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飞剑落花血染棠
作者:唐白丁      更新:2019-09-02 20:53      字数:4371

裴长卿还是出现了。

伤势未愈的他其实在沈如是与南宫朔三人交手的时候,便已经有了要出手的准备。只是后来几人远离东湘阁,他便又打消了出手的心思。毕竟他知道,伤势还未痊愈,贸然出手说不定会拖累了沈如是。只是远观几人交手情况,裴长卿实在无法再继续藏在东湘阁中。却邪先行归主,揜日出鞘行万里,本来应该看好裴长卿的袅袅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裴长卿便随那揜日剑飞出东湘阁,长剑直指耶律赞拓跋啸二人。

见裴长卿持剑立于东皇殿顶,南宫朔表面看起来波澜不惊,心里却暗道这裴长卿怎么就出来了?这才几日过去,他的伤又怎么可能恢复。现在出现,不就正中了拓跋啸的心意?

而见到裴长卿出现的拓跋啸有些惊讶,毕竟单纯看来,裴长卿似乎没有任何异样,仿佛他的伤已然痊愈了一般。但他转念一想,这裴长卿若是伤势痊愈,又怎会现在才出现?便放声而笑,一副诡计得逞的样子说道:“裴长卿,你可算出来了!看起来,剑十三确实已经不在广陵宫中,就凭你这个病秧子,加上一个小娘皮,看老子今天就活捉了你们两个!”

拓跋啸猛踏步子,凶悍一掌朝裴长卿的面门打来。裴长卿脚踩黎山赶蝉步,闪过这一掌回身一拳打在拓跋啸的背脊上。拓跋啸一个趔趄险些栽下东皇殿,抽刀回身一丢,那户撒刀直冲裴长卿而来。沈如是下意识惊呼小心,而裴长卿则是侧身躲过户撒刀的同时抓住了户撒刀的刀柄,一用力将拓跋啸给拽了过来,提剑直刺。眼看那拓跋啸就要撞在揜日剑上,却忽然打来一卜戟让裴长卿不得不躲闪,拓跋啸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耶律赞一甩卜戟横掠而去,裴长卿正要踩赶蝉步躲过,却忽然飞来云罗袖将卜戟缠住,裴长卿也不躲闪,又走八卦步,逼近耶律赞。正要出剑,却飞来一铁扇。裴长卿一剑打飞铁扇,回身一掌打在耶律赞的胸甲上。那厚重胸甲留下一个掌印,而耶律赞也被这一掌打退了数步。甚至连手中的卜戟都一时没有握住,被沈如是的云罗袖给收了去。

裴长卿退步回身,来到了沈如是的身边。缓缓呼出一口长气,却还是被沈如是听到。沈如是很是担忧,却又不能让这几人发现裴长卿伤势未愈,只能低声问道:“裴公子,你伤势未愈,为何要出手。”

侧脸看向沈如是,裴长卿淡淡笑了笑说道:“沈宫主,一切因我而起,我若在这个时候还不出现,又怎对得起你的恩情。沈宫主放心,即便伤势未愈,但要对付他们,足够了。”

并没有想沈如是那般小声,虽然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沈如是轻蹙的眉头渐渐舒缓开来,她握着却邪剑笑了。却邪剑出鞘,伴有阵阵如鬼鸣泣之音入耳。拓跋啸看两人这般不将他放在眼里,不由怒火中烧。不管耶律赞和南宫朔,架刀砍向二人。裴长卿见他怒目而来,反倒不惧。剑走如蛇,变化诡异,躲过了拓跋啸的刀,转身回撩而去。拓跋啸自知不可与揜日剑相抗,纵身跳起躲过这一剑。却没想到沈如是的突然出现,一剑刺来,只能横着刀身挡住这却邪剑。那好似妖鸣鬼泣之音入耳,拓跋啸眼睛一花,好像从剑身中涌出千百鬼怪缠身。拓跋啸赶紧抽身远撤,耶律赞这是紧跟而上。

南宫朔见状心里又泛起了嘀咕。当下情况,他终究还是要出手的。只是他们二人又不是剑十三那般的明眼人,且不说自己打不打得过二人,就是打得过也要故作打不过,又该如何让耶律赞和拓跋啸看不出来他是故意败给了裴长卿和沈如是的情况下,还要从二人手上活下来。

如此想着,就看那耶律赞显然力压不如二人,拓跋啸又从身后偷袭,但即便如此,两人却还是能够从容应对。拓跋啸劈来一刀,沈如是低身回撩,挡住这劈向裴长卿的一刀。裴长卿这边掠剑逼退了耶律赞,顺势回刺,刺向拓跋啸。拓跋啸这次可躲闪不得,肩上实在的中了裴长卿的一剑。南宫朔一看再不出手恐怕会被怀疑,只能硬着头皮而上。替拓跋啸挡住二人的攻击,拓跋啸切齿退开。南宫朔一人与裴长卿和沈如是相抗自然是不可能,若是轻功或许还能胜于两人,但这若是真交起手来,这还没几个来回,便已经招架不住。

沈如是一剑刺去,南宫朔用铁扇挡住,可裴长卿却又是一剑劈砍而下。南宫朔暗道莫非自己今天就要交代于此?裴长卿却忽然转剑反握,用那剑镡打在南宫朔的铁扇上,一股内劲将他逼退数十步,一口鲜血呕出。看起来像是受了相当的创伤,但并未伤及他的内里。南宫朔干脆装作重伤的样子倒下,身体随着东皇殿顶的坡度翻滚下去。

“护法!”

耶律赞慢了一步,南宫朔还是掉下东皇殿,俯看而去,南宫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已经命丧当场。

拓跋啸见状惊讶不已,他本以为南宫朔绝对与裴长卿他们有着密切关系,却没想到裴长卿和沈如是竟然如此毫不留情。裴长卿与沈如是两人相互依靠,面向耶律赞和拓跋啸,见状拓跋啸突然觉得很是愤怒,大喝道:“裴长卿!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这话让裴长卿完全不明所以,而拓跋啸却又从衣襟里拿出了一丸十还丹!耶律赞错愕道:“拓跋啸!你疯了!”

拓跋啸颤抖着脸颊,切齿道:“人为己欲所疯!”

一口吞下十还丹,拓跋啸突然面色赤红,额头上的血管清晰可见的跳动着。内力涌出,像是一道无形的力量掀起一阵狂风!他的速度突然暴涨,不过是一个眨眼的瞬间,便来到了沈如是的面前。双手化掌打在沈如是的胸口上,沈如是被这掌击飞,口吐鲜血。若不是裴长卿及时拉住她,恐怕她也会像南宫朔一样跌落下东皇殿。拓跋啸拿刀砍来,裴长卿横剑挡下这一刀,而那拓跋啸旋即飞起一脚踢在裴长卿的小腹上。这一脚虽强悍,但裴长卿却还是未退一步,反倒抓住拓跋啸的那只脚一膝顶在了拓跋啸的肚子上。将他逼退十几步,一丝鲜血才从他的嘴角流下。

沈如是皱眉道:“裴公子,你的伤!”

裴长卿摇头笑道:“无碍,沈宫主且先调息片刻,我来对付这个发疯的家伙。”

说罢,裴长卿突然飞出一剑,红了眼的拓跋啸横刀要挡飞来的揜日剑,但他手里的户撒刀却被揜日剑直刺而折,揜日可折天下兵,区区户撒刀自然不在话下。拓跋啸两掌一合,夹住揜日剑。裴长卿可是紧随揜日剑后,握住剑柄反手一转,利刃让拓跋啸不得不松手撤身。拓跋啸颤抖着看着都已经露出了白骨的手掌,但这疼痛好像他已经全然不会在乎了一样。只是面目狰狞,眼露阴鸷。双手化掌朝裴长卿扑来,一股纯罡之气裹住他的双手,面对直刺而来的揜日剑他竟敢徒手抓住,一手朝裴长卿咽喉抓来。裴长卿抬起一掌拍在拓跋啸这一爪之上。拓跋啸这一掌非但没有伤及裴长卿,反倒被裴长卿手上那股浑厚内力折了手指。

拓跋啸猛地握拳,只能咔嚓一声,折了的手指被他硬给折了回来。裴长卿侧脸看向面露苦色的沈如是,又看向一脸犹豫的耶律赞。思虑再三,转身握住沈如是的手脚踏落花不染尘疾行而去,拓跋啸紧追而上。沈如是不知裴长卿带着自己要去向何处,越过七院十二阁,又过寒池。裴长卿轻点寒池水,而那拓跋啸去每一脚都落在了初开芙蕖浮萍上。一池莲花散落,裴长卿探来几片粉嫩花瓣,回身丢去。花瓣似箭而去,拓跋啸虽是躲过几片,身上去还是被刺中了数片荷花花瓣。但那拓跋啸却也全然不在乎,用一身蛮横内力将那些花瓣逼出,速度又快了几分。但任他如何加快脚步,却始终和裴长卿之间有一个距离。

沈如是看着被裴长卿紧紧握住的手,竟一时忘了现在的危机。看到裴长卿转身飞花而去时,沈如是才回过神来。忙说道:“裴公子,去葬棠林!”

裴长卿微微颔首,额头上已然渗出了细密的汗水。沈如是心中焦虑不安。看他脸色惨白便知道现在的裴长卿一定相当痛苦,沈如是轻声道:“裴公子,你这是何苦......”

不知道裴长卿有没有听到,沈如是只能看到他脸上挂起来了淡淡的笑容。仅是几个呼吸,裴长卿踏过十七院,行至广陵宫后山葬棠林。此时的葬棠林已然开满了娇艳的海棠花。沈如是脚踏一颗海棠树上,拉住了裴长卿。裴长卿虽不明为何,但还是同沈如是一般落在了那株海棠树上。拓跋啸紧跟而来,沉气入丹田低吟一声好似狮虎低吟。每一声低吟都有阵阵内力如潮般涌出,拓跋啸大喝一声,整片葬棠林掀起如浪般海棠花瓣。

沈如是收剑回鞘两手结印掐诀,那落花海棠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随着沈如是的指动如同利剑一般袭向拓跋啸。拓跋啸双手上的鲜血沾染在了这花瓣之上,这些被沈如是用阴阳法术操控的落花却被拓跋啸的凶悍内力控制住,反扑向了沈如是。沈如是一掌打散了花瓣,拓跋啸却就在花团之后如凶虎一般手化爪朝沈如是心口掏去。沈如是皱眉一道真气凝于指尖刺去,那真气化作一道剑气刺向拓跋啸。而拓跋啸好像能够看到那无形剑气一般侧头躲过,裴长卿突然挡在了沈如是的面前,双掌与拓跋啸相抗。内力上与其相比已然是稍逊了几分,这丹田剧痛更是让他疼痛难忍。

但他此时不得不硬抗下去。

一口鲜血喷出,两股内力爆发出的力量掀起一阵海棠花海,但裴长卿也因此险些坠落下树。沈如是抓住他的手将他拉了回来,环抱住他的腰肢看着他那惨白的脸色,沈如是的心里,出现了一种感情。这种感情,只有在她的师父仙逝时,才曾出现过一次而已。朦胧中,裴长卿看到拓跋啸又扑了过来,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沈如是。丹田的痛楚让他连运功都做不到,拓跋啸这一掌打在了他的胸口上。这一掌,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裴长卿!!!”沈如是飞身下海棠,揽住了将要摔落在地的裴长卿,抱他入怀,一个踉跄坐在了海棠树下。沈如是紧皱眉头,两眼泪光不断呼唤着裴长卿,“裴公子!裴公子!裴公子快醒醒!”

拓跋啸两脚重重落在地上,好像已经失了神志一般。面对着一步步走来的拓跋啸,裴长卿痛苦的睁开双眼,颤抖抬起手伸向不远处刺进地面的揜日剑。沈如是又掐指诀,阴阳法术隔空取物,将揜日剑拿在手中交给裴长卿。又拔出自己的却邪剑,指向拓跋啸。

两剑指着拓跋啸,那拓跋啸仿佛又被激怒一样,怒吼一声快步向两人跑去。裴长卿心里默念《黄庭经》心法,就在此时,两人腰间所配七签忽然飞出相并。突然爆发出的力量将那拓跋啸瞬间逼退,而从那天枢签与天璇签中,飞出两道金光钻入裴长卿和沈如是的眉心。就在两人脑海之中,浮现出了数段金色魏篆所书写的文字。沈如是只觉得一瞬间似乎真气充沛,伤势也恢复了许多。但那金色魏篆她只能认得寥寥数字罢了,反倒是裴长卿,忽然笑了起来。

他从沈如是的怀中矗剑站起身,闭目而笑道:“爹,我终于明白你的用心了。”

“裴公子?”沈如是注视着裴长卿的背影,那天枢签和天璇签回到了各自的主人手中,沈如是担忧问道:“你的伤......”

裴长卿摇了摇头侧脸看向沈如是淡然说道:“沈宫主,谢谢。”

又看向拓跋啸,那拓跋啸似乎有了一些疲软之态,裴长卿不给他出手的机会。脚踏落花不染尘,飞剑直去!拓跋啸两爪欲拿揜日剑,但裴长卿手腕一抖,剑路竟改,眨眼间便挑了拓跋啸的两手手筋。拓跋啸连退几步,双手已然用不上力气,又来一掌打在他的胸口,这一掌折断了拓跋啸的数根肋骨。连连呕出鲜血,拓跋啸也不再像方才那般无敌。抬头的瞬间,拓跋啸最后看到的一幕景象,便是葬棠林满天的海棠纷落。以及,被自己的血,染红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