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看上去就跟病入膏肓的人一般，打起精神来。”习弱笑道，只是笑中有几分酸涩。
真不知是我欠他的，还是他欠我的，命运居然把我和他纠葛在一起！
林子里的风很大在耳边吹过，有点像琴键发出的角与徵之间的音律，我双手不禁在空中飞舞，有点抚琴的味道，跟着风哼着调子。
习弱看到我这样，显得有些意外，他情不自禁地用左手跟着拨弄起来，就如同在和着，他辩音便能识曲，我仿佛听到行云流水的乐声响起，他的手指很纤细，男人的指骨也能生得这般细致，我盯看了两眼，无不惊叹眼前这个着灰青色布服，却无法掩住其风华的妖孽男子。
抠“这样就对了，我们一直往西南走，到长安应是安全的，听说玄宗得知了安禄山反叛的消息，相当震怒，唐室无论如何都会死守保卫京师，安禄山的叛兵不会轻易夺下长安的，我们到长安就安全了，而且长安我很熟悉。”习弱的话让我振奋。
我的手指轻快抚动，是轻松的情调，习弱也躺在地上，侧着脑袋望着我。
“不对，我听到了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了……”习弱猛地站起来，用棍子将已烧烬的火堆拨散，拉起我，往林子深处躲藏。
枭“是不是听错了？”除了风声，我没察觉有异。
习弱神情一愣，“还是小心为妙！”
正在低语间，只听到一阵急促地马匹飞驰而过，透着昏暗的月光，能看到全是清一色的官兵，只是不知是哪个部将的属下。
从方向和官服上来看，应是洛阳来的，我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马蹄声很急促，看来是要赶着做什么要紧的事情，在这静静的深夜马蹄发出嚓嚓有节奏的声响，直敲得我心慌。
等到这群骑兵烟尘滚滚离去，我才注意到自己在习弱的怀间，何时我紧张地缩在他一隅淡淡又柔柔的怀抱里，那是一个极纤细又极柔婉的怀抱。
我忙闪开，也察觉到他眼中的异样。
我忙说道：“若不是你反应灵敏，怕已遭不测，没有你一路的保护，我……”
黑暗里，习弱捂住我的嘴，意思让我低语。
“这不是主道，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看方向是废弃的驿站。”他的脸色阴沉。
驿站？那个残破的驿站？
果然，饮杯水的功夫，便听到驿站方传来一片喧叫，我能想像官兵们争先恐后、前呼后拥地突袭驿站里正在沉睡的人群，我隐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冷不猝地大声叫呼“救命！”再接着就是一阵人喧马嘶，苍凉的声音。
“宝儿，是我的宝儿！”我喃喃着。
那声音如此熟稔，我把宝儿拴在驿站门前的槽头，肯定是宝儿，它嘶哑地惨叫着，如荒野中被猎人击中的孤鹰发出最后的挣扎，似乎在召唤着我般地嚎啕。
尽管我脸上显得很平静，心中却已掀起了惊涛骇浪，我身边的亲人一个个地离我而去，宝儿也要离开我？
我想起宝儿在我面前顽皮、撒欢的模样，我想起我在宝儿的背上放纸鸢的欢畅，我久久地发愣发痴。
在我还没有缓过思绪的时候，数十官兵已返回，没有来时的急不可耐，为首的那个男子对着身边龇着牙的男子说道：“到了洛阳咱们也好交差了，还好一路上有那匹西域的白马提供线索，否则咱们还真不知道要追杀的是什么人？只知道是一男一女。”
“是呵，不知是什么人，让咱爷这么上心？”
“哈，你这都不知道，咱爷最近跟洛阳城里的一个有钱有姿的***女人勾搭上了，发情的男人都是俘虏，对那***女人言听计从，那女人你不是见过的嘛，听说她儿子死了，咱爷还在那府宅里呆上好几天呢！”
“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哈，咱爷是财色皆得，大欢喜，咱们也不差，回去一定可以拿到那婆娘的奖赏，听说她出手阔绰得很！”
为首的那个男子对着龇着牙的男子啐了一口道：“你知道什么？伴君如伴虎，在这乱世，我们听令做事便是了，万不能乱说话，否则丢了命都不知是怎么丢了？兄弟，你没看到一路上都能看到尸骨，人命贱得很！”
“跟在三哥后面做事，小弟长了很多见识，不过，刚才那群人里你确定有咱俩要追杀的那对男女？”
“错不了？我派人打探多时，一直跟着他们，那匹西域的白马多扎眼，这对男女愚得很，据探子说今晚在这个驿站停留，你没见到那西域的白马吗？被我杀了，说实话，我有点舍不得，可是匹好马！我把马上的红缨取了下来，红缨上有与众不同的红珠串儿，回去也好有个佐证。”为首的男子从怀里取出红缨。
虽然隔的有段矩离，我也知道那是宝儿的饰物，那艳丽的红缨是我亲手给宝儿编织的，我的嘴角微微抽*动。
“大哥为何不从那对男女身上找个物什来做交差？这样岂不是更好？”
“黑灯瞎火的，都是鲜血，哪里还分得清，万一弄错了，咱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这个不会说话的畜生身上的证物是最好的证物，咱兄弟也趁火打劫，发点小财，逃难的人身上总能搜出点儿值钱的东西……”紧接着带着一阵张狂地笑扬长而去，只留下马蹄踏过的尘烟。
我仿佛闻到了血腥味。
看到他们走得不见了踪影，习弱拉着我以最快地速度来到了驿站，我的宝儿横躺在槽口，颈上雪白的长鬃已被染红了，鬃毛和鲜血纠结在一起，一片模糊。
我拼命地叫着宝儿的名子，宝儿弹动了一下，喉咙里滚动着咴咴地低鸣，要跟我说上什么，可是却慢慢缓停住，曾经如火焰般流泻着的眼睛闭上了。
我轻拍着它，抚摸着它的脖颈，抚摸着它的嘴唇……
驿站里的血顺着地面流了出来，浓郁的血腥味让我要呕吐，在这个满是薰风的深夜，我要窒息。
“习弱，你回去吧，也许这是你唯一的活路，你说你跟红芍在一起喘不过来气，可是不跟她在一起，就怕连口气都没有喘的机会，而且刚才那个为首大哥说那女人的儿子死了，难不成会是子隽？他是你的亲儿子，回去看看吧！子隽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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