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检束心灵
作者:华魂王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668

这次北国之行,郦红集团尽兴游玩了祖国的风光,一定程度上给创伤累累的心灵以较大的安慰。但更能令他们欣慰和满足的还是成功地履行了他们五年前许下的复仇诺言。

郦红站在窗前,感到兴奋——一种说不出的无限轻松的兴奋。以前,她作案时总是套着一种无形的紧箍咒。它使她感到羞辱,不能忘掉过去,不能把过去与现在分开,因为她没有复仇给现在造成堕落的过去。现在,她一切都好了,仳离亭毁了,仇报了。不过,她并不会因此而中止犯罪行为——尽管她以前想过。她现,造成她犯罪的根本原因不是肇事者,而是社会。她仍要过罪犯生活——盗窃一切不义之财,力所能及地打击社会官僚、社会弊病与报复她所憎恶的人。

一个人在没有能力犯罪时才不犯者,并非意味他抛弃了罪恶,而是罪恶抛弃了他。郦红有能力用犯罪创造一种全新的生活。她认为:世上的事永远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们这辈子注定要在轰轰烈烈或悲壮凄凉的画面中生与死。

郦红可称得上是一个不可理喻、探赜索隐的人,她对社会是看破红尘,什么也不承认。但她却在完全堕落为罪犯的时候,还念念不忘省察自己的行为。为此,伙伴们表示不理解,认为既然犯罪是问心无愧的,那又何必作自我折磨的检点呢?

她不愿反驳伙伴,但内心却有一种急躁的情绪在骚动——她虽然是一个罪犯,但有一种无法理解的质在蠕动、辩解:她没有罪,她只是牺牲者与万不得已的罪犯。假如她在犯罪,社会是否也应考虑自己的弊端?

“当我说了解你的时候,我的意思是我昨天了解你。实际上,现在我并不了解你。”印度克里什纳默尔蒂的这句名言,又在触动郦红内心深处的心灵火花。

她的姿态又出现以往祈祷时的虔诚,把戒指摘下,捂在胸口,头仰视西方,顿时一种脱尘世的舒心使她飘飘然了。但就在她飞往天堂的巨大荧屏前,她看到了徐岚,检点之心又油然而生。

以往,他们一直认为:是不幸的时代和奸邪的官僚迫使他们走上犯罪道路。但纵观他们的生活,他们认为自己是无罪的。所以,他们从未受到过良心的谴责,也从未感受到过懊悔,并对自己作为一个人的神圣权利充满着坚定的信念。

那么,引导别人犯罪是否算是犯罪呢?徐岚本是一个蹼玉浑金、忠于职守的人,你却去开启她那颗尝尽生活沧桑破碎的心,使她成为坚定不移的罪犯,难道你也能象原解自己一样原谅自己的行为吗?

她曾记得与徐岚说过这样的一段说:“在罪犯中,有些人简直就是了不起的天才,胸怀绝技,学问胜过博士,技能胜过间谍,这恐怕你不会反对。如是这样,你也就不用怀疑我的才能。事实证明,很多高明的罪犯都逍遥法外,过着上等人的生活。倒霉的是那些窝囊废!”

是无罪的!”郦红暗喊。她把戒指紧紧捂在胸口,闭上眼睛,竭力开动理性,把这一切恼人的问题驱赶开。

天生没有一个人喜欢犯罪。进监狱并不光彩。没有一个人突然会想到去诱惑一个没有犯罪基因地人去犯罪。驱使人犯罪地因素。自然来源于人与社会。谁能容纳这一点呢?权力者决不愿意。他们创造了公正地法律。却违背了自己地良心。

过去地不幸造成了郦红地偏见。她认为自己地观点是符合客观情形地。她以良心以质为指导思想。认为她地收留只是一种对社会不满地反抗。是拯救受难者应尽地义务。

郦红想做一个受别人尊重地守职公民。但社会弊端却使她失去了公民应有地权利——她不能光明正大地生活。没有法律保障地婚姻;她地一切生活都靠假象维持。一旦假象败露。她就是罪犯。

她并不会因为自己地犯罪造成受害人地痛苦而内疚自己。但她却会对自己地犯罪造**民地恐慌而内疚。她多么希望。人民会理解她地犯罪实质。当她被送上法庭地时候。会说一句:“她是万不得已犯罪。”但人民不可能会这样为她申辩良心。谅解痛惜她地犯罪。无奈中。她只好借助一种信仰来代替自己忏悔;这个能帮她忏悔检点地人。就是世上不存在地上帝与一个世上或许根本不存在地人地化身。

一只鸟从窗前一划而过。使郦红回到现实中来。她把戒指藏进怀里。如果过多地为过去多愁善感。那么咸地泪会把人咸皱地。她应该开一次盛大地宴会。来庆祝这次北国之行。

当一个人受到公众信任时。他就应该把自己看作是公众地财产。郦红最后忖。

徐岚参加过无数宴会,但参加一个犯罪集团的宴会,既是破天谎的第一次又感到那么好奇、神往。李莎在告诉她这个消息的同时,又怂恿她要以光彩夺目的形象在宴会上露一手。

她刻意把自己化妆了一番,看着镜子里自己喜盈盈的笑脸,亭亭玉立的身材,感到十分愉悦。她从大橱里取出一件苔青色上装,在胸前试了试,扔回橱里。尽管她明白,她白皙的皮肤几乎可以适合穿任何一种颜色的服装,并会使自己显得清新悦目,美艳动人。但当今社会,谁能穿这些薄如蝉翼和被称为奇装怪服的服装呢?李莎做这些服装不过是消消遣玩玩而已(尽管她说过她想当个名副其实的服装设计师),它们的命运最终都被冷漠地丢弃在同样被当作玩意儿的樟木箱里。最后,徐岚选中了一套色泽鲜红的西装穿在身上。

她有点沾沾自喜,踮起脚尖,转了个潇洒利落的得意地一笑。往常任何次打扮都没有象今天这样惬意、出于纯粹的自愿过。她拿起桌上的电热梳,将额前的刘海精心卷曲,并把披在肩上的浓浓的波浪,用手绢随便一束,显得既活泼高雅,又颇能吸引人。

她又笑了,笑得那么甜:出自内心的笑代替了她过去的那种受于命令式的虚假微笑。自从她进入郦红集团后,她沮丧阴沉的脸被人爱所融化了。她时常笑溢四扬的脸庞,犹如沐浴在晨光和露水下盛开的鲜花,光彩夺目,妖娆动人。

她以前只作稍许化妆,现在却拿来整瓶法国香水往头上洒抹,散出浓郁的香味。郦红赋予她一种崭新的生活,使她挣脱了枷锁,抛弃了那些迂腐的、定得分秒不差的繁文缛节,得到心灵渴望的朴实无华,心灵切盼的直率、自然的举止与真正的力量。

生活使她起了巨大的变化。时间真是祛痛的麻醉剂,随着时间的推移痛苦会消失,人也能学会在新的环境中生活。郦红就这样对她说过:“要是你不使自己的生活充实起来,那人生将是既艰难又短暂。”

她套上一双高跟皮鞋,又端详一番,觉得无可挑剔了,便踱到窗前,凭窗远眺湖滨公园。在她的视线转到一条林荫道时,她想突然捉到去银行取钱的李莎身影。但她失望了,卵石铺的林荫道上,没有李莎倜傥、燕子般轻盈的身影。

她打开留声机,放上一支轻松愉快的华尔兹舞曲,继续凭窗远眺。随着大自然优美景色映入眼帘,记忆的浪潮涌满了她等待所造成的空闲的大脑。

生活起了巨大的变化,这个变化是她无法想到的,与她天性的诚实是格格不入的。她满怀豪情想进入一个崭新的女性新时代,却想不到背道而驰,参与了犯罪的行列。那时,她在郦红进行劝说时所造成的心灵崩溃中产生了迷乱,迷乱中自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现在想起来绝不是偶然的。

郦红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是一个她压根儿没有想象过的女性。她虽有天赋的丰富想象力,能塑造出无比离奇的神秘人物,但却塑造不出一个罪犯也具有那么崇高的人性和令人心服的品质。郦红的思想就好比夜空的远景,明明在眼前闪亮,细看就无影无踪了。

伙伴们都把郦红奉为形成了一种信仰;这种信仰要求他们对郦红要绝对忠诚,终身不渝;要为她高尚地战斗,高尚地生活,高尚地死去;也要为她做到尽忠职守,敢于赴汤蹈火,以自己的名声为荣,永不玷污信仰的纯洁。

徐岚也体会到了这一点。她一想到郦红,一种由衷的感激之情便油然而生。是她,填实了她真正需要的追求;是她,攫住了她思想的精灵,让她的思想既符合实际,又觉得这样做,从良心上讲是问心无愧的;尽管她也怀疑过自己接受的是一个罪犯的熏陶,但她竟无力推翻反省。

她并不承认自己堕落,因为她天性没有犯罪的基因。她认为,郦红集团的生活并没有出良心的范围。如果法律承认良心,那么她将得救和获得良心的宽慰。徐岚并不是马上就适应郦红集团的生活。浪漫、豪爽、令人头昏目眩、费解的奇特生活,使她无法一时适应下来。她还带着创伤,各方面都表现出拘束、惊愕与疑惑不解。她难以相信,她们除了财产上属于一个整体外,心身也属于一个整体。

适应一般的生活,接受了犯罪生活的人是很快能适应的。但要叫一个为拒绝**而犯罪的人去接受肉欲开放那就困难得多了。徐岚并不反感伙伴间的“情爱”,相反有点好感,但她姑娘的羞怯心却不能容纳她。她总是象逃避触电一样逃避伙伴们的不以为然的情爱——仿佛就象夫妻在卧室里作爱一样。

徐岚还记得当她次从月光照耀的河滩上,躺着仰望星星的时候,伙伴们**着身子向岸上走来,手里绞着游泳衣裤的水。她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连忙将衣服遮住眼睛。当她无意间从月色的银光中窥见到他们雪白的肌肤时,她现了他们略带歉意而又满不在乎地向她一笑,仰躺在舒软的草滩上。

“徐岚,你不要见怪,这已是他们的习惯,头脑里丝毫不孱入污秽的成份。我们整个集体中的男女就如一对**旺盛的恩爱夫妻,当然除我与闵毓外。请你谅解他们。”郦红望着月亮边流逝的白云,对徐岚说。

徐岚将遮住的衣服移开,诧异地看着唯一穿游泳衣的郦红,羞怯地低下头。

这夜,她失眠了,躺在床上,脑海里反复映现出河滩上的情景。这是一群放浪形骸、见肝显肠、甘之如饴却难以捉摸的怪人。他们作爱,却没有半点淫秽。他们的举动是温雅的、有礼貌的、出于生理自的、不强求任何勉强的应付。徐岚有时难免也会受感染,产生一种情意绵绵的**。

她复活了。枯死的心灵浇上甘霖,又抽出嫩芽。她把感情无私地给了伙伴。“这有损于道德吗?”她用一种来自遥远的声音提问自己。

几个月来,没有一个伙伴用任何强迫的手段或引诱来唆使过她。他们有放荡的行为,有无所顾忌的戏谑,但对她却始终保持着纯洁的兄妹关糸。任何有刺激性的娱乐,他们都不叫她参加,以免她受污染。

徐岚从小就得到娱乐熏陶,她能歌善舞,天赋有音乐才华。郦红集团丰富多采的生活情趣正适合她的胃口。

人,难免有被感化的时候。假如,伙伴们因为掌握了她的命运而对她进行在罪犯中并不可能避免的那种男女之间的调戏,那她尽管会接受堕落,但感情必然是冰冷冷的,是一种忍辱负重、泄恨的**,它无非是为了寻找一下刺激,填补精神的空虚。然而伙伴们对她的尊重反而使她觉得自己的吝啬,内疚自己的自私。她多么希望伙伴们也能象他们一样温柔地接近她。

可是,谁也没有这样做。她仔细探讨,理出答案:伙伴们是希望得到她的**,但尊重一个还不熟悉集团生活的新伙伴的人格更高于自己**的冲动。

这些很难用意志克制的行为,徐岚不能理解。既然他们是一群沉溺于肉欲的人,那他们自然就不会顾及一个新来的伙伴的纯洁与人格,更何况她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貌姑娘。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他们的犯罪与众不同吗?难道这就是徐岚一直来对他们还捉摸不透的神秘的疑团的答案吗?

当然,徐岚的适应,也并不是没有经过道德检点。起初她也产生过犹豫、自责,甚至有稍许的憎恶。但是,失去了情爱的空虚生活,使她不能忍受自己的孤独无趣。她需要爱情,需要异性的接触。拿破仑虽说过女人没有阶级之分,但终归还是要出现一个白马王子才行。

徐岚先看上了才华出众、相貌俊美的戚胜龙,并向他起了猛烈的爱情攻势。她相信她一定能轻而易举获得喜欢女人的戚胜龙的爱。但戚胜龙却婉言谢绝了她要求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情爱。

“感情应该自私,属于一个人。”当徐岚遭到拒绝、浸沉于痛苦的猜忌时想。她不能养成把爱同样欢喜地献给每个伙伴。不过,她很快就现:伙伴们个个光风霁月,不忮不求。他们是一个唇齿相依的整体,共同的命运和被社会褫夺一个人的应有生存权利,使他们形成了一个只适合自己的小王国;在这个小王国里,他们就是一个平等、互尊互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没有私心的整体。

徐岚明白了,她也把自己融进伙伴这个整体中去。

徐岚除了应付娱乐、善于交际、有一个聪明的大脑外,别无其它犯罪专长。当她惊奇地现伙伴们都有一种凡的本领时她内疚与自惭形秽了。别人是拿生命与监狱打交道,而她是坐享分红。敏感的头脑突然使徐岚产生了一种向往战斗的**。她想起那位“空军飞行员”,想起色*情间谍。她相信:对于拥有权力和金钱的人来说,女人的美貌高于权力与金钱,有时可以起到暴力与作案无法起到的作用。

她感到欣慰了,问心无愧了,因为她也能创造财富,至少说,在创造财富的“劳动”中也有她出的一份力。

郦红不愿徐岚以“美人计”去打通社交大门,更不愿失去纯洁的**——为了出于报恩而牺牲自己的**。出卖**是一种可耻的行为——不管在怎样的形式下。徐岚却认为,如果是为了集团的利益而需要牺牲**,那是值得的,何况她并非要出卖**。

女人的确是神通广大的,以往郦红集团就利用美色来打开男性的社交大门,开辟了无数条金钱所无法开通的道路。李莎、穆淑静都是挺迷人的美人,她们的花言巧语和娇姿媚态足能得到官僚的“仓库钥匙。”徐岚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人,她不但精通交际手腕,而且比李莎、穆淑静更美,是真正打开男性大门的万能钥匙。

徐岚相信:她的美貌可以获得一切商品的交换。郦红无法阻止徐岚倔强的个性与坚韧的决心。

**,它与金钱能相提并论。它勾去了人类的灵魂,麻木了理性。**的本能俘虏了他们的意志。徐岚象一杆灵巧的操纵杆,操纵着男性。世上无有不被她攻破的堡垒,世上无有不见到她立刻**荡魄的男人。

慢慢形成的职业关系,自然而然地使她着重于外表的打扮。她开始注重式、服装。

徐岚掉进了一个危险的、从此不可自拔的不幸泥坑。她的观点在急剧变化,灵魂在逐渐腐蚀,她通常认为盗贼、凶手、暗探、妓女必定承认自己的行业很坏。然而不,凡是由于命运的不幸或社会原因造成堕落到某种地位上去的人,总是产生一种不论他们的地位多么不当,他们的心里总会形成一种足以使他们的地位在自己的心目中显得又好又正当的看法。

她这一脚踏上了一条荆棘丛生、凶吉未卜的不归路。

然,李莎扳住她的肩膀,大呼一声,把徐岚的思绪吓得烟消云散。

“吓死人啦!”她转过身,娇嗔地白了李莎一眼。

“你真美!”李莎并不在乎徐岚的娇嗔,戏笑着搂住她,把她转过身,“怎么,又要勾人?”她象欣赏一件稀罕的艺术品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徐岚妖娆的身材与鲜艳时髦的服装。她虽不佩珠宝,但却明眸皓齿,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犹如光芒璀璨的宝石。

“不是你怂恿的嘛,让我在宴会上露一手。”徐岚神态潇洒地微笑着,突然聚敛眼光,停住笑,盯着李莎的一身黑西装。的也不错!”她夸赞道。

“我也是美人嘛后,可别在宴会上独占鳌头。”

两人出一阵银铃般的大笑,向聚义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