨厌的贵族子弟罢了。说真的,我只是打过几个贵族子弟……”

“真的?”飞云不信,眼睛眯小了一点,但夹杂了寒气的目光却越发凶厉了。

“呃……其实是十几个。”

“你说我会不会相信?”

“呃……是三十一个。”

“……”飞云不说话,就这样继续望着她。

“好了,我说真话,是五十三个。”

“……”

“是七十六。”

“……”

被飞云那双带着威严和不可抗拒力量的眼睛盯得心里发毛,公主终於忍不住了,用近乎哭喊的声调说出了事实:“我说了我说了,不要再那样看我好不好?是一百零七个,原本你是第一百零八个。”

这下轮到飞云大吃一惊了,克萨斯虽然是泱泱大国贵族数量多,但再怎么多,贵族的数字跟平民相比依然是濒临灭绝动物。算上身分地位的话,能够来跟公主喝茶的家伙也就寥寥可数了。

但这些油光粉颈的家伙又怎能对付得了早有预谋的公主?事情一直没有败露原因只有两个:一、贵族子弟为了面子不敢说出事情的真相。可恶的公主肯定是考虑到这一点,特意不打脸蛋,让这些家伙全都吃了闷亏之后依然心存侥幸,祈求不被别人知道就好。的确,堂堂贵族被女人狠揍,说出去多没面子啊!

二、因为她是公主,没有人敢向皇帝告状,而且即便告状了,也不会有好处。说不定这位公主大人甚至可以振振有词地说:“这是为了考验你们的实战反应,太弱的男人我不要!”

结果,这些本来想跟公主喝下午茶顺便联络一下感情的家伙,一个个中伏,一个个仓皇逃走。最终导致皇帝的选婿标准一再降低,让子爵之流也有机会中招了。

中过招的家伙一方面是因为面子问题,另一方面也抱着希望下一个人中招的心理而保守秘密。使得伟大的公主毫不费力地完成了“一百零七人连斩”的伟业。

假如算上前期被用来做实验白老鼠的侍从,受害者的总人数大概在两百人左右。

想到这里,飞云只觉得这位公主殿下的脾气真的不是一般的恶劣。

发觉飞云正用看怪兽的表情看着自己,公主脸上一红,啐了飞云一口,道:“什么啊,人家只是不想嫁那些只想把‘公王’两个字娶回家的虚伪烂人呗!”

这也是。

听到公主这样说,飞云的气也消了。诚然她的做法是偏激了点,但这也无可厚非,若是真心相爱又够勇气,哪怕被打十次、百次,依然会像蟑螂一样爬回来。能够一次就被吓跑的,姑且不论他心意如何,最起码缺乏一种诚心吧!

忽然又觉得这位刁蛮公主没有印象中那么可憎了。

点点头,双手抱胸,飞云一面认可地附和着说道:“的确如此,无法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诚然是一种悲哀。若是被迫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那就是另外一种悲哀了。”

“呜呜!”眼泪急速分泌,公主的眼睛里立刻泛出品亮晶亮的水光。

“你说话这么久,这句最像人话了。如果父皇像你这么开明就好了。”

“等等,你该不会想要嫁奇怪的男人吧?”

“人家只是想找个厨师结婚啊?这样子很奇怪吗?”

飞云一听,大脑一阵缺氧似的晕阙,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跟御厨私奔算了,哪用那么复杂!”

话虽这么说,飞云心中想的却是如果任由她乱吃的话,不用中年,漂亮的公王就会变成小肥猪了。

“我也想过呀!一来御厨煮的东西都不好吃,二来他们都很胆小,所以我只能放弃罗。”

飞云又是一阵眩晕。

“对了,飞云哥,上战场是不是很容易死啊?”

听到对自己的称呼亲密了如此之多,飞云立刻意识到这是一次突袭。

“呃……战场当然比其他地方危险,但你若是上战场的话,大概舰队全灭你也死不了吧!”飞云快速地在公主身上扫视一圈,可是他的眼睛并不具备透视人心的功能,一时间也无法猜到公主到底想说什么,只是觉得公主的问题很奇怪。

“那我还是有机会意外身亡的罗?”公主那双浅棕色的漂亮眼睛,越发清澈起来了。

“理论上是这样……”

“战士们出征前总是想办法完成自己的心愿,那你可不可以帮我完成我的心愿。”

纯真的清丽,总是让人无法拒绝,望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那双祈祷式合拢在一起的双手,飞云有点不忍心了。

尽管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阴谋,但飞云还是忍不住给她一个机会。

“你说,我考虑。”

三分钟后,皇帝近身侍卫长敲门后,进入铁诺皇帝的御书房中,很为难地喊了一声“报告。”

在游戏中努力地跟电脑酣战着的皇帝似乎很不悦,冷道:“说。”

“是这样的,飞云阁下企图带着三公主殿下离开皇宫。”

“告诉朕另外一个版本,好吗?”

“呃,三公主殿下突然出手伏击了她其中一位侍女,假扮成侍女模样。然后似乎抓住了飞云元帅某些把柄,胁逼元帅阁下带她出宫。”侍卫长飞快地说出事情的真相。

“噢。知道了。”铁诺的手指头依然紧张地在键盘上敲个不停,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陛下,就任由他们……”

突然,因为侍卫长的干扰,皇帝打游戏输了。

“呜呜!”一种近乎哭泣的声音从铁诺的喉咙中传出。

“陛下,这……”

“混帐!你们这群无聊的家伙……朕虽然很享受每天晚上临睡前亲吻别人老婆的那种快感,但是,朕身为一个三十五岁的绅士,为什么非要去管人家的老婆不可?”铁诺勃然大怒,挥舞着拳头咆哮起来了。

“但公主殿下她是……”

“笨!你没听说过‘货一出门,恕不退还’这句商人守则吗?”

侍卫长开始流冷汗了。

“好!朕现在以克萨斯帝国皇帝的名义下令,你——哥域查,朕的-等侍卫,负责帮肤重新把‘泡泡龙’玩到第十八局。本命令没有时效性,直到完成为止。”

“是,是……”哥域查那副哭丧模样,仿佛昨晚一夜之间全家死光光了。

克萨斯城C168路第三横街终极大魔鬼拉面馆“怎么回事?是我们样子太醒目了?还是样子太难看?怎么这么多客人走了呢?剩下的这些客人样子都很奇怪……”

“公……”

“叫我萨尼娜!”

“我伟大的萨尼娜小姐,我还没有换衣服哟!看见一个帝国元帅坐在这里,客人能不跑吗?”真切地感受着萨尼娜的幼稚,飞云只能把苫涩的眼泪往肚子里吞。

这位“可爱”的公主殿下肯定是多次尝试逃走。带着这位只是戴了副眼镜、单纯把头发染成金色的公主殿下没走上几步,飞云就感受到了荡漾在空气中那份异样的骚动。

本以为未到皇宫大门口就会有人出来把她给抓回去,结果不但没有人跑出来,连守在大门口的卫兵也对自己身后那个怎么也不像侍女的家伙视而不见。

出现这种情况,答案只有一个:侍卫们一定是得到了皇帝的许可令。

果然,磁浮汽车刚出皇宫,飞云就发现有十几辆型号各异、但驾驶者神态几乎一模一样的车子把自己的坐驾簇拥了起来。虽然每过一个路口都有车子离开,也有新的车子加入,但车子的总数还是十八辆。

飞云后悔的要死,为什么自己当时那么蠢,居然会鬼迷心窍地答应她完成这个见鬼的“临终遗愿”呢?

“为了让我不带遗憾地走上战场,可以帮我完成我的临终遗愿吗?很简单的哦!只是带我出去皇宫吃碗拉面而已。”

耳边回响起萨尼娜娇滴滴的哀求声,飞云就一阵头痛,他实在完全预想不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现在好了,按照萨尼娜那本旅游指南找到了这问全克萨斯闻名的拉面店。不过,却被特工保镖们包场了。

看到特工们亮出来的证件,只有傻子才不马上付帐离开。

这场面,也让飞云心中嘀嘀咕咕的,总是不舒服,心想:她没有被抓回去,只能证明这是那个混帐皇帝搞的鬼。嗯,我必须跟公主保持距离,那要怎么办呢?咦?有主意了!

“好了,不管那些了,既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们就尽情享受吧!当然,你偷跑出来,我们还是得向陛下交待的,这样子好了,就说是战略学习的需要吧!”

“老板,麻烦你给我一份秋刀鱼、一碗超级地狱拉面、一碗八卦无极乾坤面、一碗终极大魔鬼面……”公主紧张地盯了菜单几秒钟之后,毫无矜持可言地喊了出来。

“喂!”飞云出声了。

“放心,吃不下由你负责。”

“喂!”

“还不行的就打包。”

“喂!”

“你这人烦不烦,大不了本公……本小姐付帐。”

“我说话你听到没有!”飞云竭尽全力,一声大吼,吓得萨尼娜立刻捂住了耳朵。

突然间回想起飞云的恐怖,萨尼娜脸色立即发青。

“失礼了。”发现自己有点失态,飞云迅速摆出一份老成稳重的样子。

“那些东西,先不要了,我们等会儿再点菜。”飞云一挥手,让已经战战兢兢、胖墩墩的老板退下。

飞云转头对萨尼娜正色道:“我现在就告诉你,吃东西和打仗的关系。”

“我知道啊!只有吃饱了撑着,才有力气打仗。”

“……”飞云无语,只是双目拚命打转,四处寻找类似棍子的物体。

发现了飞云的阴谋,萨尼娜吓得不轻,有点委屈地说道:“人家真的不知道,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嘛!”

“好了,先点菜吧!”飞云忽然间让萨尼娜摸不着头脑地一口气点了十几样菜。几分钟后,丰盛的菜肴堆满了整张桌子,看得萨尼娜眼睛里金光直冒,恨不得一口气把这些美味全吞下去,只是碍於飞云的淫威,才一直勉强地保持淑女风范。

“吃!其实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吃下一碗拉面是吃。吃下整个银河系也是吃。人的胃口可以无限,但人的胃却是有限。人不是吸血虱子,不可能吃下比自己体重还要大的食物。所以,如何在食物的味道,也就是质和食物的量之间取得平衡,这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飞云一番开场白看似浅显,但又好似暗含玄机,听得萨尼娜似懂非懂。热腾腾的拉面所散放出来的雾气,似乎全飘入萨尼娜的大眼睛里去了。

公主亚麻色的秀眉轻扬了一下,目光更坚定地落在飞云的睑上了。

飞云一笑,接着道:“我知道你们宫廷宴会是很讲究上菜顺序的。但就我看来,最美味的食物并不是主菜,而是前菜。你看,就像这些看似份量十足的拉面,这些,只能算是主菜,但并不是真正的美味极品。你知道为什么吗?”

萨尼娜眉头一皱,右手优雅地托起自己那尖巧的下巴,想了一下,以一种担心说错的口吻说道:“因为主菜是用来填饱肚子?”

“说对了。”飞云哈哈一笑。“没错,主菜的主要目的就是用来让食客吃饱了撑着的,所以味道反而成了其次。依我看来,真正的美味其实是勾起人食欲的前菜。前菜之前的汤是用来润肠胃的,这不说。主菜之后的点心和咖啡,则是视乎用餐者的食量,决定这到底是锦上添花还是画蛇添足。”

“这样吗……”完全想像不到,看似简单,每天都会碰到的进餐会有这么多考量在里面,萨尼娜陷入了沉思中。

“真正的美食家,宁可让每道菜小而精,这样才可以一次品尝多道美味。这种吃法其实也是比较适合馋嘴的女孩子,可以多吃前菜,又不会因为吃得太多而撑坏了。”

听到这里萨尼娜双眼顿时发光,似乎在她口中,唾液正急速分泌着。可是她望了望那些丰盛的拉面,又显得恋恋不舍了。

飞云爽朗地一笑,道:“贪嘴可是女孩子身材的大敌哦!”

这话潜意识地刺激了萨尼娜的爱美之心,她飞快地瞥了一下自己纤细的腰身,然后犹豫了一下,但最终在脸上露出的是准备放开肚皮暴吃一顿的表情。

“这就错了。”飞云突然伸手,在萨尼娜的鼻尖前竖起了右手食指,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

“准备一次吃个够,的确可以满足一时的快感,但随之可能对身体造成的危害却是无法估量的。为什么古人常说饭吃七分饱?这就是因为七分,刚好就是满足人的生理需要和品味需要的平衡点。”

说到这里,飞云神色开始凝重起来了:“依我看来,打仗也是只打七分就够了。”

“所谓的全歼,的确畅快淋漓。但把所有的敌人和敌人的领土都吃下去之后,问题就来了。国家,其实也是一个人。吃太多了,也会像人一样,糟糕的当场拉肚子,好一点的迟些时候变胖子。”

“可是,这跟我们将要打的仗有什么关系啊?”

“有,关系很大!”飞云话刚出口,就马上感觉到那群混帐保镖中腾起一阵轻微的骚动。然后就是一阵极其轻微的器材按动声。如果不留心听的话,真的会听不到。假若没有猜错,大概这群家伙已经开动了所有携带型反监听器材并且开始彻查店老板的祖宗十八代了。

“因为,我们的敌人是一堆比小山还要大的拉面团。”话一出口,飞云就惊奇地看到公主殿下喝饮料呛到了,然后附近传来一阵重物坠地声。难不成这群家伙联想到某种形态类似的可怕东西了。

“更正一下,应该是一千人份量的套餐才对。”

“……这比喻好烂。”

“是吗?”飞云开始擦汗了。

“不过,我开始有点明白你说什么了。你的意思是,这份量对於我们克萨斯来说,太大了,一次吃下去绝对会撑破肚皮惨死吧?”

“嗯,聪明。”

“可是,要怎么吃呢?如果拚命吃的话,也是没过多久就会吃腻了呀!”

“所以,这就要分工了。”

“分工?”萨尼娜脑门上腾起一个大问号。

“不错,就是分工。女孩子贪吃怕眫,那就最好负责吃前菜。男孩子食量大,最好适当地负责吃主菜。至於润肠胃和餐后点心,就看情况自行决定了。”

“你的意思是……”

“挑明一点来说吧!其实,摆在我们面前的情况很明显了。克萨斯也好,神圣银河王国也好,根本就没有跟卡邦尼联军决战的实力。想要一次吃下敌人,只会被敌人一次撑死。”

“什么啊?我国现在有三大元帅,我就不信你们会打不赢他们,而且加上神圣银河王国,八大名将我们足足有五位啊!”

“抱歉了,如果是一起决战的话,我们输面很大。”飞云一阵苦笑。

“不可能!骗人的是小狗。”左手拿着叉子、右手拿着插筷子,萨尼娜一脸激动地敲打着桌子。

“真正打起来,不可能出现八大名将分成两边,五个打三个那种情况。海盗国慕顿并不是弱者,如果他只是负责拖住神圣银河王国,起码可以拖上一年半载。这样的话,卡邦尼就可以集中兵力首先消灭对他来说威胁最大的我国。不要忘了,我们西边还有一个蛮国。所以即便是最理想的状态,我们也只是三对三。”

“但我们也不差啊!”

“错。乍看之下,单凭战绩,我方必胜。可是,看起来绝对不弱的丽奈……呃,我习惯了,以后都叫丽奈好了,其实丽奈才是最大的问题。”

“不会吧!比特叔叔和你在她身上都无法讨好呀,假如你不是耍赖,早被人抓去当压寨老公了。”

飞云一听,冷汗直冒。

压寨老公?有这种东西吗?想到丽奈暴力成性,飞云惊然发现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不禁在心中大呼自己运气好。为了掩饰自己,飞云连忙把话题扯回来。

“如果论单挑,丽奈可以面无惧色地和其他七大中任何一个对打。但群战的话,她耐久力差、防御不行的弱点就会暴露出来了。丽奈用兵的最大特点就是攻击力高,速度快。其实谁都知道把战事拖久了,等丽奈舰队出现疲态就可获得胜利。但在单挑的时候,不用等到丽奈疲惫,自己的舰队就被丽奈杀得七零八落了,怎么可能反攻?”

停了一下,飞云继续道:“群战就不同了。卡邦尼三个大将——奥沙、菲尔诺、芮尼雅都不是所谓的猛将,奥沙智勇双全就不说了,菲尔诺和芮尼雅都是毒蛇型的将领,怎么说,打阵地战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再加上卡邦尼兵力比我们多……所以,如果三对三的话,头五个小时是我们拥有压倒性的优势,但最终的胜利依然属於他们……喂!”

“等等,你有在听吗?”

蓦然发现,这位公主殿下已经开始埋头苦干消灭拉面了。

“呜呜,我听到了啊!”

看到长长的面条一直从公主殿下平时看似小巧但实际上撑起来也并不算小的嘴巴垂到碗里,飞云有种触目惊心的恐惧感。

莫非传说中的“女儿口大吃穷郎”就是指这种女孩?管她呢?反正又不是要我养她。

发觉再不开动就有东西全被公主吃光的可能性,飞云二话不说,马上开动。

但萨尼娜说笨不笨,说聪明又不见得,看见飞云开展风卷残云行动,她倒是悟出些道理来了。

“我知道啦!你准备让丽奈姐姐少吃多餐,既吃了人家,又要保持身材。至於你相比特叔叔就专门负责突击,消灭正餐,是不是?”

“呜呜……咕咕……”在飞云的喉咙中,非常没有仪态地发出不置可否的应诺声。

虽然极为不雅,但是,日后闻名於世的“卡邦尼之战三部曲”中的第一部,就是在这个不起眼的餐馆里敲定。

“对了,东西真的好好吃哦!可是……不过……我……我怕,日后再也没有机会品尝这种美味了。怎么办哦!”公主一边半垂着头,可怜兮兮,眼泛泪光地拉着飞云的衣袖。

女人的眼泪,总是让男人无法拒绝、难以抗拒。

飞云正如大多数男人一样,犯下了心软的错误。

如果说,心软也是一种错,飞云只能认了。

当然,聪敏的他又怎会意识不到这是公主的阴谋。对於她来说,此刻的自己只是一张能帮她顺利偷跑出来的直达车车票。另一方面,飞云百分之一百地肯定这也是皇帝的阴谋。

在无法抵御的美女攻势和绝对肯定的阴谋深渊之间,飞云做出了选择……

舔着嘴角的油星,飞云用力“砰”地一拍桌子,指着那些西装革履一看就知道是保镖的猪头喊话:“来人啊!将老板和厨师都给我带回皇宫!”

“……”时间仿佛突然停止了。

虚伪而且不断重覆的谈话声马上消失了。面馆老板的职业笑容像是用冰块雕塑成的,僵硬而冰冷。那些被吮吸到一半的面条因动作者的停滞而停留在半空中,无奈地散发着虚热。

在这不大不小的主题面馆中,只有诡异的沉默盘旋。

没有人动,好似所有人都被石化了。

既然时间的沙漏被一种名为惊愕的东西堵塞了,飞云决定狠狠地往沙漏上踢一脚。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你们是不把帝国元帅放在眼里,还是不把帝国公主放在眼里?”

以上两个头衔,随便丢一个出来都可以砸死人。更何况是两个?结果,那个绰号叫“终极大魔鬼”的面店老板,还未曾弄清楚,就被几十个戴着墨镜的黑衣人围住。

“你们……”终极大魔鬼的上唇和下唇激烈地打着架。

“恭喜你成为御厨!”其中一人说了一声后,其余人同时出手。

不消十秒钟,老板就变成了粽子,被抬走了。

“救命啊——杀人啦——绑架哇——”终极大魔鬼扯破嗓子求救。可是,他微弱的反抗,在这群自命“我们就是王法”的家伙面前,显得那么无力和苍白。

至於绑架事件的主犯,则卑劣无比地向公主宣布:“臣终於不负所托,完成了殿下交给臣的任务。”然后,虚晃一枪,宣称有公务在身,转身就跑得不见踪影,任由并不可怜的公主大人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侍女党”淹没。

“臭小子,你给我记着!淑女报仇,十年不晚,从早到晚……”

在公主被绑架回宫的同时,上百个黑衣人冲进店里,俐落地将所有可移动的东西用合成胶带、支架等东西固定。

五分钟后,一架巨型军用直升机飞来,把这件两层楼高、每层足足有一百多平方公尺的合金结构的面店,整间吊走,直接飞向皇宫。

这一切,让偷偷躲在附近窃笑的飞云感叹不已:“唉!真不愧是帝制国家,施暴的效率就是高啊——”

第六章前菜

二八八○年九月十五日,将人类社会分为两大阵型的大战拉开了序幕。

一方是兵强马壮的“卡邦尼帝国联邦”,另一方则是俗称的“神圣同盟”。

可是,作为抵抗侵略者的同盟一方,却在大战的初期显得侵略性十足。

九月十六日,比特率领六支舰队,挥军西征蛮国。

九月十七日,神圣银河王国卡洛斯元帅和菲特列一级上将各率领八支舰队,并分两路攻人海盗国慕顿。

九月十八日,新任帝国元帅飞云率领十一支舰队驶向海恩斯边境。

同盟方倾尽所有兵力,摆出一副决战的姿态,似乎想要一战成功,在最短的时间里改变敌我双方的力量比。

但是,在新军火库号、克萨斯主力部队上将以上级军官秘密会议上,飞云语出惊人。

“一个月内根本就不会有所谓的决战。哪怕卡邦尼将米利亚的裙子挂在克萨斯皇宫顶上当国旗,也不可以决战。”

习惯从飞云身上品味惊奇果实的众人,惊觉到原来自己的心还是无法赶上飞云那快速更新换代的思想。

“难道我们一千多万大军远渡而来就是为了充当欢迎卡邦尼人的啦啦队?”说话的是西格里雅各。本来飞云不想在自己的舰上看到那些讨厌的贵族子弟。可是没有办法。

连战之下,克萨斯实在无法在短时间内抽调更多的兵力,铁诺只奸把部分贵族武装和预备役部队整编起来,成为新舰队交给飞云。

飞云刚想反驳他,丽奈却比他更快还击了:“呵呵!啦啦队这么没效益的事情我们是不做的。我们这次要充当的角色就是黑社会旅行社。你们和飞云是导游,专门负责带领游客光顾那些必须以人命当货币的高价商店,宰他们一脖子血。而我和老皮呢?因为势单力薄的关系,只好充当拜访游客老家的小贼罗!”

坐在飞云的大腿上,丽奈咯咯咯地轻灵浅笑着,一边玩耍般摇晃着小腿,一边笑颦如花地望着众人。

使人感叹不已的是:新成立的海恩斯义勇军那件公认难看的黑色军服,穿在丽奈身上居然如此合称。诚然黑色作底的衣服减弱了丽奈的娇艳,可是,军服上那顺着肢体镶嵌的银边,却把丽奈那完美修长的身段完全勾画出来了。而那黑亮黑亮的披风仿佛就是丽奈一头如瀑黑发的无限延续,配合着丽奈身体的摇摆,更显得飒夹动人、英气十足。

军人的英气,女孩子的灵气,这两点糅合在一起,让众人倍感亲近。

这副诱人的光景,连牛头四这几个已经不能算是年轻人的家伙也不禁猛吞口水。

可是,口水才吞了一半,他们就差点呛到了。

很简单,因为丽奈双眉一扬,给人的感觉就完全变了。

面若寒霜,冰冷如铁,身为一国元帅的威严突然问在丽奈身上进发而出。完全看不清丽奈到底是如何动作的,众人只觉得丽奈的身躯突然泛出一阵模糊感,然后整个人瞬间消失了。

“哼!”

直到丽奈略带煞气的声音在雅各身旁响起,大惊之下的众人才发现丽余已经闪身到了雅各的面前。

近乎是零距离,鼻尖对着鼻尖,像鬼魅一样出现在雅各面前的丽奈,左手像铁钩子,一把扣住了下意识想后退的雅各肩膀,硬生生地制住了他的身子。下一秒,一股凌人的傲寒之气在丽奈身上猛烈地爆发……

空气,冷冰了。

声音,消失了。

偌大的房间里,仿佛萦绕着一种类似肉搏战战场的惨烈气息。如果这里是战场,如果此刻的丽奈不是自己人,加利斯他们绝对会马上认定:雅务必死无疑。

这是一种差距,气势上的差距,一种因能力、经验、品格上的差异而产生的综合差距。丽奈并不算高大的诱人娇躯,在众人的恍惚中,已经变成一座不可逾越只能仰视的雄伟高山。

渺小的感觉,自然地灌遍了众人身体里每一个角落,迫使他们竖起耳朵,以蝼蚁般的低微,静候着丽奈即将说出的审判式发言。

“雅各先生,我希望你记住,面对精於计算的敌人,再完美的计画也只是一种累赘。我们唯一所能依靠的就是我们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哼哼,这是一场以性命为赌注的捉迷藏游戏,只不过,被人抓到的下场就是……死——”

丽奈双眼中精芒大亮,慑人的寒气瞬间穿透了雅各薄薄的视网膜,直透入他的心底。

西格里雅各没有颤栗,因为他没有时间颤栗,在丽奈散放出杀气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仿似被当场冰封了,彻底的麻痹感支配了他庞大的身躯。在他心里,现在只有一个声音:“我会死的!我会死的!如果我不听这个女人的话,我会在被敌人杀死之前,首先被她干掉。”

恐惧的迷乱感让他陷入了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中。

可是,没有人可怜他,在这里,他是绝对的少数派。加利斯和牛头四,跟飞云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共同战斗的信任感使他们无条件地站在了飞云这边。

法比尔上将是丽奈的部下,当时跟丽奈一同被俘,现在出来当义勇军,当然站在丽奈一边。

至於皮科特和莫亚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大夥把雅各完完全全地晾在一旁。

的确,跟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将相比,雅各这种毫无经验却企图颐指气使的贵族子弟是一种随时会惹麻烦的存在。丽奈事先吓唬住他,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他出乱子的机会大大减少了。

“对了,下官听说陛下让三公王殿下随军见习,怎么看不到……”加利斯忽然想起这个重要的事情,问了起来。

“是啊!即便不能让未曾有战斗经验的公主殿下参与讨论,但至少该让公主殿下在这里旁听啊!”——牛头四中的安卡也随之附和。

“啊!是这样的,殿下她害怕参与军议会对我们造成压力,所以她在房间里没有出来。不过,她倒是录了一段影片给我们。”飞云呵呵一笑,示意旁边的雪梦莲。

全息影像片断开始播放了。

当身穿湖蓝色连衣低胸晚装的公主影像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众人不禁一阵骚动,连连发出对公主的美丽赞叹。

亚麻色的秀发,轻柔地披洒在白玉似的肩膀上,紧身收腰的晚装更显萨尼娜身段之玲珑,俏丽的面容上敛众着极为自然的笑容。这完美的淑女形象,在瞬间就征服了所有人的心。

当然,还是有人例外。比如飞云和雅各。他们俩惊奇地第一次在对方的脸上找到了相同的反应。飞云就此断定,雅务必定享受过公主那“布袋盖头”的礼遇,因为这家伙居然对自己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朱唇轻启,公主用她那比百灵鸟还要婉转好听的声音开始说话了。

“勇敢的帝国骑士啊!我——萨尼娜克萨斯谨此代表父皇,首先在这里谢谢大家一直以来为帝国强盛所做出的不懈努力。”

公主把戴着洁白长手套的双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然后含着笑意继续说道:“我不懂战争,所以父皇让我来了解战争。可是,我想若是我在场的话,可能会影响诸位的判断,若是因为我的存在而对诸君造成不必要的压力,那小女子的罪过就大了。”

“呜呜!公主殿下真是体贴我们。”真不愧是牛头四,安卡那老家伙居然激动地开始流眼泪了。

飞云看到就已经想晕倒了。

“我不来,或许会让大家失望。”

“是啊!是啊!”牛头四集体附和道。

“但为了国家,这都是不得已的事情。小女子只好在自己的房间里,为大家祈祷。”

“愿我心中的美好心愿,化作耀眼的光辉,从我的身上升腾而出,飘到唯美的太空中,变成饱含希望的幻美流星,落到飞云……”

突然,“嘎”地一声,影像消失了,很显然,是飞云关掉的。

“阁下你怎么……”加利斯愕然道。

“抱歉,刚才最后那句话你都听到了,这是公主给我的私人讯息,很抱歉,为了保护隐私,我不能公开。”

“呃,这……”

“好了,计画就这样定了,由丽奈和法比尔负责深入作战,皮科特和莫亚负责辅助,其余人跟我一起带着卡邦尼大军游览克萨斯。”

“大人,可是……”

“我的命令不清楚吗?”

“不是,大人……公主她……”

“国王陛下已经委托我为三公主殿下的老师,全权负责公王殿下实习的一切事务。”

“所以,伯伯你负责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说到这里,飞云突然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他用略带哭腔的声调,双手紧捂着头,寒声道:“相信我,如果我可以选择的话,我宁可每天被米利亚的刺客追杀,都不愿意照顾公主啊——”

谈话的气氛陡然一变,使所有人一时为之愕然。

但加利斯他们联想起从宫中传出来的一些关於三公王的传闻后,马上意识到,很可能那些关於公主的劣评并不是空穴来风的。顿时,他们的眼神从强烈的狐疑变成了深切的同情。

“啊!这个,刚才,下官要求过分了,十分抱歉,飞云阁下。”既然资格最老的加利斯都这样说了,其他人更不会有意见。

结果,就这样散会了。

“喂喂!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飞云一边抱着重新坐到自己大腿上的丽奈,一边虚张声势地叱问着赖在这里不愿走的皮科特和莫亚。

其实,看到他们不怀好意的笑容,飞云早已心虚。

“嘿嘿!没什么,只是买了票看电影,总不能只看一半就心甘情愿被人轰走吧?”

莫亚一脸邪恶,皮笑肉不笑地嘿嘿笑道。

“这样啊!好啊!你们告诉我飞云以前干过的坏事,我就给你们看。”不等飞云说话,丽奈整个人弹起来,无视飞云的脸色,公开进行出卖飞云的勾当。

“好,成交。”丽奈爽快,皮科特更爽快。他真的很想知道,公王到底说了什么。

结果,泪流满面的飞云,就这样在爱人和朋友的联合围剿之下,被彻底地无视了。

原来,公主接下来的话是:“落到飞云的头上……砸呀砸呀砸死你!砸死你这个大混帐,臭烂人!砸得你满头部是肉包子。搬我老爸出来压我就算了,居然敢关住本公主?你皮痒啊!不要让我看到你打败仗,给我小心点,输了的话,我要你成为银河系有史以来第一个被罚去扫厕所的元帅!”

影像中的公主手舞足蹈,撕拉扯咬、施展十八般武艺对付一个可怜的枕头。没有一点淑女风范,更不要说身为皇室成员应有的仪态了。

“哈哈哈哈!”恶意的笑容,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虽然早已知道,但丽奈依然跟皮科特他们一样笑得前仰后翻,合不拢嘴。

“早知道我就完全毁尸灭迹,把影带洗掉就好了。”飞云恨不得马上找个洞钻进去。

幸好,他录影的时候,有骗萨尼娜说这是直播,不然后果会更加严重。

飞云越想越害怕,假如让这位宝贝公主殿下做全军演讲,结果会……

完全不敢想像下去。

皮科特这两个家伙笑够了,也看够了飞云的窘相,才心满意足地离开。雪梦莲望着像口香糖一样黏在一起的两人,也只好酸溜溜地走了。

偌大一个会议厅里,终於只剩下丽奈和飞云了。

“飞云?”丽奈似笑非笑地望着飞云,含情脉脉的大眼睛配合不自然翘起的嘴角,隐约泄漏出诡异的气息。

“嗯……呃——救命——”尽管提高了警惕,飞云还是中招了。丽奈打招呼的同时,就一把掐住了飞云的脖子,大力摇晃起来。

“说,你这个大色狼!到底是什么时候勾引了人家公主的?”

“我……没有。”飞云一副快断气的样子。

“坦白从严,抗拒斩首!”丽奈在手上又多用了两分力,飞云连舌头都吐出来了。

面对严刑拷打,飞云迅速屈服,道出了自己推断的皇帝阴谋。

“我才不要被那个破公主骑在我头上!呜呜!我不要!”丽奈前一瞬间还凶巴巴的,后一刻钟就在飞云的怀里哭闹了。

飞云忽然发现,自己对丽奈居然是毫无办法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很简单啊!我有两个可以一次解决问题的方法。”

“快说!”飞云心中大喜。

“第一个方法,你不要拦着我,我马上过去把她给砍了,然后我们一起私奔。”

“……”飞云没有搭话,但丽奈清楚感觉到飞云的体温似乎瞬间降到零点了。

“第二个方法,打完这场仗,马上正式娶我,要知道,之前那个怎么说也只是名义上的结婚,嗯,总之以帝国公主的千金之躯,肯定不愿意当小老婆。所以嘛……”

或许是丽奈的第一个方案过於恐怖,完全搞混了飞云本来就不清醒的大脑。结果在迷糊之下,飞云毫不犹豫地中计,一口答应了。

於是,心满意足的丽奈是哼着歌儿离开军火库号的。

丽奈亲自命名并指挥的“风雷行动”展开了。

她故意绕开正向海恩斯国境集结的卡邦尼大军,率领由俘虏组成的海恩斯义勇军和埃克罗联军,取道自由都市群,不进入黑泽尔,直接杀人原埃克罗境内。

由於飞云特意把自己所能调用的大部分高速战舰和高速轻型宇宙母舰都给了丽奈,所以丽奈那种旋风般的恐怖破坏力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

九月二十七日突入埃克罗国境,同日消灭新埃克罗边防军大小军舰五千三百艘。

九月二十九日成功袭击埃克罗最大的军舰制造基地——费德马卡斯殖民卫星,全歼总数高达八千五百艘的守备舰队。

九月三十日凌晨三点,仅用了一个小时就冲破埃克罗星同步轨道上的守备舰队防线,成功地向盘踞在埃克罗的伪政权——法希特政府的办公大楼、国防部、中央情报局大楼,扔下几十枚炸弹,把这些曾经宏伟的建筑物炸成了碎末之后,扬长而去。

十月二日利用地形,成功伏击前来围剿的甘比斯混合舰队。清楚知道仅凭自己手上四支舰队是无法消灭人家八支舰队的丽奈,非常潇洒地一轮狂攻,但她仅仅把甘比斯的前锋舰队打得溃不成军,就断然撤兵离去。

在撤走的同时,还不忘把埃克罗境内的移动炮塔和监视卫星给消灭待乾乾净净。

然后,她就好似化成了尘埃,突然消失在宇宙中,任凭卡邦尼人如何搜索,都找不到她的影踪。

海恩斯星球“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朕花费了上万亿,就是为了养吧你们这群蠢才,给敌人当靶子吗?”无法压抑心中的狂怒,更不需要掩饰,就在通讯中,米利亚破口大骂起来了。

即便远隔千万里,杰森法希特公爵依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女皇脸上那副面具是何等的炽热,他不敢抬头,因为心中有鬼。

或许,比起女皇的愤怒,他更担心的是皮科特的复仇。女皇为了利用他控制埃克罗,起码在这几年中绝对不会对他怎么样。但皮科特不同,早有皇室骑士之称的他,对埃克罗皇室的忠诚是国内外闻名的。自己一旦被皮科特抓住,煎皮拆骨、红烧清蒸绝对是正常的事,而自己以一世骂名换回来的权力和财富也会在瞬间烟消云散。

不过还好,自己不愿意看到,米利亚更不愿意看到。

所以,在心中对米利亚献上最真诚的诅咒时,法希特还是谦卑地跪在萤幕面前,低微地辩解道:“很抱歉,我尊敬的女皇陛下,在八大名将面前,臣的军队的确等於是靶子,臣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

“……”

“丽奈本身就是奈尔特,她的快猛狂攻早就是天下闻名的。再加上有皮科特和莫亚这两个熟悉地形的叛徒在引路,臣苦心营造的防线变得不堪一击也是情理之内的事。”

“臣不才,既然女皇陛下您觉得这是臣的过错,那么臣一定负起全部责任,血战到底,死在陛下面前,以表忠心。”

不愧是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的老好巨滑,法希特算准了女皇不会对他置之不理。

结果他在说出这么一番慷慨凛然但毫无意义的话之后,女皇果然语塞了。

米利亚淡色的瞳孔,猛烈地缩小了,似乎再缩下去,可以缩成针眼大小。

但她没有再狠骂法希特,好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等朕的命令!”然后马上切断了通讯。

“呸!垃圾!老蛀虫,除了吃,什么都不会……”难掩心中不满,米利亚狠狠地一拳捶在椅子的扶手上。

“哼!还是算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期待过他的忠诚和能力。既然他在服从上做到了满分,我也不管他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干掉飞云……”一种磨牙切齿似的怪声从女皇的口腔中传出,播散到房间里,使得空气中顿时充满了恨意的阴沉。

这时候,镜子“说话”了。

“够了!停手吧!你不是对我说过,会见好就收吗?现在你已经是半个银河系的主人了,你还不满足吗?难道非要全天下跟你作对的人都死光了,你才心满意足?”

“你给我闭嘴!这理轮不到你说话。”米利亚痛斥道。

镜中之女不听,继续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说话?告诉我,你告诉我!”

米利亚的语气突然间又软了下来,道:“……你的确可以说话。”

但她的语气又随之转强:“你又明不明白?我要这样做,是因为足足有十三代卡邦尼国王在背后看着我!十三代,足足十三代!这是十三代人的毕生梦想,你明白吗?”

一阵沉默,良久,镜中之女的语气幽怨起来了。

“你难道就不能等一等吗?这样下去,胜利固然好,但败的话,很可能一场败仗就足以让整个卡邦尼完蛋。”

“我不会输的!”米利亚以绝对的口吻说道。

“别自欺欺人了。你很清楚,只要飞云和神圣银河的军队拖住你其中两位元帅,等比特打败蛮国回师,配合丽奈进攻,你就必败无疑。所谓的亿万大军,只不过是建立在海滩上的沙堡罢了。如果连‘桃园幻境’也被攻破,那么偌大一个卡邦尼就会在一小时之内溃灭。”

“你给我闭嘴!”

“有兵无将,拥有再多兵力也没有意义,其他人根本就不是八大名将的对手。”镜中女子毫不畏惧地继续说下去。

“我都说了,你给我闭嘴!”

“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永远的胜利。你为什么就不能暂时停停手呢?没有人要求你在一年之内征服天下呀!你可以先承认部分国家的主权,然后等些时候……”

“等等等等!你就知道等!我可以等,十年、二十年我都可以等,但是我不能坐以待毙。你看到那个飞云了吗?一声不吭就干掉了我一个元帅。十年?哼!笑话,用不了十个月,他就一枚枚把我的棋子全干掉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足足追杀了那个飞云一年,你看,我追出什么来了?他的兵,越杀越多,他手下的大将也是,连女人都是这样,我再不杀他,他就会杀了我!”

“你杀不死他的。”

“不,我可以!我管他幽灵战机也好,电脑高手也好,亿万大军也好,只要我有这个……”米利亚突然打开了一个立体萤幕。

偌大一团思心的绿色生物,顿时填满了整个房间的空地。

虽然明知道这是虚拟,但镜中之女仍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呕心感弄得说不出话来。

就像是恐怖电影中的外星生物,这团绿色的东西并没有骨头,也没有所谓的棱角。有的只是类似於人体的筋肉,只不过,这些绿幽幽、好似总是渗着水、长着霉菌的东西,正不断地蠕动着。

“呕——呕——”终於忍受不住,镜中女子开始在镜子后面猛烈地呕吐起来了。她足足呕了五分多锺,看样子应该连昨天的早餐都吐出来了。

听到连绵的呕吐声从镜子后面传出,米利亚就像是听到了世间最美妙的仙乐般,居然惬意地闭上了眼睛,嘴角泛笑地假寐起来。

“你……你……就不怕遭到天谴吗?”

“天谴?什么是天谴?天谴是神给地上愚人的惩罚,只要我统一了银河系,我就是人间的真神。既然我成为了神,那,你告诉我,还有谁可以惩罚我,还有谁敢跟我作对!哈哈哈哈哈!”高举双手,仰天狂笑,似痴若狂的米利亚已经彻底地丧失了身为一个人的理智。

八天之后,黑泽尔境内,处於伏击状态中的芮尼雅在跟奥沙进行伏击行动前最后一次通讯。

“真的没有问题吗?她可是货真价实的奈尔特啊!”虽然并不喜欢这位戴面具的女性同僚,总觉得她太过神秘了,但站在国家的立场上,奥沙还是希望她能够打胜仗,至少一举重创丽奈舰队。

“原本不行的,但现在没有问题了。”芮尼雅的声音,从那副精美的面具底下幽幽传出,使之多了几分不真实感。

她也看出了奥沙的疑惑,所以她自觉地补充道:“所谓的诱饵,就是甜头大得无法拒绝。这次我把半年份、供二十支舰队的补给一次送出,只派了两万艘军舰护卫。这份诱惑,丽奈是无法拒绝的。”

奥沙点点头。

“而且,丽奈仗着自己舰队速度高、攻击强,所以不会把我的陷阱放在眼里。以她的自信,即便我派两个舰队在她的必经退路上围堵她,她也有自信在那一瞬间冲过去。”

“没错,这女人太可怕了!除非我们像飞云上次对付她那样,诱使她决战或者逼迫她决战,否则谁也无法干掉她。”

“呵呵!连大名鼎鼎的奥沙元帅也这样想,那我就放心了。”

“什么?难道……”

“没错!”芮尼雅的眼睛里闪烁着必胜的光芒。

只是,奥沙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应有的忧郁,这绝不是一个充满必胜信心的大将所应该有的眼神。他禁不住问了出来:“新武器有什么问题?”

“你不要问了,等丽奈死了你就会知道的。”

她这样一说,奥沙的心反而更加不安,因为他隐隐约约地猜到了芮尼雅的做法。

虽然还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要他大破坏甚至埋没良心地对殖民星球进行无限制轰炸他愿意,但是他心中的武人矜持却不容许用国际公认的违禁武器。

“是……核弹?”奥沙小心地试探着问道。

“不是!这是国际公约里没有的东西。”她一说,奥沙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半空。

新型武器这是可以确定的,不然在追杀丽奈的时候,绝对连旗舰的屁股都看不到。但到底是什么东西使得芮尼雅如此犹豫呢?

奥沙忽然发现,自己是第一次如此殷切地希望敌人能逃脱僚友的伏击。

怎么说也好,纵观历史,凡被当作新式武器祭品的人,下场都是极其可怖的。就好像近千年前,在第一、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出现的生化武器、核弹。每一样新式武器的横空出世,都可以跟一份地狱式的血腥画上等号。

此时此刻,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在这瞬间,牢牢地抓住了奥沙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