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谁的(一)
作者:费慧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201

杨小玉身子倾斜,倒了下去!

可是并没有中了子弹,或是受了什么伤,而她的两腿内侧却像是在流血,汩汩的鲜血,快要流湿了她的一条裤子,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那血,却显得颜色特别浓烈。

小环转身,急忙朝着她跑去,“姐姐,姐姐!”

她想要扶起她来,可是她没有大的力气,一边扶着她的肩膀,一边却将自己连带倒下去,她不知姐姐为什么流了这么多血,这些吓人的血怎么会从她体内涌出来的?姐姐到底怎么了?

抠“姐,你起来,快起来……”小环伸手抚到一片血,恐惧得全身颤抖,“姐姐,你怎么了?”她把手上的血往自己身上随便一擦,双手抱住杨小玉,拼着全力要将她拉起来,可是她怎么也挪不动她,她不禁哭起来。

随后赶过来的凌啸天,仔细看过一阵,脸色很是难看,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蹲下去检查时,杨小玉把手伸向他,虚脱无力地说:“天……孩子……孩子……”

“没了……”刚说完没了,她脑袋一歪,向着小环的怀抱昏厥了过去,小环抱着她痛哭失声。

枭姐姐说,孩子没了。孩子没了……

孩子是谁的?到底是谁的?

小环悲哀地望向凌啸天。

姐姐昏迷之际,眼睁睁地瞧着他,那么期盼的眼神,那么愧疚的表情,凌啸天这些年竟然还和她在一起,他们……

到底是做了世界上最不齿的事情!

她是应该哭吗?可是,为了这两个不值得的人,她可不可以不哭,可不可以?

“你先起来……”凌啸天伸手拉她,叫她反掌一甩,恨之入骨的瞪着他,她的眼神仿佛又把他看成了一个仇敌!

“不要你来碰!滚开……滚开……”小环推开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抱着姐姐柔软的身躯,硬是将她抱出了这个通道。

她自己走路东倒西歪,一步一趔趄,即使这样,也不要他来帮忙。此时此刻,连爸爸都顾不上了,只顾抱着杨小玉茫目的往前。而杨显,也似乎吓傻了一样,呆愣地看着小女儿抱着流血不止的大女儿,她的胳膊遍染了血,连白色的呢子衣服都染红了……

“凌总。”耳畔处传来简幽的声音,她带了大队人马,前来解救,却看到这样一副情景,也愣在当地,不往上前。

凌啸天望着径直走在前面的小环,她咬紧牙关,将杨小玉放上车,旁边两个人替她拉开车门,关门的时候,她一手抢过“哐”的甩上!

不多时,隐隐约约听到远处警察的鸣笛。

凌啸天目光不悦地盯向简幽,她低声说:“我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报了警。”

小环将父亲扶上车,继而发动车子,远远的离去了,她把车速开到很大,几乎是极限。那车感觉就像是擦过地面,像一片羽毛似的飘浮起来。

凌啸天的车子跟在后,简幽安心地驾驶,一句话不敢说,连他是怎么逃出来的也不敢问。

但是她隐约感觉到更不妙的事情,在等着她的老板。

车子奔驰向前,昏黑的一条路,窗外两旁的影影绰绰,急剧地倒向后。

“二夫人动身没有?”沉默一阵,凌啸天突然问。

简幽回答:“下午一点的航班,天明应该到了。”

凌啸天嗯了一声,手指按在前额,十分疲乏,靠在椅背上合上眼,头疼了起来。

凌明之前的黑暗过后,东方露出鱼肚白,天渐渐亮了。

医院里忙忙碌碌一阵,复归于平静,手术灯一灭,杨小玉在小环担心的眸中被护士们推出来。

她头发凌乱,一大半的青丝遮住脸庞,眼睑疲惫的闭着,由于失血过多,她脸色显得很苍白,嘴唇也似枯萎的花朵,了无生气。

小环用棉签沾了水,一点一滴的喂她水,经过滋润,嘴唇的颜色慢恢复起来,可她却依旧像是活在梦魇,头部不停地摆动,只是不醒。不知是不愿醒,还是不敢醒。

她好像是在害怕什么,可是害怕什么,小环也说不上来。

后妈来看她,长叹口气:“你先回去吧,把她交给我,没事的……”

她拉起小环,轻拍着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况且还有两个孩子在等着她回去。小环出门之前,最后看了眼床上的姐姐,明媚鲜妍,还会再回她的脸庞吗?

还在医院的走廊,便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小环想躲,可是躲不及了,他人已然走近,能避着他的,只有自己的目光了。

她微偏过头去,听见自己冷漠的声音:“你来干什么?”

“我想见你。”凌啸天低声答着,不知何时,手指夹了一支燃烧到尽头的烟卷,弹落开去,尽是烟灰,灰飞烟灭。

小环艰难的露出笑容:“你想见的,是那里面的人吧。”

孩子是他的,他来关心孩子的母亲,未尝不可?她干么要这样酸溜溜的?她与他是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都是从前的事了,现如今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所以,她干么要酸溜溜?她应该挺直胸膛,面对他,面对他的无耻!

胸口有股无名的气体膨胀,小环倏地抬头,坚毅的表情,一瞬不瞬地目视他,凌啸天转开脸去,怕她这样的眼神,莫名的怕。

他没有做过什么,可是为什么,此刻站于她面前的他,仿佛十恶不赦,要诛之而快乐?

“我……你别这样看着我………”凌啸天回转脸,像做错事的孩子,恳求地望着她,“在你的心中,也许我的确很坏,可是还不至于坏到要去染指你亲人。”

做贼心虚了,不打自招了?

小环一听这话,心里头更气了!

什么叫还不至于坏到要去染指你亲人?他又不是没有染指过?他也知道,那是她的亲人?那些年,在飞机上,在别墅里,他凌啸天做过的风.流事情,难道都当她是瞎子吗?

气极反笑,她的唇边绽开一抹自嘲:“哦?原来是我想坏了?你还不是最坏的,那你是不是说,你还有更坏的一面,没有展示出来?”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把脸偏过去,似在隐忍什么,然后掉转头来,“你饿了吗?我请你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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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谢谢!”小环婉言谢绝,挥开他挡在面前的身躯,头也不回的走过去。

已然拉开了一段距离,不知道有多远,可她听闻身后始终都是一片沉默,迈开的脚步,不由渐渐犹豫地慢下来,停下来——

轻轻的转过了头,她眼神像是充满了焦急的寻找,但在与他灰暗的眸光相碰撞,电光石火的刹那间,却已变成了呆滞,与迷茫,还有凄惶。

他瘦了!

棱角分明的轮廓,在洒照进医院来的阳光中,清晰的脸形线条,却显得有点突兀。

东边的露台亮洒洒一片白光,他与她站成一条倾线,光就从那前方的露台照射过来,洒照在他半个脸庞,以及肩膀,还有大半个脸与肩置于逆光处,黑与白,阴与阳,交界在他一人身上。

她不知,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只知此刻的他,让她拼尽全力也看不懂,只是他的忧郁,却是像有感染力一样,自他微有些细纹的薄唇慢慢爬下,话也忧郁如斯:“小环,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我们之间,需要包容与理解。我为我曾经狂妄无知所犯下的错,在此跟你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后面几个字,他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够说完,尽管吐字僵硬,话语也有点不清,可他的语气,却是在忧郁中渐渐变成了忧伤。

“她已经醒了,你去看看吧。”小环话锋一转,岔开了所有的正在面对中的话题,可又莫名其妙的拉扯到了这个最现实的问题。

总之她已肯定,姐姐肚中尚未成形,便不幸夭折的孩子是他凌啸天的骨肉!

这个残酷的现实,残忍的告诉她,他们之间关系不洁!无耻!

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可以接爱自己的男人,与自己的姐姐上过床,做过那种令人恶心的事。

她只这一想,就心底恶寒!

原谅,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去谈原凉,那一家人何以面对?她如何能做得到心平气和?

“妈咪……”凌星轻摇着她的肩膀,小手在她眼帘处晃了晃。自妈咪回家,带他们上麦当劳,妈咪就一直心神不宁的,而且坐下来就发呆。凌心好奇怪,凌星也觉得好奇怪。

看着俩孩子天真可爱的大眼睛流露出来的担心眼神,小环欣慰的同时,又觉得很愧疚。

连孩子都看出了自己不开心,她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让小孩子去担忧?

她微叹口气,将盘子里的汉堡包递给凌星,“凌星要多吃点,要超过妹妹。”

凌心比哥哥小,个头却比他高出一大截,不像妹妹,反像姐姐,不知道是否随了凌啸天的优良基因。两个孩子看起来,都不像双胞胎,而且长相也不太相似。凌心像死了凌啸天,而凌星却捡齐了小环五官上的每一个特点,就边颦眉也是,此刻他清秀的眉峰颦起:“妈咪,吃完早餐,我们回家吧。我不想去上学了。”

“为什么星儿?为什么有不想上学这个想法?”小环低头细声细气的问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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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咪,同学们都有爸爸……”儿子垂下眼眸,却是女儿小声在答。

“还有爸爸,奶奶,外公,外婆……我们都没有。”孩子们好像都挺委屈。

旁人有的,他们没有。

从来没有感受过家的温暖,尽管小环已经将住的地方布置得很像一个家了,可是缺少的,始终都是无法弥补。

缺少的,他们还会一直缺少下去,直到长大成*人。

小环有点难受。

“妈咪,你别生气,我和哥哥只是随便说说,妈咪不要生气………我们不要爸爸,也不要爷爷,也不要外公外婆,我们只要妈咪,妈咪……”俩孩子见她像是不开心,都溜下椅来,用小手抚着她,奶声奶气轻哄着她。

其实他们也难受。

因为妈咪不开心。

“妈咪没有事,乖,快吃,吃完去上学,要听老师的话……”

小环调整了下情绪,将微微垂下去的贝蕾帽重新戴好,也替俩孩子整理了一下帽子,等他们吃完盘里的食物,又替他们细心戴上浅色一些的墨镜。自从出名后,无论去哪里,为了躲避狗仔队的追捕,娘仨出门都是这样全副武装。

到学校去,小环和老师交待了一些,老师频频点头,很讨好地说:“我们会照顾好,放心吧。”

从学校那边出来,接到妙妙来电,是剧组那边的拍摄的事情,她又忙着去赶通告,那天下午拍摄很顺利,导演一次通过,对她的表演自然是大力赞扬,而且小环待人亲切,性格柔和,很快与剧组人员打成一片。

次日下午,拍了一个胶卷后,制片人和导演商议,剧组这次要去拍瀑布真景,实地是美国尼加拉瓜大瀑布,向来有新娘面纱之称,那儿比较符合营造《我的天堂我的梦》神秘朦胧的氛围。

于是这几天小环也在忙碌出国的事情,这才回国不几天,又要忙着出国。

傍晚,保姆把两个孩子接回家,并报与她说:“凌先生来了。”

小环正在收拾晾在阳台的衣服,听到此言,放在自动升降晾衣架的手停顿了一下,还未开口说:“请他出去。”却在这时,有清风般的笑语,自身后飘来,夹着俩孩子奶声奶气的欢声笑声:“凌爸爸——”

凌爸爸?凌清明?

小环赶紧放下收拾了一半的衣服,留给保姆,穿过通往阳台的走廊,来到大厅,只见凌清明依旧笑容如清风拂面,额前飘浮着一层薄薄的墨发,“小环。”声线优美的无如伦比。

小环哦了一声,也笑开来,“你来了?”

沙发上五颜六色的小抱枕东一个西一个,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被孩子们踢到地毯上,她连忙弯下腰去捡,凌清明说了句,“我来。”便也蹲下去,却碰到她的手指,只是无意间,小环微微颤抖了下。

许多年来,都是这样,大家在一起,总有些不可避免的尴尬,不可避免的发生,可是他都躲避很快,也很及时地假装若无其事,却不知今天怎么了,凌清明反而没有躲闪,更是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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