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铜驼陌巷，习弱上来！”我想起了岑参的母亲，老宅里年事已高的岑老夫人，不知她此时情况如何？

父亲没出事之前，我曾托过乔鸿声安置妥当岑老夫人，我没拜成堂，不是堂而皇之的岑家人，由乔鸿声出面去办，不会惹人话茬。

只是我没能等到乔管家的回音程家便已毁于一旦，而他现在也不知人在何处？习弱也一直说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岑家老宅？”习弱听罢，想起了什么道：“我怕红芍已派人守在那里了，如你不信，我们可去看看，但是必须要多个心计。”

抠果然不出习弱遇料，我们隐藏在离老宅很远的不起眼处，能看到有个男子的影子在门外不时地晃动。

只怕有点风吹草动，便会四周刀剑，寒光闪闪，血溅老宅。

“走吧，此时不宜久留，快走吧！”习弱拽住我的衣角说：“如果岑老夫人在宅内，恐怕也已……”

枭我的呼吸已无法平顺，习弱拉着我，我任由他牵扯着。

当我回头望着铜驼陌巷，望着渐渐远去的街道，有种生离死别的不舍，不知此生还能否再看到“铜驼暮雨”。

我坐在习弱的身后，由着他骑着宝儿，他驾驭宝儿的功夫跟我相比差得太远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宝儿停了，我缓神才发现天亮了，到了一个山头。

“程老爷埋在山上，去拜祭拜祭，离开洛阳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习弱道。

我们找了很久，还好山不大，在一片新翻的土堆前停足，“应该就是这里。”习弱向四周望了望，肯定地说。

“爹！”我忍不住地扑上前去，“为什么你会是这个下场？为什么你和娘都要离开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不过，你放心爹爹，只要有机会，我会把你和娘合葬在一起！合葬在翠灵山！”

习弱稳住我跌撞欲倒的身子，轻拍我的肩。

我踉跄地下了山，我对习弱说：“你回去吧，我不能拖累你，再走下去，是条不归路。”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如梦魇般，我一直无法相信，就如同我无法相信一手遮天的父亲会轻易地死去，就如同我无法相信我会亲手杀了红毛刹。

习弱拉住了我的手，瞥了我一眼说道，“我说过，我要亲手把你交付到上官居睿或是岑参的手里。”

这可能吗？上哪里去寻他们？想起刚才几近灰飞烟灭的帘疏斋，想起战乱的边塞，上天故意来这样捉弄我的吗？

我微蹙眉头，“你……红芍对你还是不薄情的，她再坏也是你孩子的娘，回去吧！”

“别想这么多了，时下最要紧的是赶紧上路，怕此时红芍已发觉不对了，她交际能力甚广，前日还跟官兵们来往，搭讪上一个部将，若带兵追来可就完了。”他漂亮的丹凤眼微眯如月牙儿。

见我迟迟没有动静，习弱又道：“真奇怪，跟红芍在一起，我压抑至极，她就如同一根藤蔓将我缠绕，我喘不过气来，现在我下定决心要彻底摆脱她，跟你在一起，我的心是干净的。”

“你一直都是干净的。”我补充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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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的丹凤眼闪过流光，习弱将包袱系紧，抬起胸牵着宝儿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不等我了？”我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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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能碰到很多逃亡的人流，我天天都在做恶梦，锦衣纨绔的我有时会和数十人紧挨在破庙里过夜。

只是此时我没有华服，我穿着最不堪的布衣，习弱把我的脸用烟灰涂抹成黑黑的，他说这样是最安全的，我们身上有点值钱的东西，不能曝露出来，我们必须把自己掩饰成最低等的人。

“啊哟，啊ｌ救我Ｈ命……”我坐起，用手强撑着自己的身子，借着光亮，能看到在这个废弃的驿站横七竖八躺了数十人。

“又做恶梦了？”习弱也坐起。

“嘘！”我已经听多了他劝我的话语，千篇一律，我不想让他再张口说下去。

不错，我每次都梦到红芍，她一声令下，数十名官兵一起将手中冰冷的刀剑对准了我的颈脖，梦魇里我束手待毙。

习弱轻拍我的肩膀，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我出去，也好，没有睡意出去走走也好。

我们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兜兜转转了近一个时辰，我的黑色布鞋已露出了一个略大的洞，洞口太大了，有点不眼脚，鞋面上的黑布看起来结实又耐穿，哪知上了脚没多日功夫就磨成这样。

习弱发现了，弯下腰，把我的鞋脱下，“这鞋不能扔，明早在驿站里看能不能借个针线给补上，来，我背着你走吧！”

我徘徊不定，还是拒绝了他，我故意顿了一下，笑盈盈地道：“生气了？”

习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是这样，才越像是你。”

我抿起嘴唇，想笑又笑不出来，往四周望了望，“习弱，快看，前面有火堆！一定是刚才连夜赶路的人留下的，去瞧瞧有没有留下点什么好吃的！”

经我这么一说，习弱飞奔而去，找了个棍子将火堆拨了拨，居然在里面发现了两个被遗剩下来的小红薯。

当我慢腾腾走过来，看到习弱的表情我就知道有收获，一路上，能吃饱就是一天最大的乐事。

我接过习弱手中的红薯，狼吞虎咽起来，习弱又将手里的那个红薯递过来，他白天一天也没有吃什么东西，这荒郊野外的，能忍住饥肠辘辘把东西留给我，不是什么人能做得出来的。

“我们一人一个，老天爷都安排好了，不喜欢你这样推来推去。”我对着习弱频频点头，让他快吃。

习弱抬着望了望天空，嘴角露出的一丝诡异笑容，他就喜欢这么笑，张狂的时候，得意的时候，高兴的时候，奏曲的时候，连逃难也是这种笑容，只是此时我分不清是哪一种笑容。

我也抬头望了望天空，天空如墨，让人觉得很压抑，厌仄仄的。

我全身乏力地往地上一躺，喃喃道：“我们这是往哪？哪里才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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