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
白先生怒极反笑,一连说了三个好,最后一个还提高了一个音调。
他一挥衣袖,身后与天地交接之处,出现了一座被雨雾笼罩而显得不可见的缥缈青山。
他不多说话,以二指指向李白焰。
李白焰只觉一股从五岳压顶的感觉霎时从四面八方传来,将他压制的动弹不得。
他只得用尽全身力气强撑着身子站直,不让脊梁弯曲。
怎么会向这种仗势欺人的无聊人低头弯腰?
“我再问你一次,是否就此作罢?”
白先生清冷的声音在大殿中传开,在此时的李白焰听来甚是刺耳。
李白焰努力地挺直腰板,傲立于台上,面色有些苍白,讥笑道:
“又不是我来惹麻烦,为何要我就此作罢?莫名其妙,难道人就必须向强的一方低头?”
白先生神色微微一变,寒声道:
“那白某就不客气了。”
李白焰闻声笑道:
“在下愿闻其详。”
他还真不相信,大齐法律之下还有人敢以武犯禁,挑战王朝威严。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时,突然从台下跳上来一人,慌忙扑倒在白先生脚下。
“白叔叔,求..求你留他一命吧!”
李白焰定睛一看,却是昨天晚上那位神智可能有些不清晰、但身手颇为不俗的江南左家小公子左景明。
只见脸上稚气还未脱的左景明接着说道:
“焰儿是侄儿...心仪的人,白叔叔您就放他一命吧,就当是侄儿求您了。”
此言一出。
李白焰:嗯???
白先生有些难堪,却并未放下二指,那座青山也依旧在他身后扎根,不曾消失。
“景明,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打断你的腿,你爹也拦不住!”
白先生俊美无比的面容有些扭曲,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爹地他打不过您,您要撒气就打我吧,况且方才侄儿在台下观礼,焰..李白焰并未做错什么啊!”左景明将伏在地上的脸低的更下了,仿佛要将脸埋到台板里去。
李白焰注意到,他的金玉锦衣在地上染上了一些浮灰。
很贵吧....
“这么说,你觉得是我错了?”白先生笑道,只是笑的有些略显苍白,他没有想到自己那个老朋友的儿子竟然也觉得是他错了。
“侄儿没有这个意思...”左景明声音越来越小,只至不见。,
“你可真行啊,放着我给你在学院里安排的房间不住,偷偷跑出去住客栈?”白延巳皮笑肉不笑的说到。
他将二指放下,青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原本加持在李白焰身上的那股恐怖的压力也在跟着消散了。
左景明面不敢接白先生的话,依旧伏在地上,低头不语,小身子微微的发颤。
“我问你,你可知,那把进酒剑是谁的佩剑?”白先生有气无力的问道。
“侄..侄儿不知。”左景明诚实的回复道。
“那是李剑仙的佩剑。”
白延巳轻声说到。
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的脸色都发生了改变。
台下神往、缅怀、追忆的为多。
而台上却是敬畏、忌惮、恐惧为多。
这个神一般的名字,早已传遍人间五大王朝的每一寸山河。
李剑仙,当之无愧的剑道千古第一人,不,是人间千古第一人,在他面前一切为一,那就是只需要用剑去斩便够了。
因为在他的剑下,日月黯淡无光,星辰陨落。
他早已是传奇。
三十五年前,二十岁的他横空出世,一人一剑接连击败当时的人间所有强者。
之后他的所有事迹,便几乎全部都是传言。
于仙人涯观赏大日初升。
于缥缈一座城观黑白对弈。
于漠北星夜观异光横纵天际。
于昆仑山看霜雪化水融入西川。
最终御剑高空直升九万里,一览银河,破开十一气府,自成第十二境界——‘大逍遥’。
再之后,就是他在魔界即将入侵人间的时候,重创了魔界的魔尊,以及...天界的天帝。
这也是他最为传神、也最为人诟病的一点。
他一人一剑逼退了魔界,解除了魔界入侵的危机。
但是也为了挑战更加强大的对手,竟然孤身闯入天界,打伤了战前还想要对人间施以援手的天帝。
李剑仙是传奇,也是疯子,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左景明显然没想到李白焰的佩剑的上一任主人,竟然是这等传奇人物,眸子中写满了异色。
“但是这..和李白焰又有什么关系呢..”左景明小声嘀咕道。
“意气学院共有三位院长,李剑仙和白先生都是其中之一。”站在一旁的秦小夫子解释道。
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李剑仙名字之后,白先生突然变得沉默起来,所以此时也没有责怪秦小夫子的多嘴。
有什么关系...
他怔然许久,仿佛又看到了三十五年前的第一次相见。
——
天地正逢新雪,江山白雪皑皑。
年幼的白延巳跪在已经漫过他大腿的雪地中,瑟瑟发抖。
他因为打断同门师兄的手臂被罚在外面跪一晚上,只许穿单薄的白布衣。
他白发紫眸,与这万里霜白融为一体。
虽是被冻得浑身发抖,白延巳眼中那一抹倔强还是一览无遗,熠熠生辉。
如果明天二师兄还敢来抱他,他照样要打断他的手。年幼的白延巳想到,冷哼了一声。
可是真的好冷啊....
白延巳在手上哈出一些热气,双手摩擦起来,希冀着能让自己暖和一些。
虽说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却还是给他了一些或多或少的温暖。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惊醒了有些懈怠的他。
那声音温润,听上去年龄应该与自己相仿。
白延巳闻声看去,这才知道原来身后那棵早已落光叶子光秃秃的树上,竟然躺着一位黑衣少年。
他眼神慵懒,身披一件厚重毛裘,看上去就十分暖和,一幅刚睡醒的样子,满脸微笑。
小白延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个人笑的好讨厌。
“跟你没关系。”
虽说如此,可他的眼神还是止不住的往少年身上的毛裘上瞟。
“哟,跟我说说嘛,看你这样子,应该是院里的学生吧?怎么快入夜了还在这大雪地里跪着呢,夜里这地方就更冷了,着凉了怎么办?看你穿的这么薄应该是不大怕冷的吧,听说以前这地方夜里总有魔界的鬼怪游荡......”似乎是注意到了白延巳的视线,少年更觉得有趣了。
“你很烦啊,快闭嘴。”白延巳用双手捂住耳朵,试图挡住少年的声音。
“好心当驴肝肺哦你,还亏我这么关心你,小脸倒是俊俏,怎么嘴就这么不甜呢?”少年一个翻身,潇洒落下树来,捏起白延巳吹弹可破的脸蛋,笑着说道。
“你..你.你做什么你!”白延巳连忙打开少年的手,小脸通红,作势就要起身扇少年的巴掌。
少年一手擒住白延巳扇来的手,另一只手擒住另一只,将白延巳别住,抵在胸前。
白延巳靠在少年胸前,满脸羞红,用力挣脱开来,颤声喊道:
“变态!”
说完就一掌向着少年劈去。
这一掌劲力十足,在空中划开一阵阵气浪,荡起阵阵涟漪,看上去下足了狠手。
就在这骇人一掌即将劈上少年的天灵盖时,少年后撤了一步。
然后以二指接住了这威力十足的一掌。
少年将白延巳白嫩的小手拉至鼻前,狠狠闻了一下。
“真香!”他向着白延巳伸出了大拇指,一脸欠揍的笑着。
“死..死开啊!”白延巳浑身发颤,远比之前要抖得厉害。
他一阵恶寒,想也不多想便拔出佩剑打算将这不知羞耻的少年劈作两截。
谁知刚拔出剑来,面前却空无一人。
只留下阵阵寒风呼啸,以及雪地上的黑色毛裘。
白延巳合上剑,一脸茫然,捡起那件毛裘,注视良久。
上面还存着些许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