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舍身相救
作者:华魂王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964

李莎战战兢兢、风急火燎地行走在小巷的僻静处。她的脑海里总是呈现出奇怪的幻觉,觉得身后有沙沙作响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却空无一人。这是一种职业病造成的疑神疑鬼。

平日,她并没有这种幻觉。可今天,这颗怦怦跳动的心,却总是那么急促地敲打着、震动着她的心房。预感一次又一次产生,又被理性所否定。她的脚步加快了。这位行盗多年、心平如镜的姑娘此时也出于惊恐的“灵感”,生怕自己出事。

她手中拎着黑色皮包,皮包里装着徐岚交给她的郦红急用的证件和偶尔在大佛前捡到的巨款。上午,她奉郦红之令扮成有急事的翻译,通过门岗,在被封闭的佛山胜地与陪中央某部长儿子游玩的徐岚接头。

她接过证件,正要离去,见大佛下有一只皮包。一群马来西亚佛教徒正离去,由寺院长老陪同合掌走进禅房。李莎捡起皮包打开一看,不禁愣住了:包里装着二叠一百美元的捐款。她赶忙追到禅房敲开门,不料她还未开口,便被开门的和尚白一眼,砰地关上门。她又去找接待外宾的工作人员,同样不由她开口,便被当作勾搭外宾的女人拒绝门外。李莎一气之下,带着二万美金回家。

突然,从小巷的角落,跳出三个强壮的歹徒,猝不及防夺下李莎手中的皮包。李莎一惊,迅反应过来向抢包逃跑的歹徒伸出右脚一挡,并顺势一掌,歹徒踉跄了几步,失去重心,重重摔倒,皮包丢到二米外的地方。李莎刚想抢包,不料被身后的两个歹徒的手紧紧抱住,脱不了身。那个摔倒的歹徒不顾疼痛爬起抢包。李莎眼睁睁地连声叫苦,不由心一急一酸,猛地大吼一声,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了一下,但仍无法挣脱二个歹徒强有力的搂抱。一个歹徒意识到这女子不好对付,便拔出匕,朝李莎的后心刺去;由此同时那个摔倒的歹徒正好抢包在手。

“完了!”当李莎闪过绝望的一瞬时,身后却传来一声惨叫。她觉得被捆的身体顿感一阵轻松。她猛一挣扎,一个歹徒不知为何松了手。机不可失!李莎抬起右腿,朝另一名歹徒狠踹一脚,歹徒出一声惨叫。她不顾身后生的一切,飞身跃向正准备起跑的歹徒,凌空一脚,歹徒仰面摔倒。李莎也控制不住重心,摔倒在地。她一个鲤鱼打挺跳起,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生的惨剧:一个歹徒握着匕向被另一个歹徒抱住的青年刺去。

李莎惨叫一声,来不及了,鲜血从青年的肩下流出。歹徒拔出匕,踢倒青年,向李莎跨步刺来。李莎飞起一脚,踢掉歹徒手中的匕,并凭借他的冲力,双手用力一推,使他吃个“猪啃泥。”紧接着,李莎纵身一跃,抬起左脚往歹徒后脑上狠踩一脚,鲜血顿时从他的鼻嘴喷出。

剩下的一名歹徒惊呆了,猛然意识到对手的厉害,拔腿就逃。

李莎没有追赶,扶起被刺伤的青年,只见他脸色惨白,鲜血直流,已昏迷过去。

李莎捡起皮包,拦住一辆车,将受伤青年送到医院抢救,并趁机给郦红挂了个电话。半小时后,郦红与众伙伴赶到医院急救室。

“怎么样,病人?”郦红一见到李莎,就焦急地问,并顺手从她肩上换下同样的包。

这时,医生汗流满面从急救室走出。李莎连忙拉住医生问:“怎么样,有危险吗?”

“病人已脱离了危险,也苏醒了,但需要住院治疗。”医生安慰说。

一刻钟后,李莎、郦红帮护士把病人送到观察室。

郦红问了病人的姓名、家庭住址后,把关松蒲母亲从家接到医院。

母亲一见到儿子,就抱着他绝望地失声痛哭:“松蒲!松蒲……”

这时医生进来是病人的家属?快去付住院费!”

关母象一只警觉的狍子立即竖起耳朵,问毫无人情味的医生要多少钱?当她听说要一百元时,急得她放下儿子,哀求医生宽她几日。但医生表示爱莫能助,这是住院的必要手续。

关母“扑通”一声跪下,再求医生。对她这个单鹄寡凫来说,已顾不得脸面了。关松蒲不忍心地偏过头,然后挣扎着就要下床。他如何能觍着脸求人呢!

郦红按住了关松蒲,扶起关母,对医生说:“我跟你去付。”

李莎从医院回来后,郦红告诉她:关松蒲的家室如悬磬,母子俩都没有工作,靠打短工和帮人洗衣服过着朝齑暮盐的生活。

李莎躺在床上,思绪万千,上午可怕的情景又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一个歹徒把刀举向她的后心,突然从围墙上飞身跳下一个青年,踢翻举刀的歹徒。就在这一刹那,她解脱了困境,得救了。

李莎深深吐了一口气,她累了想睡,可反来复去怎么也睡不着。她索性坐起,靠在床垫上继续让思绪作漫无边际的飞驰。假如,歹徒夺走她的包,那会出现怎样的后果?二万美金,佹得佹失不要紧,可里面的证件却能暴露他们的犯罪身份。这是不可设想的!她的心寒了起来,自己遭受不幸不要紧,但伙伴们遭受不幸那简直太可怕啦!

关松蒲凄厉的惨叫,黏糊糊的血,关母哀求的脸,又呈现在她的眼前。“如果他自知危险,避而远之,这又有什么不可呢?用鲜血或用生命救她这是他应尽的义务吗?不可思议!不可思议!我怎么没有一点触动之情呢?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吗?别人何必用生命解救她呢?……”李莎反复盘问自己,已经凝固、冷却了的心又热血沸腾起来。“他贪图什么?美色?金钱对她不屑一顾,根本没有依恋之情,甚至露出了反感之意。他贪图报酬吗惨白的脸,挣扎着呼喊母亲接受别人施舍时的那种悲愤的声音,都不是说明他不贪图什么嘛!”一种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关松蒲母子俩的爱正不是体现出人类最美好的爱吗?她为什么不能爱美好的人类呢?”贫穷、哀求、饔飧不继,这些词在李莎塞满知恩图报的脑子里乱飞乱舞。“人得有良心,这是郦红常说的,难道她能抛弃他不管吗?难道真的眼不见为净?假如是这样,人又何必谈良心呢!我有责任负担他的一切费用,甚至用重金酬谢。”

昏沉沉的头脑,一片混浊,象是灌满一缸浊水,风浪一掀,荡得李莎脑子颠倒昏眩。她感到一阵难熬的窒息,便下床站到窗前,仰望漆黑的穹空。在辽阔的天空的那一边,忽然钻出一颗星,毫不吝啬自己的光泽,直到黎明到来才悄然隐退。”你能心安理得吗?你认为给了一点钱,就能答谢他的救命之恩,抵消他崇高的人品吗百元钱是通不过良心的。这是不够的,不够的!“李莎仿佛从遥远的天际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呼唤。

第二天,她拿千元钱去探望关松蒲母子。

然而关松蒲却谢绝了李莎的重金酬谢。

李莎是个讲良心的人,一直认为,得过别人的恩惠,就要报答;只有报答了,才能心安理得。然而,关松蒲却不在乎金钱,鄙视酬谢,这就大大触动了李莎的灵魂,使她自感惭愧,并认识到关松蒲重视的不是金钱而是人的人格,金钱也不是生活中主宰一切、至尊无上的东西。

于是,她把作为酬谢的千元钱点燃焚烧。关松蒲为之一惊,但没有惋惜金钱的焚烧,只是不可理喻地望着守在他身边的姑娘。

从病房出来,李莎再也坐不住了,心整天剧烈跳动,忐忑不安。她原来的那种生活的甜蜜情绪已被轻微的自责所代替。她常常瞻前顾后,浮想联翩,假如,她的生命付之九泉,那也就没有她现在的吃喝玩乐和领略美神的旨意作案,还有现在听到的美妙动人的音乐——这是闵毓的提琴曲《美丽的天使》。他拉得细微之处刻意求工,或悠扬婉转,或神采飞扬,或一掷千钧,或愁肠百转。然后,再往下想想呢,关松蒲他此刻的生活如何?

李莎可谓是出生在一个犯罪世家,她父母都是有名的盗窃犯,从小就把她熏陶成一名盗窃犯,并传授给她高的盗窃技术。她原先也是好好的,象小天使般的可爱,谁都夸奖,尽管人们讨厌、憎恶她父母。

在她丫丫学语的时候,她开始认识世界,渐渐地她懂事了,也现了人们歧视她、辱骂她。她成为离群独居的人,不再有人疼她,继而成了没有鞍辔的野马,四处乱窜。她聪慧的头脑,缺乏课堂知识,但她却比谁都先懂事。没有人去管她,她消遥自在,生活得挺不错。父母进了监狱后,她更加无拘无束。六七年,一张红榜送她去内蒙。艰苦的磨练教育了她对人的爱,唤醒了她肮脏的灵魂。她寻找到了生活的光明,决心走一条光明之路,但不久便灰心了。人们视她为朽木粪土,羞与为伍,她不能享受到与别人一样的待遇,社会对她也不一视同仁,大学没份,招工没份,原因就是有她坐牢的父母和她那段不光彩的过去。她剩下唯一可走的路就是犯罪。

郦红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她沉沦的肮脏生活,使她变得聪明,学会了做人的秘诀,成为人人见了都夸的文静姑娘。她懂得了自己为什么会犯罪,知道了怎样处理世事,也晓得如何待人。这世界总能现这样的一些事情:悲哀的后面紧随着欢笑;声声丧钟常常和孩童的欢歌为邻;贪婪和卑鄙往往与谦恭的行为、玩笑、令人惬意的言语、微笑相伴。

李莎回顾生活道路,又想到关松蒲:作为一名独子,他为什么还要下乡?

关松蒲也许是一个傻人,他没有因此而对前途失去信心,也没有为贫穷而怨天尤人。他穷当益坚,奋力追求知识。他想当官,他奋斗的目标既有理想又有野心。他谅解国家贫穷,也常嘲笑国家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他以革命者的热忱紧跟形势,爱国家,爱人民,但他又恨社会的一些弊病,恨一些官僚的权力滥用,恨瞬息万变的政治风云。

有人开始煽惑他犯罪,劝说他:“社会不体谅,当官不为民作主,你空洞的知识有什么用?得意的绝不是你,失意的却是你!”

“失意与得意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得意忘形,则可能变为失意;失意而不忘形,则可能变为得意。无论是得意还是失意,都应该保持平常心。有了平常心,就会达到‘不以物喜、不以已悲’的境界。”

“你还是讲信仰,道德,灵魂,可这些有什么用?……体谅?可国家体谅过我们吗?是体谅了,可是不消灭那些自私自利的官僚、*家的体谅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句空话!与我们一起走吧,保证你荣华富贵。你不是可以撬开保险箱,还能配万能钥匙……这些技术就是金钱,金钱就是一切,就是所谓的得意。”

关松蒲严厉拒绝了,他向来奉行:薰莸异器。那些受他感动的小偷,把偷来的赃物寄给他,救济他的拮据,他也严肃处理了。金钱对关松蒲吸引不大。做人就得有骨气,不虚荣,不欺诈,不抹杀良心,不玷辱社会声誉。

对李莎的探望,他起初感到讨厌,但随后他就以无比感激的目光久久地凝视着她,李莎告诉他:富有又不是耻辱,但是失去了精神的操守却是愚蠢;贫穷也不是耻辱,但失去了志气就是下贱。因此他不再拒绝李莎的经济帮助,并很快在他崇拜的心里树起这样的形象:尽管李莎昳丽无比,但她却不象许多美貌姑娘那样坠进一种自鸣得意的顾影自怜的冷酷孤寂的陷阱中。她不会搔弄姿,矜持作态,更不会让灵魂的贞操与这世界的权力、金钱、虚荣与一切市侩的污秽的东西交易。她才智过人,聪明伶俐,谦逊婉嫕,因而使她的形象十分完美,而且具有女人无比的魅力。

李莎从关松蒲淳朴、正直、清贫、不亢不卑的美好心灵里窥见到了人类的优秀品质,从而对关松蒲孝敬母亲、不为贫穷所沮丧、堕落、不为金钱所出卖人格欲起情不自禁的赞佩,不知不觉中她邪恶的心受到他的感化。她感到奇怪,他是怎么吸引住她的?看来,在她的心里,潜藏着一颗她自己也意识不到的高贵而纯洁的珍珠,一颗象珊瑚嫌恶毒物、真主嫌恶一切邪恶那样的灵魂上的珍珠。

青蓝的天缀满朵朵棉絮般的白云,经落日的余光一折射,映进玻璃窗,把房间照得五彩缤纷。李莎沐浴在傍晚的霞光中,无法平静波涛起伏的万头思绪……

郦红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立在李莎的身边,与她共赏西边天火焰般的玫瑰色的光。两人虽然抬头瞻望,却心照不宣。李莎把目光收回,转向郦红,她想要倾吐她积压在心中的感想,但羞于开口。郦红理解李莎的窘迫,了知她的处境,但人何必要去干扰别人的内心秘密呢?谁知道什么时候她自己的命运也象一只滚球似的不断地滚呀滚,直至滚出命运的结局。郦红好象心领神会似地对茫无头绪的李莎莞尔一笑,搭着她的肩膀去吃饭。

第二天,李莎到医院帮关松蒲收拾一番之后,就坐他的床边,充满天真地问他:“你憧憬神话吗?要是你的善良感动了一个仙女,那该多好啊!”

只有天真烂漫的儿童才会有这种非分的幻想。一个姑娘也产生童话式的幻想既幼稚又可爱。关松蒲看着完全成熟、仪态优雅、智光闪闪的李莎,难以置信她会开这样的玩笑。不过,他还是认真地对李莎说:

“我不奢望童话的幸福。想象犹如天空上的星星,永远摸不着。当然它们又象是航行在大海上的水手,我们得由它引航。”

李莎并非因关松蒲的老成持重、善意温和的有意无意的推辞而停止开玩笑,反而更充满诙谐地继续问:

“要是你幸运捡到一个金匣子,或别人报答你一个好岗位,同样该多好啊!”

她的脸上充满渴求的神情,那妩媚的笑容就好象是一朵绽开的蓓蕾,显得是那么的动人和艳丽。

“我不奢望侥幸,也不愿接受别人的施恩。李莎,你的心太纯,太好啦!”他伸出手来,李莎握住了它,这下可乐坏了关松蒲的母亲。

“你比我想象得要好得多。说实在的,我讨厌你伪君子式的报恩——这是你的一种傲慢,是对别人人格的侮辱。”关松蒲直言不讳说出他起初对她的憎恶后,歉意地笑了。

两人沉默片刻,李莎的目光落在枕头下,枕头下塞满书。她拿过几本翻了翻,是法律、外语专业书。她惊奇了,这位为吃饭而忙于奔波劳累的人却有心钻研学术很深的法律知识和被人斥为崇洋媚外的外语。李莎蔑视法律与看不起外语,这二样东西对目前靠知识奋斗的青年都无用。她有点不解却兴趣颇浓地问:

“为什么要学法律、外语?法官的位置轮不上你。至于外语,你是中国人,懂得中文就行了。”

“当法官是我的理想。但我学习法律更重要的原因是现在没有律师,这对审判不公平。外语嘛,我也知道,被人歧视,但任何一个有求知欲的人都知道,人类的知识是没有一样可卑的。另外,在语言通往思想的途经中,知识是通达真理的桥梁。一生都不寻求知识的人一生也找不到伟大的思想。没有伟大的思想,自然没有抱负,自然不能为国出力。”

关松蒲挣扎着坐起,眼睛里闪射出求知的**。

他是一个在知识的海洋里翱翔的有志青年,无论遭受怎样的挫折,他都热爱祖国,热爱人民,把一切都献给祖国的事业。他谅解国家的困难,正确对待社会出现的弊病,坚信乌云遮不住太阳。他也想当官执政,誓消灭犯罪,消除贫困,他以为贫穷是滋生犯罪的土壤和根源。

一阵轻度的反感,象黄昏的雾漫上李莎的脑海,突然,她沉下脸,问关松蒲:“你觉得社会黑暗吗?”

关松蒲吃了一惊,惊愕地问:“你怎么啦?”

“社会那么混乱,那么贫穷,那么不公平……难道这些你不恨?你说法律,可现在法律顶个屁用!”李莎怨恨地指责社会,红润的脸,由于激动,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关松蒲误解了,他以为李莎指斥法律是没有严惩罪犯,于是他面色大变,激动地说:

“我也恨罪犯,这些社会中的败类奸重地扰乱社会治安,威胁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如果我是一个法官,我就要杀绝他们!”

好象是血海深仇,一提到罪犯,关松蒲的牙齿就咬得格格响。

瞧着关松蒲极端仇恨罪犯的咬牙切齿,李莎突然产生了一种要拤死他的念头。她就是罪犯,可她并不坏!但她克制住了冲动,一种奇妙的爱的力量,使她冷静下来了。

关松蒲累了,睡着了。

李莎坐在关母身边母,伯父是怎么死的?”

她猜想:关松蒲父亲的死是否与罪犯有关?

恐惧的字眼象钻子般地刺进关母的耳朵。她一阵伤心悲愤的哆嗦,脸变得苍白,豆粒般的泪珠从她的脸颊淌下,湿透了衣襟。她悲恸地哭泣着,嗫嚅着诉说断断续续的回忆。她的头无力低垂着,两眼死板。突然,她的两眼闪出咄咄逼人的目光,象是要吞噬整个世界,她说:

“那是一个乌云密布的下午,眼看要下雷雨。我扶着因公致残的孩子他爹去受伤单位领取公伤费。松蒲他爹不是正式工人,那时他还小。我们好不容易通过哭泣和低贱的哀求,才领来了一笔公伤费。一家的生活暂时靠这笔公伤费生活。

一阵狂风过后,雷雨倾盆而下,夹着飞沙走石,顿时天昏地黑。他爹不慎脚一跐,连同我一起摔倒。‘钞票!钞票!’他爹神经质地叫道。我竭尽全力爬起,膝盖因碰在石头上,火辣辣的疼。我顾不得疼,咬着牙挽着他爹朝家里走去。

是这该死的钱!’我狠命地咒骂道,一不小心,脚一软,滑倒了。他爹失去了重心,撞在一块石头上,顿时昏了过去。我慌了,挣扎着想站起,可无奈脚疼得钻心,浑身乏力,怎么也扶不起他爹。

‘大娘,我来。’这时从大雨滂沱中跑过一个小伙子把他爹抱到屋檐下,等我也连滚带爬爬到他爹身边时,小伙子焦急地对我说,他去请医生。我感激地凝视着小伙子消失在雨雾中,感动得热泪横流。

雨停了。他爹醒了,却不见小伙子回来。呢?’他爹先想到的是钱。他摸遍全身,‘钱呢?’他又摸了三遍,‘钱呢?’我慌了。

‘你把钱拿去了吗?’他爹失神的双眼盯着我。‘没有呀,孩子他爹。’我更慌了。他爹突然迸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喊叫,又昏了过去。”

关母说到这儿,泣不成声,泫然泪下。

“后来呢?”李莎抓住悲痛欲绝的关母皱纹密布的手,擦去她脸上的泪。

“他自缢了。可恨这扒手!”她愤恨地从牙缝里挤出这满腔仇恨的话,“他爹的死给孩子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创伤。他誓要当一名法官,严惩一切罪犯。可惜贫穷和出身就象两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使他永远进不了大学的殿堂。”

李莎突然觉得一股莫名的冷战窜过脊梁,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成了密实厚重的固体,从四面八方压挤窒息着她。她的心触动了,她再也受不了悲伤,悲戚地哭了。“他怎能饶恕你,饶恕你……”一个愤怒的声音在怒吼。

“别哭了,李莎,这些都是过去了的事。”关母自己擦去眼泪,然而帮李莎擦泪。李莎接过肮脏破旧的手绢,擦去了泪水,把它捏在手里。

“留给我吧,伯母,这里凝结着仇恨与忏悔。”李莎恳求道。

关母答应了,但她听不懂什么是“忏悔。”关松蒲此时还在甜蜜的梦乡中。

“罪犯,我是罪犯。罪犯使人家破人亡,使人极端仇恨他们。”李莎翻滚的心里狂喊着。她又一次想扑上去拤死这个淳朴却仇恨罪犯的青年。然而,她怔住了,瞧着关松蒲朴实甜美的睡容心软了。

一股寒气浸透李莎的全身,使她冷得牙齿咯咯地作响。她象热病似的不得不咬紧牙关,各种思想杂乱无章地在头脑里迅更迭。突然,从一股强烈的怜悯心中蹦出一个字——爱!

爱,她怎么会爱上这样的一个她曾想拤死过的人呢?

爱,这是不可理喻的。他恨她(如果她是罪犯),而她也似乎恨他。他们是一对不共戴天的仇人,却产生了爱,并使她唤起心灵的忏悔。

她爱关松蒲,这新的闪光的爱情犹如一团烈火在她心中燃烧。她感到遗憾,感到内疚,感到羞怯。她为什么不早一点在幸福面前睁开眼睛,撷取这近在咫尺的爱情呢?

在某种特殊的环境下,一个罪犯也会觉醒她堕落的过去,找到幸福的归宿。

“我走了,伯母。”她凄苦地告别未来的婆婆,去向郦红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