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思念是一种病 2
作者:年二匪      更新:2019-09-10 21:21      字数:4637

“梁丞”的事,江季也知道了。

他当然知道“梁丞”背后的就是季凉。

上次从顾盼那里得知,季凉大部分时间都喜欢一个窝在图书馆。

你若要想找到她,只要去港金校区的图书馆,保证十有九中。

思念这种东西,有人说它很玄。

事实证明,果然如此。一点儿也不假。

思念是什么?

形体不清,又组成不明。

看不见,摸不着。

不是清风也不是游云,不会是数学课本上一道或难懂或简单的公式,也不是语文课本上一个或绕口或生僻的生词……

它到底是什么?

非要形容的话,它很可能就是一种病。

然而不幸地是,江季就病了。

比这更糟糕地,他还是第一次患上这种病。血液里基本上没什么有效可抵制的抗体……

前一个星期星期六。

有些东西压制不住,江季特地跑去图书馆找季凉。因为找不到任何理由,就只是偷偷地在一角落里不打扰到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女孩,江季一下子丢失了自己所有的理智跟所有的智慧,笨拙地只能躲在角落里装作也是去看书。

当时随手从旁边的书架上抽了本书,江季记得,那是英国作家克莱儿·麦克福尔爆红的治愈系经典作品――《摆渡人》。

书的封面构图,是金色的阳光刺透黑沉的苍穹,映照着整个海面。

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在无垠广袤的天地之间,只有一叶小船。

小船上,有一个黑影。

这黑影应该就是灵魂摆渡人……

而书的封面上,底部有特用深黑色笔触勾勒的,是书中的那句:

如果命运是一条孤独的河流,谁会是你灵魂的摆渡人?

结果江季一打开扉页,岂料,命运偏偏奇巧的很,里面就卡有一张写有“梁丞”名字的白色书签。

火星撞地球,仿佛这一刻全世界都狂乱震动着!

思绪搅成一团浆糊,拎不清的江季,当时能够剩下的、最后剩下的全是惊愣。

然而当被惊愣洗脑过后,江季才清醒突然意识过来:怎么可能会是梁丞自己?

目光在这个名字上悄无声息地停留了会儿,江季默默合上了书。

从哪儿拿的再放回哪儿去。

目光最后停留在了另一排书架那里,季凉看书看得入迷,整个人能好长时间里都一动不动……而在她斜对面不远处,江季已经转身走出了图书馆。

江季忘不了,永远忘不了,那书的封面顶部,还写有一句:

如果我真的存在,也是因为你需要我。

这应该才是最无奈的吧。

就算能当作一切都没发生也没看见,也难解这无奈。

你的需要,才终是决定了我的存在。

实际上,《摆渡人》在前年刚出版那时,江季闲时就已经买来读过。

他知道:

那并非是一片海,那是忘川之河。

那并非是在人间,那是在地狱。

那摆渡人,神秘难寻,百年也才出现一个……

可是,像书里写到的那样:只要你和他有缘。坐这个渡船,就可以不忘前生,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这话的后半句,不得不说真的听起来是个非常诱惑的条件。

好比一片绿茵里,那盛开的红色罂粟,独独一株,似血似火,总是会把所有的目光牢牢纠扯住。

那些心有不甘的灵魂。

那些不舍前尘旧物的灵魂。

那些向往得到“重生”的灵魂。

至今都还留在忘川河畔,痴痴地等着一个摆渡人。

江季知道,都知道。

季凉双手在抚摸这本书里的每一页、每一个字的时候,心底一定是在抱有希望――梁丞也在忘川河畔。

八年了,他是否有躲过人世轮回,候在忘川河畔,在等一个摆渡人呢?

……

图书馆的事过后,上个周六到这个周六,整整一个星期里,江季都没有见过季凉。

当然,这并非有多稀奇。

因为江季扪心自问过后,得到的安慰是这样一句:原来,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现在,有什么习不习惯的。

在刚过去的这一个星期里,那本《摆渡人》成了□□一样,从它开始,写有“梁丞”名字的书签,似乎存在于港金校区图书馆的每一本书里。

短短一个星期,“梁丞”在h大火了。完全可以配得上火的一塌糊涂。

其它校区的学生听说了,都慕名而来想要亲眼目睹目睹下他们这位校友的风采。

可一个星期过去了,这位“梁丞”也就只出现在那白色书签上。

而ta本人,一直都没有现身说个明白。

……

周六晚上,江季照常回家。

一家人吃完饭后,就散了各找娱乐。

爷爷奶奶出门到不远的公园里散步,跳广场舞。

平时父亲和阿姨工作也不得空,趁周六的时间,也约了三两个老友去牌馆打上几盘麻将。

家里长辈们全都出去了,只剩了江季跟妹妹江言言看家。

吃完饭,江季把厨房收拾好就到外面院子里透透气,他特地搬了那把常年被家里冷落的老竹椅,置于前院的葡萄架下。想着休息会儿,可是刚坐上去还没几分钟呢,江季觉得自己整个人周身都不太舒服了。

奇怪的就从竹椅上站起来,江季左瞧瞧右瞧瞧竹椅半天,愣是没瞧出个名目……最后索性有一些赌气的,干脆合上眼就躺在这把竹椅上躺着不起来了。

岂料啊,他才刚躺上去没半会儿功夫,妹妹江言言就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来到身旁一直念念叨叨闹的不行。

江言言追问江季是不是忙着给她找嫂子了,还都好久好久不跟她打电话之类的。

反正,妹妹江言言不满之外,还吃醋。

前院的葡萄架下,家里专门配了一套石桌石椅。江言言就坐在石椅上,这会儿屁股倒是还没离开旁边的石凳上,可大半个身子全都扒在哥哥江季身上了。

江言言撒娇地摇着、扯着江季的胳膊,除了一刻不停地逼问,就是不停歇地闹腾。

“哥,你说嘛,你是不是给我找嫂子了?你是不是一有了我嫂子就把我忘了?”

江季被闹腾的实在招架不住,终于睁开眼,垂眸看自家妹子,问:“言言,希望哥哥给你找个嫂子吗?”

“当然不希望啊!一点儿都不想!”一丝都不带考虑下的,江言言真是够直接就把这个问题给回答了。她朝江季哇哇嚷着,“不想、不想、就不想!”

“小自私鬼。”自家亲妹子的这回答太过诚实跟幼稚,引来江季不满的同时还有些好笑。“以后你有喜欢的人了,都嫁给他了,那哥哥怎么办?还不孤独死啊?”

“那……哥,你还是赶紧帮我找个嫂子吧。”江言言的态度就像方向盘,扭转得太快了。

不仅如此,她还开始数落起江季来了。

“哥你都三十岁了,省得爷爷奶奶每天都念叨你再不找、再不找,就该老牛吃嫩草了。”

老牛吃嫩草?

这话搁今天网络红词金句满天飞的潮流时代里已经不怎么新鲜了,可还是令江季禁不住心动了。

为何偏偏他就对季凉上心了?

倘若以后……他和季凉要真在一起了……他86年的,季凉94年的,两人足足相差了八岁。

八岁?

哼,想想,他江季还真是一头老牛啊。

星期一。

中午,医院下班休息的时候,坐在办公室的江季,两眼就盯着面前桌上的一张a4纸发起了呆。

办公室的门敞开的没关,林穆清从外面恰好路过,看见自家老师这副样子,她自然好奇。特意门都没敲地悄悄走了进来,再悄悄地一步步走近,然后林穆清就见到了让她家老师魂不守舍的居然是张a4纸。

只不过,那张a4纸上写有一句:晓看天色暮看云。

原来这才是罪魁祸首。

a4纸上,却硬生生地没写下最经典的那后半句。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林穆清有强迫症似的,非要把那后半句道了出来。

沉思中的江季被打扰到,不好气地扭头睇多嘴的林穆清。眯起的一双眼,盯了身旁的人十几秒后,却一言不发傲娇地转过了身去。

眼神里不无怨偶。

江老师的这副样子……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林穆清大脑里正在快速运转中……

反、差、萌!

绝对绝对的反差萌没错。

偏偏不满足现状,林穆清硬还故意接着说:“江老师,恋爱没好好谈呀。这么出名的情诗都记不住了。这样吧,我再送你一句汤显祖的: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入骨”

“老师,怎么样?汤显祖的这句是不是更符合你心境些?”

说着,林穆清已经不请自来的一屁股坐到了江季对面。

江季没理她。只觉得刚才发痛的头这会儿好像疼痛加重了,喉咙有些发干。

他左手肘撑在办公桌边沿上,两根手指抵在眉心处轻柔地捏了两下,再摘去眼镜,又各捏了好几下鼻梁跟两边太阳穴,把眼镜重新戴上……

然后,这才抬眼扫了下对面的人,声音不大不小喊了声,“……林同学。”

“嗯?老师你感冒了?”

“我知道一个秘密,”嘴里不咸不淡的提了这么一句,江季上半身往后靠着椅背,现在他整个人看上去是一副很闲很放松的状态,他强调,“关于你的。”鼻音有些重。

“那我秘密可多了。”对面,林穆清一脸满不在乎的耸耸肩。

江季这时似笑非笑起来,嘴里缓缓道来,“也……关于咱医院肿瘤科迟医生的。”林穆清当年和迟墨的事,江季还是有所耳闻的。

其实也够不上是他俩的事,说白了就是林穆清单方面喜欢人家罢了。

这下子,林穆清脸立马就黑了下来,瞬间哑口无言。先前的神气早已经影都没了。

“江老师,真有你的。”本该是一本正经,却不知突然哪根筋搭错就有兴趣八卦起自己私事的自家老师,林穆清后悔的差点把自个的牙都咬碎吞肚子里了。

“怎么样?”江季完全不理会对面的人一副咬牙切齿,还是不咸不淡,“姜,还是老的辣吧?”

林穆清认输赶紧逃离……

那天在院子里躺了过后,江季就感冒了。

一开始还好,只是一小点鼻塞加上喉咙有点痛。

就吃了些感冒药,还有一直在喝开水。

江季不知道,怎么到后来几天里就演变成咳嗽、头痛、周身乏力,甚至高烧不退了呢。

昨晚到现在,江季用家里的电子体温计给自己测体温,昨晚吃了药睡觉时,体温计上显示的是38.5度。今天到现在,躺床一早上的江季撑着眼皮看了眼刚从自己嘴里拿出来的体温计上――39度了。

还好,今天刚好是周六。

前天,爷爷奶奶去了贵州避暑。所以,不工作的同时还不用回家里吃饭了。

江季想,反正已经躺了一早上了,那就再躺一下午吧。看看几个小时后感冒会不会好一点。

因为“梁丞”的事,这个星期季凉都尽量窝在宿舍很少去图书馆。

周六,宿舍里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中午吃完饭,季凉就将宿舍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过后,看着出自于自己双手下的这一屋子的洁净,季凉抬起手背擦擦额头上的汗,心中满有欣慰不假。

一声震动,放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安静的宿舍里,手机的来电铃声绝对有很刺耳。

电话是贺尧打来的。

“喂,贺尧。”季凉先开的口。

那边,贺尧笑。第一句就开门见山道出自己打这通电话的原由。

他说:“都好久没给你打电话了。”

“可能这久大家学业都忙吧。”

闻言,季凉心里到底是明白贺尧这话中的明暗意思的。

一,贺尧忙。

二,贺尧是忙,可他一直都在等自己主动打电话过去。

所以只好解释了一句。

的确,最近大家都挺忙。

“季凉,暑假你要回来吗?”好在贺尧也不纠结,果断换了话题。

“嗯,要回的。我们七月五六号就放假了。”

“你们呢?”像在礼尚往来,季凉也问了贺尧同样的话题。

“跟你们差不多。这个月底,跟导师去一趟上海交大学习交流回来就有假期了。”

“对了,这个暑假要不我们――”

贺尧还想说什么的,季凉就听见电话里有人在喊他。他应了那人一句,“马上来。”

刚才没说完的话只好作罢。

“季凉,我现在有些忙,忙完我再打电话给你。”

“贺尧,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说了再见,季凉就挂了电话。

然而,才刚挂了电话没超过两分钟,季凉的手机来电铃声,又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