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面对着这对夫妇感到头疼不已，父亲、母亲是绝对叫不出口的，可作为交易内容之一，这又是绝对有必要的称呼……

卡特丽娜微笑看着局促不安的帕特，亲昵地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一只手已经摸到帕特的头顶上将自己的“儿子”仔细打量，白白嫩嫩的，模样挺俊俏，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不高的个子反倒显得帕特仍带了一丝孩子气，卡特丽娜真是越看越喜欢。

“你就是帕特吧。”卡特丽娜柔声问道，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成年女性特有的温柔和慈爱，比帕特那假煽要好听了不知道多少；她这也是没话找话，看帕特的样子，是怎么也不会先开口的了。

帕特点点头，红着脸哼哧着没说话。

希区柯克倒是用单纯的功利眼光看着这一幕，看样子这位实力强劲的盟友对夫人还是很有好感的，当下赞许地向夫人点点头，转身吩咐仆人上茶点。

帕特在卡特丽娜身边局促不安地撮着衣角，暗骂管家罗曼多事，搞得自己如今陷在这里，走又走不了，留也留不安心，更糟糕的是连话都说不出口，好在他多年乞讨，脸皮非常人能比，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对卡特丽娜说道：“夫人，容我跟公爵大人先聊聊。”

哪怕生分，只要能摆脱如今的窘境，帕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卡特丽娜闻言一震，黯然地收回手，那份哀怨看得一大一小俩男人都心酸不已，好在帕特与希区柯克都不是平常人，硬生生止住泛滥的心思，希区柯克虚邀一把，领着帕特走进书房。

卡特丽娜也仅仅是心酸而已，早些时候从雷登家族传来的关于“儿子”帕特的详细情报中罗列了帕特成长的轨迹，从乞丐偷儿到骗子，最后在古罗尼的地宫里才忽然显示出惊人的实力，——这也是雷登家族最疑惑的地方，按理说有这么个本事的人怎么会埋没在城北这么多年？——但卡特丽娜还是不会去管这些，她在看到关于帕特的情报后就开始爱心泛滥，为“儿子”的凄惨童年悲痛不已，如今见到仅十几岁的帕特就跟自己丈夫一般老成事故，更是心酸……

卡特丽娜暗中发誓，一定要好好补偿补偿自己的“儿子”……

走进书房，帕特嘘出一口气，顺便抹了一把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女人……哎……”

希区柯克没答腔，同样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盟友兼儿子，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平等身份，以盟友互待算了。

“帕特，我可以这么叫你吧？”希区柯克先开口打破沉默。

帕特点点头，“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希区柯克-艾瑞尼卡斯公爵。”帕特用了个“你”，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果然是雷登家族推荐的人才，不卑不亢，暗藏锋芒，希区柯克对帕特的评价又高了一层，对家族振兴的信心又多了一分，当下开怀道：“就叫我父亲吧。”

“好的，父亲……”帕特在说出这二字的时候再没有丝毫的犹豫，聪明如他和希区柯克，都知道称呼不过只是个称呼而已，事实上帕特称呼希区柯克为父亲，但二人的地位还是平等的盟友。

“如今的局势，父亲有什么看法。”

帕特缩在厚厚的垫子里，两只手的手指相互交叉着放在胸前，遮掩到一半的窗帘刚好将帕特的上半身笼罩在阴影中，他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阴谋家……这是希区柯克此时对帕特的印象，但这也不正是自己所欠缺的么？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个成功的管理者罢了，想到这里希区柯克也不罗嗦，直接接过帕特的话头进入正题：“奥塞雷斯家族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用军队的，就算动用了军对，边防军也绝对不敢轻易抽调的，那么按照最新的情报，帝国内除了边防军外常驻军合九万人，可以抽调的是三成，就是约三万人，而帝都的城卫军是一万五千人，合计四万五千人，——奥塞雷斯家族如果没有疯狂的话，实际能够调动的军队就是这么多。”

常驻军除了要应付战争外，还要负责日常治安和剿灭匪徒等职责，如果被抽调一空，某个地区少了武力震慑的话，那么后果就是社会体系的混乱，甚至崩溃。

“那我们这一方呢？”

“禁卫军两万，没了……”希区柯克缩缩脖子，相差悬殊呀。

“算了，别在意，”帕特挥挥手，反过来开导希区柯克道：“反正奥塞雷斯家族不到最后是不会动用军队的，那么，在你看来，在不动用军队的前提下，皇室和奥塞雷斯家族的胜算各是多少？”

“三七之数，如果能够拖上十年八年的，也许能够升到五五平分。”

“那末加上军队之后只有两成胜算咯？”

“一成……”

帕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耀了一下，“不如我们改投奥塞雷斯家族怎么样？”

希区柯克叹了一口气，“我何尝没有这么想过，可如今人家业大势大，还用得着我们小小的家族么？更何况上一辈还跟奥塞雷斯家族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愤，”希区柯克再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窗外，“我们这个时候才改投门户，太晚了……”

大概觉得跟帕特说这些太消极的不大好，希区柯克强笑了一下，继续道：“如今皇室虽然式微，但毕竟是名义上的掌权者，只要能够打压下奥塞雷斯家族，到时候皇室用一个罪名诛了他的九族，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不是有常言道，——富贵险中求么？皇室如今需要我们，只要能挺过这次难关，家族就能从中获得巨大的利益……”

“皇帝究竟许诺了什么？”帕特毫不客气地打断希区柯克的话。

“铁矿，帝国南部三分之一的铁矿。”希区柯克也不瞒他。

“那也没有多少。”帕特撇撇嘴，南方的铁矿本来就少，更何况只有三分之一。

“还有邻国贸易权，铸币权，矿物开采权……”

“等等等等，”帕特揉着脑袋打断希区柯克的话，“你的意思是说，就像附庸国一样，完全自主？”

“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这样的。”

“难怪你肯下注在皇室这一边……”帕特在黑暗中撮撮下巴，国中国，这吸引力确实算是大的了，更何况是曾经身为皇族的艾瑞尼卡斯家族，恐怕连做梦都在梦着恢复祖先的荣光吧。不过话又说回来，某种程度？到底是什么“某种程度”？

“没有放开的是纳税权和兵权。”希区柯克苦笑了一下，开放了贸易权的交换条件就是税务方面的权利，而兵权始终是皇家要掌握的对象，不过皇家给予的条件已经优厚到这个程度，他也足够满足了。

“你的最终目的是……独立出去？”

“瞒不过你，得到铁矿的目的确实是这样，”希区柯克笑了笑，家族式微到今天不仅仅是武力方面的原因，更多的是家族人丁不兴，而能够与帕特这样的聪明人开城布公的谈一谈一直是他的心愿，更重要的是，——如今帕特已经隐隐把自己当成艾瑞尼卡斯家族的一员了，所以希区柯克更是要牢牢把握住这最后的，恐怕也是唯一的稻草，“但这不是我的最终目的……而是你的最终目的！”

希区柯克的话不异于一个重磅炸弹，将帕特震得目瞪口呆的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帕特震惊过后倒没有什么欣喜的表示，反而将身体陷入软垫里更深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一旦答应了，那么平静生活可以说是今生无望了呀。

独立？做皇帝是好玩的事情么？

“我不坐那个位置，你应该明白的，”帕特在黑暗中摆摆手，愈发显得他的老成，“那个位置我没有兴趣。”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帕特还是认为什么事先说清楚了先的好。

希区柯克一脸的为难，除了家主的位置，他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了，金钱么？地位么？对帕特来说都不过是个笑话罢了，似乎他已经跳脱出名利场，内里的东西再也不感兴趣了般。

事实是，帕特不是不感兴趣，而是如果为了名利二字付出对他来说过巨的代价的话，他会觉得得不尝失呢……试问，谁比他所想要的来得更容易？凭空得来一身本事，再撞大运般获得数不清的钱财，——该有的都有了，那他还缺什么？他还想追求什么？

如今帕特就是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罢了，就当作是场游戏，——人生如戏……帕特自嘲般苦笑了一下，“家主之位我不会推辞，但如果真的到了封侯拜相的那一天，父亲还是另找人选的好。”伸手止住希区柯克想说的话，帕特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既然挑上了这副担子，自然会尽力，你可以回复皇室了，注意哟，——是皇室，而不是什么雷登家族。

既然找合作伙伴，那么就一定要找一个强力的，名正言顺的，反正大家同处一个阵营，雷登家族也不好多说什么，不是么？”

有点像自言自语般地咕哝出后半句话，帕特缩在黑暗里阴恻恻地笑了，希区柯克唯一能看得清楚的就是那一口大白牙，在血红色的夕阳下显得诡异无比，——希区柯克打了个寒颤，急忙离开书房，吩咐下人准备晚餐去了。

在确定自己的目标后，——游戏人间也能算目标么？——帕特所修炼的那无名功法第二阶终于宣告大成，体内的本源之力也可以随意转换成任意元素；而在此之前，只能转换成单纯的魔力，然后用魔力和咒语结合才能释放出魔法，不像如今这般，只需意念一动，本源之力就能完全转换。

二者看上去似乎差别不大，但后者的高明与灵活远远不是前者能够比拟的，——同源之力施展魔法也同样不是用魔力来驱动的魔法能够相比较的，——同源之力施展魔法能够用最小的消耗来引起最大的元素共振，甚至不需要咒语的配合就能施展出高阶魔法，而且速度也远远高于纯粹的魔力驱动魔法，真正达到了“念动”的魔法驱动最高境界。

帕特看着指尖上凝聚的黑焰，满意地点点头，有了实力的保障，自己才能真正的去玩这场权利的游戏……

一直坐在客厅的卡特丽娜惊愕地抬起头望向书房的方向，良久之后才叹出一口气，脸上又恢复那温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