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一辆夏利从东到西
作者:牛不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977

蔡小田到楼下买熟食去了,夏雨正在忙豁着收拾东西,我与杨帆则坐在卧室里,乔装打扮腾了半个多小时,我穿上了西装领带,头上抹了摩丝,与通缉令上的那个文学青年已经大相径庭。杨帆穿的是夏雨的工作服,头也像夏雨一样扎起了马尾,又大致涂抹了一番,也与照片上的美女判若两人——其实她不用打扮估计人们也认不出她了,这些亡命岁月中留下的憔悴病态,与她曾经的光彩亮丽已不可同日而语。

临行之前,自然又打了好几个电话晓萍说,我们的儿子“萧鑫”一切安好,才短短一个半月,小家伙已经长了五斤多肉,而且连半点小毛病也没有。萧金贵也说,陈四没有再提起上诉,看来已经必死无疑,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寄点钱给陈四的爸妈舅舅说,因杨母身体欠佳的原因,手术日期要推迟至但一切进展还算顺利哑学校的周阿姨说,那些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赞助,全部因那次恶劣的事件付诸东流,孩子们不得不再过上节衣缩食的日子。另外有一个好消息,小公主被杭州市聋哑学校接走了,据说那儿的老师看中了她的舞蹈天赋,准备给予特殊培养。还有一个坏消息,小石头的听力每况愈下,估计再等三四个月,他将彻底失去他在学校赖以自豪的耳朵试图打了个电话给父母,但电话接通后一听到母亲悲伤嘶哑的询问声,眼泪流了出来,便再也说不出话……

一切料理妥当,夏雨给金鱼喂了好几天的食物,凌晨两点的时候分别以蔡小田、杨帆、李小峰、夏雨的顺序来到楼下。深冬深夜,一行四人坐上蔡小田的红色夏利,离开了逗留将近一月的南京。

车避开高公路,专拣县城之间不为人知的小道行驶,一路颠簸至天亮,我们来到安徽六安,在旅馆订了一套房住下。睡到下午四点,蔡小田外出买了些食物,在地图上分析了一会儿,又马不停蹄的朝西部驶。过程里杨帆与蔡小田一句话都没说,而夏雨与我,似乎也只说了两句话。

第二天天亮,车到湖北孝感。住进旅馆,蔡小田闷声不吭的倒头就睡,我与杨帆看了会儿报纸,夏雨则给他男朋友打了长达半个小时的电话。我终究还是酸酸的,听那个男人斯斯文文地叫夏雨注意安全,时时刻刻与他保持联系,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与不舍。但看到夏雨荡漾在脸上那货真价实的幸福,我也便只有彻头彻尾的相信:那晚上我与夏雨的所有**,不过是为了完成一个遗留下来的约定而已。

睡到晚上六点,蔡小田加足了油,又载着我们驶向了新的旅程。现在两个通宵的驾驶已将他折腾得面色枯槁,加上那张本就奇丑无比的脸,突然令我十分感动。于是启口问了他第一句话:“困不困,要困的话就歇会儿?”但蔡小田疲惫的摇了摇头,撑着眼皮儿在黑夜中倔强的穿行。

第三天天亮到湖北十堰,蔡小田继续倒头大睡,夏雨已经开始和杨帆说些依依惜别的话。轮到我的时候,夏雨只说了句:“小峰,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语言看似平淡无奇,但眼神里,却包含了诉不尽的千言万语。我狠狠地点头,开始对夏雨的影像分外眷恋起来——要知道,此次再见,很可能便是两人永远无法相见。

依然只在十堰呆了一个白天,晚上再度启程。蔡小田的车已经开得力不从心,缓慢行驶五六个小时到了四川广元,才凌晨两三点呢,车就停在了路边。他实在是疲惫极了,于是躺在车里睡了四五个小时,天蒙蒙亮以后,蔡小田才一鼓作气,经江油、绵阳、德阳,车在第四天下午三点抵达成都。

依照手机里的吩咐,蔡小田把我们带向了双流汽车站。嫂子见了我们也不客气,直接挤上夏利机先生”把车开向双流县至华阳镇的公路。短短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头顶的蓝天上就掠过了两架飞机,它们吐出白色的云,自由自在的翱翔……

抵达之后,出于安全,嫂子并没有邀请二位恩人前去做客。杨帆抱着夏雨,哭泣着恋恋不舍;我把手伸向了神情恍惚的蔡小田,只听他喃喃自语道:“我现在不欠你们的了?”过了半晌,嫂子警觉地提议说“该走了!”蔡小田也启动了车,就在夏雨上车关门的一瞬间,她转过头深情地看了我一眼,但一转身的刹那,我仿佛已经听到了夏雨说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我不是处*女,我不再爱你!”

……

顺着公路走了几百米,大嫂一边带我们穿进一片茂密的竹林,一边再三吩咐道:“这地方是我的娘家,其它亲戚都搬到主城区来了,只有我的奶奶与一个堂妹。我这奶奶眼睛瞎了,你们平时要多照应一下,我这堂妹人很好,也很善良,有什么事情你就叫她给我电话……”

然后走出竹林,看到前方一处独立的二层小洋房,远远地就听到一位老阿婆大声唤着大嫂的乳名。来到近处,但见老阿婆眼眶深陷,白苍苍,脸色蜡黄,不觉再次对残废人深感同情,甚至有些感同身受——他们失去了眼睛、耳朵、嘴巴、双手抑或双腿,而我们失去的,是自由。恍惚之间,老阿婆慈祥而关切地问道:“来啦?来啦?”随即又听到她扯着声音高喊道:“菁儿,客人来啦……”

只听“噔噔噔”的声响,一个高挑的女孩笑吟吟地走下楼来,对我们热情地说道:“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呀!”我突然有些害怕,大脑循着这个声音搜索到一个人:“救平”会会长陈菁!

抬起头,竟然真的是她。

几乎在同一瞬间,我们三人一起失声喊道:“是你!”眼看陈菁转身上楼要打电话,大嫂忙出声制止道:“菁儿,大惊小怪什么,你认识他们吗?这就是你姐夫的亲弟弟啊……”陈菁上楼的脚步缓了缓,但她看杨帆的眼神里,仍然有两团怒不可遏的熊熊烈火。我惊慌失措,本以为旁边的杨帆该花容失色才对,但此刻的她,竟用一种平静而善意的眼神,看着陈菁。

那复杂的眼神将陈菁迷惑了,只听她喃喃地说道:“我们是校友?”

……

嫂子走后,陈菁开始重新对我们敌意而视,这时老阿婆话了:“菁儿,还不去给客人煮晚饭?记着蒸几截香肠喔!”“好啊,奶奶!”陈菁的语调娴熟、可爱、纯情,哪里像那个打扮新潮、双眼狐媚,会对陌生男子说“我们*新新女子?只见她恶毒地剜了我们一眼,一边走上楼梯,一边笑嘻嘻地与老阿婆开玩笑,我与杨帆都是愕然。

而瞎眼阿婆坐在夕阳的光晕里,自豪地向我们解释道:“我最喜欢这孙女儿了,温柔体贴,单纯得很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