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情爱苦涩
作者:华魂王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869

宴会席上留下的是杯盘狼藉的混乱,混浊的烟雾逐渐消退。疲乏至极的伙伴们带着畅饮的醉意进入了梦乡。斯娃哼着轻松的小夜曲,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郦红帮助斯娃收拾好碗筷,回到卧室。

朦胧的夜晚变得清澈明朗了,辽阔蔚蓝的天空,繁星熠熠闪光。一阵稍有寒意的凉风吹拂着窗前郦红天使般的倩影。她凝望着万籁俱静的深夜,不安的眼睛带着一种无可名状的搜索。她在沉思?心神不定?还是过分的饮酒搅得心闷如焚?

不,她一切都很好。她在履行自己最后的职责——詹翔与穆淑静带着酒溜出了院子。这对如胶如漆、亲如手足的恋人,在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叹息下,旋风般地升起狂热的爱情,但他们的爱情却处在矛盾、危险的漩涡中。情感常常触起他们对命运的思考,以致在每次盛大的宴会之后,都带着稍许的醉意,去作他们自己也搞不清的激烈的、针锋相对的、但不会生感情危机的争辩。

两人带着亢奋的情绪和略感昏眩但没有酩酊大醉的状态,走出聚义厅。他们顿感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拂来。他们情不自禁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大自然赏赐的恩典,沿着波光粼粼的江边徜徉。

夜晚是迷人的,又是令人神往的缓吹过,在一平如镜的江面上漫过迷人的涟漪;水中央映出河对面鳞此栉比的高楼大厦。喧哗声已停止,城市沉入了熟睡。

詹翔把穆淑静拉上水闸,居高临下,眺望城市秋天的景色。城市在他们的脚下浮动、变幻,激起他俩对生活的联想。命运已无情地把他俩从美丽城市的怀抱中赶出,使他们只能望洋兴叹。

“多美的天空!多繁华的街道!多雄伟的厂房!…乡!你具有巨大的魅力,一颗破碎的心也被你所撼动!”

詹翔情不自禁出心中的感慨。过后,他收回凝视的目光,痛苦地低着头。他的醉意已消失。

穆淑静温柔地搂住詹翔沮丧的头,一言不地吻着。对于世界、人生、社会,她已不屑一顾;她没有同情心,也没有爱国心,堕落使她完全忘记了过去。

詹翔的感叹,他的爱国心,他灵魂深处的人性,穆淑静不想嘲弄他。因为她爱他,爱可以使她忍受、迁就。她不愿损害自己心爱人的自尊心。穆淑静玩世不恭的处世哲学是不会带给她始终忏悔自己罪恶的詹翔任何道德上的安慰的。

“别指望社会,指望社会犹如以冰致蝇。接受我的爱吧!爱比政治、伦理、理想都有用。”穆淑静痴情地把詹翔的头贴在自己丰满的酥胸上梦呓般的说。

“可是。我有延颈企踵地理想。我想成为一名科学家!我地心没有犯罪!”詹翔从拥抱中挣脱身。噙着泪花嚷道。清秀白皙地脸凄怆忧患。“我怎能忘记。我是一个童心纯洁地少先队员。我有志气与抱负。可为什么事违意愿。走上截然不同地道路?”

詹翔出身在军人家庭。父母都是我国著名地武器专家。死于一次事故。詹翔从小聪慧过人。受父母地启。爱搞小明。父母殉职后。为了逃避这座带给他灾难地城市。他谢过组织地照顾。自愿去内蒙建设兵团。到内蒙后。他同样决心成为一名杰出地科技人材。他曾说:只要给我条件。我就能造出人造卫星。可他地理想却因受穆淑静地牵连而破灭。

穆淑静也出身于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到内蒙后。她一边拼命工作。一边拼命学习。决心成为一名扎根边疆地好医生。可由于她有绝色地美貌。招来了不少麻烦。身为军区司令儿子地营教导员死皮赖脸地缠着她。要她以**换上医学院地表格。遭拒绝后。他就百般地迫害她。当他得知詹翔是穆淑静地男友时。就一同把怒火泄到他身上。他卡掉了他们上大学地机会。并嗾使一帮手下对他们进行侮辱、殴打、迫害。让他们无立足之地。无安稳之日。面对如此恶劣地环境。与他们地理想形成了极大地反差。他们地生活空间和心理空间开始变得窄小了;他们在人生地旅途驿站中。四顾茫茫。看不到属于自己地路。心理栖息地黯然无光。充满着无奈感。渺茫感和沮丧感。继儿又形成了仇恨感。他们一怒之下。走进了仳离亭。恰巧碰遇郦红他们。

穆淑静本想回避他求援地目光。她不愿把人类美好地理想与自己堕落地思想掺和在一起。她需要什么呢?需要理想还是奋斗?想使一个丢弃了社会地人。获得事业上地成功是不可能地。可是。当穆淑静注意到了詹翔那专注地神情和那副虔诚地可怜事业心时。不禁产生了怜恤之心。她放弃了想用尖刻地玩笑来讥讽他那颗充满抱负地纯洁之心地打算。

“你会被人理解地;人不行。上天会理解地。你地心灵永远是纯洁地!你地理想青春常在!可你不会有幸运地大门。你地脖子上已牢牢地套上枷锁。即使你掌握着空前绝后地渊博知识。你在人生地道路上还是碌碌无用。走完你悲惨地一生。不过。你地灵魂将会上天堂。你是一个高尚者!”

“别安慰我。淑静。我并不是一个没有理性地人。我不会出卖我们共同创立地事业。可是。我禁不住要问: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堕落。放荡不羁?我们为什么要那样残忍地去折磨别人?即使是官僚。他们毁了我们。可耶稣说过。即使他是你地仇人。你也应该宽恕他…们地人性在哪里?”

穆淑静惊愕了,莫解的眼神呆呆地看着詹翔涨红的脸。詹翔克制住因激动的哽咽,重新从他薄薄颤抖的嘴唇中出忧愤的声音:“我们为什么要犯罪?为什么?”他抓住穆淑静的肩膀,身体剧烈颤抖着。

“怎么啦?亲爱的!……你怎么突然糊涂起来!难道你还不清楚我们的处境吗?即使你涅而不缁想做好人,可你怎么去做?你为科学之门奋斗了那么多年,可得到的是什么?刻薄,鄙夷,苗而不秀。他们嘲笑你:白痴!蠢货!骂你是冥行擿埴的书呆子算是你福气……你别阻止我,听我说,你的才能可能并不逊色于教授、科学家。可你想进大学吗是进了你应该进的大门——世界上最好的大学——随时敞开、随着社会而永远存在的大学——犯罪!”

一语道破,入木三分。穆淑静毫不容情地从麻木状态中清醒,一下子捅穿了詹翔寄予幻想、人性一丝尚存的鼓膜。

这就是事实!詹翔的理想是想踏进科学大门,可社会却赋予他犯罪的大门。他反复思考,想弄明白他究竟是怎样不受意志的控制,任性地走上堕落的歧途?

“自愿吗望吗的心里不是还时常在呼唤人性嘛,只不过是太遥远了一些,声音太弱了一些,轻得使耳朵失去功能。但灵魂却在呼唤,他感到他热爱科学的生命之火仍在燃烧,他的理想没有丝毫的改变。他还在奋斗,尽管是在实在的无聊中以科学的爱好来消遣时间。一旦他感到苗而不秀的苦恼时,他就这样自勉自己:假如你不能做你喜欢的事,那么你就应该喜欢所做的事。

詹翔从穆淑静心不在焉的脸上移开时,他认为穆淑静的话是对的——得不到社会的赐福,也享受不到公民的权利。

明不是我们的心灵之道。我们没有幸福,得不到广大人民大众同样的幸福。这就是罪孽!所谓我们的幸福,无非是一种空虚的、借以自慰的幸福。它没有任何价值,得不到普天下大众的谅解,甚至会产生深恶痛绝的咒骂。我想美神肯定摸索出这个道理,否则,她为什么常常作莫名其妙的祈祷呢?”

“随它去吧,詹翔。美神也不想向社会泄一点怨恨,你何必呢?我们的人生之路创造不出幸福,这你明白。社会容不得我们的一席之地,任何人都抛弃了我们,尽管我们的犯罪是因某种社会原因,可我们毕竟抛弃了整个社会。明摆着,我们所追求的生活,只能是我们自创的生活。亲爱的,别忘记。”她把凝视远方的眼光收回,点燃一支烟,“你看,我还学会了抽烟,真是倒霉!詹翔,”她猛吸了几口,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要知道,真才实学并不一定能上大学。大学之门需要的是权力、金钱和投机钻营。你也不是参加了考试吗?结果怎样呢?你满分,别人零分,大学之门还不是为零分敞开吗?”

“可是我想,科学总得要技术,政治是政治,它与科学有什么关系!一个大学生总得具备大学生的条件,这是最基本的。可有些人为什么连这么一点基本知识也不懂?科学它本身并没有阶级性。大学生,它的条件也不是源于权力、金钱与投机钻营。”

“可怜科学并不是你的理想之父,一个完整的社会更不需要你的呼吁……你怎么啦?你又感到痛苦……别喝!”穆淑静从詹翔手里夺过酒瓶,“别借酒浇愁。现在需要的不是酒,而是理性们总得要喝,漫漫地喝,美美地喝。”

詹翔驯服了,搂住她的脖子,轻柔地抚摸着她丰满的**:”我爱你!我爱你!“他痛苦地却痴痴地喃喃道。

詹翔并不是生活的弱者,他生性就是一个性格倔强的人。他的思想包含着全部的热情,为理想之花开拓道路。他历来抱定:生活的简朴能开心灵的资源,能建起精神的宝库。只要有人格,你就有了财富,你就有了财富中最精华的一部分。他所谓的最精华的一部分,就是奋斗的信念久经不息。但是,国家给科学抹上的阴影,给学者套上的金箍咒,使他把追求创造的热情变成制造作对社会的武器,一旦失去正当的奋斗之路,他自然看破红尘,但他又不愿自我堕落,葬送奋斗之心,便只好染上喝酒的恶习,并渐渐理透了酒在人生痛苦时的伟大作用。

“让我喝吧。醉了才痛快,这样能忘记痛苦。”他又从蒙眬的意识中夺过酒瓶,咕噜咕噜喝完了大半瓶。他的脸在烧,心在骚动。忽然,他爆出一阵从心底下涌出的歇斯底里的呼喊,这呼喊是他积郁了多年的——他要呼喊:穆淑静爱的并不是他一个人。这就是秘密,就是他泄痛苦的根源。人常常在某种联想中泄自己内心的秘密。

他沉沉的心里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厌恶与狭窄的私心。当他从穆淑静对世间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中想到爱情、家庭、理想时,他不能再忍耐了,把剩下的酒喝完。

他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直愣愣地瞠着穆淑静一向内向的面容。穆淑静见詹翔如此反常,也不禁警觉地观察着他风云突变的脸。

知道我为什么约你来吗?”他醉熏熏地说。“一方面为了谈谈我们苦闷的人生;另一方面,我是想谈一下我们的私事。我有点醉,醉使人直言不讳。我问你,你的爱应该献给所有的男人吗?……别指责我的无礼,也不要责怪我心灵的狭窄!”

嫉妒、失落和诸多难言的苦衷使詹翔一贯的冷静和理性都荡然无存,他已经无法掌握自己失衡的心灵。

这么说。我的爱只能属于你,真正的爱只能献给你一个人。”穆淑静温和地看着詹翔说,双手抚摸着他紫僵硬的脸。她不责怪詹翔。她为什么要责怪詹翔?她只能是用警觉的眼睛捕捉他闪烁其词的言语。

詹翔,他并不能理解穆淑静。穆淑静有欧洲人的脸容,也有东方人的爱情,是一个无法叫人理解的女人。

“那么,你为什么还与那么多的男人睡觉?既然你认为你的爱只能给我,那你的**也只能给我,除伙伴外。”他想镇静,想把语气变得缓和一些,但还是话锋毕露,使人难堪。

“按道德标准,我应该照你的话做。可是,我的精神和**有时是分离的。精神无法主宰**。我承认,我与那些毫无感情而言的男人睡觉,但与他们生关系就象口渴的人要喝水,没有任何感情可言,事后就烟消云散,全都归于遗忘,简直是忘得不近人情。而与你生关系,就不是口渴了要喝水,而是灵魂喝了,感情需要温暖,生命需要甘霖。与你生关系,才是爱情的结晶。”

“你不应该!你不应该!淑静!我们交友都是宁缺毋滥,何况是。”詹翔愤怒地嚷道,握紧拳头。

“别激动,亲爱的。爱的**与玩的**是不同的。我的整个灵魂属于你,整个属于你,但我不能束缚于你的权力之下。我尊重你,听从你,但我容不得别人丝毫影响我的私生活,至少目前是这样。你有权利随时随刻向我获取**的快乐,但别人不能。不是人人都能获得我飘香的**。我要尝遍人世间我所感兴趣的男性的气味——文静的、野蛮的、健壮的……总之,是我感兴趣的,我都想尝尝。这就是犯罪带给我的堕落。”

“淑静,我忍受不了你的折磨。我恳求你能否放弃你的性开放?”他嗫嚅着,出痛苦的哀求。

不能接受你的恳求。我爱你!世界上除了爱集团,只爱你一个!”穆淑静温和地说。

她一向认为:爱情是比**更为深刻。**不过是偶然附带的事;不过是一种笨拙地坚持着的官能享受,并不是真正的需要。一旦,她能成为公民,她就不会再坚持“性开放”。

“你为什么要这样**裸地告诉我?用你的模棱两可的感情,象地狱的焰火一样烤炙着我够宽阔的心。我真不明白,你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放荡,把男人与女人混为一谈。”

也知道,人类的相互关系开始于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关系。我希望在自己爱的人面前胸怀坦荡、不存一丝的隐瞒行为。当然我也可以耍一点小手段,把内心的感情、痛苦掩藏起来,把我放荡的行为掩藏起来,一味欺骗你的诚朴、善良,叫你相信我无论在理智方面、道德方面、思想及种种方面,都是对你怀着无条件的纯洁的爱,你也许就不会有如今的痛苦了。可惜无论是什么样的伪装、隐瞒,我都深恶痛绝!”

这是真诚的、热忱的、自内心的话。

穆淑静温柔妩媚的双目,不可言状地凝视着詹翔,脸上挂起一缕笑——极隐秘、极痛苦的一缕笑,撩拨着人的心弦。

詹翔瞧着穆淑静这张娴静充满女性温存的脸;这张脸既含着一丝腼腆,又流溢着生命的活力;这活力使詹翔感觉穆淑静的心既是近在咫尺又是那么遥远。他一阵迷惘与沮丧,麻木地看着变幻莫测的辽阔空穹,仿佛觉得它在述说人类的生活空虚,述说人世间有一种高尚、永恒、幸福的东西。人要是象天空那样变得深邃,忘掉自己,死掉变成回忆,那该多好啊!过去的不复存在,将来的也犯不着愁。詹翔真希望自己能消融在这一辈子只有一次的美好夜晚中。可他毫无理由想到死,他内心深处在隐约蠕动着的理想一直在支配着他求生的**。

他想活着,而活着,他完了。他只能忍着难以忍受的痛苦,看着穆淑静毫不吝啬地把她举世无匹的美貌,献给所有的与她生关系的男人。

詹翔懊恼地低下头,他并没有作歇斯底里的作。他把目光洒向烟波浩淼的宽阔河面。河对面是那么的静谧、安宁。一弯新月高挂,皓洁的月光洒向河面上,波光粼粼。在溶溶的月光下,整条长河宛如一条铺展着银灰色的长地毯。

片刻后,他又把头抬起,视线移向满是星斗的天空,说:

“淑静,我想保留我的意见,但我尊重你的人格。我是痛苦的,我的心里永远插着一把刀。”

“詹翔,我也不愿有这样的事!如果现实太残酷,就想个办法改变它。我强烈地希望这是一场噩梦。詹翔,告诉我,这也许会是一场恶梦。只有恶梦才能使你的心得到安慰。别生气,亲爱的,我将以我整个生命的爱来抚摸你痛苦的心,我尽我力所能及的温情来报答你虔诚的爱。”她给了他一个最纯洁、最温馨、最倾心相与的吻。

女人的柔情像水又像火,对男人具有强大的征服力。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长时间的沉默,谅解了他俩没有解开的结头。多么难以理解啊!有的爱,不能维护道德标准,却能继续维护今后的关系——那是因为他们是被社会抛弃的人。但命运、人性的变化又怎能保证今后他们在剧烈的痛苦下能谅解对方呢?

他们回到住宅,詹翔抱着穆淑静走进卧室……此时此地,他们把一切忧愁、一切思虑、一切保留、一切戒备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一心想着对方,并脉脉地融为一体。他们的良宵是欢快的,既是疯狂、充满**,又是柔情百结,情意绵绵。他们纵情欢乐,他对她,她对他,都无所不用其极,而且彼此的感情一晚比一晚更加炽热,更加奔放。

凌晨,四处笼罩在神秘中,在那逐渐清朗的遥远天际星星在隐退消失,只有那颗耀眼的启明星还在闪烁放光,有如一只孤寂的眼睛,凝视着还浸沉在曙色中的大地。天空里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意。

郦红凝眸深思的双眼,越过院子,迎接了詹翔、穆淑静跨进院门。

郦红尽到了自己最后的职责,她目送着詹翔与穆淑静走进卧室,宽慰的脸露出了笑脸。但随即她又沉入了漫无边际的思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