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作者:格简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7336

第一章三招

“您贵为一代宗师,想不到除了武功高强外,在细枝末节上的嘴皮子功夫也这般了得,真让我这身为晚辈的佩服得五体投地。您老人家若记性不好,又不信任我们这边的人,可以问问您身后的那些人吗,您与奚伯伯说定三招决胜负之时,是否可曾说过应声者即为挑战者?您可以利用奚伯伯说话不周,改变比武方式,我们就不能稍稍变动一下?”客玉涵心里可没有凌云飞那么多的顾忌,又自恃奚蹟言就在身边,嘴上半点情面都不给巴松错留。

她却没有想到,奚蹟言固然看重一代宗师的颜面,巴松错又何偿不是如此——凌云飞中了他实实在在的一记“昊天神掌”,除了明显的外伤,居然看不出有丝毫内伤的迹象,不管因为有何种特殊缘故,细想起来都是一件可怖可畏的事,虽然他对这大弟子勒瓦的功夫甚是称许,但想到“大龙卷”的种种不可思议之处,勒瓦在三招之内战胜凌云飞的可能性简直是微乎其微,渺茫的很,正是基于此种考虑,他才宁可留下斤斤计较的话柄,也要争上一争。

巴松错粗粗的眉毛上下跳动了两下,一层殷红的光晕在脸上一闪而逝。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客玉涵一眼,转头对着勒瓦叽叽咕咕地说了几句,说到后面语气变得甚是严厉,看着勒瓦的眼光中能让旁边的人感到有一种狠狠地味道。

凌云飞集中精神听着巴松错仿佛不带节奏的话语,心中隐隐感到与西戎国的语言在语速和语感上有很多相似之处。他在西戎国时日不长,跟随孤冰雁学习西戎国语的时间更是有有限,而巴松错的语速又实在太快,他只能模模糊糊断断续续地听懂几个字。估计大概是要勒瓦多加小心,不要因为凌云飞一只胳膊受伤而轻视于他,若不能胜,也不能败的意思。

勒瓦并不搭话,巴松错说一句,他便点上一下头,脸上的表情非常稳定,并不因巴松错语气的严厉而变化半分。

“此人要不就是被巴松错训斥已惯,要不就是心理素质特别稳定,从他的表现上多半还是后一种成份居多。”凌云飞暗道。

巴松错交代完毕,淡淡一笑,显得甚是从容自若,笃定非常,仿佛随着他那些话灌输到勒瓦的头脑中,勒瓦的功力无形中得到了增加,胜算大增,所以让他底气十足。

“此人代表奚施主一方与我的弟子进行三招之约,不知奚施主是否有不同的意见?”

“只要巴兄没有意见就行,老朽是无所谓的。”奚蹟言面无表情地看了巴松错一眼,目光直直射向图里海。

图里海眼见凌云飞初展身手,挽危机于即倒是,受巴松错一掌而若无其事,局势突然之间柳暗花明,心中大喜过望,对凌云飞的武功钦偑无已。待见凌云飞往中场一站,沉稳若岩石,英姿如劲松,内敛而外发,竟给他一种厚重若山的感觉,实是罕见之英才,不由大感欣喜。尽管对凌云飞的伤势还有几分疑虑,但奚蹟言的态度无疑等于向他表明大事无虞,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毫不迟疑,重重点点头表示同意。

“大哥,多加小心!”客玉涵可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大声叮嘱了一句,然后把眼睛转向奚蹟言,自是想求他对凌云飞指点一番。哪知奚蹟言好象对她的眼光毫无所觉,只是专心地看着他的一双手掌。对凌云飞竟是一眼不瞧,不知是对凌云飞充满自信,还是对凌云飞迟迟不出来应战心中有了成见。

凌云飞冲客玉涵点点头,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了达瓦莲娜。只见这位雪山之莲低垂着头,木木地坐着,除了风拂动她的衣襟,肢体竟是一动也不动,似乎已化作了僵尸一般,对这场关系着她终身幸福的比试看来竟是漠然视之,仿佛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一丝说不出的感觉掠过凌云飞的心头,他强迫自己将目光转向睁大双眼,正眨也不眨盯视着他的勒瓦的身上。

说实话,即使右臂不受伤,凌云飞对勒瓦也不敢有半分小瞧。巴松错能屹立武林几十年不倒,绝不仅仅只是武功高强,少有人敌的缘故,其为人做事必有其过人之处。他此番前来,肯定已对来给图理海做寿的各色人等进行过详细调查。达瓦莲娜也是他的弟子,他与奚蹟言定下三招之约,亲点勒瓦出场,必然也将达瓦莲娜考虑在内,若没有十足的把握,面对奚蹟言这样的对手,他哪来这么大的信心?固然名师出高徒,但个人的资质禀賦,勤奋悟性才是决定一个人武功高低的最重要的因素。身为一代宗师最为看重的弟子,勒瓦必然在各方面都有他人难及之处,人家受过系统训练,他凌云飞是自学成才,即使他功力强过勒瓦,但招式的精妙,应敌的技巧,内力的运用等等他是不是都处在下风?

将脑中杂念全部排除,既然是比武,那就只能有一个目的——争胜!

双手自然下垂,双脚随意分开尺许,双目微合,让自己进入临战状态。

一个眨也不眨睁大双目,一个眯得眼睛只剩一条缝,两个人就这样僵住了。风似乎大了些,两人衣襟的下摆在风中略略展动。勒瓦额前的几缕头发在风中轻轻地荡来荡去,有时不免招过眉毛,擦过眼皮,他似乎是一无所觉,眼中、意念中除了凌云飞再没有其它的东西能够让他分心。而凌云飞的头发已变成了刺猬的毛刺一般,根根直立,动也不动。

奚蹟言还在痴痴地瞧着他的手掌,巴松错闭起了眼睛,左手托颌,好象是睡着了。客玉涵的目光不停地从凌云飞转到勒瓦,再从勒瓦转到凌云飞,最后固定在凌云飞的身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图里海双手紧握,牙关咬得死死的,看样子好像是真恨不得将全身的功力都转注到凌云飞的身上。刘三车瞧向凌云飞平静的眼眸中流露出深思之色,双手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仿佛在应和着他一颗嘭嘭跳动的心,想从凌云飞的身上探究到他所需要的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

风更急,轻微的啸声响起,凌云飞身体周围的气流开始了飞速地旋转,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的花朵开始了跳动,勒瓦的衣襟发出了扑拉拉地响声。

勒瓦突然一声大吼,脚下一蹬,坚硬的青石板被他踏了个四分五裂。他的双目在瞬间通红起来,脸上更是红的如血染一般,只见他的身体奇异地扭了几扭,忽地一声,一只红红的手掌从袍袖中亮出,闪电一般向凌云飞击去。

周身的空气仿佛被烈焰所烤,炙热无比,有了应对巴松错的经验,凌云飞潜运内力,护住全身,看看手掌离身体不到一尺,左手虚虚一挽,在空中闪过,闪电般击向勒瓦的手掌。他身体被炙热引出的寒流沿着他的手臂通达手掌,寒热相击,没想人们想象中的雷鸣轰响,而是发出了噗噗噗的响声,随着这响声,一大团白色的烟雾蒸腾而起。

烟雾消失,只见勒瓦脸上的红色已经消失,略显苍白,他蹬蹬蹬向后连退几大步,稍稍稳住后,脚尖连点,向后退出三丈左右,长喘几口大气。只觉钻入手臂中的那股寒流冰寒异常,所过之处,仿佛象有无数的蚂蚁在攒动,麻痒难当,他大吃一惊,不感怠慢,连忙潜远内力,阻挡寒流入侵。要知他所练的“昊天神功”是至刚至阳的功夫,凌云飞体内那不知名的寒流至阴至纯,正是它的克星,他内力比之凌云飞差上许多,这下硬碰硬,已是吃了不大不小的暗亏。若是凌云飞右臂不受伤,只这一招便可叫他身受重伤。

凌云飞手掌上的炙热一闪而逝,默察之下并不大碍,不由大为放心。知道勒瓦武功虽高,但比之巴松错还是颇为不如,一颗心安定了不少。

双脚点地,强忍巨痛,抬起右臂向勒瓦击去。一击之后,两人已相距三丈,相离如此远的距离,这一击,到达勒瓦停身之处,威力必然大减,根本没有多大的威胁,看起来实是有些莫名其妙。然后勒瓦可丝毫不敢轻视,知道这位对手,定有后招。身形连晃,向两侧闪去,因为后面不远处有人,他更是加了千倍百倍的小心。

凌云飞一拳击出,身体晃动,曲曲折折,所走路线既象是“S”型,又掺杂着倒“8”字,无迹可寻,实叫人无法判断他的攻击方位。

勒瓦看着逐渐变得模糊的身影越来越近,反而定住身形,双手下垂,静静站立,只等凌云飞一击的到来。

凌云飞右拳到中途,胳膊摆了两摆,突然顿住,左拳闪电般跟上,后发先至,在空中如鸟儿扑扇翅膀,起起伏伏,向勒瓦压去。

勒瓦睁大双目,感受着变得越来越大的拳影,承受着空气被拳风撕开发出的尖锐的啸声。他只感拳影带出的强劲风声,就象无数把利刃在切割着他的脸部,痛苦还在其次,更让人难以忍受是他的双目似乎被无数的砂粒卷进,酸楚得直想闭上。这种时候,他经过千锤百炼的功夫发挥出了强大的效果,坚韧的意念之下,眼睛圆睁,身体的机能迅速提升。他的眼中除了凌云飞的拳影,再无别物,等到拳影到了眼前,勒瓦身子一晃,仆倒在地,竟如滚子一般,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向侧面滚去。

凌云飞首次对阵燕纪北时,曾施出过此招,虽然有些失颜面,却也一举将劣势扳回。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身为巴松错的弟子,至少应该是在西北部族赫赫有名的人物,会当着他师傅及众位师兄师弟及手下的面施出这样的招式来。

招式用老,又有前车之鉴,凌云飞哪敢存侥幸之心,身子略略一停,向后跃出。

勒瓦身子左卧,一口长气喷出,身上的衣服竟冒出了火苗,脸和手红得就象是烧得正旺的炭火,竟开始向外喷出小火苗。

“不可!”巴松错一声厉吼。

勒瓦牙根紧咬,仿佛没有听到巴松错的喝阻,右手连弹,两道红通通的拇指粗细的红线向凌云飞击去。

在凌云飞眼中,看到是两根烧得通红的铁棍以令人难以想象速度向他刺了过来。心中也是大吃一惊——这不是“烈阳指”吗。奚蹟言说只有将“昊天神功”练到最高境界才能施出这极耗内力的指功,这勒瓦怎么可能练到这等地步,难道另有蹊径不成?

情势已不容他多想,身子后跃,边后退左手边一拳接一拳连续发出。然而这一指直似锐利无方的神器,他的拳风只是稍稍阻挡了它前进的速度,竟不能消减它的威势。

凌云飞双目大睁,左手以手腕为支点,飞速地转动起来,同时身体保持后退的姿势。就在这时,他感到身后空气的阻力有增大的迹象,知道离后面的人群已是不远。

咬咬牙,右手伸手,扣在左手的手腕上,内力奔涌而出,左手虚虚向两道红线抓去。

院中响起了一片惊呼声,有人大声喊道:“快闪开!”

客玉涵挺直了腰,睁大了眼睛,差点叫出声来,连忙用手将嘴捂住。奚蹟言眉头展开,眼中闪过一抹异彩。达瓦达娜的头抬了起来,瞧向凌云飞的目光中含蕴着许多东西。刘三车欣慰地笑了起来,似乎凌云飞这一招给了他想要的东西。

第二章二美

凌云飞只感两只尖细的炙热的气锥几乎不分先后刺到了他的手掌上,“兹、兹”两声响过,带着烤焦人肉味的黑烟从掌中升起,鉆心的巨痛、火烧火燎的毒辣辣的苦痛透过手掌,越过胳膊,向身体各处窜去。只片刻之间他觉得仿佛全身的肌肉都开始了收缩,互相拉扯,好象要把他的身体撕成一条条、一片片。他身体的每一点每一处仿佛都被烈火所炽烤一般,紧接五脏六腹纠成了一团,一种绞肠断肝的感觉让他将嘴唇咬出血来。凌云飞的眼睛、脸部、手掌,只要是露在空气中的肌肤皆变成了如勒瓦运功时的那种通红的色彩,一丝丝、一缕缕的白汽从他的全身蒸腾而起,向四周发散。就在凌云飞觉得眼珠外鼓,嘴张不开,舌头无法移动,嗓子发不出声时,他体内那不知名的寒流如缕缕清泉,在瞬间涌遍全身,如久旱过后的甘霖,如莽莽沙漠中的绿洲,又好象大火过后,从火场干裂的泥土中钻出的青青的草绒,激发出了他体内勃勃的生机。寒流有了与巴松错一掌搏斗的经验,这次已算是熟门熟路,以势不可挡之势将凌云飞体内恣虐的热流扑灭,同时也将他忍受的各种痛苦迅速消除,让他焕发出了旺盛的斗志,勇于面对一切困难的勇气和信心。

凌云飞凝聚目光向勒瓦看去,只见勒瓦正躺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瞪视着他,当看到凌云飞湛湛有神地眼光,沉静的面容,勒瓦眼睛中露出绝望的神色,灰黑的脸上,红晕升起,“哇、哇、哇……”一口口的鲜血从勒瓦的嘴中喷出,头一歪,软软垂向了一边。

勒瓦伤重昏迷,无疑宣告了凌云飞赢得了这三招比试的胜利。然而不知如何,凌云飞心中却并没有意料中的喜悦之意,反而有一种怅惘的感觉充臆在他的心中。

这勒瓦与他无冤无仇,只因人生的际遇离合将他们扯在了一处,又因达瓦莲娜之事动起手来,这仇结得实在是让人心中憋闷无比。

“何苦来哉呢?”凌云飞将心中的无奈强压下去。

巴松错慢慢地站起身形,宽大的袍袖一甩,人已到了勒瓦的身边。用三根手指搭了一下勒瓦的脉膊,惨白的脸上一抹红色闪过。他右手掐住勒瓦的两腮,左手入怀,取出一颗白色的药丸塞入勒瓦的口中,右手随即按住勒瓦的嘴。他从容自若地做完这一切,伸手向后一招,身后有两个人快速来到近前。

“借桌子一用。”话音未落,众人只感眼前一花,巴松错的身形在空际闪了几闪,等大家定睛看时,他已回到了勒瓦的近前,仿佛根本没有动过,不同的是他的手中多了一张桌子。巴松错化掌为刀,将桌腿削短,那两人将勒瓦放到桌上,抬了起来。

巴松错的眼睛扫过凌云飞,掠过达瓦莲娜,最后定格在奚蹟言的身上。

“奚施主两次都棋高一招,老衲至为钦佩,希望下次相遇,好运还在奚施主这边。”

看着巴松错古井无波的脸,看着他那双死鱼一般的眼睛,奚蹟言淡淡道:“老朽真是希望这是巴兄的最后一次相见。”

“你我既是有缘人,只要佛祖不召唤老衲,咱们总会有再见之日。”巴松错单手直立胸前,前身稍倾,说声告辞,带着手下一帮人如风般而去。

等到巴松错人影消失不见,就在院中每个人都长嘘一口大气,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才算安定下来之时,巴松错的嗓音越过虚空,在院中突然响起:“好徒弟,师父走得太急,忘了祝福你找到一位武功高强的夫君了,愿珠特穆尔之神保佑你们白头到老。”

声波震荡消失于无形,院中呆楞的众人才回过神来。

图里海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连声吩咐重排桌椅,再开筵席,瞧向凌云飞的目光中充满慈祥,仿佛真有几分丈人看女婚,越看越顺眼的味道。

凌云飞被众人当作了救美的英雄,被大家众星捧月一般拥到了大厅中的首席。

“达瓦莲娜姐姐,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呀?难道你不愿意与我做姐妹,同侍一人?”客玉涵看到凌云飞如此风光,也感脸上生花,身上添彩,兴奋异常。当她转脸看到达瓦莲娜时,一种迟到了的酸酸的感觉不自觉翻了上来。待见达瓦莲娜拉着一张脸,并没有表现出她意料中的丝毫喜悦之意,心中更是老大不高兴。

“我的大哥是人中之龙,哪里配不上你了?你拉着张臭脸给谁看?不识抬举!”客玉涵内心中的一个声音质问了达瓦莲娜一句。

“我的爹爹已当众许下诺言,我自会按爹爹的意愿去做。”达瓦莲娜声音淡淡的,就如白开水,让人品不出任何味道。

客玉涵低垂下头,明眸中闪过一丝怒火。待得她抬起头,眼睛中却满是喜色,她用手抚了一下自已的胸口,夸张地吐出一口大气,“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嫁给他呢,白替你担了半天的心。”她向达瓦莲娜挤挤眼睛,压低了嗓音,“等你真做了他的妻子,你就知道了——不论哪一方面他可都要比你的那位什么什么罕强过千倍万倍,尤其是你特别关注的那个,你一旦偿到,保证你食髓知味,不知天上今昔是何年了。”天南本来民风开放,待女王掌权,女性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一个女人有几个男性伴侣已成家常便饭。加之客玉涵长在王宫,母亲整日与一些乱七八糟的男人鬼混,每天生张熟李,心中自不会将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放在心上,想说就说。

达瓦莲娜美如明玉的脸上被红晕染透,娇艳欲滴,秀美无伦,客玉涵看了心中都不由产生嫉妒之意。

“这个小妖精,简直比古曼丹丽还能媚惑人,她若真的成了大哥的妻子,两个狐狸精互相辉映,邀宠献媚,大哥还会把我放在心上吗?我这不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已的脚吗?”客玉涵到了这时心中才生起了后悔的念头。

恨恨地瞪了客玉涵一眼,达瓦莲娜低低道:“你自己不知羞,怎么赖到了别人的身上?”

客玉涵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你这口不由心的毛病怎么就改不了呢?想了就想了,何必遮遮藏藏的。”顺手一扯达瓦莲娜,在奚蹟言的眼光中向他走去。

图里海扯住凌云飞,问东问西,象个碎嘴婆婆,自是将他看作了自家的姑爷了。看到图里海这般架势,凌云飞心中不由大感厌烦。他脑中飞快地转动各种念头,希望尽快找出一条应对之策,既不能让图里海,达瓦莲娜有伤颜面,又能将这桩婚事推脱。这倒不是说他对达瓦莲娜惊人的美貌视若无睹,对图里海强大势力不放在心上,而是一想到前途未卜,有好几个姑娘在等着他,有许许多多的人需要他,有太多的事迫切要做,他怎能在这种关头与人结亲?又怎对得起那些将自身命运与他绑在一起的人?

“请大家静一静!”图里海站起身来,双手连摆,“我现在要向大家宣布一件大喜事,”,图里海满面笑容,连说话都向外散发着喜气,“实际上大家都已晓得这件喜事是哪桩了,在比武之前我宣布谁能战胜勒瓦我便将女儿与全部财产相赠于他,现在这位林贤侄打败了勒瓦,让巴松错灰溜溜离开,我自当遵守诺言,履行承诺。”图里海冲达瓦莲娜招招手,客玉涵在后面一推,达瓦莲娜轻俏俏地站了起来,低着头走到了图里海的身边,图里海一手抓住女儿的手,一手拉住凌云飞,大声又道:“我现在……”他拉着达瓦莲娜的手顺势向凌云飞手中塞去,凌云飞一时之间想不出好办法,心中一叹,轻轻将达瓦莲娜的手握住。他只觉那只玉掌冰凉凉的,没有一丝热气,心中一楞,抬头向达瓦莲娜望去。只见达瓦莲娜低垂着头,似乎在看自己的脚尖,除了身体的微微一颤,再无一丝动静,他心中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我现在宣布给他们两人订婚……”

“慢着!”奚蹟言站起身来,突然出声打断了图里海。

图里海看向奚蹟言,一脸惊疑,讶声问道:“恩兄对这桩婚事有看法吗?”

“玉涵,站到伯伯身边来。”奚蹟言向客玉涵点点头。客玉池心头一跳,站起身向奚蹟言走去,心中隐隐已猜到了她这位奚伯伯的目的。

“看法倒是没有,我只是想喜上加喜,给大家再添上一桩喜事。”奚蹟言脸上挂上了笑容,“我这位侄女是天南国的公主,与这位林贤侄早已心心相印,一个非她不娶,一个非他莫嫁。今日正好赶上了这个好时机,我就自主做张,在这里宣布将这位高贵的侄女嫁给林贤侄。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不要弄什么订婚仪事了,直接举行婚礼好了。”奚蹟言明亮地眼睛意味深长地盯了凌云飞一眼,转向图里海,“我这位侄女贵为公主,不会辱没贤侄女吧?”

“恩兄这是说道哪里去了,莲娜能得公主相伴,还求之不得呢。”图里海满脸堆笑,连声答应。

达瓦莲娜握在凌云飞手中的手突然一热,明显抖了一下。

凌云飞完全被奚蹟言这神来的一招打蒙了,呆呆楞住。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不爱管闲事的大宗师真要管起事来,是这般的让人难以承受。

“他那一眼是想向自己传递什么样的信息?这婚事来得如此苍促又是为了哪?难道这达瓦莲娜关系着玉涵的幸福?”在对骆绍文一战中,他已深刻了解了这位奚大宗师行事的厉害,对客玉涵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更是明镜在心,晓得这位大宗师一行一言必有极深地含义,而且一定与客玉涵的切身利害有关。

“玉涵与自己的关系他是深知了,玉涵的利益便等于是自己的利益,难道这位图里海能对自己以后的行事有巨大的帮助不成?”凌云飞想到此处,抬头向奚蹟言望去。

奚蹟言对凌云飞的目光宛如未觉,只是将客玉涵拉近,将客玉涵的一只手塞到了他的另一只手中。

前来给图里海祝寿的亲朋好友目睹如此戏剧性的变化,一个个目瞪口呆。能看到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两大高手对决,能看到一场惊心动魄地比武决美人,能看到名传天下的两位大美人,能赶上这一波三折的意外之行,无不大感不虚此行。虽然不免有人对凌云飞财色皆收大为艳羡嫉妒,但一想到他那身几乎不亚于巴松错的武功,想到奚蹟言的出神入化的身手,也不得不将一番心思压在心底,脸上挂上喜色。

第三章肺腹

凌治方一袭布衣站在一颗大柳树下,两个家人伴在一旁,关切的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

“若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云鹏、郎碧空这两股最大的内患就会被连根拔除。只要没有内患,以睿丽王朝庞大的人口,广阔的疆域,外患又何足道哉?莫非是上苍要灭亡睿丽王朝不成?”凌治方抬起头,喃喃自语,几天的功夫,他已是苍老了许多,容颜已堪堪与他的年龄相符。他着了魔似地围着树转了一圈又一圈,不时地停下来,嘴里不断地嘟囔。他突然狠狠一拳砸在树上,大声喊道:“凌云飞呀凌云飞,你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为什么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选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出现,真真气杀我也!”凌治方大吼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老爷,您怎么了?”两个家人赶忙赶过去,左右相搀。

“老爷,你可要宽心那!既然朝庭不再相信您,您又何必如此执着?”

凌治方手掌轻摇,轻咳一声,道:“不碍事。”这口鲜血喷出,他胸口火烧火燎的难受之感减轻了很多,仿佛重重压在他心头的块垒也随着这口鲜血的喷出而消失。

“凌云飞,嗯,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名字。不管你是不是我的亲人,你也不应该选择这样的一条不归路呀!”

***

月亮升到了中天,瓦蓝瓦蓝的天空银辉闪耀,显得朦胧而深邃。

婆挲的树影在风中摇曳,变幻出各种斑驳的影象,几只夜鸟在空际划过,留下了几声脆鸣。

凌云飞负手走在幽暗的林中,纷扰的思绪犹如从树叶缝隙中漏过的月光,不断变幻。

无可否认,自从他再世为人,人生变得丰富多彩了许多,但做大盗时那种随心所欲,天塌地陷一人抗得,无牵无挂的时光是再也找不回来了。每与一个人有了感情,他身上的负重便多了一分,如今是不是已快到了不堪重负的地步了?若长此以往,该是个什么样的局面?

凌云飞的身体忽然转了半个圈,沉声问道:“是奚伯伯吗?”

“贤侄雅性非浅那,为了它连洞房花烛夜都不要了吗?”在林中淡淡的薄雾中,现出了奚蹟言蓝色的身影。

“这样的洞房花烛别人或许是求之不得,我可是如履薄冰啊。”凌云飞没有正面做答,只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真实感受。

“这样的夜色,这样树林,多么美好呀,可是若真的看它个几十年,也会变得味同嚼蜡,索然无味了。人呀人,这一生到底是要把握住什么东西才能算是不虚这世间一行呢?”奚蹟言漫步走近,抬首望天,仿佛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说给凌云飞听。

“您老人家常居深山之中,号称溪妻径子,每日自得其乐,云飞还以为是您老人家超脱凡俗,根本不想多理世间之事呢。”凌云飞听得奚蹟言言外之意,大感惊诧。

“我年轻时,三更睡,五更起,日夜读书练功不辍,难道只是因为兴趣爱好?僧也好,道也好,与世无争也好,清静无为也罢,谁又能将自身的情感愿望修炼屏蔽掉?天尊,佛祖这虚无缥缈的东西比得上花花世界、三千凡尘的吸引力大吗?”奚蹟言稍稍提高了声音,说道此,轻轻叹了口气。

“您的意思是说只有将自己想要的紧紧抓到手里才是生命的根本,是这样吗?”凌云飞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也不尽是如此。比如说你吧,虽然你想将天下掌握在手中,但到目前为止,你又有多大的把握?——给自己定下人生目标,不管这目标是量力而行,还是远大无边,不管‘她’实现起来是多么的困难,或者是否能够实现,只要你一直为‘她’而奋斗,那么我说,成也好,败也罢,你也未枉来人世一遭。”柔美的月光下,安详静寂地气氛中,奚蹟言一颗壁垒森严了数年的心裂开了一道缝隙。

“你是名震天下的大高手,在习练武功的这一行中无疑是站在了这个时代的最高点上,云飞冒昧地问您一句,自古侠以武犯禁,象您这样的高手,正是为当权者最为忌讳的,若不是天下纷争不断,各方势力互相牵制,武功越高,名头越大,岂不是越危险,您既然有雄心壮志,为何当初偏偏选择将自己置身于武林之中?”

“性格决定命运,机遇偏向有心人。年轻时,得遇名师,自己的资质禀赋又是上上之选,有了这两样优势,你想对一个一腔热血,满脑子威震江湖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吸引力更大?”奚蹟言的声音中含蕴着一丝悔意,“等到终于明白过来,却被别的事分了心,这一耽搁,人的棱角就没剩多少了,到了那种时候,小事不愿做,大事已做不了,对我这样的人来说,除了避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凌云飞虽然觉得奚蹟言的话很有道理,但他总感到事情绝不仅仅象是奚蹟言说得这样简单,其中必有一些他不愿说出来的因素影响了他。想是这样想,却又不能追问,再说就是问了,以凌云飞所料,奚蹟言告诉他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又何必自找没趣呢?

“那您不如留在这里帮帮我吧,正好玉涵也舍不得您。”凌云飞左思右想,还是将他心中的渴望说了出来。

奚蹟言似乎是笑了笑,突然漫声吟道:“闲身在,看山掬明月,品清风。颜已老,将心乐溪径,烹轻云。”声音起处很是高挑,接下来便如溪水从山上缓缓而下,慢慢滑落,直至悄不可闻。

凌云飞闻言知意,知道奚蹟言已是婉拒了他,虽然他说出这番话时,心中没有抱太大希望,然而当事情真如他所料时,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我老了,闲惯了,这个世界已不属于我这样的人。”林中的雾汽仿佛浓了些,奚蹟言的话让凌云飞听起来,似乎是隔了障碍,闷闷的。“你还是多想想怎样讨达瓦莲娜的欢心吧,只要她真心倒向你这边,图里海只有这一个女儿,他必然会大力支持你。有这个人的帮助,那可是强过我这老头子多多。”

凌云飞默然,以图里海今天的表现,他对这位“丈人”的看法已是打了几分折扣。

“千万别小看图里海,此人白手起家,能在昭宁取得如此的地位,岂是简单的人物。”奚蹟言真象是凌云飞肚里的蛔虫,对他心中的隐密想法猜个正着。

“婚是结了,偏偏这达瓦莲娜不让自己进洞房,敲门吧,不开;招呼吧,不理。真不知这个女人心中打得是什么念头,你若是不愿嫁,直说出来,不是省很多事吗。玉涵这丫头也跟着捣乱,非要把自己往达瓦莲娜屋里赶。我跟谁洞房花烛,跟月亮,还是跟轻风?”凌云飞心中暗暗叹气,“讨好她?我一个大男人顶天立地,低三下四向一个女人低头,不等于把我这颗活泼泼完好的心脏扔在地上,让人踩吗。做事要凭心去做,若是让心不断折损,发生扭曲,雄心壮志还能存在吗?”当初在向阳府初次见到达瓦莲娜,凌云飞心中的直觉曾经告诉他这个女人美则美矣,然而就象雾里看花,让人越看越越模糊,越捉摸越是迷茫,不知不觉间他对达瓦莲娜已是有了一份戒备之心。

不管如何,虽然靠女人行事无可厚非,然而心里上总会觉得别扭,要是再在意别人的看法,对一个男人的自尊心来说无疑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先处处看再说,这名份上的夫妻总归也是两口子吗。”凌云飞嘴中嚼到了淡淡的苦涩。

“奚伯伯,那个卓尔玛是怎样一个人?您三拳退战神是不是因为她?”凌云飞不想在达瓦莲娜的问题上纠缠,转移了话题。

奚蹟言的肩头似乎是摇动了一下,淡淡道:“卓尔玛二十多年前是昭宁府的第一美人,被巴松错看上,听说卓尔玛对他也是不错,后来不知为何,两人闹崩了,姻缘巧合之下卓尔玛嫁给了图里海。那时我游历天下,路过昭宁,正赶上巴松错前来抢人,我一时技痒,伸手管了闲事。与他约定三招定胜负,他若是输了便要退走,二十年之内不得踏入昭宁一步。比试的结果,我侥幸稍占上峰,巴松错只好依事先约定退走。”

“达瓦莲娜如何又成了他的徒弟?”

“据图里海说,是卓尔玛带着达瓦莲娜出去游玩,碰上狼群。卓尔玛幸运得救,但是达瓦莲娜却由此失踪。卓尔玛受到此番惊吓,加之痛失爱女,不久便一病不起。”

“如此说来,定是巴松错派人抢走了达瓦莲娜。”

“也许如此吧。要想知道真像,只有问巴松错了。”

“问巴松错?”凌云飞心中苦笑,“也许达瓦莲娜失踪之事对他永远是个迷了。”听其言,观其行,凌云飞总觉得奚蹟言对卓尔玛之事有所保留。

“还是不要管那么多吧,与己没有太大关系的事,何必要知道得那么清楚。”凌云飞暗暗想到。

“快点回去吧,说不定玉涵找不到你,急坏了。”

还好,达瓦莲娜在外人面前对凌云飞还有几分妻子的模样,然而当两人独处时,她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冷冰冰的态度让凌云飞心中很是不舒服。过了几天,客玉涵察觉到了不对,悄悄问凌云飞。凌云飞晓得瞒她不过,将实情告之,客玉涵不免大为震怒。她不顾凌云飞的阻拦,私下里质问达瓦莲娜。

“你不喜欢我大哥,大可明言拒绝与他成婚。成了婚,你又偏偏摆出一付圣女的样子,做给谁看呢?我要你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如若你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可是与你没完。”

达瓦莲娜见客玉涵气势汹汹,柳眉倒竖,一副找她拼命的架势,报之以微笑,柔声道:“我与他总共见过两次面,话也未说上几句,根本一点都不了解他。此次迫于形势,苍促成婚,我心里上还没有准备好。妹妹你说,在这种情况下,一时半会之间,让我如何能接受他。还希望妹妹能谅解姐姐的苦衷。”达瓦莲娜话得客气委婉,让客玉涵一肚子的火气,还真是找不到地方撒。

“希望你不是言不由衷。”客玉涵想到自己已为人妻,勉强将伤人的话咽了回去,“我估且相信你这是真心话,好自为之吧。”说完,转身就走,毫不理会达瓦莲娜的挽留。

默默地看着客玉涵的背影消失不见,达瓦莲娜轻轻叹了口气。

凌云飞劝服不了客玉涵,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她气冲冲去了。想想这样也好,把事情挑明了,总比老闷着强。不管如何,在图里海这座名叫花城的小城中他不可能耽搁太长时间,铁锁关还有他的弟兄们在等着他的消息呢。

“到底找不找图里海帮忙?”凌云飞想到他和达瓦莲娜的尴尬情形,心中迟迟拿不定主意。

“不能再拖了,必须及早决定。”凌云飞眉毛一拧,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

“啪”的一响,紧接“哗啦”一声,坚硬的檀木桌四分五裂。凌云飞在响声中回过神来,将目光投向窗外,淡淡道:“是刘兄吗?请进来吧。”

第四章转机

“公子好敏锐的耳力!”外面有人应了一声,紧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凌云飞刚刚打开房门,让过一边,刘三车墩实的身体已跨进了房中。

给刘三车倒上茶,两人分宾主落座。

“本想前去拜访刘兄,奈何琐事太多,反而劳动刘兄来看我,失礼!失礼!”凌云飞这句话说得甚是恳切,脸上略略有些不好意思。

刘三车淡淡扫了一眼地上破碎的桌面、桌腿,沉静的面容没有一丝讶色,仿佛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双目直视凌云飞的眼睛,低沉的声音在房中响起:“本来昨天我就应该动身返回西川,但忽然想到一事,耽搁了一天,今晚我特意来向公子辞行,顺便想请公子能帮我一个小忙。”

正当烦恼之时,若是换作另一个人说出这番话,凌云飞非端茶送客不可。本来吗,两人才见过两次面,不说交情,就连最基本的了解都谈不上。虽然这次的相见,两人有一种难以言传的默契,但远远还未到求对方办事的地步。然而当看到刘三车脸上的从容自然之色,凌云飞心中的一动,倒想听听刘三车所求何事。

“不知刘兄有何事需要帮忙,还请先说出来。在下能力有限,需依据实际情况斟酌再定。”凌云飞脸上微微带笑,话先留了三分余地。

“那我就不客气了。”刘三车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幅卷轴,有条不紊地打开,然而平平展展铺到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公子,你看。”

实际上不用刘三车说,凌云飞的目光早投了过去。

“这里就是你岳父的势力范围金川县,这金川方圆二百里,是昭宁府面积最大的县,盛产黄金,大大小小的金矿总有四五个吧,全归你岳父所有,他富可敌国全来源于此。”刘三车手往西一指,续道:“金川县东边是陵水县,盛产煤,我们刘家最大的煤矿就在此县。”

凌云飞见刘三车对所求之事一字不提,反而一板一眼地介绍起昭宁的地理概况,心中略感纳闷。然而毕竟刘三车所讲的情况对他大有益处,是已他听得非常认真,并不觉厌烦。

“陵水县因陵水河而得名。陵水河发源于西岭的深山之中,我家的这座煤矿便位于陵水河下游大概二十里左右的一个山谷中。这座煤矿,大约有五六千挖煤工,因为大多年青力壮,精力充沛,经常有人闹事。甚至在别有用心之人的挑拨下,还发生过罢采事件。”

凌云飞下意识地点点头,从刘三车的话中,他有七八分把握捕捉到了他的真实意图。

“公子占领铁锁关之事,已传到昭宁府。你岳父图里海名义上毕竟是朝庭的官员,达瓦莲娜嫁你之事不久就会传到昭宁,朝庭若放出话来,岂不是让你岳父图里海进退两难?所以公子是不是应该提前考虑应对之策?

我在陵水煤矿的护矿队人数少,力量薄弱,应对小的事件还可以,若是遇到矿工们群起闹事,他们这点人手恐怕无济于事,所以我想请公子带着你的弟兄,进驻我煤矿一侧的飞云浦,遇到大事时,帮我维护煤矿治安,吃住费用,全由我出。公子你看如何?“

“我叫凌云飞,此处叫飞云浦,看来这地方与自己应该是很有缘份了。”凌云飞看了看地图上西岭山脉中涂画得非常明显的一条大红线,又仔细看了看飞云浦的位置,心中涌出一股热流。然而经历过如此多的事,凌云飞已是很能沉得住气,微一思量间,心头涌起的激动逐渐冷却下来,选择飞云浦产生的各种利害关系,各种可能导致的后果如潮水一般涌上了他的心头。他想得最多的还是图里海——图里海名义上是朝庭的官员,颇有一番势力,他不可能不知晓他凌云飞反叛朝庭的情况,既然知晓此事,他还冒着很大的风险,将达瓦莲娜嫁给他凌云飞,固然有被誓言所迫的因素,然而估计非常关键的一点还是他不想得罪奚蹟言,另一方面他也想暂时利用他凌云飞高强的武功,对付巴松错,以保护达瓦莲娜的安全。

“可是谁又能保证,他不会为了自身利益,为了给朝庭一个交代,将他凌云飞出卖呢?”

“刘兄如此做法,难道就不怕受到我们的牵连?”

“在下是个商人,国家大事是不太关心的,所以说林公子是什么人,到目前为止我是半点不知。至于我的煤矿吗,与你的飞云浦更是隔着一座山,我刘三车怎会知道那边驻有一众人马?退一步讲,即使我知道飞云浦驻有人马,又如何能恰好知道你林云飞是何等人物?”

凌云飞的眼睛亮了起来,有了西戎国初次面谈时刘三车奇特大胆想法的深刻印象,有了刘三车这句话,他心中的顾虑消除大半。微一凝神,凌云飞决心已下。他站起身来,向刘三车深深地弯下腰去。

“公子,你这是干什么?折杀人也。”

刘三车连忙跳起来,将凌云飞托住,说什么也不让他行礼。

“刘兄,大恩不敢言谢。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只是你所说的吃住费用等问题,不敢再麻烦刘兄,由我们自己负责。”凌云飞一脸庄重,眼中流露出深刻的感激之情。

“公子,你这话可是讲反了,我求你帮忙,你答应帮我,我应该感谢你才对,你怎么反而倒过来感激起我来了?”

“实情如何,你我自知。”

看到凌云飞一脸肃然的神色,刘三车也换上了严肃的表情,沉声道:“我一见公子,便觉投缘。说实话,虽然这事你我二人皆从中得利,但怎么说也是帮我解决了一大难题,获益多还是我,所以这吃住费用说什么也该由我来出。再说,公子到达飞云浦,要白手起家,花费巨大,天长地久之下,定有许多不便之处。我看不如这样,这钱就算我暂时借给你的,等你有了钱再还我,如何?”

“好吧!不过刘兄家在西川,那里朝庭影响力还是蛮大的,刘兄与我这‘逆匪’有联系之事,必须严格保密,以防不测。”

刘三车点点头。

***

李天涯只觉手中那薄薄的一张纸重如千钧,而纸上的每一个字都似乎都含蕴着彻骨的寒意,手冰凉,心冷冷,手一颤,纸轻飘飘地向地上落去。

望江府西面的凌治方围而不攻,原来用意如此阴险,想一想凌治方这几招棋再走几步的后果,李天涯不寒而立。

水陆两路大军进攻泗水府,单凭泗水府一座孤零零的府城无论如何是保不住的。派援兵吧,哪里还有援兵可派——双鱼府前面数万官兵屯扎在东面,日夜不停的对双鱼进行骚扰试探,不要说派援兵,连双鱼府保住保不住都还是问题呢;而望江府面对凌治方五万大军强大的压力,更是不敢稍有异动。

“泗水府丢就丢了吧,以后有机会还可以再夺回来,但若无极岛被攻陷,那可就真的全完了。”李天涯想到此节,一时之间,方寸失去,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中不停地转了起来。

“南宫峻啊南宫峻,真希望你快点将凌治方这个老狐狸搬倒。”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李天涯想不出别的办法,只有求老天保佑了。

郎碧空看到李天涯脸上的神色,无需再问,已知道了答案,一颗心沉了下去。他定定神,吐出胸中的一股浊气,沉声道:“无极岛是我们的根基所在,绝不能出任何意外。现在无极岛由你师母一人支撑,她一个从未经历过大场面的女人家,独自面对这样沉重的压力,恐怕力有所不逮。天涯,你将这里的一切移交给你的师弟,马上动身潜往无极岛,一定要将无极岛守住。”

“师父,您多多保重。徒儿将进犯无极岛的军队击退,马上渡海前来支援您。徒儿把这里的事情交代完,就不向您告别了。”李天涯知道,为今之计,也只有他赶回无极岛,才可能有一线生机。他将心头的凄楚悲怆压住,跪倒在地,连磕三头,爬起来,头也不回,出门而去。

“师父啊师父,经此一别,不知咱们师徒是否还有相见的机会?”李天涯跨出门去,猛然间热泪盈眶。

***

云鹏盯着桌上摊开的巨大地图,脸色阴沉得就象快烧坏了的锅底。

南面三万,东面八万,西面二万,总共有十三万大军从三面压了过来。而他所有军队加在一块也不过五万来人,并且其中有一多半还是刚刚加入的生兵蛋子,这些人不用说战斗力,恐怕有很多人连兵器都不会使呢,面对近三倍于己的官兵,如果没有奇迹的出现,这仗连一成的胜算都没有。

“天南女王和郎碧空是怎么搞?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呢?”云鹏看着地图南侧的“三万”和东侧的“八万”,越看觉得头越大,三跟八两个数字,就象两座无形的大山,压的他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了。

“剑涛,你看这仗该怎么打?”云鹏看了看他旁边正眨也不眨看着地图的松剑涛,问了一句。

松剑涛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深有愧色。

“放弃明安府,集中所有的军队,先将其中一面的进攻破掉,然后挥师突袭南面。”那位名叫破儿的年轻人,在旁淡淡地说道。

云鹏和松剑涛齐皆动容。

先不说这个策略如何,只看这大胆的放弃明安府的建议,足以说明这个名叫破儿的年轻人胸襟之宽,魄力之大世所罕见。

“破儿的提议不失为应对当前局面下的一个不错的方略。”云鹏轻轻说了一句,陷入了沉思。

“只是太冒险了些,万一我们不能将一面的军队击溃,又失去明安府这个坚固的堡垒,后果不堪设想。”松剑涛眉头紧蹙,语速缓缓低沉,显然他所说出的每个字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还有一点就是我们对军队的控制还不是很稳固,突然放弃明安府,很多人想不通还好说,只怕他们会以为我们这样做是不战而退,惧怕官兵,倘若这些人失去了信心,失去了以前的高昂斗志,会不会引起兵变?会不会一退之下不可收拾,出现大溃退呢?”

“大师兄您说得很有道理。若我们的实力再强大一倍,固守不失为上上之策。然而非常明显,敌人的力量远远超过我们,固守明安府,与等死没有什么分别。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这个险还是值得冒的。所谓兵不常势,水无常形,打仗吗,就是冒险,尤其当敌我双方力量相差悬殊时,不出奇兵,焉有取胜之道。”

听着两个徒弟的争论,云鹏只觉各有各的道理,一时之间迟疑不决。

“飞儿,你怎么不说话,莫非改了性子不成?”云鹏见平日性格活泼好动的徒弟李飞低着头,默默无语,心中甚为奇怪。

李飞抬起头,脸上神情有些奇怪,他喃喃道:“不是徒儿不想说,而是徒儿觉得师兄、师弟说的都挺有道理的,不知该支持哪一个好?”

“你是不是有别的想法?屋里除了师父,你的师兄师弟没有别人,尽管说出来,说错了也没有关系。”

“是!”李飞脸微微发红,“最近我见云师兄只是喝酒,情绪有些不大对头,劝了他几回,他都不听。若云师兄在这里就好了,他向来聪明多智,也许能有更好的办法也说不定呢。”

云鹏的脸微一变色,迅即如常。淡淡道:“不要提你那个没出息的师兄,难道你对目前的形势没有自己的看法。”

“徒儿只是觉得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糟糕。难道师父您忘了我曾在端州的军队中呆过两年?忘了……?”

第五章筑基(一)

“师父什么也没忘,只是你好象把一些本该牢记的东西忘记了。”未等李飞说完,云鹏冷冷打断了他的话。

李飞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期期艾艾道:“瞧徒儿这猪脑子,又将师父的教诲忘在脑后了,”,他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嘴中骂道:“打你个猪脑袋。”

“行了,知错就好。幸亏这屋中没有外人。”云鹏摆摆手,阻止了李飞自虐似的动作。

“我们今天的成就来之不易,必须格外珍惜。破儿你的想法大胆,出人意料,不失为上上之策,只是太冒险了。我们的事业才刚刚开始,还没有冒险的资本,这个险我们冒不起,为了稳妥起见,我们还是按照你剑涛师兄说的策略行事,死守明安府。”

***

陵水河发源于西岭山脉深处,沿着崇山峻岭一路奔腾而下,在名叫沱沱峡的一处峡谷中水势变缓,河道变宽,冲击出了北岸面积达数十里方圆的一大片平地,飞云浦就座落在这大片平地的中央临近河岸处。

说是浦,只是临近河边高出平地达一米左右,方圆十丈左右的一块磨得平平的大石,是大自然奇思妙想创造出的一处天然码头。

平地蒿草遍布,高达腰际,似乎旦古以来,从未有人到达此地。

凌云飞站在飞云浦上,看着脚下收敛了脾气,静静流淌地陵水河,陷入了深思。

这里太荒凉了,几无人烟,绝不是他理想中的落脚之地。

“先在此栖身,再缓图发展。”

“大哥,你若是想隐居,我觉得这里还真是个很不错的地方。但你若是想把那一千多人拉到这里,我看还是算了吧,也许过不了几天人就会跑光的。”客玉涵眉头紧锁,不住地摇头。

“铁锁关不是久留之地,一时半会儿之间上哪里去找合适的地方呢?”凌云飞深知客玉涵之言有理,心中一时游移不定。

“正对铁锁关西面是当雄县,我们将它攻下不就行了。”

“我何偿不想如此。只是我们对当地的情况一无所知,若是冒然行事,激起周边势力的干涉,不但站不住脚,恐怕连铁锁关都保不住。”

“可以利用图里海吗。”据说他是昭宁府境内私人势力最大的一支,你若是得到了他的支持,什么事解决不了。“

“只怕到时他不但不会支持我,反而会带头对付我。”

“怎么会呢?你毕竟是他名义的乘龙快婿吗。你若同意话,我也可以求奚伯伯替你说说好话,他可以不管你这个女婿,奚伯伯的面子他总会给吧。”

“单看图里海庆祝生日时的排场,便可知他平时的生活是多么的奢华了,对一个一心一意想过奢华的生活的人,他最关心的就是如何将这种生活永远保持下去,他绝对不可能为了任何人放弃他的所有的这一切。我如果真地破坏了昭宁西部势力的均衡,几乎等于破坏了他的荣华富贵,即使有你奚伯伯出面,他也不可能答应——为了不得罪你的奚伯伯,他可以拖吗,你的奚伯伯终究不能在此久留,他还有什么不好办的。”

“荣华富贵?巴松错和奚伯伯的约定既已到期,昭宁西部势力的均衡局面已然被打破了,他醉生梦死的日子已过到头了。他若不想被别人吞掉,必须从现在开始发奋图强,现在你找到他,和他谈朕合之事,也许他正求之不得呢。”

“是吗?”凌云飞轻嗯一声,对客玉涵的话不置可否。事实上,客玉涵能想到的他早就想到了,而且他想的更加深远。从奚蹟言那里他听闻了图里海与巴松错二十多年前的恩恩怨怨,总觉得巴松错找图里海的麻烦绝不仅仅是为了达瓦莲娜,为了她的母亲那样简单,他以达瓦莲娜作借口,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人而在于图里海的金矿。

而图里海能取得今天的成就,又怎会是简单人物,他难道想不到这一点?他若是真的想到这一点,仍旧对他凌云飞和达瓦莲娜之间的事不闻不问?对他的离开,毫不在意?是他对凌云飞的能力并不是很看重,觉得有他无多,没他也可?还是他被锦衣玉食的日子充塞了大脑,糊涂了?或是被爱女之心迷住了神智?

有这种可能吗?

也许只有一个解释是合理的。那就是他凌云飞的所作所为,引起了图里海高度的警觉,认为他也是个具有极大威胁的人物,认为他有可能利用达瓦莲娜夺走他的一切。

倘若自己要求图里海兑现付出全部财产的承诺,他是极有可能反脸成仇的。作为一个要面子的人,为了自己的颜面,他也许心中巴不得他凌云飞离开,最好是永远在他眼前消失——或许想灭了凌云飞的心都有了。

“你发什么呆?是不是我的话让你想起达瓦莲娜了?”客玉涵见凌云飞不理她,踢了他一脚。

“我正在考虑你的话呢,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凌云飞在这一瞬间改变了主意——飞云浦太茺凉了,即使暂时栖身,恐怕也是差强人意。不如借着达瓦莲娜的名义,跟图里海暂时联合,互相利用,小心提防他就是了。若是他反脸不认人,那就不要怪我凌云飞心狠手竦了。

“飞云浦的事等以后有了机会再向刘三车解释。”凌云飞暗暗道。

“我们马上返回金川,与图里海洽谈合作之事。”

***

纯宗八年一月,凌云飞率军突袭,攻占了当雄县,之后奚蹟言选择了离开,前往昭宁府。其时,李天涯潜回无极岛,利用因凌治方解职,端州封常清与中州鞠剑平失去制约,互相争功的矛盾,假意同时向两方投诚,造成双方内哄。然后李天涯率无极岛全部水军主力趁封常清、鞠剑平失去防备之机,突袭封常清一部,将封常清的主力全部击溃,端州水军有三万人做了俘虏,封常清仅带一万余人狠狈逃回了端州。

鞠剑平得知封常清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未放一箭,下令退兵。李天涯利用大胜之势在后面紧追不舍,到达泗水府附近,突然吊头,将毫无防备正围攻泗水府的端州水军全部消灭。泗水府之围告解。

与此同时,端州将军边令诚率八万大军到达明安府,将明安府团团围住。南山总兵喻得宝姗姗到达川陵县城,围而不攻。而中州的二万人马日夜不停地强攻烂柯山要塞,未果。

二月,陵水、荣芝、清远三县势力联合起来,趁凌云飞前往铁锁关之际,偷袭当雄,方到当雄城下,遭到事先得到消息六骏的伏击,六骏手中骑兵虽然有限,但在六骏的带领下,发挥出了强大的机动优势,将临时拼凑起来的三县联军冲击的七零八落,在后续步兵的配合下,更是勇不可挡,联军溃败。溃军途经花城时,花城城门竟然大开着,让散兵游勇轻易冲过吊桥进入花城。后来才知是图里海突遭暗杀,造成城中群龙无首,花城城门又被不知人士所夺,花城遂易主,据传达瓦莲娜不知所踪。

也在二月,李天涯率军佯攻望江府,利用“东海之鹰”传递消息,在官军一部挥师救援之际,率一部水军溯白龙江而上,直插双鱼府,里应外合,解双鱼之围,后两军合一,与围攻望江府一部夹击回援望江府官兵,全歼。在望江府官兵紧张之时,李天涯趁夜回师,与泗水府部队配合,攻下石门府,至此无极岛与青龙府之间的联系全部被打通。

二月中旬,边令诚攻打明安府未果,他手下的万户长方从哲深夜反水,突然率军围攻边令诚中军大营,趁官军混乱之际,云鹏率军出击。官兵大败,边令诚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突出重围,苍惶逃窜。

南山总兵喻得宝得到消息,不但不派兵救援,反而下达了撤回南山州的命令。

云鹏挥师西下,直扑烂柯山。

至此,凌治方耗尽心血,若心布下的必胜之局,全部瓦解,中州、净州的局势急转直下。

三月,熊适履、净饭等五百余人分批到达,凌云飞采用净饭的意见,亲自带领武功高的百余人,潜入荣芝。姚本章率一千人夜行昼宿潜到荣芝城外,当夜三更举火为号,凌云飞带人夺得北门,姚本章率军攻进。荣芝落入了凌云飞掌握。又过十天,凌云飞颁布了减税、各民族一律平等的政策,净饭开始了走街窜户的难苦游说工作。后凌云飞见成效甚微,不顾净饭的反对,采用熊适履之计,挑拨辖区内各族之间的仇恨,让其互相制约。又利用人们迷信的心理,对反对凌云飞声望很高的人士选典型不留痕迹刺杀数人,宣称是天神的旨意,称凌云飞是天神所派,能给各族人民带来福祉,不能反对。在凌云飞展示出“大龙卷”的不可思议威力时,骗取了一些人的信任,情况有所好转,开始有青壮年加入到他的队伍中,但离凌云飞心目中的期望值仍然有着巨大的差距。

三月底,陵水、花城、清远三县动员六千兵力,再次进犯当雄,凌云飞全部兵力加起来不到三千人,当雄守军只有一千,实力相差悬殊。迫不得已之下,凌云飞利用三县配合上的缺陷,趁敌立足未稳,傾城而出,亲率六骏等三百骑兵为先锋,七百步队殿后,突击一部,在凌云飞强猛绝伦的“大龙卷”威力下,在势如猛虎的六骏的冲击中,被攻击一部溃不成军,随即产生连锁反应,联军大败溃逃,凌云飞带人穷追不舍,趁势攻占清远。自此凌云飞声威大震,昭宁府西部五县,只有陵水,金川两县还在苟颜残喘。

五月,薛昊由副转正升为水军万户长,调至中州水军,协防中州。云鹏带领在短时间膨胀到十万人左右的大军,进攻太苍府,遇到顽强抵抗,损失惨重,退回明安府。

五月,李天涯、郎碧空正准备与包围青龙府的官军展开决战,驻扎青龙府外的五万大军,突然主动撤军,退回到了京州境内,青龙府之围不战而解。

在包围青龙府驻军撤退之时,奚蹟言出人意料地返回了铁锁关,给凌云飞带来了一个令他大感震惊的消息,。

“昌州派出的五千军队已到达昭宁府,将汇同昭宁的五千人马,前来进剿。”奚蹟言淡淡道。

从奚蹟言淡淡地话语中凌云飞感受了一丝关怀,几分忧虑,心中不由大为感激。本来奚蹟言是要从昭宁返回天南的,得到这个消息,他居然又返了回来,以奚蹟言的为人,他能做到这一步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之事。

“谢谢您的关心。”凌云飞知道奚蹟言不喜客套,便不痛不痒,说了句感激的话。

“我在昌州无意中碰到了达瓦莲娜,知道了图里海的事情。也可以这样说,端州这次能派兵前来,全都是达瓦莲娜的功劳。”

“达瓦莲娜到了昌州?”凌云飞听闻达瓦莲娜安然无恙,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再听到端州出兵之事与达瓦莲娜有关,脸上已是失去了血色,他的内心告诉他——他这位名义上的妻子很有可能已送给了他一顶绿帽子戴。本来吗,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家,除了美色,还有什么能打动昌州的实权人物。

当实力弱小之时,不引人关注,不触犯众怒,默默壮大自己,应当才是最佳的选择,而凌云飞没有采用韬光养晦的策略,却反其道而行之,实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他已料定陵水、金川绝不可能坐以待毙,必然会向昭宁府求援,但他没有想到是达瓦莲娜竟然会说动端州的当权者出兵。

“这个女人到底心中在想什么,难道仅仅是想夺回本来应当属于她的花城?”

第六章筑基(二)

“我劝达瓦莲娜一起回来,她好象有什么难隐之言,婉然相拒,看在图里海的面上,我也不好勉强。”奚蹟言轻轻叹息一声,摇摇头,仿佛他也觉得达瓦莲娜的行为让人难以理解,又仿佛觉得没能成功把达瓦莲娜劝回,他有些愧对凌云飞。

凌云飞心中也是暗暗一声叹息,脸上却微微笑着说道:“我与达瓦莲娜本来就是为形势所迫才走到了一处,互相之间缺乏必要的了解,更谈不上什么感情,她焉会把我这名义上的丈夫太当回事。她父亲既去,她要想怎样,别人岂能奈何得了她,她爱怎样就怎样吧。既然已是一个大人,自己做的事只能由她自己负责。”凌云飞嘴上说的好听,心中却甚是愤闷。不管怎么说,达瓦莲娜若是红杏出墙,作为一个男人他将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吗?

“你们年轻人的事还是由你们自己解决吧。”奚蹟言不知为何,脸上神情甚是落寞,仿佛达瓦莲娜的行为以及凌云飞的话触动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某根弦,让他又想到了尘封在他心灵深处的伤情之事。

凌云飞心中正自郁闷,却也没有注意到此点。

“你好自为之吧,记住要善待玉涵!”奚蹟言话一说完,未等凌云飞反应过来,人已从屋中消失。

凌云飞下意识地追出屋外,外面轻风拂面,夜色如墨,奚蹟言已是踪影皆无。

“一路走好!”凌云飞心中暗念一声。他平静一下心情,试图将达瓦莲娜的影子从心中驱除,但达瓦莲娜就象是一粒种子,已在他的心中萌牙,并扎下了根,哪里能够去除掉。

凌云飞深深吸气呼气,一遍又一遍,才勉强让自己稍稍安宁了些。走进屋,来到墙边,将布幔拉开,露出挂在墙上的地图。昭宁府三个字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将左手扶在墙上,右手食指沿着昭宁府一路向左上,滑到了当雄为止。手指来回滑了数遍,最后停在了陵水河处。

从昭宁府到达当雄只有一条路,陵水河上的铁锁桥是官军的必经之桥。

“让铁锁桥消失!”一个念头从凌云飞的脑海中冒了出来。只要把桥毁掉,要重新在陵水河上架一座新桥,至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趁这段时间,将陵水县,金川县纳入到自己的掌中,到时再与官兵决一死战,凌云飞想到此节心中稍稍轻松了些。眼睛在地图上无意中一瞥,凌云飞的心头忍不住跳动起来,目光凝在了一处,目不稍瞬。

“我怎么把这里给忘了呢?”凌云飞盯在陵水东面,西川府就象一块巨大的石块,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上。

从昌州调五千人马到昭宁,有这个必要吗?若是从西川出兵,岂不是要比昌州近得多。虽然道路一样难走,但刘三车能将煤矿开到陵水,他必有办法将煤运往西川。依常情推断,开凿百里的河道刘三车都敢想,这里的煤矿有四五千挖煤工,煤的产量无疑是很可观的,修建陵水通往西川的通道似乎大有可能。

“刘三车呀刘三车,我可被你害死了。”虽然凌云飞到达昭宁后还没有时间关注西川府的情况,但从刘三车的性格上,他有八分的把握可以断定,这条路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难走。

“若是再有五千人从西川府扑过来……”凌云飞只觉得头忽然之间一下子胀大了许多,手脚一阵冰凉。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舍弃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跑到飞云浦去。”飞云浦三个字如电光石火般在凌云飞的脑中炸响,脑袋嗡的一声,一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

***

一股狼烟冲天而上,突然之间一声巨大的声响震天动地,蓄满沱沱峡的河水如天河倒泻而下,轰鸣咆哮,地动山摇,仿佛天崩地裂一般,向下游奔腾而去。

官兵过了桥的、正在过桥的、等在岸边准备过桥的,眼睁睁看着巨大的波浪以狂猛无比的威势暴卷而来,一个个惊魂丧胆。岸边的醒过神来,纷纷向高处狂奔,反应稍慢的,跑得慢的在人流的涌动中被撞倒,在众人的脚下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桥上的惊慌失措之下,互相冲撞,挤作了一团,叫骂声、惊呼声、惨叫声在河水的轰鸣声中显得是那样的低微,人在滔天巨浪的映衬下,显得是那样的渺小。

凌云飞站在高处,看着无数的黑色小点在波浪中载伏载沉,面容如铁。

“也许这才能算是真正的战争。”

看到陵水河的水位开始下降,凌云飞手一挥,号角声响彻天地,埋伏在高处的二千士兵在六骏的带领下向残存下来的官员扑了过去。

过了桥,在洪水中幸存下来的惊魂未定的二千余名官兵,散成一团,兵找不着将,将找不到兵,甚至有好多人在躲避洪水时,丢了兵器,赤手空拳,这仗不用打也知道结果了。

六骏刚刚放倒数人,已有人大声叫喊投降。

等到六骏依凌云飞的指示,喊出“降者不杀”,后,除了星星点点的几处战斗,余下官兵全部投降,战斗已经等于结束了。

凌云飞留下五百人看押俘虏,令其余的一千多人换上官兵的衣服,挟带着百余名俘获的军官,直扑金川县花城。

十天之后的深夜,投降的军官在生命的威胁下,以围剿先锋的名义赚开城门。三更时分,凌云飞带着百十多人突袭图里海的府弟,六骏带着主力进攻花城守军驻地。在图里海的府坻,凌云飞遇到了曾在图里海生日宴会上随巴松错出现过的三个人。凌云飞以一敌三,将三人击退。要不是他顾虑到与巴松错结成死仇,手下留情,这三人恐怕无法在他手下幸免。

六骏火烧军营,在外围用箭射杀逃出者,花城守军力量几乎伤亡殆尽。

凌云飞轻取花城。

肃清残敌后,凌云飞带领一千人马,星夜兼程,支援当雄。到达当雄之夜,按事先的约定,举火为号,与姚本章里应外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从西川赶来偷袭的五千官兵击溃。

凌云飞指挥军队乘胜追击,官军一退之下,再也不可收拾,带动陵水县守军弃城而逃,凌云飞不费一兵一卒,得到了盛产煤碳的陵水县,其时正值纯宗八年六月底。凌云飞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只凭开始的一千多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能占领昭宁府的一半土地。

分析原因,固然与地方军队战斗力太差有关,但各县缺少行政官员,驻军得到不当地人的支持也是不可忽略的因素。西北久疏战事,大部分军队没有经历过实战检验,加之西北天高地远,少有人过问,日常训练与铁锁关守军几乎差相仿佛,军队战斗力可想而之。加之象花城、荣之、清远等县的武装力量差不多全是私人的武装,是平日里用来管理辖下百姓的工具。这些人几乎全是当地的地痞流氓、泼皮胡赖,日常欺侮温顺如羊的百姓那是拿手好戏,真的打起仗来,一个个腿肚子转筋,浑身发软,跑的比兔子还快。

凌云飞能在昭宁纵横摆阖不能不说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拜此所赐。

立足之处是绰绰有余了,但要想真正立稳哪有这么容易。

昭宁府西部五县全在山区,西岭山脉绵延无际,五座县城全部位于西岭山脉地势较平之处,彼此之间相距较远。象离的最近的当雄、花城大概也有百里左右。山中道路状况很差,从当雄到花城,若是兵行,需要五天,骑马也要花费三天的时间。最远的清远与陵水相距三百余里,骑马至少需要十天,若是清远发生战事,陵水得到消息,再去救援,无论如何是来不及的。

由于交通不好,各县之间,缺少联系,自我封闭,各自为政,经济发展非常落后。各种资源象山、树木、河流、煤、金、铁等全掌握在有势力、有背景人士的手中,当地百姓少有受益,穷困非常。土地贫瘠,粮食产量低,运输不便,粮食价格较之大旱的中州也低不了多少,老百姓哪里买得起,每年都要饿死很多人,每年青黄不接时节,闹事者不断。

税目繁多。

渔猎要交税,上山砍柴要交税,婚丧嫁娶,繁衍后代,就连搭个木屋都要交税。更有甚者,象清远被凌云飞亲手暗杀的次仁,他竟强迫娶妻者必须先将自己的未婚妻子送到他的府弟,陪他三天,才可成婚,强横霸道茺淫无耻到了极点。

凌云飞想到凡此种种的弊端,烦心不已。

“净饭道长,你看我们下一步的重点是不是该转移到稳固地方政权,争取百姓认同这方面来?”凌云飞将净饭、姚本章等人召集到一起,商讨下一步的发展计划。

“短时间内我们占领了长五百里,宽二百里的土地,辖下人口已近六十万,这是一件好事,但是我想问大家一句,我们是不是有些太心急了,我们消化得了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的人口吗?”净饭脸色青灰,神情黯淡,显然最近凌云飞所控制的地盘迅速膨胀,让他有些心力交瘁。“实际上,说我们占领了这么大地盘,那是在抬举我们,我们只是占据了五座小城,对下面我们根本没有一点影响力,许多住在偏远山沟沟里的百姓也许还不知道县城已换了主人呢。所以你所说的‘该稳固地方政权’了,我觉得应该改作‘必须到了稳固地方政权的时候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道长说得在理。从明天起,你就放手工作吧,让熊适履、萧露作您的副手。”

净饭听到凌云飞的话,突然面色惨然,嘴中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喃喃道:“缺少人才呀!若是象适履老弟这样的人再多几个就好了。”

凌云飞已从萧露口中得知了池上澜、柳轩窗之事,知道此番话题又触动了净饭的伤心之事,心中也感到了几分沉痛,惋惜,虽然与池、柳二人交往不是很多,但他也知道这二人都很有才学,从事地方上的行政工作正需要他们这样的人。

姚本章看了看凌云飞,终是没有忍住,大声说道:“现在咱们所谓的正规部队不到三千,苍促成立的各县警备部队加起来还不到三千,总共才五千多人。这五千多人即要负责抵抗外敌,又要应对辖区内六十万百姓,是不是太单薄了些?再有,弟兄们跟您打天下,现在我们占了这么大的地盘,军队在编制上,在对您的称呼上,也该有个什么说法了吧?”

凌云飞闻听此言,心中咯噔一下,他按下一颗急跳的心,沉声道:“本章,刚才净饭道长已经说过了情形的严重性。你想过没有,养一只五千多人的部队得花多少钱,我们现在除了攻占铁锁关所获的粮草、军需物资,还有夺取五座县城所获不菲的钱物,几乎没有什么进项,等于是坐吃山空。再增加军队,既没人,也没钱,条件还不成熟。”

看到姚本章脸上的失望之色,凌云飞又道:“不过可以将不到三千军的正规部队补齐到三千,编为三个千人队,由我担任统领,你当副统领,六骏分任正副千户长,二千驻扎花城,一千驻守铁锁关。地方警备部队全部归你指挥,首领由你安排。要抓紧训练,在最短时间内提高战斗力,以迎接即将到来的更加艰苦的战斗。至于你所说的称呼的问题,我们都是兄弟,还是以兄弟相称为好。”稍作沉吟,凌云飞补充道:“本章,你一定要告诫弟兄们,不可自满,更不能茫目乐观,要知我们现在的力量还很弱小,经不起风吹草动,扛不住大风大浪,前面还有无数的艰难险阻在等着我们,我们只有奋发图强,不断进步,才能在不远的将来获得更大的成就。”

“是!”姚本章一脸肃然,看着凌云飞的目光增添了许多钦佩。

第七章筑基(三)

会议开的时间很长,直到晚饭时分才结束。

草草吃过晚饭,凌云飞派人叫来净饭道长、熊适履、萧露,想和他们进一步探讨施政的具体细节。

凌云飞心中明白,要想在昭宁站稳脚根,军队只能算是保障,施政之道才是根本,得不到当地百姓的衷心拥护,定然是步步维艰,后果堪虑。

“当先首要的问题,就是要将金矿、煤矿、铁矿收回我们自己所有。政府要运转,需要资金,而这些矿产正是我们在目前情况下能够获得资金的最佳来源。”萧露首先开了口。

“恐怕这样做不太妥当吧!”熊适履的脸在烛光地映照下红红的,眼睛中流露出深思之色,“象图里海、次仁这等地方上的土皇帝,平日里横行霸道,为所欲为,朝庭问都不过问一声,反而封他们的官,却是为何?还不是钱可通神,黄白之物的强大威力所致。依我之见,这些矿产有一部分产权很有可能在那帮赃官或是与他们有亲近关系之人的手中,我们若是强行收回,官军的下一次围剿也许就在眼前。”

“我认为适履说的很有道理。做事切忌急功近利,为政之道更是如此。我们在昭宁人脉淡薄,做每件事情时,走一步,都要回头看一看才好。在施行每一顶政策前,尽可能考虑周全一些,施政过程中,细体详察,发现出现偏差,要及时纠正。矿权之事我想也该如此——先不要急着收回,只要保证他们准时准数交税就可以了。”净饭对熊适履表示支持。

“不过图里海的金矿、次仁的铁矿应该另当别论。”凌云飞闻听熊适履、净饭之言,心中一动,想到了端州、昭宁、西川同时出兵之事。

“也许这才是官军兵出昭宁西的真正原因。”想到此处,凌云飞心中的“达瓦莲娜”情结减轻了不少。

“不错,图里海仙逝,次仁已亡,原先吸附在金矿、铁矿上面的无数吸血鬼没有了联络人,无法找到金矿、铁矿的方位,再也无‘血’可吸了,巨大的‘血库’就此失去,这些‘吸水鬼’是绝对不会甘心的。”萧露见自己的提议遭到熊适履、净饭两人的反对,脸上并无不满之意。

“不甘心是必然的,不过并不一定只有兵戎相见这一条路可以解决问题,我想过不了多久,这些‘吸血鬼’的代理人就该粉墨登场了。”熊适履淡淡道。

“刘三车、达瓦莲娜都是很好的代理人。”凌云飞心中想着,轻轻点了点头,对熊适履的才智颇为赞赏。

“改善矿工的工作、生活条件也要优先考虑,这些金矿、铁矿、煤矿几乎每一个都有数千矿工在工作,若有奸人挑拨,麻烦不小。尤其金矿、铁矿的日常生产差不多已经停滞,更要抓紧时间解决。”凌云飞眉头一皱,心中颇为不安。

“这项工作,我已经派人下去着手实施,估计现在已该解决得差不多了。”净饭揉了揉脸,打了一个呵欠。

“道长,不要太玩命了,要注意身体。”凌云飞看着净饭憔悴的脸色,劝了一句。

“我也不想这样。因有其职斯有其责,有其责斯有其忧,人手不够,又有什么办法。我真想把一天当二天过。”净饭脸上颇多无奈之色。

“为政之本,就是要爱惜百姓,所以我们的政策必须要让老百姓见到实实在在的好处,否则咱们就是说的天花乱坠也是无用。”

“交通不便,即影响发展经济的发展,又制约行军的速度,这是一件大事。我想是不是可以动用铁锁关缴获的粮食?现在正是青黄不接之时,许多百姓已揭不开锅,我们以粮食付工钱,不但可以让百姓填饱肚子,又可消除社会不安定隐患,这可是一举数得的善举呀!”熊适履接过凌云飞的话茬,一番话让其余三人瞪大了眼睛。

“好主意!”净饭双手一拍,激动之下,再也坐不住,站了起来。“铁锁关存粮达五十万石,拿出一二十万石,不成问题。”

凌云飞点头表示同意,这事就算定下来了。

“政府机构中要多用地方上有声望的人,要把各民族都包括进去,这样各种利益集团在我们这里都有了代言人,他们便会有一种当家作主的感觉。”

净饭、熊适履、萧露三人一齐点头。

送走三人,凌云飞心事重重,没有丝毫睡意。走到地图前,盯着端州,陷入了沉思。

客玉涵睡眼惺松,从里屋走了出来,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凌云飞,脸上全是关切之色,柔声道:“不要心急,一下子占了这么大地盘,人人又都没有经验,局面一时不合人意原也正常。慢慢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谈何容易呀!”在客玉涵面前,凌云飞没有必要掩饰什么,“地方虽然是占了,没有个三年五年,它不会真正属于我,然而局势的发展会留给我这么长的时间吗?”

“你的意思是……”客玉涵明媚的大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

“现在我只能希望云鹏、郎碧空能多支持一段时间,只怕他们会出现意外呀!”凌云飞说到此处,心中突然一动,“玉涵,长距离传递消息,什么办法最快?”

“用信鸽!”客玉涵想也未想,随口答道。

凌云飞轻哦一声,又问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客玉涵微微一楞,自言自语道:“别的办法?”她的眼睛中突然一亮,“鹰!”

“鹰?”这回轮到凌云飞发楞了,“鹰能用来传送消息,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客玉涵得意地一笑,嗔怪道:“少见多怪。”她微微抬起头,脸上浮现怅惘之色,轻轻道:“雪晶姐姐回到中州时,说海艳菲随身带着一只名叫‘东海之鹰’的海鸟,海艳菲曾用它从无极岛将‘千年雪参’带到了明安府。”

“会这么这样的事?”凌云飞闻言大为震惊,他直着眼睛楞了一会,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略略一凝神,凌云飞突然问道:“等等,你说无极岛有‘千年雪参’,是真的吗?”

“‘千年雪参’怎么了?人家‘东海王’富可敌国,有‘千年雪参’算什么稀奇事?海艳菲在明安府受了重伤,没有‘千年雪参’她能恢复得那么快,还能去刺杀皇帝?”

“‘千年雪参’世所罕见,百年难遇,‘东海王’的‘千年雪参’来自何处?难道天下还有第二枝‘千年雪参’不成?好象不太可能。难道是救自己性命的那枝?不是被自己吃了吗?也许他们只给自己吃了一小块而已,若事实如此,赵五洲和那位师爷必有一位幸存下来,以‘千年雪参’为媒,攀上了郎碧空这棵大树。”

世事难料,过去了就过去了,谁又能把经历过的事都弄个清清楚楚?凌云飞迷茫的眼神趋于清明。

只是信息传递需要迅速准确,目前不要说鹰,即便训练信鸽的人手都没有,与梅念臣的联系,以后派人潜入全国各地探听消息的反馈,总不能靠人的双腿,马的四条腿吧——太慢了!

“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凌云飞拳掌相击,自语一声。

“尽快解决什么问题呀,说给我听听成不成?”客玉涵娇柔的声音响起。

凌云飞刚想开口,突然听到有脚步声远远传来,心中不由一愣,“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在门外沉声说道:“启禀统领,门外有人求见。”

统领?谁是统领?凌云飞一时之间有点愣冲。

“说你呢,发什么呆,刚才你不是才封了自己的官吗。”客玉涵脸上略有嘲讽之色。

凌云飞恍然,心中轰然一震,他怎么也想不到他才刚刚给自己任命了一个官职,下面就开始叫了起来。

这就是权利的魔杖?是不是太可怕了?统领一出,自己与这帮生死与共的兄弟之间是不是开始有了隔阂?

“凌云飞呀,你可要小心那。若上天可怜,你以后的势力越来越大,你可千万不能忘了本啊。”

“请他进来吧。”凌云飞淡淡道。作为一个首领威严端肃是必要的,随和亲切更是不可缺少。

“凌云飞你要掌握好度,分清楚场合,看好对方是什么人。”凌云飞不断提醒着自己。

“是!”恭谨地应了一声,来人向外行去。

“大哥,你不是告诉他们不要人侍候吗?”

凌云飞无奈地摇摇头,叹道:“今时不是往时,今天的我再不是昨天的我了。”人到了一定地位,有些事你说了并不一定算数,你手下心中自有一杆秤,他会按照社会传统的尺度为你安排好一切的。心性轻浮的人或许会求之不得,却不知不觉间陷到了一个大大的笼子里。有了点儿权势,便要摆谱,追求享受,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正常反应,但也是想做大事者最应该忌讳的。

细节,小小的细节一个个累积起来,会把你抬得高高在上,让你迷失所以。

“繁文裖节不但能影响做事的效率,更能侵蚀人心。”凌云飞如是想。

“刘兄来的好快呀。”凌云飞抢上一步,打开了房门,从来人的脚步声中,凌云飞听出了刘三车独特的标志。

“商人吗,眼看着要蒙巨大的损失,就是爬也得爬到公子面前。”刘三车呵呵一笑,走进门来。

两人分宾主落座,客玉涵给刘三车倒上茶,悄悄退到了里屋。

“我的来意想必公子心中是一清二楚,就请公子给句明白话吧。”刘三车两眼直直盯着凌云飞,单刀直入,奔向主题。

“刘兄是我凌云飞在昭宁的唯一朋友,朋友是什么意思,刘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凌云飞看着这位沉稳端宁的刘三车,说话也是直来直云。

“事易时移,公子现在能这样说,真是让我刘某人大为佩服,不过既然承蒙公子的青眼,我刘三车不用青眼相报,那便对不住公子。”刘三车端起茶,一饮而进,道:“有件事先说明一下,西川此次出兵与我无关,但是我此行却也不单单代表我个人。”

“刘兄的意思是说,陵水的煤矿不全是你自己的。”凌云飞淡淡地问了一句。

“不错!古往今来,商人经商是离不开官府的,陵水的煤矿我只占四成,其余六成都归西川的头面人物所有,他们对此可是关心的紧。我来时已得到了他们的授权,只要公子能保证他们的利益,一切都好商量。”商量两个字刘三车说得很重,尾音长长,听起来很有韵味。

“若煤矿是刘兄自己的,我就不说什么了。既然还有别人的份,我必须得多说一句——请问刘兄一句,这个‘好商量’是怎么个意思,刘兄不便直说,给个尺度总该可以吧。”

“公子不变,别人自然也不会变,你还是你,他们还是他们。”

凌云飞轻轻点头,微微一笑,道:“凡请刘兄转告他们,只要他们呆在西川,不四处乱跑,该是他们的绝不会变成别人的。然而若是有人不小心跑到了陵水及其它什么地方的,我可就不能帮忙了。”

“理当如此。”刘三车爽然称是,从袖中摸出一叠略显发黄的纸张递给凌云飞,一丝笑容从他的脸上滑过,说道:“为庆贺公子力夺五县,特送上薄礼一件,不成敬意,望笑纳。”

第八章筑基(四)

凌云飞微微一笑,说道:“这礼若是别人送的,我也没有必要客气,但我与刘兄既是朋友,又怎能收你的礼?”

“朋友之间送贺礼乃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公子若是不收,分明是没有把我当朋友吗。”刘三车声音虽然很是平缓,但其中的固执凌云飞如何听不出来。

“既然刘兄这样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凌云飞随手将“礼物”接过,放在桌子一边。

“公子,有一句不中听的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刘三车微一迟疑,淡淡问了一句。

凌云飞深深地看了刘三车一眼,似乎想要从刘三车的表情上推测出他问话的用意,然后才说道:“刘兄但说无妨。”

“我做每件生意之前,都先要把与之做生意的对象各方面的情况调查得清清楚楚,直到确认无误,才会与人做,生意越大,便更要加千倍百倍的小心。有时明知一件生意可能大赚一笔,但一想到以后会产生不良后果,我宁愿放弃。现在我的生意虽然越做越大,但我的原则是不会变的——在未做万全的准备之前,我绝不会做茫目的扩张,摊子铺的太大,又缺少有效的应对之策,那可是我们生意人的大忌。”凌云飞听刘三车大谈做生意之道,脸上露出了微微笑意。

“刘兄的意思我已经听明白了,谢谢!”凌云飞说的甚是真诚。

“公子是明白人,我说这话可能有些多余,但公子把我当作朋友,我怎么也得尽尽朋友之道吧,公子不嫌我唠叨算是给我面子。”

“西川方面的事拜托刘兄多费费心,我现在虽然还不能承诺什么,但我想以后总会有机会的。”两人相对一笑,既然都是聪明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刘三车起身告辞之际,突然说道:“我带了几人个来,他们都会点小把戏,就送给公子了,公子明日见见他们,如觉得还有些用处便留下,若是不入公子的法眼,再把他们还给我。”

“刘兄的一片心意我是照单全收,便是连刘兄本人我也很想留下呢。”

刘三车哈哈一笑,指指脑袋,道:“公子这话我可是刻在脑中了,咱们走着瞧吧。”

***

从花城通往清远的道路开始破土修建,开始时,百姓是观望的多,参与的少,随着白花花,黄澄澄的粮食发到修路者手中,加入修路队伍中的人是越来越多,毕竟填饱肚子对百姓来说是眼睛见得着的好处——有了这样的机会,少有人会放弃的。虽然因为地质的因素,艰苦异常,进展缓慢,但人多了,可以分段修筑,却也可以保证预定的工期。

看到每天都有不错的进度,凌云飞心下甚是高兴。他更高兴的是刘三车送给他的礼物。那二十万两银票虽是一笔巨款,他却也没怎么放在眼里,因为净饭来时,带来了五十万两之巨,够他应急的,他真正放在心上的是刘三车送给他的那二十五个人。

这二十五人中,有五位炼铁工、五位铁匠、五位账房、五位大夫、五位训练信鸽的好手,这些人都是他梦寐以求的人才,是他在昭宁花都多少钱都买不到的。显然为了准备这份大礼,刘三车颇费了一番心思。从这件事上,清清楚楚昭显了刘三车心思的缜密,过人的才华,一想到这一点,凌云飞既惊且惧——他的弱点,刘三车看得如此透彻,如是成了他敌人,他还能睡得着觉吗?

“好在到目前为止还他算是自己的朋友。”凌云飞安慰着自己。

姚本章采纳凌云飞的意见,从投降官兵中选出数名优秀者,作为教官,分派到五县警备部队中,帮助训练士兵。凌云飞一想到部队数量少,素质差,心中便觉少了主心骨,沉甸甸的。本来和他一起从名世县起兵的一千多人经过几番生死的考验,已可算是一支精兵。然而为了加强对军队的控制,提高军队的战斗力,他却不得不将这支部队拆开,安插到各支队伍中间作为骨干,却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是不是要将图里海的金矿掌握到手中,对当地愿意参加军队子弟的家庭给予一定奖励,以吸收更多人员入伍?顺便还可以用这些钱提高士兵的薪金,大大提升士兵的士气?”凌云飞一遍又一遍地权衡其中的利弊得失,犹豫不决。

虽然他名义上是图里海的女婿,但达瓦莲娜既然还在人世,继承权是轮不到他的。尽管图里海曾承诺把全部财产给他,但毕竟没有付之行动,如今斯人已逝,那承诺还做数吗?一想到这一点,凌云飞不能不有所顾虑。

也许达瓦莲娜该出面了。

轻风吹拂,夕阳的余晖将凌云飞前面的树林染成了淡淡地红色,袅袅的炊烟从树林背后升起,与林中飘起的云雾互相缠绕,渐渐转浓,又一天快要结束了。

“真希望时间过得慢些。”一种说不清道不名的失落涌上凌云飞的心头。

“天下大事,必作于细,天下难事,必成于易。”说的多好啊,可是人真的置身其中,才感其中的琐屑繁杂,头绪的众多,每做好一件事都要付出大量心血,这千头百绪的事情要做好,要到什么时候?

随着时间的流逝,心中的焦虑开始浓烈,人也变得越来越是烦燥,一颗心被水深火热包围。

“不能急,要一步步向前走”。凌云飞每天早起都要自我告诫几遍,然而说得容易,做些来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然而不管怎样,他都必须克制自己,要为手下做出表率。

凌云飞轻轻叹口气,转身移动脚步,准备打道回府。

“掌柜的,请等一下。”远远一个身影正自小跑,奔凌云飞而来。凌云飞看到萧露衣服上黑一块,黄一块,脸上也是一条条一道道的沟壑,心中不禁一热。

萧露属于才智中等,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个人。然而他做事的细致踏实谨小慎微却并不多见,正是这一点让凌云飞对他委以重任。

“萧露,有事吗?”凌云飞停住脚步,等萧露到了近前,问了一声。

“也没什么事,只想与您谈谈。”萧露用衣袖拭了拭脸,干干的一笑。

“咱们边走边谈。”凌云飞带头向前行去,走了几步,他侧过头,仔细打量萧露两脸,说道:“你现在的身份是一方首领,具体的事最好让下面干,你只要抓住重点就行了,你事事都要亲躬,就是累死了,又能做多少?”

“干惯了,闲不住,再说我这样做也有好处,我做了一,下面就得做到二,这可比拿鞭子驱赶他们,效果要好上许多倍。”

“没这个必要,你现在必须尽快转变身份,抓大放小,小事放手让下面去做,大事也可如此,你只要把好关就行了。”

“我自知才力有限,做不来大事。您赶鸭子上架,把我架了起来,我只有躹躬尽瘁尽力做好每一件事,以不负您的一片苦心。”,萧露眼巴巴看着凌云飞,眼中全是热切之色。

凌云飞拍了拍萧露的肩头,宛然一叹,道:“也不用太为难自己了,有些事拿不准主意,可以多同净饭道长和熊适履商量。”

“人们常说‘力不及所负,才不及所任,必然要伤人害己。’我认为此言深有道理,我常自想:‘萧露啊萧露,你能将这担子挑起来,走好吗?’,我的内心总是告诉我一个答案:恐怕是力有不及啊。一念及此,我每每深自戒惧,提心吊胆,唯恐做事不周,给您带来麻烦。所以我只好比别人多做多看,我心中虽然对勤能补拙有些怀疑,但也深心盼望这句话是不变的真理。”

凌云飞戄然动容,萧露这番话深深触动了他的心弦。不管萧露的能力如何,只这几句话便让他看到了一颗质朴的心。

“好自为之。”他沉吟半晌,只说了四个字。

“我找您,是想与您商量一件事。”萧露脸微微胀红,话说有些结巴,似乎是为了凌云飞的知遇之恩而感到热血沸腾,又好象是显出几分紧张。

“什么事,你说吧。”

“从修路这件事上,我感觉这里的人既愚昧又自私,先前说好,修路一天,一人二斤白米,这几天索性很多人把老婆孩子都带来了,充作人头数,以多得粮食。为了应对这种情况,熊适履作了补充规定,以工作量作为领取粮食数量的标准,这些人大吵大闹,说什么也不同意,为了不激怒他们,我们只好妥协。我仔细捉摸一下,要想在短时间对他们施以教化,那是没有可能,但我们也不能对这种情况置之不理,因为若是有人挑拨,这些人分不清事非,非捅出天大的娄子不可。长远打算,我觉得我们应该建立学校,教孩子们学学做人的道理,用孩子来影响他们的长辈。”

“你的提议非常好,但是操作起来,难度很大。首先,建这些学校,花费不菲;其次,学校必须完全免费,我想即使如此,很多人都未必会把他们的孩子送到学校去——让孩子们在家干活,好处见得着,读书长远才能见效,他们会认可这新鲜事物吗?还有就是先生,我们这里除了熊适履、净饭道长,还有谁能胜任教育孩子们的工作?”

“您可以先办一所学校试试看,等有了成效,有了钱,再推广。”

“我同意。不过你还要找熊适履、净饭道长仔细商量一下,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来。”

“好吧!晚上我就找他们俩人商量此事。”萧露见自己的想法得到了凌云飞的认可,心中很是高兴,整脸在瞬间显得生动起来。

感受到萧露的高兴,凌云飞心情顿时也轻松起来。脑中闪了一闪,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从脑海中掠过,他停下身,皱起眉头,急切地想把这个想法从大脑中某个角落中挖掘出来,放大成形,然而一时之间却是想不起来。

萧露见凌云飞陷入了沉思,不敢打扰,侍立一旁,目光一瞬不瞬地盯在凌云飞的脸上。

“到底是什么紧要之事?”凌云飞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方才一闪而过的念头很是重要,头微微扬起,两眼痴痴呆呆,浑忘了身外的天地。

“萧露你刚才说什么了?凌云飞随口问了一句。”

“方才我与您谈了开办学校的事。”萧露愣了一下,回答的有些迟疑。

“开办学校?”凌云飞心中一动,忖道:“方才自己所想之事定与开办学校有关了,那是什么事呢?”凌云飞用手轻抚额头,大脑飞速的转动起来,“是了,自己手下的士兵几乎全是大老粗,胸无点墨,目光短浅,要见识没见识,要理念没理念,只知道打了胜仗,可以升官发财,长此以往,终非长久之计。”

现在要象朝庭那样建设学事训练基地,显然不太现实,但是不是能利用军事训练的空暇时间让熊适履给他们灌输一下历史知识,让净饭讲一讲下层民众的苦难史呢?时间一长,必能一点点开拓他们的视野,进而逐渐在他们的心目中树立更高一些的人生目标。点点滴滴汇成江河,经过时间地潜移默化,必能塑造出强大的凝聚力,在遇到挫折之时,才不至于人心慌慌,四分五裂。

推而广之,在以后条件成熟之时,甚至可以将这个办法普及到辖区内的民众,只有人们对你的真实的善意有了认知,又可从你的所作所为中印证到这一点,何愁别人不拥护你?

第九章筑基(五)

燕骥遥亲自督军将云鹏击退,中州得以保全,心中自是得意非凡。谁知他的好心情没保持多久,便得到从京州传来的一个消息,登时将他的好心情破坏殆尽——当时他正在洗浴,闻听这个消息,他蹭的一下从浴盆中跳了出来,光着身子冲进了客厅。

外面等候的宫女太监手忙脚乱地为他整装束发时,这位王爷心急之下,失去了以往的雍容,急切地向来报信的大内侍卫卞笃箴问道:“你这话当真?”

“大内侍卫副总管卫述中大人确认消息后,立马找了个借口,命卑侄星夜兼程赶到中州,向王爷报告情况。卑侄既已完成使命,职责所在,不能久留,王爷有什么话带给卫大人,还请吩咐下来。”

“笃箴,不要急,你从未来过中州,明日本王派人陪你玩上两天,大后天,你和本王一起走。”

“怎么?王爷您要回去?”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本王还能在中州呆下去吗?本王必须赶回去,劝说皇上收回承命。”

“请恕卑侄说句不中听的话——前不久皇上听信南宫峻之言,罢免了凌治方大人的官职,导致大好的剿匪局面功亏一篑,皇上可未曾训斥过南宫峻一句。皇上现在对南宫峻的话是言听计从,别人的话他根本听不进去,您回去了,又能怎样?”

“咱们做臣子的,为了朝庭的安危,生死又算什么。皇上现在被奸人蒙蔽,本王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吗?就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与南宫峻斗上一斗。”

“在这个时候,您要是走了,中州怎么办?明安府的云鹏若是卷土重来,中州少了您这定海神针,恐怕是凶多吉少。”

“与这件事相比,中州的安危又轻了许多。”说到这,燕骥遥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微微一笑,又道:“这次中州战役的最大收获便是发现了骆绍文、薛昊这两位天才将领,只要用好这两个人,中州可保无虞。”

“那卑侄应该恭喜王爷了。”卞笃箴听到燕骥遥这般说法,知他心意已决。他略略沉吟,张了张嘴,看了看周围的人,将剩下的话又咽了回去。

燕骥遥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等人都退了出去,燕骥遥淡淡道:“笃箴,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卞笃箴整整衣冠,突然跪倒在地,激声说道:“王爷,郎碧空攻战了青州府,打开了京州的东大门。要知道青龙府到京州直线距离只有五百里,骑兵不需十日即可到达,等郎碧空将净州的局势安定下来,您说没有凌大人的京州,能保得住吗?”卞笃箴说到此处微一迟疑,又道:“您现在执掌江南,兵权在握,凭您的声望,江南这些地方诸候谁敢不听您的。只要您身在江南,即使最坏的情况发生,还可保有睿丽王朝的半壁江山吧。您……您还是留下吧。”

“笃箴那笃箴,枉我平时对你的教导了。我姓燕,这天下也有我的份,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睿丽王朝分崩离析,九泉之下,我还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你不要再说了,下去休息吧。我自有道理。”

卞笃箴梗了梗脖子,深长地叹息一声,爬起身,退了出去。

燕骥遥看着卞笃箴的背影消失不见,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他拿起桌上的参汤喝了一口,然后将杯子狠狠掷在地上,在杯子的清脆的破碎声中,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小燕子,为叔已给了你好几次机会,你却总是不改本性,既然你不争气,那就不能怪为叔了。”

***

凌云飞呆呆地看着墙上的地图,真恨不得眼光到处,那地方便成为他的。

“大哥,休息一会儿吧,地图都快被你瞧毁了。”客玉涵将上身贴在凌云飞的后背上,双手环住凌云飞的腰,劝了一句。

“玉涵,你说我若是与巴松错达成一项协议,日后你奚伯伯知道了,会不会怪我?”

“你说什么?与巴松错达成协议?今天你是不是发烧了?”客玉涵将手覆在凌云飞的额头上。

“我正常的很。”凌云飞将客玉涵的手拿掉。

“巴松错是不折不扣的一只虎,你与他合作,等于是与虎谋皮,绝对不可以。”客玉涵将凌云飞转了过来,面对着她,大声喊了起来。

“玉涵,西北部族占据西南,它为什么不称作西南部族,而偏偏要叫西北部族呢?”

“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客玉涵愣了一下,不知凌云飞问这几乎人人都知道的问题有何用意。

“西北部族的第一任汗王来自北卑与西戎交界处的原准葛尔汗国,他的国家被北卑、西戎刮分,他才跑到西南的茺凉之地,打出了一片天下,他的后代子孙念念不忘的就是要夺回被北卑、西戎所占土地,重建准葛尔汗国。取名西北部族的本义就是要时刻提醒他的后代子孙不要忘了复国大业。”

“你是说西北部族对昌州没有野心?”

“没有野心是不可能,但目前他们的最大的敌人是西戎,而不是我们。只要我们允诺许给巴松错优惠的条件,求取他们的军事援助应该不成问题。”

“你想干什么?这么大的地盘你还未消化掉,难道还想扩张不成?”

“我们现在占的地盘虽大,但这些地方全是地广人稀,交通不便之地,经济发展非常落后。而且此地的居民大多数还未开化,接受能力差,改造他们的思想困难异常,更会严重影响军队的壮大。你来看,”凌云飞将客玉涵拉到地图前,伸手指向昭宁府,“若我们能占据昭宁,进可谋取昌州,退可进军西川,到那时,就完全是另一个局面了。”

“以你现在的力量要想夺取昭宁府那是绝无可能,所以你想从西北部族借兵。”客玉涵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昭宁府易守难攻,没有五万人是攻不下来的。然而不知你想过没有——就算人家借兵给你,到时昭宁府一攻下,人家反手一击,灭了你,昭宁府可就是人家的了。”

“你说的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极小,”凌云飞微微一笑,“西北部族要想攻占昭宁府,应该不算什么难事,但它为什么不这样做呢?”凌云飞一顿,锵然道:“就是因为它首要的敌人是西戎而不是睿丽王朝,他不想两面受敌。”

“不知你的优惠条件是什么?”客玉涵眼珠转了几转,双手一拍,瞪向凌云飞,气哼哼道:“我知道了,你想把金矿作为与巴松错谈条件的筹码,是不是?这里我可要先提醒你一句——你想过没有,你要是真地这样做了,达瓦莲娜非恨死你不可。”

“达瓦莲娜知道我夺回了花城,却不回来,分明是没把我放在眼里,我又何必自作多情?她既然对金矿不在乎,我只能理解为她是把金矿送给我了。”

“谁说要把金矿送给你了?想得倒是挺美。”一个略显沉闷的声音似乎从地下传来。

“是达瓦莲娜!”客玉涵失声叫了起来。她刚叫出声,已是反应过来,判断出达瓦莲娜是在地下,狠狠一跺脚,恨恨道:“达瓦莲娜,你装什么神,弄什么鬼,赶快给姑奶奶我滚出来,不然要你好看!”

“哟!小姑奶奶好厉害呀!您看,我这不是出来了吗。”声音刚刚消失,达瓦莲娜已姗姗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看着达瓦莲娜风情万种,风摆杨柳般走近前来,凌云飞瞳孔伸张,一股无名的怒火腾地一下从心底窜了上来。方才他说到想利用金矿借兵之时,他突然察觉到屋中隐隐有人发出粗重的喘息声,一惊之下,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人必与图里海有密切的关系,而且极有可能是达瓦莲娜。因为只有那些人才会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才有可能利用以前的设施偷偷潜到屋内,否则换了其他人从外面偷偷潜近,岂能躲过他作为一个大高手无时不刻向处发散的气机感应圈。正因如此,他才故意说出那样的话以作试探,果然达瓦莲娜没有沉住气,这恰好也证明了他直觉的敏锐。

达瓦莲娜对凌云飞喷火的眼睛视若未见,径自从他的身边走过,款款地坐到椅子上,张开嘴,好象要打呵欠,她的一只莹如白玉的手迅速抬了起来,捂到嘴上。

“达瓦莲娜,过了这么长时间,你怎么就没长进呢?放着光明大道你不走,偏爱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你这老毛病就不能改一改?”客玉涵气冲冲地瞪视着达瓦莲娜,真想在那张漂亮的面孔上扇上两巴掌。

“哟!妹子说得好轻巧!我若是光明正大地来了,你们会让我进来吗?”达瓦莲娜略显轻佻的声音尖声响了起来,话一说完,她好象想到了什么,笑意盈盈的脸突然现出凄楚之色,声音随之也低沉下来,“妹子呱呱一落地,便被无数人哄着,宠着,要什么有什么,一出门从来都是前呼后拥,自是从来光明正大。哪象我,自小没爹疼,没娘爱,整日滚在一班臭男人中间,无时无刻都要提防别人起坏心,我要是象你一样的光明正大,就是有一百条命也是不够死的。天可怜见,后来好不容易找到生身之父,该有好日子过了吧,哪知,哪知……”达瓦莲楚声音颤抖,眼圈一红,眼泪哗哗地落了下来。

达瓦莲娜又叫又笑,说说就哭,变化之快,真有些让人目不暇接,客玉涵一时之间失了方寸,刚刚想好的尖酸刻薄的言辞再也施展不出,只好愣愣瞧着达瓦莲娜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想看看达瓦莲娜是故作姿态,还是真情流露。然而即使以她过人的观察能力,从达瓦莲娜的脸上也是找不出丝毫破绽,只好用眼睛找上凌云飞,向他求助。

她得到的是凌云飞面无表情的脸以及冷冷的目光。

客玉涵微微苦笑,用尽可能柔和的声音劝道:“行了,别哭了!我叫你姑奶奶成不成?搞什么鬼,一会儿大晴天,一会儿下大雨,真弄不懂你在想什么?”

凌云飞心中的一腔怒火差点随着客玉涵这番话烟消云散——他可真没见过客玉涵这样劝人的,先是给糖,当被劝者还没来得及接过,她却又换上了苦莲,看来客玉涵心念变化之快足已与达瓦莲娜的笑哭转换速度相媲美。

“我生来就是丫头命,哪敢当别人的姑奶奶呀!”达瓦莲娜反唇相讥,当她看到客玉涵的眉毛竖了起来,眼睛大张,忙又道:“我能想什么?自伤身世罢了。父亲刚去世,你们就打上了他财产的主意,我能不伤心吗?”

“什么你们?达瓦莲娜,为人要讲良心,大哥打你父亲金矿的主意,那是他的不对,刚才我可是劝他不要这样做,替你说话呢。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连我也带上了?再说了,你父亲可是当着众人的面把全部的财产都给大哥了,他有权处理你们家的一切财产。他若真是白眼狼,会这么长时间不动那金矿的一丝一毫?”

客玉涵犀利的言辞让达瓦莲娜无话可说,只好垂下头。

“行了,玉涵,不要说了。”凌云飞出声相劝。

“不要你管,我还没说完呢。今天不把话说清,我绝不住嘴。”客玉涵瞪了凌云飞一眼,继续说道:“达瓦莲娜,今天你必须把你的所作所为解释清楚——我问你,你既然嫁给了大哥,又不与他同房,是何道理?我再问你,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也是大哥名义上的妻子,你不帮他也就算了,为什么你反而驱动官府来攻击你的丈夫?天底下,有你这样的女人吗。啊!你说话呀!”

达瓦莲娜抬起头,深深地看着客玉涵,淡淡问道:“我说了,你会相信吗?”

“只要你说得有理,我自会相信。”客玉涵斩钉截铁,说得甚是坚决。

“那他呢?”达瓦莲娜瞥了一眼凌云飞,问道。

“他?”客玉涵随口问了一句,随即醒悟过来,“你看着办吧,反而他也是你的丈夫。”

“那我就说了,信不信且由你们。”

第十章金矿

达瓦莲娜微微扬起头,一双明媚的眸子仿佛涂上了一层水雾,随着睫毛的扑闪,一滴滴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滑落。她从衣袖中捏出手帕,抬起手臂轻拭双眼后,手却忘了放下,似乎在思索着要怎样开口。过了良久,在客玉涵感觉已快不耐烦的时候,达瓦莲娜才想起将手放下,轻启朱唇,缓缓说道:“我师傅巴松错的为人,经过前不久那件事,想必你们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从我记事起,我好象就没见他笑过。他对我只有严厉,殊少关怀,教我武功时,也没有应有的耐心,教了就教了,学会学不会,都是我自己的事。等我渐渐长大,他开始派我东走西奔,做这做那,几乎没有空暇的时间。而且他让我做的事,几乎全是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之事。加之我们师兄弟众多,为了争宠邀功,每每尔虞我诈,互相倾轧,说是师兄弟,实际上与仇人无异。我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一颗心不知不觉结上了一层硬茧,除了我自己,我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达瓦莲娜说到此处,已完全平静下来,她看了看正把目光瞧向窗外的凌云飞,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客玉涵,又道:“我与你们相处时日不多,相互之间缺乏必要的了解,凭什么要相信你们?你们若是为了我父亲的财产,让我无声无息的消失,我又当如何?我只相信利益共存之下,大家才能和平相处。”

客玉涵嘴角一撇,冷冷一笑,说道:“那你还回来干吗?难道你现在就不怕我们对你不利了?你可不要忘了,你父亲的财产本来就是我大哥的,我们有必要动你的念头吗?”

“是吗?我不否认,我父亲是曾说过要把全部财产给他,但他老人家还没来得及这样做,人已不在了。所以我父亲的财产现在全是我的,我完全可以说我父亲当时是犯了糊涂。我要是不认账,又当如何?”达瓦莲娜与客玉涵四目相对,言语间更是分毫不让。

“你不认账,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金矿还有这花城我们可不是从你达瓦莲娜手里夺来的。现在我们跟你谈这件事是给你面子,不知你是不是能明白这一点?我还想奉劝你一句,来到这里,你可要多加小心了,毕竟花城不再是以前的花城。我大哥心慈手软,也许不会对你怎样,但别人要找你清算官兵前来围剿的那笔账,我们也管不着。”

“我既然来了,对这一切早有准备,还用不着你来教我!”

“是吗?那倒是我多虑了。”

达瓦莲娜把头转向凌云飞,似乎不屑再理会客玉涵,淡淡说道:“林公子,金矿之事,你怎么说?”

随着达瓦莲娜这声林公子叫出口,凌云飞烦乱的心头反而平静许多,绷得紧紧的脸皮柔和下来。他心中暗暗想道:“她叫我林公子,分明是告诉自己她没把自己这个名义的夫君放在心上,有意拉开两人的距离。不管先前的奚蹟言搓合他和达瓦莲娜的目的何在,人家一个女子都不把这桩婚姻放在心上,自己又何必如此执着?从她说出这句话起,她还是她,我还是我,以后她爱怎样就怎样,与自己何干?以后别人要拿两人的婚姻说事,那就让他们说吧,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不怕流言蜚语满天飞。”要知凌云飞自幼少人教导,长大后,更是无暇理会占社会主流的传统伦理观念,所以才会有如此大异常人的想法,若是换了一个人,恐怕是不会这样想的。凌云飞想是这样想了,然而男女之间的事,毕竟不只是抛开社会礼法那样简单,要说他就此之后完全对此事释然却也有些自欺欺人。

“我怎么说并不重要,关键是你和你背后的人怎么说。”凌云飞将湛湛的眼神投在达瓦莲娜那张清丽难言的玉面上,将心中飘飘缈缈的一缕郁闷藏起,淡淡说道。

看着凌云飞那张从容淡定的脸,看着那他深邃幽深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达瓦莲娜心中隐隐有几分失落,酸酸的,不太舒服。然而经过长年与各色人等勾心斗角的淬炼,达瓦莲娜那张脸已形成厚厚的防护层,虽然心中不大痛快,面上却是半点不露。

“人家说了,只要你能保证他们的利益,你自己的利益自会得到保全。”达瓦莲娜嘴角微张,一抹微微的笑意一闪而逝。

“我想知道这保证两个字怎么说?”凌云飞似对达瓦莲娜脸上流露的那不易察觉的得意视若无睹,径自问道。

“这保证上不得台面,只能是口头上的保证。”达瓦莲娜冷冷说道,“他们只能做到这一步,信不信在你?”

“是吗?保证这两个字可不是随便说的,如果他们没有让我相信的具体内容,我们之间再谈下去也就失了任何意义,没有再谈的必要了,我想能给我具体保证的人应该不会少吧?”见达瓦莲娜说话已经有了些嚣张的意味,凌云飞心中的一股无名火渐升渐高,虽然他强自克制,但言语中却带出了尖刻。

“是吗?只凭屈屈几座金矿,凭你这点人马,就想与堂堂的西北部族国师谈条件,是你太幼稚,还是我太天真了?”达瓦莲娜脸刷地一下拉了下来,反唇相讥。

“谈成谈不成,是我的事,不劳姑娘您挂心。”凌云飞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与刚刚失去父亲的一个小女人作口舌之争,而且这女子还与他有着若有若无的关系,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份,可达瓦莲娜的所作所为,又实在太也让人难堪,不如此,他实是无法出出心中的一口恶气。

达瓦莲娜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眼中除了怒火还有许多令人难以言喻的东西,她嘴角下垂,眉毛上挑,冷冰冰地看了凌云飞一眼,把头转过一边,用出乎人意外的语调低低说道:“我言尽于此,你们看着办吗。小女子曾受过你的恩惠,又是你名义上妻子,你自可高高在上,不拿我当回事,金矿你也大可据为己有,但是你别忘了,我父亲残余的影响还在,我也可以不承认这桩形势所迫下婚事。而且那些手撑实权的大人物更不会坐等他们的利益被人拿走,你就好自为之吧。”达瓦莲娜话一说完,迈动脚步,就要走。

“达瓦莲娜,你好厉害呀!连丈夫你也敢休,了不起!”客玉涵手一伸,将达瓦莲娜拦住,冷冷说道:“我到现在才算听明白你的意思了,原来你是嫌我大哥这座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在你迈出房门之前,我也想提醒你一句,巴松错肯定还在千方百计的找你,我劝你多雇些高手在身边,我只希望你不愿做我大哥的妻子,最好也不要嫁给那个什么什么罕,也不枉我大度一回。”

“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不过我还是要多谢妹子的金玉良言,我会多加小心的。”达瓦莲娜对着客玉涵微微一笑,向外走去,到了门口,她突然回过身后,目光直直瞧向凌云飞,柔声道:“我劝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人要是自不量力,往往会遭受灭顶之灾的。”

凌云飞深深地看着达瓦莲娜,沉声说道:“我屡经生死磨难,不管困难多大,形势多么危险,也会太放在心上。倒是你要多加小心,你一个女子在众多的虎狼之间周旋,若是走错一步,后果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好自为之吧。”说到后面凌云飞的声音缓和不少,流露出了少许关怀。

达瓦莲娜脸上微微变色,淡淡道:“你是一个奇怪的男人。”说完,转身而去。

“奇怪的男人?”客玉涵喃喃一声,“她怎么不说她自己更是奇怪?”

达瓦莲娜的脚步声,消失不见,远远传来喝问声。

“让她去吧!”凌云飞向外喝道。

“大哥,我真的不明白,你怎么能让她走呢?你就不怕她真地给你弄顶绿帽子戴?要知这里是睿丽王朝,不是我们天南,你真的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凌云飞眼中闪着幽幽的光芒,一张脸在烛光下忽明忽暗,变幻不定,说道:“我在意又能怎样,强扭的瓜是不会甜的,达瓦莲娜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把她怎样?随她去吧。”

“也许你应该答应她的条件。我们现在立足未稳,何必再树强敌,下一次,你恐怕没有水淹官军的机会了?”

“经过上次一战,那帮官老爷再要发兵可得好好考虑考虑了。短时间内,我自是不想再起争端,以情理推断,他们的想法估计跟我差不多。你等着看吧,不久还会有人来的,到时我们再坐地还钱,就地论价。”

“你就这么有把握?可不要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呀!”

“太平日子过久了,人是会生惫怠之心的。再说如今的官场已是腐败不堪,除非迫不得已,谁不想过安生日子?”

“巴松错呢?还要不要与他谈判。”

“也许达瓦莲娜刚才说的是对的,目前时机还不太成熟,再等等看吧。”

“大哥,图里海号称富可敌国,你说他的那些黄金都到哪里去了?上次花城失守时,不会被人抢光了吧?会不会藏在达瓦莲娜来时所走的地道里?”

“按理说不会,以达瓦莲娜的为人,她岂会做这样的蠢事?”

“我们还是找到地道下面去看看吧,也许图里海还没来得及告诉达瓦莲娜也说不定呢。”

“好吧。”见客玉涵坚持,凌云飞也有些动心。以凌云飞多年做大盗的经验,又有了达瓦莲娜走出来时方位的指引,地道口很快被找到,一打开地道口,客玉涵迫不急待就要往下跳,凌云飞连忙将她扯住

“不要急,你去把蜡烛拿来,里面有危险也说不定呢。”

客玉涵端着蜡烛,凌云飞当先跳了进去。

地道很长,直通花城城外。两人来回走了数遍,一边走一边细细找寻,并且不断用手敲击两侧,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地道空空如也,连金子的影子都没见到。客玉涵终于死了心。

凌云飞虽然失望,却没有就此放弃。

由于攻战花城之后,每日繁忙,他根本没来得及细想图里海巨大财产之事,得到客玉涵的提醒,以他作大盗的心理,他很容易想到,一个人有了巨大的财富,必然会藏在非常隐密之处,除了藏宝的所有者,一般不会让第二个人知晓,更绝不可能容易让人找到。若非遭遇生死存亡的危机,便是至亲之人,他都不会透露一丝一毫的口封。

“也许图里海还没来得及告诉达瓦莲娜呢?也许花城失陷后,那些人也没有找到呢?”凌云飞当然要往好的一面想。

第十一章对决

接下来几天,凌云飞抱着侥幸的心里,在图里海的府里翻天倒地,寻找着心中的那一份幻想。客玉涵自是在陪在一旁凑热闹,开始时她倒也兴趣盎然,热情空前高涨,等再过两天,凌云飞便找不到客玉涵的影子了。该找的地方,凌云飞认为他都找过了,却仍是一无所获,凌云飞只能认为黄金要么已被人取走,要么就是图里海大手大脚,将黄金挥霍干净,想象中的大批黄金根本不存在。

心中本来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找不到也是在情理之中。

凌云飞放下这番心事,开始一心一意帮助净饭等人处理行政事务。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在当时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

大概是因为对外来人天生的排斥及不信任的心理,当地的青壮年加入凌云飞的军队的是少之又少,加起来也不过三四十人。这其中只有五个人分到了驻守铁锁关六骏的手下。在六骏的老六“独狼”与五人之中其中一位的偶然一次谈话中,了解到他父母患病多年,久治不愈,家中贫困潦倒。“独狼”一时动了恻隐之心,陪着那位士兵到了他家——清远县一个小山寨。

“独狼”自小受当时天下第一名医逃禅上人教导,耳濡目染之下,虽然限于资质兴趣,也就学了逃禅上人十之二三的本事,但比之一般名师却也不遑不让,一出手便不同凡响,将那名士兵的双亲治愈。

偏远之地,缺医少药,稍微严重一点病一般只有等死一条路。“独狼”一出手便将两位没有希望的病人治好,一时之间震动四方,找他治病的人络绎不绝。

“独狼”见自己如此受人尊敬重视,只好耽搁几天,治病救人。后来他见人越来越多,已有应接不暇之势,而且他又放不下铁锁关自己的本职工作,便来个脚底抹油,偷偷跑回了铁锁关。

那天,凌云飞来到铁锁关,闲谈中听闻“独狼”说起此事,大喜过望,他马上意识到了这件事情意义的重大——“独狼”无意中已建立起了一座与当地民众沟通的桥梁,而这一点正是凌云飞最是关心的。

“‘天雷’,你们兄弟六人,医术是不是都与‘独狼’差不多?”

“老弟,你问这些无聊的事情干什么?难道你还真想让我们兄弟给他们治病?这种事情偶一为之尚可,时间一长,闷也得把人闷死。再说我们兄弟正在抓紧时间训练军队,哪有时间干这个?”

“‘天雷’老兄,你不是老跟我唠叨说,嫌手下人太少吗,这可是一次极好的扩张军队的机会。你好好想一想,当地青年为什么不愿加入我们的军队,究其原因,还不是对我们不了解。当你治好了他们的病,借机宣传我们的政策,他们怀着感恩的心情,是不是更能容易相信我们?到时你们再提出加入军队的事,是不是会有更多的人愿意加入?这更是争取民心的大事,在当前的情况下,要比你们训练军队重要的多。”

天雷猛地一拍大腿,大声道:“着啊!这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老弟高明。”

凌云飞笑了笑,说道:“不是你没想到,而是你根本未往这方面想。”

“老弟不用给我脸上贴金,我能吃几碗干饭,我自己心中可是清楚的紧。”天雷摆摆手,略一沉吟,又道:‘飞鹰’、‘闪电’的医术比‘独狼’要强一些,‘暴雨’和‘独狼’差不多,至于我和‘狂风’吗,说不会吧,怎么也会一点,说会吧,恐怕连最简单的病也治不好。“

“那铁锁关的事就交给你和‘狂风’了,其余四人先从清远县开始,以行医为手段,宣传我们的政策,做老百姓的工作。你们要记住一句话‘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不可急功近利,更不能轻易暴露你们的真实的意图,要让那里的人们有了医者父母心的印象后,再便宜行事。”

六骏懔然受教。

凌云飞虽然知道凝聚民心所向是一件缓慢艰巨的工作,但一想到已然找到了切实可行之策,事情终于有了转机,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得以搬掉,暂时让他忘却了达瓦莲娜带给他的烦恼。

回到花城,和净饭、熊适履、萧露说起此事,三人都很是高兴,净饭更是激动地跳了起来。见净饭如此,凌云飞暗感惭愧。先前他心急进取,不顾净饭的反对,采用熊适履之计,着实使用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然而事与愿违,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几经思量,他幡然而悟——要想得到别人的衷心拥护,那么你必须也要付出一片真心,以心换心,才是长久之计。阴谋诡计只能蒙蔽人一时,岂是正道?想及此,凌云飞不免觉得有几分愧对净饭。这时见到净饭真心实意的高兴,他不自禁想到,也许只有净饭才是真心从老百姓的角度考虑问题,除了净饭,包括他凌云飞考虑问题的出发点首先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

“只有净饭这种无私的胸怀才是争取民心的最佳人选。”凌云飞心道。

一直谈到深夜,三人才起身告辞。

凌云飞送三人回来,走到门口,突然心头一跳,一丝不安的感觉从心中升起。

“府里出事了。”这念头一起,凌云飞微一凝神,身形掠起,向里面冲去。刚刚过了中门,凌云飞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从花园里传来,他不由大吃一惊,“这人是谁?好深的内力。”此时已不容他多想,身子起处,冲天而起,直奔花园而去。

过了花园的月亮门,一个灰色的身影映入了凌云飞的眼帘。这身影背对凌云飞而立,似乎正瞧着他面前的鱼塘出神。

“巴宗师,深夜至此,不知有何贵干?”见到这熟悉的身影,凌云飞停住脚步,平静一下心情,沉声问道。

巴松错并不回头,淡淡道:“老衲寅夜至此,别无他意,只是悼念故人而已。”

“悼念故人?若巴宗师事先通知一声,在下一定扫榻相迎。您无声无息前来,礼数不周之处,还望海涵。”凌云飞暗暗刺了巴松错两句。

“老衲乃化外之人,自来不会讲什么礼数。”巴松错仿佛没有听出凌云飞话中之意,语气依旧淡淡的。

“原来巴宗师是这样的人,这一点在下却没有想到,失礼了。”

“施主年纪轻轻,想不到除了武功不错外,嘴上功夫也这般了得。”巴松错冷冷说道,“上次施主硬接老衲一掌,居然浑若无事,老衲至感钦佩。相见不如偶遇,既然碰到了,老衲正好可以再次领教领教施主的‘大龙卷。’”巴松错说完,慢慢转过身来。

凌云飞心中暗道:“来了!这才是巴松错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想到要和巴松错商谈借兵之事,他连忙正正心,换上一脸庄容,肃然道:“且慢!巴宗师远来是客,且容在下略尽地主之宜,比武之事稍后再说不迟。”

巴松错眼睛一翻,眼中红芒闪动,冷冷道:“这地主之宜老衲可是承受不起,施主先接老衲几招再说吧。”说完,袍袖后甩,身子似被衣袖带起,宛如一片树叶轻飘飘向凌云飞飞来。

凌云飞身子一闪,后退几步,突然哈哈一笑,道:“巴宗师怎么这般心急,你若实在不愿和在下把酒言欢,也得等在下把话说完吧。我现在就住在这里,跑不掉的。”

巴松错一声冷哼,轻叱道:“雕虫小计!想拖延时间你也该找一个好借口。”话音未落,巴松错右手一只硕大的手掌从袍袖中抖出,虚虚一引,向凌云飞当胸击去。

第一次正式单挑名震天下的一代宗师,凌云飞虽然自信自己尚有一搏之力,却也知道取胜之机甚是渺茫。但面对巴松错这样的高手,逃也不是办法,不论从哪一方面考虑,尽全力与巴松错一战,得应该会大于失。

驱逐掉心中的紧张,深呼吸,让身体尽量松弛,眼中的巴松错开始放大,连他脸上那一颗颗细小的黑点在凌云飞的眼中都变成了黄豆大小,巴松错的每寸肌肉每块骨胳的细微变化无不明瞭于心。身体气机感应圈一波波放出,与巴松错护身真气连续碰撞,滋滋声响不绝于耳。

掌到中途,凌云飞双目精光一闪,左拳抬起,右手一搭扣在左手手腕处,与巴松错右掌相对,稳稳固定在胸前,竟似等着与巴松错手掌相接。

从来高手出招都要有蓄势发力的过程,击中敌手之时,正是发力的巅峰时刻。除非你自信内力比对手要高上许多,才有可能采取完全挨打之策。巴松错纵横天下数十年,只有他对别人施出凌云飞这样的招数,还从未有人敢如此轻视于他,今次见凌云飞如此托大,古井无波的心起了一丝动荡,早想好的后招弃之不用,手掌殷红如血,一闪间,已与凌云飞那只他看来甚是刺眼的拳头相接。

凌云飞在巴松错手掌变红时,“螺旋真气”狂涌而出,两股真气盘旋激荡,威力大增。他数次使用此招,真气的运用已是谙熟于心,这次他便想凭借这招与巴松错硬撼。他体内被炙热激起的寒流与巴松错炽热无比的“昊天真气”相接,白色雾气随着产生,受巨大的劲风所激,向四周激射而出。凌云飞蹬蹬蹬向后连退数步,方站稳身形,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了出来。

巴松错感到手掌仿佛接触到了一块万载玄冰,手掌麻麻的,一瞬间,这股麻麻的感觉竟有沿手掌向内扩散的趋势。他心中大大吃了一惊,连忙潜运内力,将冰寒逼住。

自古热冷相对,冰与火生生相克。他所练的“昊天神功”是天下至刚至阳的功夫,而它的克星正是至阴至柔的内家真力。据巴松错所知,天下只有一个人练有这等功夫,那便是与他齐名的“雪花神剑”金岁寒。

“凌云飞发出的真气如此阴寒,难道他与金岁寒有亲密的关系不成?”此念方生,一转念又自想到:“不对,这小子功夫如此高强,金岁寒绝不可能教出这样的弟子来。”

凌云飞将奔涌的血气压下,心中暗道:“不能这样被动挨打,必须主动进攻!”他采取守势,主要是考虑到他体内的那冰寒之气不能被他随心所欲的控制,面对巴松错威力无边的“昊天神功”,身体内最有效的法宝却使用不上,他当然深自忌惮。然而甫接一招,便险些受伤,迫使他不得不改变了想法。

“大龙卷”全力发动,在刺耳的劲啸声中向巴松错卷去,同时他右拳快速转动,穿透周身气流,向巴松错击去。

第十二章惊喜

巴松错冷冷一笑,后退。“大龙卷”的威力天下共知,当其鋒正盛之时,他没有必要以硬碰硬。

凌云飞前进的气势威猛无比,巴松错后退的姿态飘如轻尘,一个正面直进,一个倒退,凌云飞竟不能把与巴松错之间的距离拉近半分。

巴松错距离后面鱼塘已不到一尺,他宛如后面长着眼睛,双袖前摆,突然加速,如一支利箭,只一闪已到达了对岸。这鱼塘宽达三丈,巴松错居然借势一跃而过,速度之快实是匪夷所思。

凌云飞骇然,心中道:“好厉害!”震骇之下,雄心斗起,“你能难道我就不能?”身子毫不停顿,尾随巴松错追去。他素来沉镇自持,少有头脑发热时,今次也不知是被巴松错所激,还是冥冥中自有天意,终于犯了一回冲动。

当此时他忘记了巴松错是一个多讲利害,少讲身份的人,忘记了花城是他的地盘,他实在没有必要与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拼个你死我活的。

巴松错好整以暇,轻喝一声:“小心了!”随手两指弹出。

凌云飞到了鱼塘中间,已然醒悟过来,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然而巴松错已不再给他后悔的机会,两道凌厉无俦的指风带着惊人的热度射了过来。他首先想到了躲,但瞬间便被他否决。以巴松错发指的速度,他躲得再快,又怎及他随手发弹的速度。

“拼了!”身子旋转速度减缓,被旋转气流激起的鱼塘中的水流,如无数利箭向岸边的巴松错射去。同时两手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高速旋转起来,五指微弯,内攒,断然一震,粗约半寸左右的两道气流对着巴松错发出的两道通红的指风而去。招出,身体象一块大石,猛然向鱼塘落去。

巴松错双手微微一摆,看似威力巨大的水滴向四面飘散。他眼见自己的两指被凌云飞随手发出的两道气流消减了大半威势,擦着凌云飞的双肩向对岸射去。心中不由也是暗赞凌云飞了得。

“观乎这小子在昭宁的所作所为,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他出招不拘常理,不但身负‘大龙卷’的绝顶功夫,而且内力又正好是自己功夫的克星,留在世上,终归是一大祸患!”巴松错双目一凝,凌空而起,双掌向落在鱼塘中的凌云飞压去,他对凌云飞深自忌惮,这两掌已是使出了“昊天神掌”的十二成的功夫,力求一招毙敌。

凌云飞方才凌空发招,力道不足,而且他发出的气流较粗,力道相比指风实是不可同日而语,根本无法完全抵消巴松错“烈阳指”的力道,被两道热流擦肩而过,虽然由于体内寒流的作用,没受内伤,但肩头被灼烧的外伤着实痛得厉害。还未等他从疼痛中解脱出来,掌风又至,随掌风而至的热风转眼间已把他的头发、汗毛烧焦,鱼塘中的水汽冲天而起,将他包围,只看这威势,巴松错这两掌的威力可想而知。

大吼一声,双拳急冲向上,向巴松错的双掌迎去。

巴松错双掌重重击下,随即借着凌云飞的拳风,身形曼转,退到对岸。

此时府中已乱成了一片,喊叫声不绝于耳,无数的火把闪耀,向这里闪来。

巴松错暗暗叹息,向着雾汽弥漫中屹力不倒的凌云飞望去。

“在我这双掌全力一击下,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了。”巴松错身形飘起,闪了几闪,跃出墙外。方才掌拳实实碰撞,那股阴寒之极的气流已然侵入了他的双臂,再动手,实有不便,他只好退走。

凌云飞双拳方出,猛感左拳疼痛难当,远过方才双肩带给他的疼痛,他这时才醒悟过来,先前与巴松错硬拼一招,他的左掌已然受伤。幸亏他身体的忍耐力远超常人,拳速不减,向双掌迎去。

拳掌相碰,凌云飞体内寒流自发向透过双拳传到他体内的热流奔去。然而此次他正面相迎巴松错全力发出的两掌,力道猛烈之极,力道比之上次击中他肩头的一掌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竟以势不可挡之势冲过寒流的重重阻击,向下涌去。

凌云飞只有调动身体内的全部真气与之相抗。幸亏他停在水中,而水本身就是火的克星,无形中消减了巴松错“昊天神功”的几分威力,否则短时间他体内产生的寒流不足以平息窜入体内的热流,非把他烤成干尸不可。

身上的全部衣服全都化作了灰烬,身体周围的水竟沸腾起来,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声,正当他感到体内如沸之际,四周的冷水不断填充过来,周围水的温度开始降低。凌云飞身体周围的水温度稍降,他体内热流又开始向外发散,导致周围的水又沸腾起来。于是池塘内外围的水与他身体周围的沸水不断进行对流,不断进行交换,一点点吸收着他体内的热量,不停与凌云飞体内寒流内外夹击,对抗正在他体内乱窜的热流。

当凌云飞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之际,他的两脚越陷越深,渐渐已至膝盖。

此时鱼塘已被水雾完全笼罩,除了沸水声响,赶到的众人已无法看到凌云飞的面目。

客玉涵喝止了想下水的府中护卫,尽管她也是心急如焚,却也知道在不了解真实情况的条件下,绝不能打拢了凌云飞。

被水雾包围的凌云飞身上的红色开始减退,随着几口鲜血的喷出,他开始恢复神智。他强忍痛苦,调动体内的寒流与热度减弱不少的热流相抗。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那仿佛每个汗毛孔都宛如被烧得通红的钢针所刺般的痛苦终于消失。神经一松,再也支持不住,扑通一声,倒进了水中。

等凌云飞再次醒来时,除了双手,肩头的疼痛外,他只感全身精气勃发,甚是舒适。肚子不合宜地叫了几声,提醒他腹中已是空空了。

客玉涵斜卧在他身体的一侧,鼻息沉沉,睡得很是香甜,显然是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凌云飞刚一动,客玉涵已然醒来。

看了看凌云飞的气色,摸了摸凌云飞的额头,客玉涵脸上的忧色消失不见,露出了如适重负的笑容,柔声道:“你已经昏睡三天了,急死人了。饿了吧,我去给你端稀饭。”

“昏睡了三天?”凌云飞瞪大了眼睛。

“可不是!把人都急坏了!那帮人每天都要来看你几次,都为你担心呢。”

“没发生什么事吧?”

“你就放心吧,一切都好。”客玉涵跳下床走了出去。

凌云飞端起碗,突然发现自己的双手、手腕布满了无数的黑点。他的手一颤,碗险些掉到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他放下碗,伸双手去摸脸。

客玉涵抿嘴一笑,说道:“你就省省心吧,你的脸没事,就是双手胳膊布满了黑点。”

“那就好!那就好!要让我跟巴松错一样,可让我怎么见人。”凌云飞终于明白了巴松错身上黑点的来由:定是他练功之时,一不小心,引发内火所致。

“这个老和尚能抵过内火焚烧这道关卡,躲过了走火入魔的危机,真是不简单啊。”

“大哥,你想不想吃鱼啊!”

“吃鱼?”凌云飞直直看着客玉涵,一脸诧异。

“鱼塘中的鱼全被煮熟了,你想吃,现成的。”客玉涵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

凌云飞一脸尴尬,伸手去掐客玉涵的嘴:“你这个丫头,竟敢调笑老公,招打。”

客玉涵闪过一边,突然止住笑声,脸上现出担心之色,问道:“大哥,你的小腿和脚变成了黄色,我洗了好几遍,只是让颜色稍稍淡了些,却无论如何也洗不掉,不知是怎么回事?你不会是中毒了吧?”

“是吗?”闻听此言,凌云飞的心猛然跳了跳,他微合双目,尽力回想双腿踏入淤泥中的情形。初入鱼塘,他的双脚一下子陷入了淤泥中,后接巴松错一掌,双脚下陷,开始时好象很软,后来……后来………似乎是坚硬非常,再后来好象又软了些,不过好象也不是很软,因为他隐隐约约记得双脚那时仿佛下陷得很慢。难道会是………凌云飞双耳隆隆轰鸣,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双眼放出炽热的光芒。

“大哥,你怎么啦?你没事吧?”客玉涵急急追问一句。她直直盯着凌云飞的眼睛,双目呆呆固定,似乎在片刻之间已是神游物外,然后她突然间跳了起来,双臂张开,将凌云飞抱住,将嘴紧紧贴在凌云飞的耳朵上,疾快地问道:“图里海的黄金该不会是埋在鱼塘下面吧?这个老家伙能想到将黄金埋在那里,我真是佩服死他了。不过大哥你是不是太幸运了,要知道幸运不会永远伴随一个人的。”

“省省吧!你这丫头哪里来这么多的杞人忧天,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

“现在我们就去看看鱼塘下面是不是有黄金?”客玉涵接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了深夜是不是会更合适些?你难道想让达瓦莲娜找我们的麻烦?”

“哟!我倒了这点了。那你说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

“我们现在就去看看鱼塘是不是够大,看看图里海埋的黄金是不是够多。要知道,黄金越多,我们在这里便能站的更稳。”

“那就快走啊!”

当天深夜,凌云飞和客玉涵偷偷去了鱼塘。凌云飞脱了衣服,跳了下去。先用脚细细感知,走不多远,突觉脚下硬了起来。凌云飞潜远内力,让双脚下陷,当感到稍软时,他双脚连踏,将尺许方圆之地,剥去了坚硬的外壳。然后,潜入水中,等他再次站起身时,双手之中抱着一块长半尺宽四分之一尺厚达寸许,隐隐发出昏黄光泽的长方形之物。客玉涵险些惊叫失声,连忙用手捂住嘴。她虽然生在帝王之家,但如此巨型黄金砖也是初见,一块怕也有二十余斤。看这鱼塘大小,哪怕就是一层,那也是极大的数目——若是再多几层,该会是一笔多么大的财富,这个图里海简直是一个大大的富豪。

凌云飞小心翼翼地托着这块大金砖,心潮澎湃不能自己。他张开嘴,双手上举,便想大声狂呼,以发泄心中的兴奋。随即他便醒悟过来,连忙用牙齿咬住嘴唇。他涉水到达岸边,将金砖交给客玉涵,返身回来,在取金砖的位置,接连取出一块,再住下就是淤泥了。凌云飞在鱼塘四面走来走去,用脚感知黄金所铺的大概面积,他粗粗估计了一下,整个鱼塘的黄金若是均匀按二层码放,总量足足达五万斤之巨,想到这点,凌云飞完全惊呆了。

五十万两黄斤,按市价折合成白银,差不多有一千万两,大概相当于睿丽王朝全年岁入的五分之一,这可能吗?小小一个图里海,虽然被朝庭封为五品官,然而他弃其量也不过相当于一个小小的县令而已,就是把那五座金矿中所有的黄金都挖出来,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数目吧?再说了,钱可以通神,他有这么大一笔巨款,若是上下活动打点,就是当昌州知州也应该很容易吧。若是请武林高手,成百上千还不是招之即来,何至于被人暗算。

凌云飞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