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 岸(四)暗逐逝波
作者:elaine伊莲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175

数百种不知名的藻类植物累累排满,一直蔓延到无穷尽的天边。*我看*书斋白衣女子穿行其间,碧绿赭红的草叶尖儿沾着水珠,拂拭过身体,有刺痛感。虽然有了龙宫法术护体,但在这样的地方并不管用,她走得磕磕绊绊,植物上的水珠象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淋湿了她的衣裳。

清凉感觉不复,红光渗入进来,周围好象热了。舸音抬头看见一块块赤红的石头,黑魆魆的洞口里面仿佛有热焰蜿蜒奔腾而出。

这便是火岩洞。水府中犯罪的虾兵蟹将、鱼精绡人,都会被关到此地受苦。

阿端那个普通的凡人,竟然也因为她的关系,被关在这里好多天了。

她慢慢地走了进去。

洞里到处充满了暗红的光,岩石澌澌作响,仿佛烤裂的声音。没走多久她便出了一身的汗,水珠濡湿的衣衫在洞里烤干以后又迅层层湿透,炙热的气息宛如刀子一般割裂着皮肤,每走一步呼吸出来的气息都在沸点以上。

曲折幽深的尽头,传出微弱呻吟。

阿端悬在半空辗转惨号,样子惨不忍睹。

他的衣服已经炙烧得干干净净,他体内的血也好似被烧干了,皮肤通红、干裂,一块块剥落下来,然而神智却是清醒的,粗长蛟索缚住手足,悬在半空的身子转回来,迎上立于洞口的白衣女子,昔日清秀的眼睛里写满怨毒之情。

“阿端……”舸音微惊,阿端身子又在半空里旋转过去,等再度面对,他闭上了眼睛。

舸音取出金批令箭,这枚令箭不仅仅象征着钱塘君的威权,同时也是镇宫之宝,随手一晃,变成了一把灿烂的长剑,割断了缚住阿端四肢的蛟索。

她小心翼翼地抱着阿端,哪怕只是轻微的触及,可怜的少年都一阵难以禁止的抽搐。舸音眼里浮起淡淡的泪光,未及滴落,那些泪意便化作气体蒸腾飞去。眼内一片枯竭。

“阿端,对不起。”

“杀了我……快杀了我。”在火岩洞里烤炙了数日数夜,身上无一处不受摧伤,嗓子嘶哑得几乎不出音,“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了!”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舸音轻叹,“在龙宫,无论是生是死,所受痛苦相差不会太大,即使死去,也不能解脱。”

她抱起阿端向外走去,然而只跨出两步,一道赤红光华织成的光幕陡然从天而降,挡住了去路。

舸音在水界数百年,却只真正生活了三年,即使在这三年里,她所知仙界术法也不多。见到这道红光,她明白自己已经进入了结界,进来容易,想要出去,却不得了。

她咬咬牙,祭起金批令箭所化的黄金长剑,长剑直刺入赤色光幕,翻腾争斗许久,最终扑通一记坠地。没法突破结界。

舸音心凉了半截,她以为钱塘君把这枚令箭赠予她,把龙宫的威权赋予她,同时也是默许宽恕了那个卑微的人间舞郎。结果却远非如此。

远在赤水大战的钱塘君,究竟埋藏了什么深不可测的心机?

舸音默默念咒,长剑再次飞至头顶,它变幻着灿烂的光华,把两人罩在中间,带来柔润肌骨的清凉。

阿端如饥似渴地紧紧拥抱着清凉光环,叹息说:“要是有水……我死也满足了。”

舸音四下打量,见岩石下端,有水珠徐徐滴落。她从云鬓上拔下形同玉勺的装饰,就了一些,回来喂入阿端口中。对他而言,不啻救命的甘露。

第三次的时候,阿端的手拉住了她,嘶哑着说:“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舸音说:“我不是公主。”

端微弱着笑着,因为衰竭无力,他闭上了眼睛,“我们手上都有同心结。……我想可以唤你的名字吧,舸音?”

舸音抚着他焚去一半的,柔声说:“你认识我的时候,我也不叫舸音。”

“那么,你叫什么?”

“我原是歌舞伎,只因错信错许了人,嫁入豪门为妾,终日为大妇所欺。我虽下贱,却是名伶倾国,名重一时,如何能忍?渐渐失宠而不自觉,终因傲气入榖,大妇诬我与人通奸,族人信而以我与舞郎沉江。几经沉浮,我流落到今。不承望那日在江边又见到了你,……阿端,你都不记得了么?你就是那个与我同死的舞郎啊!”

舸音把阿端右手腕托在掌心,拈起红绳,含泪道:“你舞技卓拔,我佩服之余常来请教,不料你因此为我所连累。大祸临头的那天,我说,我们终不能空担了虚名。便把一股红丝分之为二,打成同心结系在两人手腕,指望来生以此为记。可是我入水之后,就未能再次转生,你却一次次的带着同心结里所郁积的怨气投生,每一世都在找我,每一世都郁郁告终。我书斋阿端……我深负你!”

阿端缓缓张开眼睛,眼前弥漫着血色般的浓雾,关入火岩洞的这几天,他一直深陷于这样的红雾之中,如汪洋血海,如泼天仇恨。他是不记得前生之事,他不记得自己该恨谁,然而关在火岩洞的这几天,所有的仇恨都有了一个明确的对象,那就是折磨自己的钱塘君。

要报复,想方设法报复。哪怕是用尽一切恶毒的、下流的、卑劣的手段,他也要报复!他沉重的喘着气,嘴角边勾出了阴郁的笑意。

白衣女子清丽的脸庞之上泪痕点点,在他面前,她丝毫没有在其他人前那样的冰雪气质。她是深深负着阿端,愧疚着阿端,前世既不能做到凭同心结印记相互找寻,今生相见,也无法保护于他。

阿端抬手,轻拭去泪痕,声音变得异常明晰:“你叫晚霞,那个时候,你叫晚霞。”

“是。我叫晚霞。”舸音反握住他,眼睛里闪过惊喜的光,“阿端,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我记得,那时你爱穿红衣。”

舸音欢喜的微笑:“不错,晚霞……不知道是因为叫了晚霞,所以爱穿红衣,还是因为爱穿红衣,才叫晚霞。我那时多么喜欢那种明艳的色彩,即使沦落风尘,可是心里容不下一丝一毫的阴霾。”

阿端手指划过她的白衣:“但是晚霞,现在不穿红衣了。”舞郎眼睛里闪过一缕微茫的笑意,“是不是因为火龙,晚霞才故意不穿红衣了。”

舸音避而不答,拉过阿端的手腕,同自己的放在一起,红丝打成的同心结,生生世世解不开的结,她浅浅微笑:“阎王真是没创意,也不知是几世为人了,他还是让你投生为舞童,就连名字也不换一个。”

阿端吃吃地笑:“为什么不回答,你因为他才故意不穿红衣。——所以这是答案,你不喜欢那条龙。”

“阿端啊。”舸音感受到他语气中万千怨毒,无奈叹息,“不要和他作对。”

“你喜欢他?你是人,却喜欢一条喷火的龙?”阿端冷笑,“还是,只不过喜欢他龙王的威势,可以把一个微贱的人类改造成为龙族公主?”

“阿端!”

“他可以把你变得高贵,你站在云端上跌下来的滋味会更痛。”阿端带着恶意,说,“就象从前你我的主人,他不也是口口声声说爱你,结果你遭到不白之冤时,那个人连一句话也不帮你说,冷作壁上观。”

舸音咬唇道:“阿端,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你不能放下胸中的那些怨念吗?开开心心的,抛下心里的怨愤,下一次转生,才会幸福。”

阿端在她怀中挣扎,恨恨大叫起来:“为什么不恨?我做了十七的血海汪洋的梦,这才醒了,为什么不恨?!”

“是我连累你,更不应该亲手打下那个同心结。当初是我看不破的障,却无端害苦了你。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化解你的怨气?”

阿端沉默下来,半晌,叹息般地叫道:“晚霞姐姐。”

这是那一世他对她的称呼。舸音微微一震。

“晚霞姐姐。”少年低低呜咽,语音缱绻,“我们终不能空担了虚名。”

舸音有点慌乱:“阿端,你想做什么?”阿端的手指紧紧扣住她衣襟不放,哭着,她求告般地说,“阿端……我现在是钱塘君的未婚妻了。”

阿端听不见,或者不要听,他欠起身,**的肌肤紧贴她的胸口,听着她的心跳,透过薄薄的罗纱单衣,一声疾似一声。他伸出双臂,搂住她白玉无瑕的颈项,干裂的嘴唇吐着热气,覆上她颤抖的唇。

真实的世界变得很远很远。

“我们终不能空担了虚名。”——是她自己的声音,透过千纪万重缥缈地传了过来,激起时间的回声。泪水从眼睛里不断地滑落,她放弃了挣扎。

“贱人!”

雷霆万钧的声音里带着君王的权威,守护着舸音和阿端的金光之外,竟然走来了一大群人。

为的,是长着一头绿,温顺平和的洞庭君。只是他此刻碧玉般的眼眸里正翻腾着怒焰万丈,在他后面是一向唯唯诺诺、笑脸迎人的龙窝君。——舸音公主如今的父王。

洞庭君全身都在抖。怎么由得他不生气呢?火岩洞中的两人如此的不知羞耻,那个舞郎寸缕不着,那朵不可玩亵的绝世之花同样半裸了如雪肩头,眼神如泣如诉,嘴唇因为动情而丰润。

“果然是不要脸的贱人!”

良久,洞庭君从齿缝里吐出这句话来。舸音倒是清醒了,大群见证来得如此及时,她心下隐隐猜到因果,默然地拉上衣衫。

阿端嘴角带着微茫的笑意,仿佛并不知道生了什么?

“多次相劝钱塘君大王,可他就是不肯听。”龙窝君深深惋惜地叹气,“他临走时托我主管龙宫事务,并照看舸音。我想照看自己女儿是理所当然的事,何必特为提醒。想不到、想不到……唉!钱塘君大王看来也不是不防的。”

洞庭君一抬手,收了金光,看了那件东西,怒气更盛:“你居然还敢盗窃金批令箭!”

失去金光佑护,阿端顿时委顿,舸音跪地,让他伏于自己膝上,不抱希望地分解:“这是冰夷走时给我的。”

洞庭君有点迟疑,作为龙王他当然知道这个东西的重要性,也有点相信那不是一个凡间女子可以随手盗来。但是龙窝君的话让他立刻打消了这点动摇:“笑话!钱塘君大王即使受你这贱人一时迷惑,又怎能如此不知轻重,无视龙神的皇族威严,而把至高无上的令箭下赐给你?——除非,大王自己也不想做龙了!”

舸音无语地放弃了为自己辩护。

“大王!”龙窝君殷勤地向洞庭君问计,“该如何处置这对男女?”

洞庭君迟疑了片刻:“冰夷的婚事已上达天听,如今需得禀告玉帝,才能进一步落。”

“事不宜迟,大王可以马上回去修书。”

“这……还是该让冰夷知道吧?”

“大王!钱塘君大王为这女子深所迷惑,大王深知。与其等他回来闹得龙廷不安,不如就此快刀斩乱麻。这一幕是大王和小龙亲眼所见,决无虚假,大王身为兄长,难道还不能替弟弟作这个主吗?”

洞庭君还是迟疑,在八部天龙之中,洞庭君以性柔游移著称。即使从没真心接纳过这个弟妇,即使打心底里认为天人不能相配,但事到临头,关系到手足声望,不能不郑重待之。

良久,叹了口气说:“让神迹来证明你最后的清白吧!”

他抛出令箭,金色的小箭在空中放大,闪出鳞鳞的波光,如同一泊静静的金色池水。

池水里映现出纤袅的人影,穿行于海底洞窟,斩断蛟索,把垂危少年抱在怀里,素白的脸上滴下泪来,少年矫情的手指划过衣衫。有形无声,然而一切昭然若揭。

洞庭君看向地上的女子,眼神厌弃:“冰夷那样待你,你没有一点过意不去吗?”

那女子站了起来,整束衣襟,做下这种事情,却没有分毫羞愧的神情,她语出惊人:“钱塘君有什么不一样?和世上浊物有什么区别?——他要娶我之前,便曾知我有过丈夫,也知道我是为什么投江的,我从来不是什么贞节女子,知道却又在乎,提出这亲事的本身便荒谬可笑。”

洞庭君大怒道:“他既往不咎,你就应谨守妇道!”

“男子既往不咎,只要随口一句承诺就够了,女子便得付出千辛万苦,付之以一生。”舸音轻轻冷笑,“我为什么这样傻呢?”

洞庭君气得无法回答。

“大王,唯小人与女子难养。”龙窝君道,“还是赶紧落这贱人!”

“龙窝君!”舸音霍然转身,眼神雪亮地盯着龙窝君,把他吓退一步:“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缘故,你非得陷我于死地,但是,你就是那个上蹿下跳的小人!”

“我即日上奏,请天帝落!”

洞庭君愤怒地一甩袖,掉头走出火岩洞。

失去金光护体,就连舸音也受不了炙火攻心,阿端更是不一会儿就大声呼号起来。

“阿端、阿端……”舸音艰难地爬近他,“很难受是吗?……对不起,我又连累你了。”

阿端睁开了眼睛,奇怪的是这对炙烤得通红的眼睛里再有没有一丝一毫先前的浓情密意,相反闪烁着恨意的光芒。

“这一次不是你害我。”他嘶哑着嗓子说,“我心甘情愿的,是因为——我想害死你,害死那条龙!”

舸音惊呆了:“为什么?”

“该死的龙!他杀了我娘!”

舸音说:“不,如果是因为你娘,你恨他是不当的。阿端,你娘那时生魂已散,即使他不出现,也留不住性命了。……至于后来,都是我连累你。”

阿端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昏昏沉沉地说:“我不管!我恨他!恨那些把人的性命当成蝼蚁的人、神!他杀了我娘,把我关在这种地方……我,我恨不得生啖其肉,剥下他的龙皮!”

“阿端,你的怨念,什么时候才能消除啊?”舸音悲哀地注视着阿端,肌肤与炙烈的火石**相亲,身为凡人的阿端支持不了多久,她奋起最后一点力量,咬破指尖,用鲜血在他身边画了一个咒。

好不容易断断续续地画完,她也筋疲力尽,静静伏于地面,等待死亡降临。

昏迷中她感到有人在她身上,以为是阿端,于是轻微地叹了口气:“阿端啊……我们快要死了。”

“快死了吗?不,还不能那么快死去。”

耳边的声音冷醒且残忍,舸音骤然清醒过来,看见压着她的那张脸。

龙窝君。

“是你!”

龙窝君微笑了起来,眼角皱纹横生。不到三百岁的龙,对天龙而来还很年轻,对于支流小龙来说,是已经快到暮年了。这也是钱塘君会选他做岳父而不是内兄的原因之一。

“从我出生起,你就沉睡在父王后宫水晶棺木之中。我常常躲在水晶棺木底下,看到一双绣着精美花纹的鞋履移步进来,停在棺木之前,然后,他对你讲着没完没了的话。——那双鞋子的主人,是我父王。”

舸音惊惧交集:“你在说些什么疯话?”

“我长大了,继承了他的王座,也继承了他的习惯,我也常常来到水晶棺木之前,和你说说话,看你沉睡的静态之美,真是陶醉。但是没想到睡美人的名字传了开去,有一天冰夷闻讯到我宫中,要求见见睡美人。冰夷一见你就入迷啦,他可真厉害,我们父子两代想方设法也不能使你醒来,他却一下办到了。他还铁打了主意要对你明媒正娶,他是我未来的主君,我不能拒绝。于是你这个从我在襁褓之间就熟悉、守护的人,突然变成了我的女儿。”

“于是你害我!”

龙窝君得意洋洋:“不错,我怎么会舍得让你这块到口的肥肉,却被那个小子吞去。”

他的手一直在动,舸音恨恨道:“你这卑劣无耻的畜性!你为此处心积虑,又把阿端连累进来。”

龙窝君忍了多年,把精心设计的阴谋视为得意之作,恨不能有个人倾听:“同心结的咒,其实并不如你们想象得那么神圣。阿端第二世起,手腕上就没有同心结了,咒自然更加不存在。”

舸音惊呼:“什么?!”

“至于你,是因为一开始就没死,同心结才不肯散去。我又加了一点小小的神力。看起来,它就象是怨咒凝成的。”

舸音颤声问道:“……那么阿端这十几年来的梦,又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很难的事情吧?”龙窝君得意地笑着,“人间十七年,在我们水府也不是多长的时间,完全能够从容布置。结果就是,你、阿端,甚至冰夷都相信了怨咒的存在。”

舸音咬住嘴唇,斜眼向阿端望去。那个少年受到咒符保护,不再惨呼,然而也就是昏昏沉沉地横卧于地,不知生死。原来他十七年来的怨念,是由全不相干的外人种下的仇恨种子。但是她说的是自己连累了他,却还是没错。

“阿端前生的事情也是我告诉他的,几番为人,他怎能记得住这些事情。哼,晚霞,晚霞,果然他一叫,你就上当了,哈哈哈!”龙窝君连声笑着,万分得意。

“不但阿端,连这个结界也加了**催动,加上你并不真心爱冰夷,更容易催动。呵呵,呵呵!”

舸音终于说:“你说这些,不怕被洞庭君知晓?”

“那个懦弱无用的家伙?”龙窝君接连不断的狂笑,“他这时正在天帝面前战战兢兢呢,光是天帝因为天人相配却出了如此丑事的震怒,就够他受了。”

舸音闭上了眼睛,不再说什么。任凭那条老迈的龙丑态毕出。

然而,过了很久,龙窝君的一句令她的心沉到谷底:“你是在忍是吧?你是在期盼还有见到冰夷的机会是吧?但是,傻孩子,我又怎会让你再有这种机会?”

舸音飞快地张开眼睛,眼角里捕捉到老龙离去时老奸巨滑的笑容,敏感地猜到这个阴谋并不如他所说的那么简单,还有别的或许是更重要的东西,他隐藏了。

她伤心之极。疲惫之极。却也不愿深究。

阿端不知几时醒来,静静地看着她。

她一阵悲凉,颤声说:“阿端,你也是骗我的。……龙窝君告诉你一切,你便故意、故意……”她的泪落了下来,泪水碰到地面,嘶的一声蒸,然而飘在空气里的泪雾,积至浓郁。

“晚霞姐姐,”阿端迟疑着缓缓出声,干裂的唇隙缓缓流泻出一缕缱绻笑意,“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喜欢穿红衣的晚霞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