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时候，姒和实在熬不住了，趁着鬼涼和姜斜衣聊的火热，倚在一旁小睡。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在心上转了两转，就是想不明白，鬼涼今天怎么这么多话，而且还是谎话连篇。莫不是女人做了鬼就是如此可怕，鬼话连连，可又一想，她待自己也不是如此。恍恍惚惚间，便沉沉地睡去了。

鬼涼心中暗恼，但瞧着姒和睡着的样子，先是觉得可恶，忽而又不是滋味，姒和田的日子想来不太好过。

唯有自由，才能令人活的简单愉悦。只是，他们尚未得到真正的自由，也不知如何为自己披荆斩棘地赢得它。

姜斜衣见鬼涼神色凝重，“姑娘在担心什么？”

鬼涼淡淡说道，“天快亮了，百岁又素来胆小，常世的白天他总是躲起来，也不知这封闭空间的天大亮后，他还会不会来。”

“你急于离开？”

“你不是？”鬼涼反问。

姜斜衣笑了笑，不解地问道，“这里不好吗？数不尽的金银，没有人需要为生计发愁。气候宜人，既无酷暑也无寒冬。虽日夜更迭交替，却不必受时光流逝之苦，他们永远停在十岁，二十岁，甚至八十岁，孩子没有忧愁，青年容貌艳丽，老人健康长寿，难道不幸福？”

姜斜衣真挚地看着鬼涼，竟不像是说笑的样子，倒像是真的在询问鬼涼，如此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鬼涼朗声说道，“人活着，如果金钱、青春和时间都是不计成本的，生命毫无意义。在吾看来，这个村子的人都很可怜，谈何幸福。”

天蒙蒙亮，一层柔光笼罩着鬼涼，两人相对而坐，姜斜衣觉得自己好像能看清她脸上的绒毛，“我从来没想过和鬼探讨人应该怎么活。”

鬼涼并不在意，只微微一笑，“吾也不是生来便是鬼。”

姜斜衣很识趣的打住了这个话题，没有再问下去的打算。他想，总不会有一个死在花样年纪的姑娘，真的能释怀这样的事情，还能一直波澜不惊地应对自如。

姜斜衣缓缓说道，“郑穹说，他父母早亡，从小和妹妹相依为命，两个人过的很苦。一晃，他到了二十七岁，还是穷困潦倒，媳妇也说不上。一日梦醒，起床后便觉得自己身体轻盈，说不出的舒服自在，自这天起，身边的一切都变了。起初他只是在村子里的道旁能捡些金子，后来家门口也陆陆续续的出现很多珠宝，像是有人故意丢在那里任他拿去，再后来这些金银珠宝无端出现在他家里，越来越多，他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村子都变成了这样。而且所有人都有着用不完的精力，不老的容颜，健康的身体，起初他以为是神灵保佑，满心欢喜，直到后面他才发现，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不眠不休，他的妹妹有几年特别容易疲倦，一日比一日睡的时间长，最近五年更是长睡不醒。”

鬼涼也非常识趣的没有再提姜斜衣先前说郑穹的妹妹瞧上他的那番假话，虽不知他为何突然供出实情，又或是几分真假，只有安安静静的听着他讲。

姜斜衣又道，“按郑穹所说，是有人要谋害他们兄妹二人。如今妹妹已然长睡不醒，又找不出缘由，就对我这个常世之人有些疑虑，不知是好是坏，又私心想着能不能把他们都带回常世，若能如此，就决心舍了此处的财富。”

鬼涼思忖半晌，开口说道，“这么说来……吾倒是知道一个能让人陷入沉睡的大鬼，但她品阶极高，无端出现在这偏僻乡村……想来只觉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