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佛陀归位
作者:唐白丁      更新:2019-09-02 20:53      字数:4400

这剑确确实实的刺入了那龙众僧人的心脏处。

但很奇怪,在那僧人的胸口并没有鲜血流出,那僧人似乎也没有任何疼痛痛苦的样子。

裴长卿皱着眉头,只见那龙众僧人笑了起来,收起手中金刚杵站直了身子后退几步。

揜日剑从龙众僧人胸口拔出,也没有鲜血喷涌出来。那僧人一手行佛礼低声道:“阿弥陀佛,施主好俊的功夫,小僧自愧不如。”

裴长卿和沈如是两人还在奇怪,身后却又传来天众僧人爽朗的笑声。

天众僧人缓步走下二十八玉台阶,如履平地一般。两手负后笑道:“龙,你服了?”

龙众僧人无奈笑笑点点头,“心服口服。”

天众僧人大笑起来指了指龙众僧人说道:“你现在要不是已经只是一缕魂魄尚存,这一剑可是直接要了你的性命,你不服也不行啊。没想到吧,生前无敌天下,死后倒是败了一次。”

两位僧人的谈话让裴长卿和沈如是两人听得云里雾里,只有那道能方丈知晓其中深意。他一步步走下金顶,一步一问:“天龙,你们早已超脱肉身坐化金身。本应修成正果,留在千佛大殿本就是你们的执念。为的不就是等待那个有朝一日能够有事于天下,有法于天下的人吗?为何要为难裴庄主?”

天众僧人一挑眉毛问道:“裴庄主?小道能,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剑圣裴旻?”

道能方丈刚想解释,裴长卿先开了口自己解释道:“在下是剑圣裴旻的儿子,家父已然仙逝,所以道能方丈才会称呼在下为裴庄主。只不过现在入云林已然被一场大火所毁,黎山铸剑山庄也因摘日神教的独孤傲毁于一旦。”

看了看两人,裴长卿又问道:“二位,在下有一事不明。”

天众僧人眯眼回答道:“贫僧知道施主想要问什么。正如小道能所说的那样,贫僧和龙魂魄早已超脱肉身,说白了,我们两个早就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圆寂,我们二人圆寂的时候,小道能还没出生呢。”

“那,现在两位是......”裴长卿收回了揜日剑,疑惑皱眉道:“魂魄?魂魄超脱肉身之后难道真的还能留在这世间?”

“长卿,我曾经听师父她说过。”沈如是低声道:“当炼气士修至无上臻境时,还有武夫修炼至坐照化神境界的时候,可以凭借什么媒介在自己将死时让魂魄依托在那媒介上。短则魂魄可以依存半日,长则甚至可以以魂魄之态达到一种长生不败的程度。而魂魄存留的时间,也取决于当事人的修为和依凭的媒介如何。如果我没猜错,这两位境界自然不用说,他们两人所依凭的媒介,恐怕就是那千佛大殿。”

天众僧人大笑道:“施主真是好眼力,十成已然让你说中了九成有余,倒也省了我解释的功夫了。不错,正如这位施主说的那样,我们两人已经依凭这千佛大殿三百年,一直在等待一个人。”

“有事于天下,有法于天下。二位何以见得,这人就是裴庄主?”那还在集字台静坐的宋君平睁开双眼,看向灭字台的四人站了起来。轻身一跳直接跳上灭字台对着天龙二人众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天龙二人众,自当初祖师达摩将佛教带到了大夏,在这南迦岛创立了佛教祖庭的佛心寺便存在了八部天龙众的说法。

如今八部天龙众已然到了第八代,至今已有六百余年。每一名八部天龙众都是一脉单传下来。

可唯独天龙二部众自第一代起就再未有过其他人。

哪怕是三百年前天龙二人众圆寂的消息传遍了大夏每个地方,也都没有听到有什么传闻说佛心寺多了什么新的天龙二人众。

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天龙二人众只是魂魄超脱肉身,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圆寂。若是这个消息被外面的人知道了,只怕又是一场不小的波澜。”

宋君平的说辞让天众僧人只是不断点头,其中也没有插话解释什么。直到宋君平停了下来,天众僧人这才说道:“我看施主窍存三清气,莫非施主是哪山的道长?”

天众僧人的眼力毒辣,一眼便看了出来。宋君平也不掩饰什么,坦然说道:“鄙人曾是终南山道人,如今已被逐出师门,早已不是什么道士了。大师,您还没有解释,有事于天下,有法于天下,为何您就能确信这个人就一定是裴庄主?”

有事于天下,有法于天下。

这两句话实在太过含糊不清,宋君平并不是有意要从中作梗。而是他有了不解,就要将这个不解给彻底问明白。

龙众僧人的身体出现了些许异样,从揜日剑所刺伤的伤口开始渐渐消散,渐渐扩向全身的消散。

见此情形,裴长卿有些慌张,天众僧人却还是解释道:“这位施主,你问的确实很对。为何我足以确信那个人就是这位裴姓施主,并不是我能够确信。相信不久后的将来,施主你就能够明白了。”

天众僧人缓缓闭上眼睛道:“六百年了,当年圣贤皆陨,这天下渐渐笼上了一层阴霾黑暗。如见这层阴霾终将再次揭去,是时候让这天下好好地伸个懒腰了。”

道能一步步走来,手中九环锡杖每一步都会杵在地上,杵在二十八层玉台阶上,杵在那白玉石台上,“百年阴霾,只手可揭。师祖,如何?”

天众僧人睁开双眼,淡淡道一声:“善哉。”

裴长卿还有话没有问完,而这天龙二人众的魂魄已然消散。

留下的,只有两颗金灿灿的舍利子落在了地上。

道能方丈这才走到了灭字台,弯下腰捡起两枚舍利子,又一次笑了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沈如是才明白了就在刚才那位天众僧人所说的“十成说中九成有余”,而不是十说十中。他们两人的魂魄所依存的根本不是那千佛大殿,而是他们自己,他们的肉身圆寂后的舍利子才是他们所依存的媒介。

能够以自身舍利为依存,这天龙二部众的修为如何可想而知。

魂魄存世三百年,当今天下恐怕在没有人能够做到如此。

道能方丈拿着两颗金色舍利子登上了那空无一字的白玉石台,静静地站在那无字白玉石台是上。

再迈出一步时,两颗舍利子忽闪淡淡光芒。一步步走上二十八层玉台阶,每一层台阶都中似乎都隐约出现了一朵青莲藏于其中。

裴长卿和沈如是相视一眼跟了上去,宋君平犹豫片刻,还是跟在了裴长卿和沈如是身后。走上那无字白玉石台,三人皆是无言,却心情相当复杂。那本应无字的白玉石台,此时已然多了一个字。

道。

苦、集、灭、道。

四字真谛已成,这白玉石台上不应是这世间该有的神气在其中。

道能方丈一手托两颗舍利子,一步步朝那千佛大殿走去。

他跪在千佛大殿的那三尊佛祖金身像前,九环禅杖立在了他的身边,无依无靠就像是一个人站在道能方丈的身边一样。

道能方丈将两颗舍利子放在面前香案上,两手合十轻声诵唱着佛经。

“作是观者,名观一切佛身;以观佛身故,亦见佛心;佛心者,大慈悲是;以无缘慈摄诸众生。作此观者,舍身他世,生诸佛前,得无生忍。是故智者,应当系心,谛观无量寿佛。观无量寿佛者,从一相好入,但观眉间白毫,极令明了。见眉闻白毫相者,八万四千相好,自然当现。见无量寿佛者,即见十方无量诸佛......

举身光中,五道众生,一切色相,皆于中现。顶上毗楞伽摩尼宝,以为天冠。其天冠中,有一立化佛,高二十五由旬。观世音菩萨,面如阎浮檀金色,眉间毫相,备七宝色,流出八万四千种光明。一一光明,有无量无数百千化佛。一一化佛,无数化菩萨以为侍者,变现自在,满十方世界......

其余身相,众好具足,与佛无异。唯顶上肉髻,及无见顶相,不及世尊。是为观观世音菩萨真实色身相。名第十观......”

一声声梵音入耳,两颗金色舍利子竟缓缓漂浮起来。

上至千佛大殿第二层,两颗舍利向两尊金身佛像飞去。

舍利子不可思议的融入了两尊金身佛像,看的段云凤目瞪口呆。

这一路上他所见识到的实在有太多超出他所认知的范围,凶狠异兽,如幻武功。他从未想到过原来这座天下会是如此不可思议,光怪陆离。

随着道能方丈的一声声佛经诵唱,整座千佛大殿绽放着七彩虹光,如同佛光普照。

佛心寺的所有僧人,不管是在做什么的。纷纷朝着千佛大殿的方向跪拜下去,齐声诵唱《观无寿量经》。每个僧人口中所诵唱的段落,字音皆是相同,随同道能方丈一同诵唱这《观无寿量经》。

或许整个佛心寺上下,也就只有龚武阳这个特殊的例子,没有随同诵唱佛经。

远在山下楼船上本还在观这杀网图的秦地世子尹蛟只觉得有什么声音入耳,左右看看也不应有什么声音传来。

看向一旁同样观这棋局的蔡敬仲,将要说话,那蔡敬仲就说道:“佛陀归位,僧众齐诵阿弥陀。如果老奴没有猜错,想必此事又和那裴长卿有关。”

“又是裴长卿?”尹蛟一副像是质疑的表情,“他就当真如此出众不成?”

蔡敬仲摇摇头道:“老奴也不知,此人无论文韬武略,又或者自己的思想见地,可以说融汇三教九流之长,却又别出一番自己独到的看法这才是最为可贵。就像当初那位风流客一般说的:读死书,死读书,读书死。不正是当今那些白面儒冠的小儒生的通病吗?

读了几年书,翻了几篇圣贤文章,就当自己称得上‘文人墨客’这四个字。按图索骥、纸上谈兵的那些酸儒天下是最不缺的。这样的人最是无能无用,也最为容易毁了一个国家。

想当年六合国战,那姬卫不就是如此?酸儒当朝,破国何其容易。

可殿下你再看这裴长卿,单是这盘棋局你能看出来如何?”

尹蛟摸了摸下巴,这动作和蔡敬仲有几分相似。他看着这盘棋局说道:“一开始本以为他又要再来一盘《观湖十局》的兴国图,可到了第三十七手的时候,他却棋路一改,变得有些像万寿图。在这时候本君还以为他只是在胡乱落子,想到什么就落在哪里。可渐渐才发现并非如此。”

他手中棋子落下却又拾起,摇了摇头叹息道:“天下棋谱本君从小就开始记了起来,如今记载春秋,不能说天下所有棋谱,但也已经记下了十之八九。却就是没有见过他这么落子的,没见过他这么没有章法的。可直到他最后一子直插本君心窝......”

尹蛟顿了顿,又说道:“还有他的那番话,也戳进了本君的心口。”

蔡敬仲点点头,“是了,这就是他了不得的地方。看似毫无章法,事实上每一步,每一次落子他都考虑周全,参照前人留下的棋局,却又不局限于天下棋谱。下出了一盘独数他自己能铺就出来的一副杀意腾腾的杀网图。”

“殿下。”

蔡敬仲拿起一枚白子,“此人,不可留。”

一子落下,这幅杀网图竟被他这一子翻盘。这杀网图硬是被他“撕开了”一个口子,白子不仅有了生路,还有了反击的余力。

尹蛟紧皱着眉头,抬头看向蔡敬仲反问道:“为何不可留?此等难得的人才,大夏可是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殿下,老奴今天要再交给你一个道理。”蔡敬仲捻起一枚黑子,反手弹指,那枚黑子快如流星射出窗外,“璞玉尚可雕,有型之玉不可雕。璞玉不雕而不成器,已是器玉无从可琢。琢而不成型,不毁则有人觊觎,当碎玉方可自保!”

那枚黑子直上南迦山山巅而去,一声破空之音,裴长卿直觉背脊一寒,忽然转身气运双掌顺势接下了那飞来的黑子。

沈如是手搭剑柄,警惕四周却没有什么气息存在。青莲上前问道:“裴大哥,是什么东西?”

裴长卿心里已经有了数,摊开手掌,两眼微眯看向那山下港口的方向。一枚光滑黑色棋子出现在他的手心,他轻声道:“请帖,不过只怕会是一场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